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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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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咚!

我像是病了!

心跳時不時地加速,還總是處在莫名其妙的亢奮中!最近做得最多的動作就是捂著胸口,感受“它”跳動的頻率。

或許是我的舉動太反常,引起了周圍人的註意,旁邊的同事見狀常常會指著我說道:“小敏,最近怎麽了?總是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戀愛了?快說,男友是誰?是哪家的公子?”

每當聽到這一連串的疑問,我只會兩腮發熱,卻說不出話來。

我不能否認自己在戀愛,卻又不敢直面這段感情。因為這是一段匪夷所思、離奇的情感,我甚至不能確定這段愛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為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真正見過他一面。而今日,我們約定的一年之期將滿,是我們該見面的日子了。

請不要覺得離奇!我並不是一個剛剛涉世的純真小女孩,我的身份是一名警察,確切地說我是S市法醫研究所的一名法醫。

在很多人看來,法醫是一個神秘且恐怖的職業,但在我看來,這只不過是上天安排我唯一能做的工作而已。

我是個天生好靜而不好動的女孩。一般女孩子喜歡逛街、喜歡旅游,但這些我都不喜歡,我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坐在公園裏看著來往的人,或是捧著一本書在偌大的S市圖書館裏看上一天。這就是我的性格,有點兒孤僻,還有點兒內向。

我已經去世的爺爺是個老公安,父母是醫療系統內的幹部,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中成長起來,我不知道還有什麽二者之外的其他職業更適合我。

我不太喜歡當醫生,相比之下,我更崇拜爺爺那種有正義感的職業。但我卻被父母強迫去學醫,而能把這兩種職業相結合的工作,就只有法醫了。

還好,我的性格對我的學業還是有幫助的,我很順利地考上了S市醫科大學的司法鑒定專業,後來順理成章地在S市法醫研究所當了一名普通的警員,成為一名正式的法醫。

不過,上帝可能是認為我的少年時代過得太順利了,在我上大學期間,他給了我兩個沈重的打擊。

首先是跟我相處了三年的男朋友——他比我大一屆——突然向我提出了分手,沒有原因,只說大學生活要結束了,他認為屬於我倆的感情游戲也該結束了,他臨走時還特意笑著感謝我在這三年間填補了他的感情空白。

當時,我傻了!難道我只是他慰藉感情的工具嗎?

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把這份情感當做游戲,我覺得自己被戲弄了,為了懲罰自己的愚蠢,我把自己關在家裏足足兩個星期,父母問我出了什麽事,我卻一個字也不肯吐露。

不過還好,雖然當初他一再要求,我卻什麽都沒答應他,哪怕是一次接吻。我其實一直都在琢磨我是不是思想太保守了,但事後想想自己的矜持還是明智的。

第二件不幸的事是在我大學快畢業的那個夏天發生的,我的爸媽突然出了交通意外,雙雙離開了人世。

我當時腦子裏一片空白。現在想來我真的是太幼稚了,只知道哭,卻未曾關心過事故的具體原因和細節。

父母的後事是哥哥一手操辦的,但是我總是覺得哥哥這事辦得非常草率。按說像我爸媽這種級別的幹部,最起碼要有一個追悼會才像樣子,但是在我的記憶裏,我只是哭著從殯儀館裏抱回了爸媽的照片,卻沒見有什麽人來參加追悼會。

這兩件事,幾乎決定了我未來三年的人生走向,我孤獨、無助,除了繼續深造,感覺自己沒有任何人生方向,除了屍體,我幾乎什麽人都不想見,包括我的哥哥!

後來我又讀了三年的研究生。這段時間,我除了幫我的導師整理了一本《洗冤集錄》的註解書,幾乎每天都是在停屍房和解剖室之間來回地奔忙。

那是一條連男同學都不敢單獨行走的死亡隧道,但我卻常常一個人來往。我的導師常對我說,女孩子當法醫還是應該多做活體實驗,少沾染一些死人的陰氣才好。

但我卻主動放棄了很多活體鑒定的工作,一心投入到對死屍的鑒定工作中去。因為在我看來,活人遠比死屍要可怕得多,我真心願意去跟死屍打交道,在那裏我不會感覺到任何恐懼,而是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哥哥常常讓我去他家吃飯,我不想去,與其說我不想見哥哥,倒不如說我不想見我的嫂子,那個極其妖艷的女人。

說實話,自從我看她第一眼起,我就對她有一種感覺,認為她不是什麽好人!

有個同事對我說,我是在嫉妒嫂子的漂亮,忌恨她奪走了哥哥的愛,這是很多小姑子對嫂子的一種共有的感覺。我倒覺得不是這樣的,因為我從小就沒感受到多少來自哥哥的愛!因為我從童年起,對哥哥就沒有什麽好感,能夠跟他親近,只因為他是我的哥哥。我總感覺在他的世界裏永遠充滿了野心和霸道,很少關心家人。

嫂子是第一中心醫院的婦科大夫,她的父母曾跟我的父母是同事。哥哥和嫂子結婚時,哥哥已經開始經營一家醫療器械公司,很多人出席了他們的婚禮。

而我沒從他們的結合中看出有多少愛情。我是個愛情至上的人,即便是曾經遭到過無情的拋棄,但是我依然堅信,我能遇到真正屬於我的愛情!這種愛情沒有利益,沒有貧富之分,只有兩個人的心互相貼在一起。

我越來越不喜歡我的嫂子。雖然每次見到她,她都會對我微笑,對我噓寒問暖,但是我就是難以體會到她的任何誠意。我似乎看到了她的笑容下一張陰森恐怖的鬼臉,比已經扭曲的屍體面部還要可怕。

哥哥偶爾會跟我吃一頓飯,但是地點卻不是在他家裏,而是在我學校旁的一個餐廳,因為我實在不願意去他家見到我的嫂子。

吃飯時,我們兄妹的話題也很少,交談總會被哥哥公司的業務電話打斷,而且他也是只會問我一些生活上的情況。在我看來他根本沒有關心我的誠意,跟他交談還不如咀嚼美味的菜肴來得實在。

沒有人關心我,生活也失去了方向,我的學習和工作也只是在機械地開展著。

不過,在很多人的眼裏,我卻被認為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法醫,特別是我的導師,常常在很多學弟、學妹面前誇獎我,說我是他見過的最優秀的鑒定人員,心細如塵、知識紮實、絕不放過一絲疑點。最重要的是他說我毫無功利之心,說這是法醫最難能可貴的素質,我當時還不太懂這句話的分量。

說實話,我一直只是在做自己分內的事而已,並沒有特意去表現過自己。得到這樣的誇獎,可能和我幫助導師完成過很多有難度的法醫鑒定工作有關,而且我確實在一些案件中提出過我的思路,後來的案件真相也確實和我的推理完全吻合,這讓很多老刑警都對我讚賞有加,就這樣我在S市的法醫界也算是“年少成名”。

為了躲避哥哥,我在研究生實習的最後階段,選擇了離S市很遠的北方城市T市作為我的實習地,這是我成為一個真正法醫之前的最後一個考驗。

T市是北方的一個小城市,比起S市來,要閉塞很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卻很喜歡這裏的生活。總體來說,這裏的民風比較淳樸,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不像我生活的城市那樣覆雜。

我覺得當一個人從簡單的地方到了覆雜的地方就會覺得痛苦,而從一個覆雜的地方到了簡單的地方就會覺得無比的快樂。

我在T市三個月的生活,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雖然我依舊保持著冷峻的表情,但是我卻深深地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除了那個城市中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懷,還有一個人在此時踏入了我本無波瀾的生活,是他把所有的陽光都帶給了我。

當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夾雜著刺耳的鈴聲顫動了起來。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因為如果是私事,大家都是打我手機的,當我桌上這個電話響起時,十有八九是有案件發生了。

我有些不情願地拿起了聽筒,輕聲說道:“餵,您好!”

聽筒那頭傳來了一個略有點兒沙啞的女人聲音:“餵!是張敏嗎?我是石秀美!”

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心立時抽緊了。

石秀美是我的頂頭上司,也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讓我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敬畏感。起初,我看見她時就渾身不自在。現在,只要聽見她的名字,腿就有點兒哆嗦。

我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我覺得她好可怕!

但是,沒有辦法,上司安排任務還是不得不聽著,“我是張敏,石科長,有任務嗎?”

“嗯。松坡街12號的一棟居民樓中發生了一起案件,管屬分局刑警隊的人已經過去了,那個分局的局長剛給我打了電話,要咱們也過去幫忙。你先過去看看是什麽情況,車已經在樓下等你了。有什麽事及時打電話聯系。”

我還想再問一下具體情況,但聽筒裏卻傳來了重重的塑料碰撞的聲音,原來石秀美那邊已經撂了電話。

這時,旁邊的同事似乎都已經知悉了我的“不幸遭遇”,他們同時向我投來了同情的目光。沒辦法,我只能抱著諸多的疑問,硬著頭皮前往案發現場。

法醫出警的程序十分簡單,平時我們有嚴格的出警著裝要求,警服是必須要穿的,而警服外也必須套上象征醫生的白大褂。由於我上班從不穿便裝,所以出警時只需要提上我常用的工具箱,便可以上路了。

電梯似乎也預料到了事態的緊急,下降的加速度讓我的頭都有點兒眩暈,好在中間的樓層並沒有人再按動電梯,門很快就在一層大廳打開了。

一出大門,一輛警車果然已經停在了門口,警車是威志轎車改裝的,車頂上是紅、藍色的警笛,車身也被塗成了藍白相間。

車裏的司機梁師傅沖我招了招手,我快步走到了車的跟前,沖他點了點頭,便拉開了車的後門,坐了進去。

只要是石秀美下發的任務,她會把一切的工作準備都安排好,包括前去的車輛和要走的路線。所以,只要坐上梁師傅的車,我不用再說一句話就可以到達目的地,這算是我對這位上司唯一抱有的一點兒好感。

梁師傅四十多歲了,是個很健談的司機,即便你不答理他,他也能跟你聊上半天,我們科年輕的女同事們都覺得他有點兒煩人。

不能指望時尚的少女跟啰唆的大叔有什麽共同語言,但是我倒覺得他挺親切的,所以雖然我不多說話,但是卻對他提出的疑問有問必答。這次也是一樣。

“張法醫,這次是什麽案子啊?”梁師傅又開始了一如既往的“搭訕”。

“殺人!”我還是用慣用的語氣說道。

“你一個女孩子家,老是跟死屍打交道,怪可憐的。”

這句話,我沒有搭話,臉上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聽到我沒有答話,梁師傅並不“氣餒”,繼續說道:“我想問你個問題,張法醫,你看到死屍的時候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沒什麽感覺,跟見到桌子、椅子一樣。”

梁師傅似乎被我的話嚇到了,車的方向有點兒偏離,好在車速並不快,他很快又將車擺正了軌道。

“唉,我就是一個典型的S市男人,膽子小,看到血啊什麽的,腿都軟了。上次去陪兒子打針,沒想到他沒什麽事,我見到針竟然嚇得要昏過去了。看來,論膽量,我還不如張法醫你一個女孩子。”

“您一定是低血壓吧?”

“你怎麽知道的?我也是去年體檢時才知道的,我竟然是低血壓!”我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梁師傅滿臉的驚奇。

“暈針最常見的誘因就是直立性低血壓。”

“低血壓還分立著或躺著嗎?”

我回答他的疑問時,依舊面無表情,“這種類型的低血壓站立時的心率會明顯增快,它是由低血容量引起的,而非常見的那種由自律神經功能失調引起的。請你一定要多註意,直立性低血壓可能引發多種疾病,嚴重的還可能誘發心肌梗死、大腦休克等,有時甚至會威脅生命。”

聽到我的話,梁師傅在換擋後,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口中喃喃道:“還好,還好,今天遇到了你這個小專家。”

隨後的路上,我倆相安無事,梁師傅沒再問我問題,我也沒主動跟他說話。我懷疑是剛才我說的話嚇到他了。

好在時間已過了出行高峰,道路並不擁堵,車子在幾個街區轉了幾道彎兒,便到了松坡街前。

松坡街在民國時是法租界,也是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代表性街區之一。這個街區多是老式的洋房,建築工藝相當考究,就連道邊商鋪的霓虹燈都還保留著舊式的模樣。S市政府為了紀念護法運動的英雄蔡鍔將軍,特意用他的字命名了這條街。

松坡街12號是一棟很破舊的三層小樓,這種樓房恐怕需要當文物一樣去珍惜,因為它在高樓林立的S市幾乎已經絕跡了。樓前栽滿了帶刺的灌木,有幾朵美人蕉在綠油油的灌木中,顯得分外嬌艷、妖嬈,但和周圍的樓宇卻有些不搭調。

“這裏太擁擠,我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先把車停下。”梁師傅有個毛病,一定要把車放在一個他認為妥當的地方才安心,即使他開的是警車。

我提著工具箱下了車,發現這裏已經停了兩輛警車,便沖著警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張法醫,這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韓海,這個街區的管片民警,之前因為案子跟他接觸過兩次,是個很有熱情的青年。他面容白凈,身形清瘦,年紀我沒問過,但應該跟我差不多。

“張法醫,死者在四門二樓。”

我沒有說話,跟著韓海走入了樓洞,樓口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像眾多案發現場一樣,圍觀的人照例圍滿了樓口,他們看到我的白大褂和警服,都在竊竊私語。

韓海幫我撩開了警戒線,我彎腰進了四號門,一進門便看到白色的墻壁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廣告——裝修、通地溝、鋪油氈,應有盡有。而一樓墻上掛著一個已經銹跡斑斑的信箱,每個信箱裏都塞滿了來自各種賣場的廣告,地上還散落了一地的彩色廣告紙無人收拾,大多是S市郊區新開盤的房產信息。

我沿著破舊的樓梯上樓,這棟老樓房一層三戶,二樓的樓道裏還算幹凈,沒有堆放什麽雜物。案發的房間是中單,門開著,分局的幾個刑警已經對這間屋子展開了搜查,看來他們已經到了很久。

00走進這間房間的一瞬間,我就有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整間屋子的布局我似曾相識,但可以肯定,我從來沒有到過這裏。

這是一間傳統的中國式住宅,一廳一臥,外廳的布局極其簡單,只有一個書櫃擺在左邊,書架上擺著各種各樣的文學作品。我走過去仔細看了看,心中又有了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因為書架從左到右,《亂世佳人》、《基度山伯爵》、《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三個火槍手》、《高老頭》、《羊脂球》、《我是貓》……都是國外的經典文學,連一本中國人寫的書都沒有。

這些書我一本都沒有看過,但是我清楚地記得有一個人給我講過,不厭其煩地給我講這些故事裏的情節,那個人說他有全套的外國名著。不會吧?這難道是他的家?

但我很快搖了搖頭,這些名著太常見了,恐怕這只是一個巧合。

“張法醫,屍體在這邊。”

屋裏傳出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調不緊不慢,我才發現自己在書架前待的時間有些長了。

“劉警官,什麽狀況?”我大步走進裏屋,站在屋子中央的是該區屬分局的刑警隊隊長劉靜生。房間面積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很小,屋中除了他,還有一具屍體趴在地上。

“應該是被人勒死的。”劉靜生絲毫沒有跟我寒暄兩句的意思,他的態度比我還要冷淡。我見過很多警察在案發現場說說笑笑,像是他們的眼前根本沒有發生什麽案件。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劉靜生這種開門見山的工作方式,因為在我們眼前的畢竟是一場悲劇。

我蹲下身子,把工具箱打開,戴上了白手套。屍體個子178厘米左右,身穿一件白色襯衣,襯衣一半紮在牛仔褲中,一半撒在褲子外,腳穿著皮鞋,但是一只鞋在屍體的旁邊,另一只則穿在腳上。

由於當時屍體的周圍已經畫了白線,我並沒有特意翻動屍體,因為所有的一切必須等待進一步的解剖。屍體的頭發烏黑,脖頸後有明顯的繩子交叉的痕跡。撩開屍體散在褲外的衣角,我看到他的左肋部有很明顯的淤傷,呈現黑紫色。我又向肋部摸了摸,有點心驚,左肋的第二根肋骨有明顯骨折的現象。

“還不一定是勒死,屍體有嚴重的內傷。照屍體的淤血程度看,造成內傷的時間應該是死亡前不久。而且兇器還沒有找到吧?”我說。

“是的,行兇的繩索還沒有發現。張法醫,請問死亡時間大概是什麽範圍?”劉靜生仍舊冷冷地問道。

“具體時間還要等進一步解剖和腸溫的檢測結果才知道,不過從屍僵的程度看,不會超過八個小時。”

劉靜生看看表,“現在是早上十點半,也就是說,死者的死亡時間是淩晨兩點半左右。”

“我只能大概推測,具體的死亡時間還不能確定,不過有一點很肯定。”

“什麽?”

我拿起死者掉在一邊的鞋說道:“死者的屍體被移動過,在死後三個小時之內。”

“你怎麽知道?”

“就是因為這只鞋的位置,這只鞋的鞋帶系得很緊,不易從腳上脫落。而屍體在死後三個小時內會出現肌肉松弛、軟化的狀態,在這個時候移動屍體,才會出現鞋子脫落的情況。”

劉靜生的臉上毫無表情,不過他似乎並不懷疑我的專業判斷,便招呼外邊的警員道:“屍體先擡回去吧,等待解剖。”

“是誰發現的屍體?”我饒有興趣地問道。其實,法醫在現場是很少問與案件相關的問題的,但是這間屋子的布局實在是讓我感到很熟悉,這引起了我的興趣。

“房東。昨天,死者和房東約好了,今天要把房租結算了,並且要退房。房東一大早就來到屋裏,結果看到了這一幕。”說話的是韓海,因為最先出警的就是他。

我點了點頭,繼續投入到工作中去。屍體的檢驗是次要環節,因為隨後就會展開細致的屍體解剖工作,而我現在的工作更多是要對現場進行勘察。

這間屋子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一個男子所住的房間,屋子整潔幹凈,陳設相當簡單。一張床,一張寫字臺,一把普通的木質椅子,連大衣櫃都沒有。

寫字臺上只有一臺老式的臺式電腦,還是大號的純平顯示器。

“這間屋子好奇怪啊!”我有點驚訝地說道。

“整潔得讓人想發瘋!”劉靜生好像早就發現了。

“更奇怪的是,在這裏竟然沒有一根頭發。”我拿起床頭的枕頭一邊看,一邊說道。

“等等!”劉靜生轉身出了臥室,一會兒便轉了回來,表情有些驚訝,“所有的洗漱用品,全都沒有。”

“死者難道只是拿這裏當臨時住所,而不在這裏生活嗎?”

“已經問過鄰居了,並不是這樣的,他們時常會見到死者。他住進這裏足有兩個月的時間了。”

我又看了看電腦的主機,“電腦的硬盤燈一直亮著,是你們打開的嗎?”

“不是,因為我怕上面有指紋需要采集,所以一直在等你來,還沒有人動過電腦。”

電腦一看便知是組裝的兼容機,更奇怪的是這臺電腦一直是在脫機工作,根本找不到網線,這簡直與現代生活格格不入。

“現在還有誰在用這麽老式的電腦?而且還不聯網?即便是租的房子,連接網絡也應該很簡單啊!真是奇怪!”我心中暗道。

我小心翼翼地在鍵盤上噴上了特制的氣霧劑,為的是可以采集指紋。然後,我輕輕地搖晃了一下鼠標,電腦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來,綠油油的草地桌面是XP系統最常見的。

“這是什麽?”劉靜生看著眼前的電腦桌面有些驚奇。

偌大的桌面上,只有一個“回收站”的圖標和一個Word(文字處理應用程序Microsoft Word簡稱)文檔,連“我的電腦”都沒有。

“電腦好像被格式化過!”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樣的,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打開電腦的硬盤分區看了一下,“這臺電腦被重新裝了系統,並且所有的分區的內容都被刪除了。”

“真是奇怪,連QQ(計算機即時通信軟件)和MSN(計算機即時通信軟件)這樣的聊天工具都沒有安裝。這好像是正版的Windows軟件,完全的清潔界面。”

“正版軟件?”我的心中又多了一點點不安,那個人也說他一直在用正版軟件。

“張法醫,先打開那個文檔看看!”劉靜生指了指桌面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那個文檔並沒有命名,依然顯示著“新建Microsoft Word文檔”的文件名,我查看了一下文件創建時間,竟然是淩晨五點。

“跟你剛才推測的移動屍體的時間剛好吻合。”劉靜生似乎也觀察到了這一點。

我點了點頭,“被害人很可能一開始是坐在電腦前被害死的,兇手要使用電腦,所以才把屍體從椅子上移動到了地板上。”

“可據你的推測,從死者死亡到被挪動屍體,中間的空當,這其間兇手在幹什麽?”劉靜生似乎並不完全認可我的說法,但是看得出來,他已經按我的思路推理了。

“收拾房間。屋中如此整潔,就是兇手收拾的!”

“有道理!”劉靜生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說道。

我沒再說話,而是雙擊打開了文檔。

文檔一下就被打開了,一眨眼那麽快,沒有任何的遲鈍,文檔中只寫了一句話:

打開D盤!

難道這個文檔是死者留下的?不!不!不!這一定是兇手的圈套。

不過,從此刻起,我已經發現了這起案件的不尋常。而且在電腦操作的過程中讓我更感到意外的是,這臺古老電腦的配置竟然出奇的高,我打開電腦配置觀看,竟然是2G的內存,GF7500的獨立顯卡。

整個電腦只有兩個分區,C盤裏除了系統文件,空空如也。我照著文檔的指示打開了D盤,這裏沒有任何的文件夾,只有五張jpg格式的照片,照片的創建時間都是淩晨五點零二分,只比文檔晚兩分鐘,圖片分別用1、2、3、4、5編了號。

我看了看劉靜生,他沖我點了點頭。

雙擊,圖片被打開了!一開始,我滿以為照片會凸顯重要的線索,故睜大眼睛細看。但那幾張照片卻沒在一開始就顯示出它們的價值來。

第一張圖片,黑糊糊的,是一張火場的照片。照片中的火場滿目狼藉,依稀還可以辨別出一些家具的模樣。

第二張圖片,是一起車禍的照片。一輛紅色的吉普車頂在了路邊的一面墻上,因為角度的原因看不到車牌號。

第三張圖片,是一面白色的墻,上邊有零星的紅色,像是斑斑的血跡,而墻邊是鐵欄桿,很明顯這是一間監獄的牢房。

第四張照片,是一張桌子,桌子的四角布滿了血點,而中間用白線畫出了一個人形模樣的空位,空位中的血跡很模糊。

第五張照片最簡單,但我很熟悉,是五個醫用氧氣瓶,氧氣瓶都很破舊,但其中一個很明顯是不同於藍色的綠色瓶子,它們被整齊地擺放在一個破舊的倉儲間內。

“這是什麽意思?”劉靜生有點兒迷茫。

“像是挑戰書,兇手給我們留下了謎題,解開死者死亡之謎的鑰匙恐怕就在這五張照片裏吧?”

劉靜生眉頭緊蹙,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了,“在收拾完房間後,兇手又布置了這一個文檔和五張照片,可是他為什麽不把照片直接放在桌面上呢?”

“把太多的東西都放在C盤裏會占用系統盤的存儲量,使系統變慢,兇手應該是個做事很講究清潔的人,連對電腦的整理也一樣,可能在行兇後也依然保持著這種習慣吧!”

劉靜生點了點頭。

“我來之前現場還發現了什麽嗎?”

“死者的身上搜查過了,錢包在褲子後邊的口袋裏,裏邊有身份證和名片可以證明死者的身份。除此之外,錢包裏還有三千多元的現金。”劉靜生拿起了一個證物袋說道。

袋子裏裝著一個大號的錢包,很講究,商標是七匹狼的,“現金應該是死者給房東預備的房租吧。死者一個月房租多少錢?”

“正好三千元!”

“錢既然沒少,那就應該不是入室行竊殺人。”

“可是張法醫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

“我們搜查了整個屋子,除了死者錢包裏那些剛剛好可以支付這個月房租的現金,根本沒有找到任何銀行卡之類的提現工具。別說銀行卡,就連手機這樣的已經普及了的通信工具也沒有,這難道不奇怪嗎?”

“這確實很奇怪!劉警官的意思是說,死者故意不要現金,而拿走了死者的銀行卡,是為了迷惑我們?”

“其實對於一般的盜賊來說,肯定是要現金而不會要銀行卡的,因為沒有密碼根本無法提現。死者身上只有現金而沒有銀行卡,只能說明一點。”

“兇手和死者是熟人,而且知道銀行卡的密碼。”

劉靜生點了點頭。

“那是不是應該趕快凍結死者的全部銀行賬戶啊?”

“我已經安排人去做了!”

“劉警官你的動作還真是快!對了,死者叫什麽名字?”

“身份證上顯示死者叫殷尋,他身上還有幾張名片,說他是《時代傳媒》雜志的記者。”

“殷尋?《時代傳媒》的記者?”我聽到這個名字心頭一緊,就像是腳下的地面突然露出了一個大天坑,我一下子就陷了下去,之前所有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刻都襲上了心頭。

今日正是我跟他約定見面的日子……

書架上的書,Windows正版系統,《時代傳媒》雜志的記者,還有殷尋這個名字,似乎都在證實著死者的身份,一個難以置信的身份!

此時,警員正要把死者裝進屍體袋內運走。

“等一等!”我一下子攔住了他們,那一刻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我的腦海裏只有一句話反覆回響著。

“難道真的是你嗎?……我一直苦等的戀人!”

而這一天是八月六日,正是我倆約定相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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