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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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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眸裏的光暗無邊際,令人膽寒,他勾起一抹冷笑,又道:“本王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這回我知道回答什麽了,眼裏的淚咕嚕嚕滾了出來,萬分真誠地說道:“小女心系殿下,只想殿下能夠長命百歲、幸福安康,小女怎會希望殿下死呢?是小女一時氣糊塗了,才會被他人利用,害得芙蓉慘死,害得殿下丟了王位,小女罪該萬死……”我泣涕漣漣地向楚逸認錯,小白狼一個激靈,又不吃肉了,眼睛骨碌碌地看著我們。

楚逸挑起長眉,森冷地笑了起來:“你心系本王?”

我猶豫了一下,使勁兒點頭,心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繼續騙他!

他笑容詭異,眸中的光暗成了夜色:“顧明蘭,你比從前聰明了一點。不過,還是傻。”

什麽意思?

他摸了摸小白狼的額頭,悠然道:“既然你心系本王,以後就留在本王身邊,好好服侍本王。本王滿意了,自然就饒你的罪。”

我:“……”

剛剛入冬,第一場雪就落了下來,雪花落地晶瑩、純白透亮,但飄在空中的雪花卻似灰色的塵埃一般,密密麻麻織著天羅地網,遮蓋了大地的顏色。

我肩上的傷痊愈之後,楚逸對我的態度漸漸好轉,我擔心他某天會心血來潮要我侍寢,於是故意著了風寒,臥床不起,想著就這麽一直病下去就好了。

我可以對他強顏歡笑,對他花言巧語,可卻無法做到出賣身體來換取他的信任,我只是為了活下去而討好他,至於他到底相不相信我,沒什麽要緊。

小白狼的傷好後,格外喜歡黏著我,它是只公狼,異性相吸,見到美女就兩眼發直,當然,我不是誇自己是美女,而是這只小白狼除了黏我之外,還喜歡去騷擾綠萼和花溪這兩位美女丫鬟,可惜,人家訓練有素、紀律嚴謹,輕易不會理它。

只有我對它最好,沒什麽事就陪著它玩,吃飯的時候也將它抱在桌上一塊兒吃,於是它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放肆,夜晚竟爬上我的床要與我一起睡覺。楚逸擔心它野性未泯,傷害到我,每晚會來我這兒將它抱走陪著它睡。

漸漸地,小白狼和楚逸的關系越來越好、親密無間、形同“父子”,竟然有一天,我驚悚地聽到楚逸對它說:“別鬧,爹爹有事要去辦,乖乖在家待著。”

我……好無語,他是它爹,那它娘是誰?

於是這一天,我迷迷糊糊在睡覺,又聽見另一句驚悚的話語:“小白過來,你娘還沒醒,陪著爹爹練字。”

我……無語凝噎,別過頭去。

上一世,楚逸送過我一只小白犬,名字就叫小白!

無人的時候,他也對著小白玩笑地說道:來爹爹這裏,你娘還在睡呢……

我心裏明白他是很想要個孩子了,可是我身子太弱,太醫說,我的子宮如同玉龍雪山上終年不化的冰床,播下再好的種子也只會被凍死。

我十分傷心愧疚,他寵我寵得那麽盛,而我卻無法為他生育兒女,多不應該。

我難過極了,做夢也想著要個孩子,於是托父親去外面尋找各種民間偏方、神啟符咒、隱世神醫,希望能治好我的病,使我能為楚逸生下一兒半女。

結果……那一道求子多福的符咒不但沒求來孩子,反而成了父親的一道催命符。李玉蓉說,那道符咒是詛咒殿下早亡、江山易主的兇咒……

玉花飛半夜,碎碎墮瓊芳。白雪貼在了薄薄的窗紗上,棱角分明的雪花閃動出晶瑩的光澤。

我倚在榻上繡香囊,一針一線繡的是母親白草支系的花紋,除此之外,我還繡了許多東西,手絹、荷包、錦袍、發帶……

這幾個月,我試過很多種方法往外面傳遞消息,比如在落葉上刻字順著河流漂走,在吃剩的飯菜裏混入我的耳墜,甚至我還想用小白狼叼著我的物件出去溜達一圈,希望有心之人發現這些尋找過來。可是,冬天漸深,一點事情也沒有發生。

繡著香囊,我不由得想起和顧墨筠在山中隱居的那段日子,平實樸素,但卻充滿甜美幸福。

他第一次給我做飯洗衣,第一次為我梳頭描眉,我靠在床上看書,他在案前作畫,我多半癡癡地看他作畫,一頁書也沒看進去。

我坐在窗下繡花,他在院中練劍,我多半傻傻地看他練劍的模樣,一朵花也沒繡出來。

他瞇著鳳眸看我:“你喜歡練武之人?”

我色瞇瞇地點頭:“我只喜歡你,愛屋及烏,你的任何事情,我都喜歡。”

他削下一枝桃花擲了過來,不偏不倚落在我的繡布上:“繡不好,今晚沒飯吃。”

我:“……”

除了繡花,顧墨筠不許我做任何家務,我偶爾背地裏炒盤小菜、洗衣打掃,他不高興,恐嚇我再不聽話,就將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來。

我來葵水的時候,他壓根兒就不讓我動彈,更別說碰冷水洗衣服了,有次葵水太多,被子給弄臟了。我就看著顧墨筠面無表情地坐在井邊洗著弄臟的床單和褻褲,我羞得眼淚嘩嘩直落。

那段日子平淡而美好,顧墨筠願意安心待在山林裏陪我治病,做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我尤其感動,暗下決心,病好之後一定要好好回報他,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就被楚逸抓走了。

外面雪花紛飛,我摸著無名指上顧墨筠送我的玉指環,心中想著顧墨筠那裏下雪了嗎,他過得可好,有沒有擔心我、想著我……

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響,小白狼嗚嗚低叫了兩聲,我心下微驚,心想這麽晚了,楚逸還帶小白過來做什麽?我本能地去摸繡籃裏的剪刀,過了片刻,沒人推門,小白狼在外面叫得更大聲了。

我覺出不對,門口不是守著兩位美女丫鬟嗎?我開門一瞧,丫鬟不在,只有小白狼在門外跳著腳,它對我嗷了一聲,咬住我的裙角使勁兒往外帶,模樣有些急。

“你爹呢?”我四下張望,它嗚嗚叫了起來,神色焦急,似乎出了什麽大事一般,我皺了皺眉,披了件裘衣跟著它出了門。

雪花似掌,風力如刀,積雪沒過了腳踝,行路艱難,小白在前面急跑著。我一不留神滑倒在地,爬起來時,滿身的汙雪,手掌擦破了皮。

小白心疼地跑了回來瞧我,舔了舔我手掌上的泥雪,我笑著道:“沒事。”它才又往前跑去。

一路上沒有遇見守衛阻擋,穿過後院的小路往下走,前方出現幾處亭臺樓閣,綠瓦幽幽,燭火通明,一排排燈籠在風雪中搖曳著。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前院,乍一眼看去,像是醉花樓那樣的聲色歡愉場所,紅燦燦的燈籠勾勒著樓閣道路的輪廓,雖是燈火通明,但卻異常安靜,唯有風聲雪聲,毫無人息,燈籠被風吹著劇烈搖晃,黑色的影子投在墻面雪地上,交錯紛雜,讓人不免心悸。

院中雪地上留下了雜亂的腳印,似乎剛發生過一場混亂,我緊了緊裘衣,壯著膽子跟著小白繼續往前,到了一處小樓前,小白回頭看我一眼跳上了樓梯,至二樓,搖著尾巴進了廂房。

一股酒氣迎面撲來,燭光闌珊處有一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紫色紋蓮錦袍散成了一朵妖冶的花,紅暈酒醉的臉頰如染上了嫵媚的霞雲,長睫蝶翼般又密又長盈著燭光,柔美的櫻花色唇瓣輕抿,醉態艷美無濤。

“殿下?”我心下微驚,跑過去扶他,“殿下怎麽一個人躺在這裏?伺候的人呢?怎麽沒個伺候的人!”我朝外面喊了兩聲,沒有人應答。小白著急地在我們身邊跳著,然後用鼻子嗅嗅他的臉,毛茸茸的爪子撓著他的錦袍,

“小白,再去找人,我扶不動他。”我吃力地說著,小白似是聽懂了,搖著尾巴又跑了出去。

屋內安靜了下來,我放下楚逸,觀察了一下,廂房外間是供歌舞娛樂的酒場,內間是饒有情趣的寢房,寢房裏火炭彤彤,紅紗飄搖,蜜香混著酒香縈繞鼻尖,我不經意瞟見了妝臺上有把做工精美的妝刀,再看看醉成一團毫不知情的楚逸。

惡向膽邊生,我走去拿起妝刀就朝楚逸的脖子切去,可刀尖落在他脖頸上的那一刻,我又想起了仙人的話——殺了他,我會死。

我猶豫了一瞬,楚逸一聲呢喃:“阿蘭……”

我駭得全身僵住,仔細一瞧,他沒有醒來,只是夢囈,我呼出口氣。

他又皺了皺眉,低吟了一下:“阿蘭……跟我回去……”

我往後退了退,轉身就往外跑,心想這是個逃跑的大好時機啊,可是才一出門,風猛地刮來,我差點被吹翻在地。

夜很黑,雪很大,風很烈,目之所及全是白茫茫交織的雪,再往外就是未知的黑林子,黑黢黢的沒有一絲燭火,如此,根本逃不出去。

我按捺住蠢蠢欲逃的心情,理智地轉身回到了房裏,正好小白也回來了,它嗚嗚咽咽地告訴我沒有找到人,然後又圍著楚逸打圈圈,十分擔憂的模樣。

我嘆了口氣,將楚逸翻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臉道:“殿下醒醒,地面涼,殿下去床上睡。”

楚逸呻吟了一聲,眉頭皺緊,手捂住了腰部,我下移看去,微微驚住,他的腰部濕澤了一片,酒氣太重,紫袍顏色太深,剛才我沒有發現,那是血!

“殿下受傷了!殿下快醒醒!”我搖了搖他的腦袋,他猛然睜開了眼,大手一拉一扣,我被他按在了地上。

他看清楚是我,淩厲的眸子柔了下去,唇瓣在我臉上熱熱地掃過,懶懶地說道:“你來了。”

我後背嗖嗖發冷,覺得剛才差點中計了。

我藏好了妝刀,正色道:“殿下受傷了,我去叫魏太醫來。”

“不用……”他拉住了我,迷醉的桃花眸散漫地看著我的臉,輕聲道,“只是小傷,你給我包紮傷口……”他指了下床邊一個梨花木紅漆櫃子。

我會意過來,找來了藥箱,他伸著長臂說道:“給我解了衣裳。”

我遲疑了一下,小白在一旁搖著尾巴黑眼睛骨碌碌看著我,我只好給它爹解衣裳,解到一半,楚逸冷不丁地說道:“怎麽不逃跑?外面一個人也沒有……你完全可以逃跑的。”他聲音輕柔,似是開玩笑。

我心中苦笑,你分明在故意試我!

“殿下喝多了,臣妾是你的人,為何要逃跑?”

他微微楞了下,喟嘆了一聲:“對啊,你是孤的人。”他伸了伸手,將我柔柔地攬在了懷裏,醉意地呢喃道:“孤現在只有你了,你不要離開孤好不好?”

我心中微顫,他怎麽改口稱自己“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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