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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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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文文走到太陽當頭空,也沒看到塔,或任何像塔的東西。

荒野上時不時會有一片荒廢的建築,還有小河和山包。她被迫繞了好幾次路,偏出去很遠,之後不得不努力調整著方向,再往回走。

心裏暗暗地發慌,趙小明說10公裏出頭,可是哪種10公裏?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和實際步行距離可是天差地別。湯豆跑十公裏來回,根本不用兩個小時,但她走時說兩個小時後回來,是不是已經預料到兩種距離的差距?

走到下午的時候,她看到那座並不算高邊沿卻陡峭、底盤巨大的小山,心情更加低落。

湯豆有沒有繞行?如果沒有,會不會被困在山中某處?

但進了山就更容易之迷路或者發生不測,她決定不管發生什麽,都以瞭望塔為目地。

短短10公裏,明明應該是很容易就到達的地方,一直到日頭要落山了,都還未見目的地的蹤影。

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方向,也許手表上的指南針早就壞了。

現在她腳磨破了皮,每走一步就摩擦到傷口,箱子也越來越重,手臂越來越無力,汗水粘糊糊地包裹著她的每一個毛孔,她好幾次停下來,斟酌著要不要把箱子裏應該不重要的東西丟掉。

可……姐妹明明托付給了自己,見面的時候看到少了那麽多東西,不是會非常失望嗎?顯得自己很敷衍人。

她一次次鼓勵自己,再往前堅持走一段,就能到了。一定就在眼前的地平線後面,再走一小段就行了。說不定還會遇上迎面回頭的湯豆呢。

可卻還是在荒野上越走,心裏越忐忑仿徨。

同學們現在都到哪兒了?

到底有什麽事要發生?

喇叭的嚎叫聲,令得席文文頭腦昏漲。她開一會兒,又關一會兒側耳去聽有沒有回應,害怕會與湯豆錯過。就這樣一直跌跌撞撞地走著,也不知道多久過去,天都暗下來。四周黑漆漆,她忘記帶上手電筒,無法看得更遠,夜幕之下一切都暗影憧憧,風吹動蒿草搖擺都顯得格外可疑。

整個人又累又怕,即不敢停下來,又害怕往前走會遇到什麽妖魔鬼怪。

當聽到似乎有叫聲時,她猛地停下來,關掉喇叭。努力地四處分辨是什麽聲音,慌張地把菜刀拿出來緊緊握住。

“文……”這聲音雖然若有似無。

但很快又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寂靜。她站了很久也沒有再聽到。

也許是錯覺?

就在她感到失望時,又聽到一聲“哎……”

被風送到她耳邊。

是湯豆?

席文文狂喜,順著聲音跑了幾步,又有些害怕,不少鬼故事裏走夜路的人總突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一應聲就會被鬼吃掉。

“…文………啊啊啊……!!”聲音非常縹緲,但在她左側,很遠很遠的地方看到有一閃一閃的光亮,正在揮舞著。

“豆豆!豆子!”她拖著箱子大步向那邊跑,連痛都忘記了。

越跑得近,回應她的叫聲越大,簡直是聲嘶力竭。

席文文向左走了很遠,又往回走了一段才看到光亮是從地下來的。

她丟下箱子跑過去,隱蔽的草叢中有一個水泥鑄的圓洞,總有六七米高,不知道原來是做什麽用的,湯豆站在洞底,身上全是血,一邊跳一邊叫著,手裏拿著個已經不怎麽明亮的手電筒。看著像是哭過,但也許只是臉上反光。

“你別慌。我這就拉你出來。”席文文連忙打開箱子,把裏面的衣服、床單扯出來,一件接著一件系成一串,一端系在自己腰上。

“別&*#下@#@”席文文來前,湯豆不知道在洞裏叫了多久,大概是把希望於有人路過,喉嚨都喊啞了,現在開口說話根本難以辨認,說了好幾遍連比帶劃,席文文才聽明白是讓她別系在腰上,怕把她也拽下去。

可她回頭看,四處光禿禿,別說長得粗些的樹,就是大些重些可以受得住力的石頭都沒有一塊。此時不知道從哪裏傳來唔咽的狗叫,嚇得她全身一個哆嗦,強作鎮定“沒事兒我沈著呢。”把箱子和自己綁在一起,又拿東西在地上戳出幾個能受力的凹,才將結長的‘繩索’拋下去。

但人比席文文設想的沈得多,第一下根本沒拉動,自己反而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湯豆在裏面啊啊地叫,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麽,但聲音急躁,似乎想讓她快離開這裏。

是狗嗎?席文文膽戰心驚地飛快四望,到處都黑乎乎,天上的月亮也被掩藏在雲中。嘴裏強作鎮定,大聲喊 “沒事。沒事!能拉上來,是我沒站穩。你別亂動。”把腳蹬好,卯足了勁邊吼著邊向後狂奔。

在受力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肋骨都要被勒斷了,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向後扯,每一步向前,都像拖著千斤鐵坨子。她根本不敢呼吸,似乎只要是松一口氣,就立刻會被一起拖倒掉回洞裏去。只敢飛快地換一口氣,邊吼著邊拼命地一點點向前挪動。

可她力氣實在太小了,腳上著力不夠,哪怕不肯退,也一點點被拉得向後滑。

遠處的狗叫聲又傳來,或者是別的動物,她分辨不出來。心裏發慌,只拼命地邁腳,想用快速的前奔,抵消後滑的速度。終於向前進了不少之後,感覺快要好了,可身上的重力突然一散,她整個撲出去,在地上摔出去好遠才停下來,這才發現是系在一起的衣服被撕裂斷掉了。

“豆子!”她叫了一聲,不敢動,也不敢去看,害怕湯豆摔死了,直到看到有個身影扒在邊沿,喘著氣爬上來,完全松了口氣。

兩個好姐妹才分別一整個白天,卻好像分別了好多年,她沖過去抱住湯豆,眼眶發熱想哭想哭的,全身因為之前太用力而發抖。

湯豆怕她看到自己其實也嚇壞了,不然會更害怕,努力強做鎮定,做出胸有成竹的樣子,但松開前,飛快地在她肩膀衣服上蹭了蹭眼睛,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嚇哭了。

爬上來的時候,湯豆手電洞掉在洞裏,以至於出洞之後沒東西可以照明,但好在月光能起到一定的作用。遠處一聲一聲此起彼伏的狗叫,提醒著兩人這裏並不安全。

“走。”湯豆雖然對這裏已經有些熟悉,她抗著行李,拉著席文文大步地跑。

瞭望塔就在離洞不到一千米的地方,看上去像是個破舊的水塔,塔下有許多血跡,在並不明亮的光線下,像是黑色的汙漬。

湯豆帶著席文文進塔,就立刻鎖上唯一可以進出的小鐵門。兩個人順著盤旋的圓梯向上爬。

大概因為到了安全的環境,兩個人都不再那麽緊張。

湯豆啞著嗓子比劃著告訴席文文這裏發生了什麽。

她到的時候,已經有一個瞭望者死了。

事情是淩晨的時候發生的,值班的瞭望者發現了異常,但因為短路監測儀器故障無法進行檢測,於是立刻叫醒另一個。但這邊比13區的設備要好一點,這裏有手持的檢測設備。

兩個人決定帶著手持設備去現場勘測,但因為沒有沒有進行詳細掃描,只知道一個半徑為五百米的大概地點,導致兩人在該處用手持工具排查的時候,無意接觸到了滲入點,一個當場死亡,一個也受了傷不能動彈。

湯豆趕到瞭望塔,看了監測儀器旁邊的記錄地點,追過去時,受傷的那個已經被荒原上的動作咬掉了一條腿和半張臉。

還好那畜牲只是落單的一只,不是一群,不然可能只剩下骨頭架。

但沒把他帶回塔上多久,他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了。

之後湯豆按照他說的,去找可能存在的天線鍋,想用無線裝置向外發送消息,但卻不小心摔進廢棄的大坑裏面。

席文文聽完半響回不過神。這一切對她來說太難以消化了,滲入的是什麽?怪物嗎?它們從哪裏來?為什麽看不見?為什麽墻也不能阻隔?為什麽觸碰不到?

她心裏一團亂麻,跟在湯豆身後,一步步,踩在半幹的血汙上,向塔頂走。

這全是一個人的血?她從不知道,一個人身上會有這麽多的血。

塔頂空間十分狹小,首先是簡陋的休息室,放著一張薄被褥,死去的兩個瞭望者被湯豆並排擺在床上,席文文不敢看,把頭扭向一邊。

“你一個人跑來,多危險啊。”湯豆用暗啞的聲音說道,雙手盡力地比劃。想到自己在坑裏多麽絕望,嘴角微微搐動,努力睜大眼睛,不想矯情到落淚。暗暗罵,哭出來可就太丟人了,努力控制自己。

“沒事啊。要是我,你也會來的對吧。”席文文並不以為然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多麽了不得的事,只是一陣陣地感到慶幸,如果自己沒有來,湯豆就會成為死掉的第三人。

自己最好的朋友,會像這兩人一樣,臉色鐵青死氣沈沈地躺在那個坑裏,屍體和跳下去飽食一頓的畜牲們困在一起。她一陣後怕。

“恩。”湯豆用力點點頭。

兩個人相視而笑。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啊?”席文文試了試墻上的開關,燈沒有亮。好在外頭雲霧不知道什麽時候散了,明亮的月光落進來,把屋裏照得像開了燈似的。

湯豆爬到上層,閣樓上擺著許多陳舊的電子設備,那裏才是正常的塔頂。

沒看到監測器以前,都會以為它一定是很現代化高科技的東西,可事實上,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堆從各個廢棄機械上拆下來的零件拼湊而成的‘玩具’。

方圓幾十裏的安全,就寄托在這個覆雜又簡陋的東西上。

湯豆上前檢查了一下,儀器的的電源燈也是暗的。

瞭望塔沒有電了。也就意味著就算找來衛星鍋也無法發送出去任何信號。

現在她已經確認了事件真的發生,可一切後路都被砍斷了。中轉站撤離意味著上面已經知道滲出,但卻毫無辦法。

“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裏嗎?”席文文站在樓梯向上望。此時同學們可能已經跑得很遠了。

湯豆卻搖頭“跑不掉。誰也跑不掉。清理小隊趕不過來的話,不只這片區域,周邊其它地方也一定會被波及。”

第二個瞭望者死前已經非常的灰心,說要把消息用天線鍋傳出來,也只是抱著亡羊補牢的心情,不讓危害擴散得更大而已。

也就是說,沒辦法了。席文文感到茫然,就地坐在樓梯上。

湯豆走下去,坐到她旁邊。

兩個人就這樣沈默地坐著,望著地板上灑落的月亮發呆。

湯豆想到媽媽,如果媽媽得到消息,一定會很後悔當時沒有來送她,連那一面都沒有見著。一定會非常難過吧。雖然一度,她也因為媽媽對自己的忽視與不講道理而生氣,希望有一天媽媽會後悔她自己的行為。但想到媽媽會因為她的死而多麽悲傷,卻又感到非常地難受。

“餵。”席文文拿膝蓋撞撞她,突然說“我剛拉你的時候,喊得好像在難產。你聽見了嗎?我真是,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差點崩出屎來。”

湯豆忍不住‘噗嗤’笑起來伸手捂她的嘴:“席文文!你好惡心!!”

席文文掙紮著打開她的手:“還不是因為你!那麽大個坑我都不知道你怎麽能掉下去,你是不是瞎了啊。”轉身非讓她聞聞褲子臭不臭。

湯豆尖叫:“席!文!文!你再扭過來一下試試!”

那個人你揪我扭打鬧起來。

笑完,一時又沈默下來。

湯豆深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出去,猛然站起來“走!”不能這樣消極。

“幹嘛?”

“我們去把滲入點找出來,做個標記。一會兒清理小隊一來,立刻就能封上了。”她把放在床邊的手持式儀器拿起來。

席文文沒有問車隊在哪裏了,什麽時候能來,只是跟著站起來,中氣十足“那走吧。”把菜刀別在褲腰帶裏。

兩人一瘸一拐地相互攙扶著往下面走。一個扭傷了腳用不上勁,一個腳上全是破了皮的血泡。

下樓前,湯豆看看外面忽明忽暗的月光,轉身把二胡盒子背上。瞭望塔裏已經沒有照明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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