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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橋仙(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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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院子裏頭,劉氏躺在藤椅上,抱著新生的孩子逗弄。谷雨分王爍對弈,殺的難解難分。王爍搖了搖頭:“你這棋藝,不是跟老三學的吧?怎麽這般厲害。”

谷雨的眼神黯了黯:“早說過要讓爺十子,是爺自己不要的。”

這時,一個丫環跑到谷雨耳邊,低語了一番,谷雨幾乎是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察覺到自己失態,她對王爍說:“隔壁的李夫人讓我過去拿線,我去去就來。”

王爍點了點頭。劉氏只顧逗弄著孫子,也沒在意。

谷雨快速走出府門,看到前方立著一個人:青衫長袍,頭上一根玉簪,尋常書生的打扮。但他立在那裏,便猶如天地間的一棵大樹,一肩能扛起所有的風雨,容下萬物。這樣的男子,頂天立地,沒有人會註意到他身上的殘疾,見之便肅然起敬。王爍與他相比,便說是風姿容貌,便是他的一片衣角都比不上。

谷雨迎過去,行到王闕面前,恭敬地行了禮:“爺。”

“我有事找你,跟我來。”王闕說完,便朝路邊的小酒樓走去。

谷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一時之間有點恍惚。仿佛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不過是她的一場大夢。現實裏,他們還在雲州,而她仍是他的大丫環,無欲無求地陪在他的身邊。

大概因為是夜間,小酒樓裏頭十分冷清,只一桌客人,他們上了二樓。酒樓的空間不大,燈火微弱,顯得逼仄破落。

小二恭敬地上了酒菜,也不敢多說話,就轉身下樓。

張巍坐在樓下的大堂裏喝茶,時不時擡頭看看樓上。爺那麽生氣,卻來這兒找谷雨,究竟是什麽意思?

樓上,王闕伸手欲執茶壺,谷雨卻搶了先,低聲道:“還是奴婢來吧。”

王闕點了下頭,沒有拒絕。

谷雨牽拉袖子,露出明月般的皓腕,聲音輕柔:“奴婢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像這樣跟爺坐在一張桌子上。”

王闕擡眼看著她,畢竟兩人之間有相伴多年的情分。就算無關風月,也不能當做陌生人。他緩緩開口:“谷雨,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谷雨的笑容僵住:“爺說什麽?”

王闕道:“死貓的事情我已經放了你一馬,今天你卻要她的命!”

谷雨惶惑:“爺您在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王闕的眸中放出幽幽的冷光:“若我有證據,我已經直接把你送到京兆府去法辦,而不是坐在這裏和你喝茶!谷雨,若有下次,哪怕違反律法,我也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

谷雨楞住,大著膽子伸手過去,欲握住王闕的手。王闕卻想也不想地避開:“今後你我之間,再無半點情分可言。”

谷雨慘笑:“是不是公主出事了?爺認定是奴婢做的?”

王闕沒有回答,只起身幾步走到樓梯口,谷雨猛地奔過來,從背後緊緊地抱住王闕的腰:“爺,我知道你有多愛她,我縱然不想她好過,我也不會傷她性命!”

“放手!”王闕欲把谷雨的手拿開,她卻死死地不肯放手。谷雨知道,大概這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一旦離開這個茶樓,夢就該醒了,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想著還有一天能回到他身邊去。

“爺,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王闕眼眸中已經染了薄怒,扯開她的手,匆匆下樓。

張巍跟著王闕出了小酒樓,張巍問:“爺,現在我們去哪裏?”

王闕自言自語道:“不是谷雨……那會是誰?”

角落裏一個身影看著他們,匆匆往回跑。巷子盡頭停著一輛馬車,他低聲稟報道:“靖遠侯回去了,谷雨姨娘沒事。”

沈毅沈著臉看向身邊的杜文月:“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承歡公主險些喪了命,這會兒消息已經傳到宮中,若是皇上追究下來,我看你怎麽辦!”

杜文月嘀咕道:“又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你剛才在街上灑金珠子,很明顯就是要制造混亂!”沈毅毫不客氣地說。

杜文月不滿地叫道:“我只不過找了幾個地痞流氓要嚇嚇她,怎麽知道她又得罪了誰,竟然被人沈到水裏去了!”

“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招惹她,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聽?剛才靖遠侯的臉色難看到簡直是要殺人!那個人連父親都不敢輕易招惹,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他的底線!你可知道今夜七夕煙火為何停了?”

“不是因為下了點小雨嗎?”杜文月看了看車窗外。

沈毅嘲笑她無知:“歷來七夕的煙火不會因為這麽點雨停的。今夜的煙火,只為承歡公主一個人而放。而公主出事,靖遠侯就下令把整場煙火停掉了。你沒看見,為了尋找公主,整個錦繡街上來了多少大人物?事到如今,你還全然未覺自己惹了怎樣的禍事!”

杜文月有些心虛了,扯著沈毅的袖子:“那,那怎麽辦?衡哥哥不會把我怎麽樣的吧?”

“若公主沒事還好說……明日你跟我上門負荊請罪。”

“我,我不去。”

沈毅幽幽地望著她:“郡主,你覺得是被人查到,等他們來府上興師問罪到時候難堪,還是自己老實上門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杜文月不說話了。她知道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孤身一人,她還是沈家的一份子。若是公公知道她在外面惹事,還把禍事招惹上門,哪怕她是郡主也不好交代。她一陣反胃,扶著馬車壁欲嘔,沈毅握住她的手,語氣放緩:“叫大夫來看了嗎?”

“京裏的大夫我不習慣,魏北派人去古州請了王府的大夫,他從小幫我看病,明天應該就要到了。我……跟你去公主府請罪吧。”杜文月低聲說。

***

公主府裏,蘭君被王闕抱在懷裏,一點點地餵藥,他極有耐心,好像為此花費一個晚上也在所不惜。阿青等人都只能幹站在床邊,誰都搭不了手。

大概是藥的苦味刺激了味蕾,蘭君皺起眉頭,下意識地躲避著。

阿青連忙道:“侯爺,公主怕苦,還是奴婢來吧。”

王闕擡手阻止她上前,自己灌了一口藥,然後慢慢地哺入蘭君口中。

所有丫環都紅著臉低下頭。方寧本來在旁邊寫方子,見此情景,臉也是一紅。原先聽京裏人說,靖遠侯愛妻如命,她覺得有幾分誇張,多半是有心之人渲染。畢竟王侯世家的公子跟皇宮裏的皇子都差不多,他們縱然喜歡一人,也不過是貪圖新鮮,等新鮮勁過了,就會另尋新歡。

可今夜方寧看著一向溫潤優雅的靖遠侯為了找公主幾乎失去理智,才明白傳言非虛。這靖遠侯雖然出身煊赫,倒也是個癡情種子。

方寧寫好藥方交給阿青,阿青親自送她出府:“天晚了,奴婢派人送小姐回去。”

她們身後一個人說:“不用了,我順路,送方小姐一程吧。”

方寧回頭,看到謝金泠走過來,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的確,她當初接近蘭君是有目的的,只因在蘭君婚宴上看見了謝金泠,知道了蘭君跟謝金泠的交情。只要在蘭君身邊,可以有許多見到謝金泠的機會。

就比如今晚蘭君失蹤的消息傳到興慶宮,不止是王闕,連謝金泠都驚動了。

“公主沒事了吧?”謝金泠伸手,要把她扶上馬車。

方寧的手放上去,微微發抖,好在夜裏看不清。

“沒事了,好好休息一下就會醒過來。”方寧盡量平穩地說。

“那就好。咳咳……咳咳……”謝金泠轉過頭去,低咳了兩聲。方寧掀開馬車簾子,關切地問:“謝大人,您沒事吧?”

“不要緊,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一直沒好全。”謝金泠不以為意,翻身上了馬。

方寧看著他過於瘦削的背影,心裏隱隱有些擔心,但也不敢多問。

到方府的路原本不算短,謝金泠挑了僻靜短程的小道走,一路跟方寧討論醫理藥理,聊得興起。方寧還未盡興,方府就到了。

謝金泠親自扶她下了馬車,微笑:“不早了,快進去吧。”

方寧點了點頭,提著裙擺上臺階,不敢回頭。直到管家開了門,她進去之後,才聽到身後馬車離去的聲音。

管家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那是謝大人?小姐,謝大人親自送你回來的?”管家以為大小姐這棵鐵樹終於要開花了,一開還是開到謝金泠這樣的人物身上去,不由大喜。

方寧自然知道老仆人的心思:“別亂想,我們只是碰巧在公主府遇到,謝大人說順路,才送我回來。”

“順路?哪裏順路?謝大人嫌這附近冷清,把府邸搬到城的那一頭去了,前兩天還專門給老爺發帖子說明這件事呢!”管家不由地叫起來。

方寧猛地回過頭去,蒼茫夜色中早就沒了謝金泠的影子。他染了風寒,更深露重,還特意繞遠路送她回來?她倒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謝金泠是對她有意思,今夜換了任何一個姑娘,謝金泠都會這麽做。這就是謝金泠的溫柔。

這該死的,要命的溫柔。

夜裏,蘭君輾轉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被人緊緊地抱在懷中。

王闕身上中衣的衣襟微敞,露出裏面白皙結實的皮肉。蘭君擡頭,看到他光潔的下巴,抿緊的嘴唇,不由伸出手去摸了摸。

若是方才就那麽死了,她還真的舍不得。他們之間經歷了好些磨難,才能夠在一起。婚後的時間他很忙碌,她還沒有享受夠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她不想死。

王闕感覺到懷裏的人在動,猛地睜開眼睛。

蘭君沒心沒肺地笑著,偏偏笑顏如花,燦爛芳華,叫人挪不開眼睛。王闕靠著她的額頭,心有餘悸:“你快嚇死我了,竟還笑得出來。”

“阿衡,我沒事。”蘭君枕在王闕的懷裏,低語道,“有你在,我怎麽舍得死。”

王闕低頭吻她,手指纏入她的發絲,極致的溫柔。

月光靜靜地灑在芙蓉帳上,玉樓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盡君今日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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