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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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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景文的手抖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你是誰?王闕?!……玉衡?他沒死?!”

蘭君點了點頭。

杜景文站起來,激動地按著她的肩膀:“你見到他了?他過得好不好?”

“不好。他的腿廢了,很難再像常人一樣行走。”

杜景文難以相信:“怎麽會這樣?”那樣的人,要他不能行走,仿佛就像折斷了雄鷹的翅膀一樣。早些年他也派人找過,可是四處尋不到蹤跡,一度以為他們死了或者隱姓埋名遁入山野。後來就發生了三王之亂,長樂拒婚,他自顧不暇,這事兒就擱置了。

“他變成那樣,據說都是父皇害的。”

“不可能!絕不可能!”杜景文堅決地搖頭,“父皇從小就最喜歡玉衡,時常出宮去王家抱著他玩兒。玉衡的字還是父皇手把手教的,父皇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杜景文還欲再替慶帝辯解,可他轉念想到王家那麽顯赫,又有誰能在一夕之間毀掉王家,誰能把尊貴的崇姚大長公主給趕走呢?也許,真的是父皇……?不會的,他還是無法相信。

“十妹,如果王家的人認為這一切是父皇造成的,你便是仇人的女兒……你們怎麽可能在一起?”

蘭君何嘗不知道,他們之間隔著家仇,仿佛是一道天塹。但縱有天大的困難,也無法改變她想要跟那人在一起的決心。

宮外有歡呼聲,阿青在外面叫道:“公主,公主!好消息!我們打勝戰啦!”她跑進來,興奮地說,“前方剛剛傳回來的消息。冀州軍先鋒成功將撒莫兒的軍隊引入了峽谷之中,中了我們的埋伏,撒莫兒於混戰之中,被埋伏在山上的冀州軍用巨石砸死了!”

“撒莫兒真的死了?”蘭君不確定地問。

阿青的臉因為興奮而微微發紅:“是的,已經確認過了,當場死亡。他的軍隊四分五裂,被宋大人接管了一部分,剩下的潰逃還有自立門戶,總之亂得很。”

旁邊的一個小太監插嘴道:“不過,剛才聽宮裏的公公說,我們這邊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當時北冥山死了很多人,聚義堂還被北漠軍掃蕩,傷亡慘重,好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失蹤了,生死未蔔。嗯……聽說是王家的人,他們稱他三爺。”

三七來不及阻止,小太監已經一口氣說完。蘭君只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暈厥。她猛地站起來,要沖出去,卻看見禁軍已把他們團團圍住。

丁柯跪在院子裏道:“臣奉皇上的命令,率禁軍看守翠華宮。沒有他的口諭,公主不得邁出宮門一步!”

“憑什麽?我要出去!”蘭君剛邁出一步,禁軍齊刷刷地跪在丁柯身旁,整齊地喊道:“皇上口令:若公主離開了翠華宮,卑職和大統領全都要被革職論罪,望公主三思!”

禁軍的人也不動粗,成片地跪在院子裏,倒像是來請命的。蘭君怒極反笑:她的父皇,從來就深谙人心,懂得拿捏住人最軟弱的地方。難怪連宋清輝,謝金泠那樣的人物,都甘願為他所驅使……她轉身回了殿中。

杜景文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勸道:“十妹先別著急,他只是失蹤了而已,並不是真的出事了。我去父皇那邊看看情況。”

蘭君低頭沒說話。無妨。他生,她生。他死,她死。生死也不能把他們分開。

翠華宮被禁軍看押起來一事,很快傳遍了整個後宮。夢溪宮裏,賢妃一邊喝茶,一邊嘲諷道:“我真不知皇上是怎麽想的。一個好端端的公主,讓她混跡坊間惹是生非也就罷了,居然還讓她去北五州查什麽案?真不當她是丫頭,而是當做兒子一樣培養了?”

瑤花輕聲道:“可不是?聽說公主還跟王家那個王闕好上了。”

賢妃凝睇她一眼,冷笑道:“承歡這丫頭可厲害著呢,先是毅兒,然後宋允墨,接著抱住了王闕這棵大樹。”

“難怪當年那個下賤的歌姬能入皇上的眼,想來這母女倆勾人都有一套。”瑤花輕蔑地說。

“會勾人又如何?不過是個賤種。”賢妃用手支著下巴,斜靠在軟榻上,“撒莫兒和都清也真是沒用,連個宋允墨都弄不死。”

瑤花哈腰道:“娘娘別著急,奴婢聽天蒼說,宋允墨微服搜集到的那些證據幾乎都被毀了。就算他有命回來,咱們也不會有事的。”

賢妃懶懶地看著自己塗著殷紅蔻丹的指甲:“我倒不擔心他拿著證據回來,只不過他活著,像條狗一樣緊咬著我們不放,難免今後會不會惹出別的事端。宋家握有兵權,他那個做大將軍的哥哥,畢竟不好惹。”

“沈大人不是說,對付宋家最好的辦法,便是讓他們失去皇上的信任?皇上畢竟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沒從前那麽精明了。”

賢妃睨了她一眼:“這話你也敢說?道理我們都知道,但要宋家失去皇上的信任談何容易?你真當皇上老糊塗了?”

“皇上不糊塗,我們讓宋昭文糊塗不就好了。”瑤花在賢妃耳邊說了一番,賢妃道:“莫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瑤花應了是,又轉了轉眼珠子:“前幾天那個劉昭儀不是在花園裏說娘娘處事不公嗎?要不要奴婢出手,給些教訓?”

“劉昭儀?哪個劉昭儀?”

“娘娘忘記了,就是那位統領冀州軍的劉善的女兒,進宮有些時日了,不得寵,就跟宮外的男人好上了。”

賢妃勾了勾嘴角,像個盯上獵物的獵人:“那還等什麽?找個人把這汙垢之事撞破了。”

“是!”

***

蘭君變得十分平靜,每日照常吃喝睡覺看書,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只不過整個人變得像是行屍走肉,也不笑,也不說話,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

謝金泠從東宮授業回來,順道來看她。當初是他向慶帝獻計,派蘭君去雲州。因為小時候的那些淵源,她很容易就能取得王闕的信任。可沒有想到的是,在雲州居然發生了那許多事,兩個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愛上了對方。

他對丁柯說:“皇上口諭,公主這裏不用守著了,都撤了吧。”

丁柯往裏面看了看:“皇上是怕公主做傻事,所以才要末將等人看著。眼下那位生死不明,公主……?”

“不要緊,我有辦法。”

謝金泠走進宮中,看蘭君坐在椅子上拿著書,半天都沒翻動一頁。他揮手讓眾人下去,坐在蘭君面前,伸手抽走了她的書:“倒著拿書,還半天都沒有發現,你這看的是什麽書?”

蘭君擡起頭來,好像才回魂,看見是謝金泠,慘淡地笑笑。

謝金泠皺眉道:“瞧瞧你那副沒出息的模樣!我從小是怎麽教你的?為了一個男人,你就要放棄自己的人生?”

蘭君喃喃地說:“師傅從未喜歡過人吧?所以不會明白我現下的感受。如果沒有了那個人,就等同於人生的路上沒有了一切的風景。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謝金泠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塞在蘭君懷裏:“自己看吧。”

蘭君慢慢地把信取出來,起先是漫不經心地掃了幾眼,而後像被什麽東西擊中般,一目十行地快速瀏覽了起來。看完之後,她不確定地問:“他們真的找到了他?他還活著?師傅,這封信是不是你偽造來騙我的?”

謝金泠差點被她氣死,瞪她一眼:“我謝金泠行事光明磊落,用得著騙你這個小丫頭?看信上所言,他受傷挺重的,得好好養一陣子。倒是你,別沒等他養好,你先把自己折騰死了。”

蘭君的心中一下子燃起了希望,重重地點頭:“好,只要他活著,我便也好好活著。……師傅,你真的沒騙我嗎?”

謝金泠冷冷看她一眼:“信我已經帶到,信不信隨你。”

蘭君不敢再質疑,從小到大,謝金泠於她而言,簡直就像一種精神信仰。她露出了一個笑容:“師傅的話,我自然相信。”

謝金泠內心長嘆一聲,憶起那年在滄州雲澤城的初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談笑風生,揮金如土,好像離他的世界很遠。可沒想到十數年過去,那人在北五州的烽火連天裏,北冥山的刀光劍影裏九死一生,而自己則安然地坐在這座繁華宏偉的皇宮裏,享用他幾乎用生命換來的太平。

人生總有那麽多事,無法預見。

“皇上把禁軍撤了,你有空去龍蒼宮謝恩吧。他也是擔心你。“謝金泠說完,剛要起身告辭,三七跑進來倉皇道:“謝大人,夙玉姑娘出事了!”

原本夙玉跟著謝金泠進宮,都是在各宮宮門外等候的。今日她像往常一樣站在翠華宮門外等著謝金泠,可沒想到忽然過來兩個宮女,驚慌地說劉昭儀丟了耳環,不找到的話,她們就要被活活打死。

夙玉沒有謝金泠的命令不敢擅自離開,可是硬被那兩個宮女拉著,一下子走到了花園裏。

她毫無防備,脖頸被人重擊,便暈了過去。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在暖閣,衣衫不整地與一個男人躺在床榻之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劉昭儀便闖進來,二話不說地賞了她一個巴掌,驚動了所有人。

謝金泠沈著臉要走出去,蘭君連忙拉住他:“師傅別著急,你不宜跟賢妃起正面沖突。還是讓我去吧?”

夢溪宮裏,賢妃雍容華貴地坐著,懶懶地看著殿上跪著的女子。膚若凝脂,眉目秀麗,隱隱還有些英氣。人雖然跪著,卻不卑不亢,臉上毫無懼色。倒是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好像被嚇住了,一直在瑟瑟發抖,眼神慌張地四處亂看。

賢妃想,不愧是謝金泠□□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

劉昭儀在一旁咬牙切齒地說:“□□宮廷是何等大罪,依臣妾看,直接處死!”

男人聽了,猛地看向劉美人,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

“你們可有什麽話要辯解?”賢妃威嚴地問道。

“奴婢是被人冤枉的,奴婢要等謝大人來給奴婢伸冤。”夙玉堅定地說。她的眸子很亮,沒有一般奴婢面對上位者的那種膽怯和卑微。她口裏喊著自己是奴婢,卻也不過讓人覺得那是出於禮節,她並不覺得自己真的低人一等。

瑤花狠狠道:“都被劉昭儀親眼撞見了,你還敢喊冤?”

“奴婢一直跟著謝大人,根本不認識此人,只要去查查便知。既然彼此之間不認識,又怎麽可能冒險在宮廷裏做出這樣的事來?”夙玉條理清晰地說道,“這與常理不合。雖然不知道陷害奴婢的人出於什麽目的,但奴婢是被冤枉的。”

瑤花咬了咬牙,看向賢妃,賢妃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奴婢。你說被人冤枉,你有證據?”

賢妃話聲一落,便有太監來稟報:“娘娘,承歡公主求見。”

賢妃看了夙玉一眼,眼角的笑容更深:“謝大人沒來,倒是我們一直被軟禁的公主來了。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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