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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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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空青是在查房完之後碰到他導師的。

陳冰應該在和一個病人解釋病情, 他年紀高,又屬於返聘教授, 醫院預約界面一般沒有他的名字,只能直接到醫院來找他。

“怎麽心不在焉的?”陳冰和病人說完話過來, 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葉空青, “這段時間怎麽回事, 我發現你精神狀況不是很好, 是不是還因為上次手術的事?”

葉空青確實被上次手術影響了心境, 這一點他無法反駁。

陳冰嘆了聲氣, 拍了拍葉空青的肩膀:“誰都有手術失敗的時候,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在手術臺也失敗過,扛過來就好。”

葉空青沈下心來,對陳冰有了一絲愧疚, 無論如何他導師終究是一名好醫生, 只是對他比其他人嚴厲。

“在後面的手術更加努力,不要辜負病人。”陳冰正色道, “只有醫術越來越精湛, 才能成為一個問心無愧的好醫生。”

葉空青點頭回道:“是。”

陳冰臉上露出一絲笑,“前幾天院長還在和我說你的事,我說你沒問題,下個月有場研討會推薦你過去。”他完全沒有再提之前葉空青感情的事。

和導師之間的嫌隙也解開,葉空青心情還算不錯, 因為晚上加班還特意給崔脆脆打了電話。

“好, 知道了。”崔脆脆也沒在家, 她正和範大成一起出來見一個客戶。

客戶還沒過來,範大成見崔脆脆掛掉電話,帶著八卦問道:“老板,你……男朋友?”

崔脆脆來漢基私銀這麽久,脾氣一直很好,範大成一下子沒按捺住,便問了出來。

“嗯。”崔脆脆似乎想起電話那頭的人,她臉上露出淺淺的笑。

他們老板年紀輕輕就這麽厲害不說,居然還不是單身狗,範大成覺得自己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這時候那位客戶朝他們走了過來。

“趙女士?”範大成率先站了起來,朝女人伸出手要握手。

女人大概四十多歲上下,單眼皮,挎著最新款的lv包,她眼睛在範大成和崔脆脆身上掃過:“我記得我是說要和你們上司談。”找兩個小年輕過來是什麽意思。

範大成不慌不忙道:“這位是我們漢基私銀的崔總裁。”

崔脆脆伸手和女人握手:“趙女士不妨先坐下再談。”

雖然總裁這個名頭唬人,但崔脆脆的年齡擺在這,女人即便坐下來,眼中還帶著懷疑。

“我時間不多,早點談完吧。”才剛來,趙女士已經表現出不願意多談的傾向,誰都願意和一個可靠的人做生意,這兩人……看著太年輕,不靠譜。

崔脆脆和範大成對視一眼,確實也無奈。

人靠衣裝,但他們漢基的人打扮好了,不想生意人倒像個明星,這看著不靠譜也不能怪他們。

好在正事上不會有問題,不過談了幾分鐘,女人已經徹底對兩人改觀,她壓下眼中的驚異,擡起下巴問道:“這筆資金是要留給我兒子的,一旦成年了就給他。”

“趙女士,這個沒有關系。”範大成笑呵呵道。

……

等到趙女士離開後,範大成升了個懶腰,有些無奈道:“都什麽時代了,居然還有人要移民出國。”還帶著兒子一起。

崔脆脆淡淡看了一眼範大成:“客戶的私事不要放在嘴邊談論。”

有時候禍從口出,而且每個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因,不能簡單論之。

範大成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是,老板。”

漢基經過前段時間‘爆炸性’的客戶流,最近才終於穩定下來,客戶數量雖然在減少,但總有一兩個能試著開發的。

更重要的是漢基現在有了資金流。

漢基私銀的人走路腰板都直了不少,每天吳綿都精神奕奕站在大門口,崔脆脆十分不解:“你不在辦公室,站在這幹什麽?”

吳綿握著拳頭道:“我在隨時等待我們客戶的到來。”

範大成在後面毫不留情戳穿:“算了吧,你分明就是想曬太陽。”

到底是一起混日子過來的人,吳綿白了一眼範大成:“曬曬太陽怎麽了?”

“待會再來曬,你先幫我看看一份合同。”崔脆脆對吳綿道,“有些地方我覺得有點問題。”

“好的,老板。”吳綿立刻進來,跟在崔脆脆身後。

……

宮寒水最近接收了一位病人,病情談不上太嚴重,做個手術切除就好,只不過病人唯一棘手的是他患有血管性血友病,這是一種在臨床上有遺傳的病,病人由於缺少血漿VWF,出血時間長且量大。

一般來說這種病人應該要避免創傷和手術,但現在病人又不得不做開胸手術。

因子(因子-vWF)濃縮劑倒是能用,不過還是需要再想想有沒有其他的方法。

宮寒水翻著病人的病歷看,一邊喊來護士:“病人家屬來了沒?”

護士走過來:“來了,剛才還在這呢。”

有些藥物過敏史還是要問清楚病人家屬,宮寒水合上病歷:“你帶我去看看。”

心外科不小,但家屬能去的地方也就幾個,宮寒水一個個找過去,路上還帶著笑和其他人打招呼。

他向來如此,在手術臺也能夠緩解其他醫生護士的情緒,包括出來後還能穩定病人和家屬,可以說這點比葉空青做的好太多。

宮寒水是一個合格且優秀的醫生,這一點在省中心醫院誰也無法否認。

只不過有了葉空青在前,很多人都快忽略宮寒水,也只要心外科幾個老醫生看在眼底,但這些老醫生平時都是幹事不說話的人,不像陳冰一舉一動,所有醫院的人都知道。

“宮醫生,那呢。”護士指著右拐角的家屬道,“那是病人的妻子。”

護士還想上前去喊病人家屬,被宮寒水喊住了:“你幫我個忙,去樓下二樓的造影室拿個片子過來。”

護士楞了楞,很快應道:“好的。”

宮寒水在護士走後,依然沒有去喊那位病人家屬,而是站在墻角聽病人妻子和……陳冰說話。

病人妻子異常憔悴,她站在陳冰面前:“席華心臟出了問題,醫院剛才打電話過來。”

陳冰應該是認識她的,嘆了口氣:“開胸切除就沒事,主要麻煩的還是血管性血友病,到時候一旦手術就容易大出血。”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女人眼睛發紅,“我是造了什麽孽。”

“安心,既然知道有這種情況,心外科那邊一定會有手段防止術中大出血。”陳標說了幾句,後面應該是有護士喊他,便匆匆離開。

病人妻子站在原地發楞,過了一會便轉身朝宮寒水這個方向過來。

宮寒水當即轉身,大步朝心外科返回。

“宮醫生,我正找你呢。”剛才離開的護士,看到宮寒水眼前一亮,“我去二樓問了,那邊說沒有宮醫生病人的片子。”

宮寒水目光沈沈,見狀笑了笑:“那是我記錯了,還麻煩你走一趟。”

護士見到宮醫生俊美的臉,有些恍惚臉紅:“沒事,我應該做的。”

宮寒水看了一眼之前他放在桌子上的病歷,除了他和護士,還沒有家屬過來翻過,剛才那位病人家屬估計只是聽護士講了病人的情況。

“主刀醫生就是這位宮醫生。”護士看到病人家屬,立刻領著她過來。

蔣月看著又一個年輕俊美的醫生,不由一陣恍惚,臉色蒼白異常。

“病人病情不算嚴重,主要是患有遺傳血管性血友病,這個請問您以前知道嗎?”宮寒水看著女人認真問道。

蔣月點頭:“知道,席華以前手指劃傷流血老是愈合不了,他不能受一點傷,一受傷就要去醫院。”

宮寒水目光閃過一抹深思,面上卻帶了安慰:“您先在這邊坐一會,我保證能讓病人安全下手術臺。”

這又是宮寒水和葉空青截然不同的一點,葉空青從來不給病人家屬做保證,哪怕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手術,他認為一切手術都有風險,從來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不過宮寒水不知道的是葉空青曾經破例說過類似的話。

“血管性血友病?這有點棘手。”心外科的主任看到宮寒水拿過來的病歷,“也不是沒有先例,我記得我們科室前年好像接過一例差不多的病人,宮醫生你去找找看。”

宮寒水自己有方案,不過能找到成功的案例,把握要更大一些。

找病例,商榷手術過程,一直到下午,宮寒水才算真正走進手術室。

一走進手術室,他腦中所有的雜念瞬間消失。

在切除完病竈後,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了,最關鍵的一步到了,只要病人沒有大出血,安全縫合這才算完成了手術。

……

“縫合完成,病人情況基本穩定。”

宮寒水呼了一口氣,將手套和手術服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內,走出手術室,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才去見病人家屬。

“手術成功,接下來等病人清醒過來,再住院觀察幾天就行。”宮寒水說完這話,蔣月一下子就站不住了。

宮寒水立刻扶住她去長椅上坐下:“病人很快就能推回病房,您可以過去看看。”

沒有像往常一樣陪著病人家屬,宮寒水說完便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關上門,宮寒水一下子癱坐在自己椅子上,誰都無法知道這場手術對他而言的壓力。

葉空青……

宮寒水臉上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中的覆雜讓人難以看懂。

他呆坐了許久,最後抹了一把臉。

宮寒水腦子裏全是大學期間葉空青比賽第一的場景,他一個天之驕子,被葉空青壓得死死的,任誰也會心裏失衡。

甚至因為逃避葉空青帶來的壓力,他選擇了心外,而不是神外。

其實醫學生對神外總是充滿這幻想和憧憬,畢竟能接觸人的大腦,一個神秘的部位。

宮寒水是嫉妒葉空青的,從大學一開始就有這種心思。

兩人同樣的相貌出色,同樣來自醫學世家,宮寒水的父親在醫學界名氣很大,無論是當初年輕時的醫術,還是後面下海做醫療設備,名氣都極大。

至於葉空青的父親只能算是醫術不錯的醫生,也沒有走到什麽科技前沿上,有點人脈,但沒有太大的名氣。

從第一堂課起,宮寒水心理便有些失衡。

不,不對,應該是從一進校門起。

宮寒水是坐著豪車進大學校門的,但他的父母沒有陪他過來,這點宮寒水是不在意的,現在都流行獨立,何況他和父親也不親昵。

他第一次見到葉空青時就在大學校門口,當時兩人還不認識,宮寒水也不知道葉空青是和他同專業同寢室。

只不過葉空青的相貌氣勢顯然要比周圍一幹學生要出色顯眼,宮寒水自然而然註意到他,同時註意到他身後跟著的一對父母。

都成年了,居然還要父母送,宮寒水心中嗤笑一聲。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確切地說是宮寒水第一次見到葉空青。由於前幾天宮寒水一直在外面住,沒有到寢室報道,他也就沒和葉空青見上面。

直到開學第一堂課。

老師按照慣例點了點名字,熟悉班裏的人。

名字應該是按照地區分的,宮寒水和葉空青都是S市人,自然排在一起。

“宮寒水。”老師說完擡頭看了一眼舉手的宮寒水,“嗯,看樣子天生是個學醫的料,寒水石可是中藥礦石,可清熱降火,是個好東西。”

“哦呦,哪位是葉空青?”老師滿臉的興趣。

葉空青舉手示意。

“又是以中藥礦石命名,看樣子我們班要出兩個大醫生。”老師摸著下巴,“空青石能治療眼疾,還能解毒,極為罕見。極品空青石內部含有液體,視之滴水,在內搖之則上下流動,它不光有藥效,還是很多人收藏的對象。”

兩個都是以藥石為名,哪個更用心,更帶著家長的祝願不言而喻。

宮寒水想起校門口見到的那一幕,心中更為不舒服。

後面又得知他和葉空青是一個寢室,宮寒水也不知道抱著什麽心態住了進去。

宮寒水從小家庭環境,導致他喜歡掩蓋自己的情緒,和不喜歡的人來往。

只不過葉空青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來,和他並沒有多來往,總是拿著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看過來。

宮寒水垂頭坐在椅子上,盯著地板,這和他沒有關系,葉空青的事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呢?說不定對方還看不起他指手畫腳。

宮寒水站了起來,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回去,他拿起大衣要出去。

‘噠。’

一個東西落在地上,發出輕聲。

宮寒水低頭看去,是一個棒棒糖,劣質的棒棒糖,不知道有沒有一塊錢。

彎腰將那根花花綠綠的棒棒糖撿了起來,宮寒水拿在手裏轉了轉,他記起來了。

這是上個月一個病人在下手術臺手送給他的,一個小女孩,紮著兩個麻花辮,和同齡人胖乎乎的臉不同,她的臉已經半凹陷下去。

父親都是下面縣城的人,因為今年有基金救助,又得了心源,所以來省醫院來做換心手術。

手術很成功,小女孩笑得很甜,當時給他一根棒棒糖,宮寒水隨手接過來扔在辦公室裏。

宮寒水轉著手裏的這個棒棒糖,盯了許久,最終生澀拆開花花綠綠的包裝紙,放進嘴裏——果然一股劣質糖精的味道。

……

葉空青一天都沒怎麽好好吃飯,一臺又一臺的手術接連開始,好在病人都得以安全下手術臺,他做完最後一臺手術,靠在墻邊,打算歇一會回去。

他拿出手機和崔脆脆發了條消息,臉上莫名帶著笑意,看見她回覆過來的消息,葉空青似乎重新恢覆了力氣,正要去換衣服下班。

“葉醫生。”

葉空青看去,眼底的笑意淡了一分,是宮寒水。

葉空青談不上討厭宮寒水,他幾乎是同一批出來的醫生裏最優秀的醫生,只是有時候葉空青不喜歡他的行事風格,尤其宮寒水喜歡在話裏藏針。

但也僅此而已,宮寒水是個優秀的醫生,葉空青一直都知道。

宮寒水手上還拿著他的大衣,嘴裏含著那根棒棒糖,帶著三分挑釁望著葉空青:“葉醫生還記得當初我們在入學大會上發的誓言嗎?”

每一個醫學生都會發的誓言——希波克拉底誓言。

葉空青有些詫異看過去,不知道宮寒水什麽意思:“記得。”

有那麽一瞬間宮寒水卻像是得到了什麽肯定,松懈地靠在墻邊。

“我看過你那次手術的流程還有監控。”宮寒水將嘴裏的棒棒糖用舌頭推到另一邊,緩緩道。

葉空青神色未動,他手術失敗被人拿出來說,沒什麽不對,只是不知道事情已經過去,宮寒水還要提出來什麽意思。

“你發現我操作有失誤?”葉空青直直看去,如果醫生操作有失誤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真有失誤,他願意付出代價。

宮寒水搖頭:“你手術操作很正確,換成任何一個醫生也不一定有你做的好。”

一時間走廊有些沈默的異常。

“我剛才做了一臺手術,病人有血管性血友病。”宮寒水出聲,“你知道什麽意思吧?”

葉空青不知道他說這個何意,但仍然點頭:“一旦有傷口,出血量大且不易痊愈。”

“他有個前妻今天過來。”宮寒水頓了頓,“名字叫蔣月。”

蔣月這個名字不算稀少,但葉空青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天出來時見到的慘白面孔。

“你……什麽意思?”葉空青心咯噔一下,有所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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