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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茸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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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駛進界線內,一股奇怪的味道油然而起,從外面看,這裏與外面並沒有什麽不同,可當身處在其中時卻不一樣了。

哪怕車內的人與車外的空氣隔著車壁,可卻能莫名感覺到,這裏的空氣比外面的要濃稠很多,雖然是同樣的馬力,但車子在這裏走得很費勁,像是想在這裏移動就得突破巨大的阻力似的。

湯豆有些擔心,但從天窗向外看,能看到平安還是一動不動地戳在原處,似乎並不受到什麽影響。

也不知道是它存在得太堅定,還是刷的那層東西起了作用,又或者這種阻力根本對他沒有效果。很有一種站在哪裏就長在哪裏天崩地裂也與它無關的氣勢。

車子就這樣吱吱呀呀地開著,就好像全世界都一片死寂,只有這只車站還存在。

雖然地平線一片荒蕪,焦土地上更是寸草不生什麽也看不見,但七個人都趴在窗戶外盯著外面。

偶爾車子會發出可疑的聲音,就像是哪裏的零件斷裂似的‘咯崩’一下,令得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驚疑不已。

就這樣大約走了快一個小時,湯豆回頭看,還是能看到遠處的分界,和地平線上的沙塵。

直到快傍晚時,地平線上的黃沙地才完全消失,目之所及處,皆被焦黑的土地所占據。

太陽下山之後,月色並不夠明亮,車子只能憑著微弱的車燈光照來前行。中間有幾次車隊緩行,諸世涼拿出一個奇怪的金屬盤看了半天之後更改了路線。

湯豆伸頭看,那個密封的金屬圓盤裏面,布滿了各種大寫的數字,盤中有許多黑色的芝麻大小的圓珠,結在一處,微微顫動。一開始湯豆以為這種顫動是車子在動導致的,後來發現,那是它們自發的。

而每當這些圓珠散開,諸世涼都會立刻停下來,調整方向,直到它們重新凝結在一起。

這個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原理,看來是被當成導航來使用。

到了後半夜,因為一路過來並沒有發生什麽事,七個人的神經漸漸不再像一開始那麽緊崩,吃了點東西便相互靠著歪倒在一起打起瞌睡來。

湯豆被驚醒,是因為突然感到車子沒有在前行。雖然發動機仍然響得厲害,但卻並沒有移動的感覺。

她把擋住自己視線的席文文的頭推開些,欠身向前看,才發現前面的車子不知道出了什麽故障,雖然一直在掙紮,但輪子好像陷住了。

對講機了傳來大頭的聲音“我們要下去。應該是頭卡住了。”這話聽上去有些奇怪。什麽頭?

但諸世涼並沒有多問,他飛快地把放在駕駛座旁邊的袋子拉開,裏面裝著護目鏡和黑色的短劍。

湯豆見他戴好了護目鏡,連忙推醒席文文和其它人,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諸世涼示意湯豆到前面去,把那個金屬盤交給她“這裏已經太深入,如果有什麽不對,你們只能向裏面跑。方向不可以錯。”

“那你們呢?”湯豆接過金屬盤。

“我們會跟上來。”

其它人已經飛快地整理好分配給自己的裝備,席文文背上自己的和莫溫的,湯豆爬到後面去,從包裏掏出小軍刀。時刻準備好,看到信號就當先沖下去。

下去之後,她得先幫莫溫把輪椅解下來。

和她從醫院坐出來的輪椅不同,考慮到莫溫的腿需要時間恢覆,他的輪椅經過改裝,整個椅子較矮,重心低,輪子寬,速度要比一般輪椅快得多。做到起碼能保持在特別情況下,他不會掉隊。

前面的諸世涼裝備好之後,便快速拉開車門跳下車去,隨著車門打開的瞬間,所有人身上的融合物都暴漲起來,在車門關上之後,又猛地消失。

大家都註意到這個異狀,但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在短暫地停止動作之後,就開始繼續飛快地整理行李。

“如果不對,行李可以拋棄。”湯豆大聲說“所有人將大包裏裝必需品的小包,單獨帶在身上。”她以為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會很慌張,但卻並沒有,幾乎冷靜得有點陌生。但解包的雙手卻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開拉鏈。

寶林的背包帶不知道被什麽卡住,嘴裏不停地罵著。

還是湯豆爬過去幫她解開“沒事,只是纏在一起了。”

她點點頭,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竭力地想平靜下來。

這些人雖然經過災難的洗理,可已經在安逸的環境生活了很長時間。之前在學院的訓練、對戰,雖然和真的一樣,但畢竟是假的,心理上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壓力巨大。

湯豆把大包背在背後,二胡盒子掛在胸前,小包系在腰上。深深吸了口氣。邊看其它人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邊敦促他們“動作要快。”

……我不可以慌亂!我不可以慌亂!我不可以慌亂!她無聲地、不停在心裏念叨著這六個字,深吸了口氣才開口:“如果真的需要快速撤離這裏,到時候我和宗長柳、寶林走最前面,我需要註意方向,你們兩個負責防備可能出現的危險。付子安和另寧走最後,防止有東西追擊。席文文照顧莫溫走中間,並註意周圍的環境,盡量記住我們走的路線……不論發生任何事,大家絕對不可以分散。一定要相互註意有沒有人掉隊。如果發生自己應付不了的情況,要及時呼救。沒有聽到呼救聲,任何人任何情況下不可以停下來。”

她知道這一切並不合理,大家該怎麽防備危險發生?真的受到襲擊,又應該怎麽去驅動融合體來自保或者保護他人?而這裏一片荒蕪,四處黑漆漆的,怎麽才能分辨經過了哪裏又沒有經過哪裏?

但沒有人出聲反對。也沒有人抱怨。大家都明白,說什麽都不會改變現狀,現在只能盡力地去完成自己的那部份——不論采取什麽方式。

“收到。”隊員們一個接一個地應聲。

雖然很可能沒用,但都穿好了裝備,匕首出鞘,戰術手電綁好在頭盔上,並做出隨時下車狂奔的準備。

車外的諸世涼已經打著手電向前車走了過去。

不論是車燈也好,還是他手裏的戰術手電也好,光線都無比的昏暗,就好像空氣難以穿透。

他走路的姿勢也像是涉水而行。

越是向前,燈光越暗,他的身影也就越來越與黑暗融為一體。車裏的七個人,很難看到前面發生了什麽事。只有不時不時劃過的微弱光線,和時隱時現的車尾燈。

時間好像靜止了,又好像被無限拉長。

湯豆看了看手上的表,明明只過去幾分鐘,可她去覺得過了幾年那麽長。諸世涼始終沒有回來,夜色也不知道為什麽,越來越重。車裏的七個人,連呼吸都放輕,聆聽著車外的動靜。

雖然時不時聽到有人聲,但都不真切。

湯豆註意著手裏的金屬盤,這個東西大概是指向某一處的,之前看的時候,那些小球團結在中心點的附近,現在已經很靠近盤子的邊沿。不論她怎麽轉動盤子,它們始終都保持在一個方向。

“聽”另寧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湯豆也聽到,似乎有雜亂的腳步聲。

然後車裏的對話機突然響起來“走!~”

是諸世涼的聲音,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許多的雜音。

湯豆一個激靈,大喝:“下車!”聲音又尖又高亢。把她自己嚇了一跳,飛快地拉開車門。

在車門被打開,所有人下車的那一瞬間,暴起的融合體們發出驚人的嘯叫聲,就好像在受什麽不可言說的煎熬。湯豆頂著巨大的看不見的阻力,沖到車尾,三兩下就將綁著輪椅的繩子劃斷,

然後帶頭照著金屬盤所指的方向狂奔起來。

她聽到自己劇烈的喘息,根本沒有精力去看平安在哪裏,耳中只有其它人飛快邁動的腳步聲。莫溫的電動輪椅在急行著,緊緊跟在她和宗長柳還有寶林身後,他身側是席文文。

就在這時候,最後面的另寧突然發出一聲驚呼,付子安似乎罵了一句什麽。

寶林邊跑著,邊緊張地看向湯豆,見她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便也沈下心跟著繼續悶聲狂奔。

接下來兩個人的罵聲不停地響起,但始終都緊緊地跟在隊伍後面。

在經過前面的車子時,他們沒有看到任何清理隊成員的身影。車門敞開著,地上有掉著個手電。

湯豆飛快地越過去,一秒鐘都沒有停留。

她手裏的金屬盤中的珠子,隨著她們的移動,越來越靠近邊沿,湯豆懷疑,如果光線看,自己應該已經能看到目的地。可是這裏實在是太黑,甚至越來越黑。

哪怕同個人距離得這麽近,甚至都有些相互看不清容貌。

而就在眼看珠子就要到達最邊緣時,整盤珠子突然迸開,散落得滿盤都是,付子安大聲喊道:“過來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手電都熄滅了。

一切都沈與黑暗之中。

終點應該就在眼前,湯豆卻感到一陣寒意,她下意識地停下來,一把拉住向前沖的寶林和宗長柳“所有人以席文文和莫溫為中心整隊縮緊。”這裏有什麽不對。

雖然看不見,看湯豆感受到了呼嘯的風聲。就像那天從居住區域跑出去,在郊野上第一次遇見滲入物時那樣。她終於知道付子安和另寧為什麽一直在叫罵,這些東西一直緊緊咬在隊伍後面。

而現在追上來了。

她背後相抵的不是知道是席文文還是別人。

而付子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的融合體要不行了。另寧的也很危險。”它們與滲與物有太多交鋒。

“你們退到中間。莫溫和席文文向外。”

湯豆邊大聲回應,邊飛快地解開二胡盒子,手忙腳亂地摸索著點燃了那盞燈。必須要有光,才能看到金屬盤所指的方向。

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被照亮。

所有人都楞在當場。

現在他們終於看到,滿空漂浮的滲入物,也看到了空氣中是什麽阻礙著人和車子前行,更知道了是什麽讓融合體們嘯叫——這一片焦土地上,原來並不是什麽都沒有。

燈光範圍內,無數像頭發絲那麽細的茸草布滿了整個地面,幾乎沒有一點縫隙,它們向上伸展,漂浮像一片密林,遮蔽了一切光亮。雖然柔軟得像水,在與滲入物和融合體相碰時卻會快速地將其緊緊纏繞起來。

雖然滲入物和融合體都不停地掙脫,但它們每移動一段又會被重新束縛住,滲入物越是被束縛,越是瘋狂地想向這七人沖過來,但因為有融合物的保護,使得它們一時不能得逞。

“那邊!”

湯豆隨著莫溫指的方向擡頭望去,看到數不清的滲入物頭顱。它們被茸草緊緊地束縛著,托舉在最上空,這些滲入物的身體已經消失了,看上去像是已經被吸收。

湯豆把燈舉高,在目之所及的茸草頂端,到處都遍布著這樣的頭顱。而每當站在這些茸草中的人有動作,都會牽扯到無數緊緊貼在人身上的茸草們,它們的異動拽動頂上的頭顱,一時之間像風暴來臨的海面那樣激烈地起伏。

所以,除了茸草的存在阻礙著人的行動,還有這些頭顱……

不只是滲入物,如果呆得太久,融合物也好,人也好,都是會死的。

所以車身上的塗料實際上是隔絕茸草用的……

湯豆努力地平緩呼吸,一把扯掉幾根已經附著在手背上的茸草,讓自己保持鎮定“先離開這裏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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