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廬山面目(修)

關燈
慶帝躺在榻上閉目沈思,畢德升把藥端進來:“皇上喝了藥早點休息吧,太醫再三交代要靜養,您瞧,天都快亮了。”

“朕在琢磨這次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小德子,你說說看。”

畢德升扯了扯嘴角:“老奴不過一個下人,能知道什麽。”

皇帝看著天花板說:“太子如今很不利啊,衛王這一去,只怕是要立大功了。”

畢德升一驚:“皇上您知道……那您怎麽還讓衛王去呢?”

“朕早晚要死,衛王若是想做皇帝,就算朕在時能護太子周全,朕若死了呢?誰替他守江山?”

畢德升的聲音低下去:“總歸還有幾個大臣能幫襯的……”

皇帝搖了搖頭:“有本事的人,你得有本事駕馭,否則誰會甘心為你驅使?那些老家夥不說,你看年輕一輩的謝金泠,王闕和宋允墨等人,說是不涉黨爭,不過是朕這些兒子沒有能收服他們的本事罷了。”

“皇上所言極是。”畢德升盯著磚上的燈影,“出事那會兒,德妃娘娘本來已經出了德福宮,後來又回去了。”

“她這性子啊,也是倔得很。”皇帝搖了搖頭,又有些生氣地問,“聽禁軍稟報,承歡去宋府了?這丫頭膽子太大了,朕的聖旨都不當回事。”

“皇上忽然命人包圍了宋府,宣國夫人跟宋小姐肯定會有些恐慌。依小的看,公主去一趟也好。”

慶帝白了畢德升一眼,畢德升卻只是微笑。

“你的意思是,朕還不能罰她了?”

“小的依例去告誡一番就好。您還想著讓公主每天進宮來看看您,陪您說說話,對不對?真要罰公主,侯爺可是頭一個心疼。”

慶帝失笑,拿過藥碗,笑罵了一句:“老狐貍。”

第二日,謝金泠以身體久病不愈,回滄州養病為由上了一道折子給慶帝。慶帝好好挽留了一番,但謝金泠堅持,慶帝便準奏了。歸期未定,吏部侍郎張臣越暫代尚書職。

謝金泠走得悄無聲息,像他當年進京時一樣。只派府裏的人給公主府送來了幾本書,還有兩個字的口信:保重。

蘭君簡直是哭笑不得,跟王闕抱怨起這件事,王闕的眉目卻有些凝重,只不過背在光影裏,蘭君看不真切罷了。

“阿衡,我明天想去一趟廣月庵。上次父皇為奶奶請到宮中的那位師太,齋菜做得真好吃。我有點想念了。”

“去吧,小心點,多帶些人手。”

時值盛夏,京郊檀山之上遠望一片蒼翠,浮雲籠罩在其上,頗有幾分仙境之氣。

蘭君的馬車到了山腳下,一行人全改步行上山。走到半道蘭君實在累得不行,便扶著阿青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三七打著遮陽的傘,林喬去拿水囊,阿青則拿扇子給她扇風:“公主要吃齋菜,要人把師太請回府去就好了。這麽熱的天,還要親自跑來,叫個軟轎上來也不肯。”

蘭君笑著點點她的頭:“你以為師太是這麽好請的?她跟父皇是舊識,才賣父皇面子,別人用轎子擡她她都不去的。我雖是上來吃齋菜,也想拜觀音,步行更有誠意。”

阿青拿她沒辦法,結過林喬的水囊。

林喬的屁股還有些疼,退到一旁,看山下山上的情況,目光不由落在蘭君身上。

這位公主的確是貌美,譬如此刻,只是隨意挽了發髻,插根玉簪,一身輕紗長裙,便有一種仙家出塵的味道。

“林喬,你的傷怎麽樣了?”蘭君開口問道。

“謝公主賜藥,已經全好了。”林喬恭敬地回道。

“走開了走開了,別擋道!”山道上,一群家奴模樣的人對百姓推推搡搡。有百姓不服氣嘟囔了兩聲,立刻就被他們推倒在地,兇神惡煞地問:“怎麽,不服啊!知道軟轎裏什麽人嘛?”

阿青哼了一聲:“狗仗人勢。”她說話的聲音很小,那家奴卻聽見了,跑過來咆哮道:“死丫頭,你說什麽呢!”

蘭君皺眉,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那家奴看見蘭君,楞了楞,半晌沒說話。世上怎麽有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三七和林喬擋在蘭君身前,三七斥道:“閃開!否則要你好看!”

家奴還是有些眼力的,眼前的兩個人武功都奇高,而且衣著雖簡單,用料卻不一般。剛才驚鴻一瞥的那位夫人渾身上下也都透著股華貴的氣質,恐怕不是一般人。他老老實實地退回到軟轎旁邊,轎中的人問:“怎麽了?看你這吃癟的模樣。”

“夫人,前面的人恐怕不太好惹。”

轎中的人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如今這京城還有哪家敢惹我們衛王府?我倒要看看是誰膽子這麽大……”那人掀起轎子一端,彎腰出來。

此人是衛王的側妃魏氏,在朱璃成為洛王妃之前,她一直是衛王府中最為得寵的妃子。可朱璃嫁進來之後,媚上專房。她失了寵不說,好不容易把衛王拉到房中一次,第二天還被朱璃以莫須有的罪名罰跪了半天。

那出雲郡主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心機卻深不可測,手段也十分狠辣。進府以來,沒有名分的妾室通房已經以各種名義打發了十幾個,衛王府中如今不過剩下幾個有名分的側妃而已,且都十分畏懼於她。

魏妃扶著婢女趾高氣昂地走到三七和林喬面前,看到他們身後被擋住的人只露出裙擺,十分樸素,不由白了自己的家奴一眼。什麽身份貴不可言,連上山都坐不了軟轎的破落戶,有什麽好怕的!

“你們擋道了。”魏妃傲慢地說。

蘭君輕輕拂了拂膝頭的塵土,淡然說道:“這裏的山道可沒規定不許人休息吧?山路本就狹小難行,你乘轎上來,又不肯繞遠走官道,不是給路人添麻煩嗎?”

周圍的百姓早就有微詞,紛紛附和。魏妃十分惱怒:“你這沒有眼力的東西,你可知道我……”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蘭君從三七和林喬背後走出來,頓時啞口無言。

“公……”魏妃嚇得要行禮,蘭君擺了擺手:“這是在外頭,就不用多禮了。我若是沒記錯,你是四哥府裏的魏氏吧?”

魏妃連忙如搗蒜般點頭。若說以前她還有些看不上蘭君,可自從七月初八那夜之後,京城裏有哪個人敢輕視靖遠侯和承歡公主?

“你的軟轎太礙事了,也過分擾民,回到官道上去,或者直接走路吧。”

“是。”魏妃不敢惹蘭君,更是忌憚她身後的靖遠侯。

蘭君點頭繼續往山上爬,林喬喃喃道:“這人身上的香氣有點特別。”他是習武之人,鼻子又較一般人靈敏。

三七點頭道:“雖然很淡,但的確特別。”

“我怎麽什麽都沒聞到?”阿青嘀咕道。蘭君和阿青一樣,並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只當是她使用了特殊的香料,也沒放在心上。

廣月庵堂以梅花著稱。這裏香火好,還因為求子求姻緣都靈。蘭君到正殿拜過觀音,小尼姑因為收了阿青許多銀子,又帶蘭君去後山的路旁,那裏有一個抱魚的小童。小尼姑說:“夫人在這裏上香,宜男。”

蘭君依言在小童前面的香燭座上插上寫著心願的紅燭,回頭看見魏氏身邊的家奴在前面不遠處探頭探腦,好像是望風。

阿青要過去看看,蘭君拉住她,對小尼姑說:“我們回去吧。”

廣月庵堂中午的素齋,十分便宜,只不過要香客們齊齊擠於一處食堂。佛說眾生平等,蘭君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倒是阿青頗有微詞。

他們坐在角落裏臨窗的一桌,這食堂簡陋,三面墻壁雪白,毫無裝飾,只一面開著窗,正對梅園。梅園裏有綠草地,光禿禿的樹枝,幾分寂寥。

眼下不是梅花的季節,若是冬日坐於此處,倒是別一番滋味了。

蘭君飲了梅花釀的酒,吃著齋菜,又夾了一筷子給悶悶不樂的阿青。

忽然魏氏身邊的家奴跑進來,大聲嚎叫道:“在座有沒有大夫啊!快救救我家夫人!”

正在上菜的尼姑聞言,連忙道:“魏施主怎麽了?”

家奴只是搖頭,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拼命指著門外。

百姓大都不敢膽小怕事,知道魏氏是衛王府的側妃,只顧低頭繼續吃飯。

尼姑跟著那家奴往外面走,蘭君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們也去看看。”

剛剛拜祭小童的山道上,魏氏不斷地跑來跑去,嘴裏念念有詞,誰也拉不住她。師太們上前拉住她,她瘋了一樣掙脫,然後一頭撞上了路邊的山石,倒在地上。

一個上了年紀的尼姑從後山慢慢走來,只閉目念道:“阿彌陀佛!”

魏氏的頭血流如註,抓著尼姑的袖子,整張臉都扭曲了:“師太,救孩子……”

老尼搖了搖頭,別過頭去不忍看。

接著,魏氏的身體一挺,口吐白沫。一個小尼姑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跌坐於地:“魏施主過世了……”

一個年級大點的尼姑驚慌地望著老尼:“師太,這……這是怎麽回事?現在該則麽辦?”

“通知衛王府的人吧,就說魏施主突發急癥過世了。”老尼嘆了一聲,站起來又往後山走去。

蘭君看著魏氏的屍體從身邊擡過,眼睛睜得很大,像死不瞑目。她這癥狀跟拉著蘇星兒的馬何其相似……?她忍不住追上老尼。老尼行了禮,臉上波瀾不興:“施主有何要事?”

“師太懂醫術?”蘭君試探地問。

老尼一楞:“只是略知皮毛而已。”

“請問您覺得魏妃是因何而死?希望您告訴我實話,這對我很重要。”

老尼上下打量蘭君,最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魏施主應該是中了一種能使人心智迷散的藥。可憐她腹中胎兒……”老尼搖了搖頭,不願多說。

蘭君回到魏妃出事的地方,想了想,吩咐林喬:“你想個法子接近魏妃的屍體,悄悄把她身上有你所說的那種香味的東西拿來。”

“是。”林喬執劍離去。

阿青好奇地問蘭君:“公主怎麽知道那老尼會醫術?”

“我也只是猜測。魏氏的家奴剛才在望風,必定是魏氏跟老尼約見。剛才眾人慌亂,皆不知魏氏為何如此,但老尼卻是一派了然的神色,醫術必定不俗。也許魏氏今日來,就是請老尼診脈,剛知道自己有孕。”

阿青咋舌:“以衛王府的身份地位,要什麽樣的大夫沒有,甚至太醫都請得,魏妃為什麽要跋涉到廣月庵來……”

蘭君沈下目光:“如果有人故意不讓她看大夫,或者給她看病的大夫,隱瞞了她懷孕的事呢?”

“那這人……”阿青捂住嘴巴,震驚地望著蘭君,蘭君點了點頭。衛王離京去了肅州,衛王府中如今何人最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