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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國夫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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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蘭君回了翠華宮,只敢把去雲州的事情私下告訴三七一人。

三七雖然不太放心,但杜蘭君誆他這是聖旨,三七也沒敢再說什麽。

兩個人簡單地收拾了下行裝,跟翠華宮上下只交代過明天要去大相國寺。

夜裏,杜蘭君寫了一封信給杜景文,要三七派人偷偷送出去,然後跟阿青和餘嬤嬤解釋,她並不跟眾人同去大相國寺,而是另有任務。阿青先扮作她,迷惑外人。

阿青和餘嬤嬤都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麽,阿青更是不放心要一起去。杜蘭君只好避重就輕地解釋了一番,這才打消了兩人的疑慮。

第二天,杜蘭君喬裝打扮好,和三七一起早早溜出宮門,果然馬車已經在那裏等。

馬車出了京城,一路走官道往北,沿途仍然熱鬧繁華。從州府,到縣城,都可以看出百姓豐衣足食,臉上是安居樂業的笑容。這些都是謝金泠這幾年來的功勞。

蘭君絲毫不知自己做了件多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她只記得自己喝著酒,腳步虛浮,意識不清。隱約記得上了一盤桃花凍,那桃花凍的味道十分美妙,柔軟的,溫熱的,還有清香盈鼻。蘭君從未嘗過口感如此好的點心,怎麽都吃不夠……

等她清醒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房間布置得十分雅致清貴,像是大戶人家的客房。博山爐裏燃著香,輕煙裊裊,有安神靜氣的作用。

蘭君只覺頭疼欲裂,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三七?”

一個丫環匆匆跑進來,跪在地上:“公主,三七公公在廚房備醒酒湯,您有什麽事情吩咐奴婢就行了。”

“這是哪裏?”蘭君問道。

“這是宋國公府。”丫環一板一眼地回答。

蘭君一聽,酒頓時醒了大半。咦,自己不是在酒樓喝酒嗎?怎麽跑到國公府來了……嘶……她用力按了按要炸裂的腦袋,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那奴婢說:“公主醉得不省人事,是我們家二公子把公主抱回來安置的。公主吐了自己和公子……一身,奴婢就去小姐那拿了一身幹凈的衣物,為您換上。”

蘭君驚訝地瞪大眼睛。自己在醉仙樓喝酒,怎麽還跟宋允墨扯上關系了?

“奴婢還是去請三七公公來向公主說明吧。”丫環紅著臉咬了咬唇,轉身就跑出去了。

不過一會兒,三七滿頭大汗地帶人進來。他一見蘭君便柔聲道:“公主,先喝碗醒酒湯吧。”

宋府的仆人端上湯,蘭君一邊喝一邊問:“三七,到底發生了何事?我怎麽會在這裏?”

三七斂起笑容:“公主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蘭君誠懇地搖了搖頭。

三七便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完之後,蘭君楞了半晌無法言語,心道那桃花凍竟是某人的……?!她居然做出這種事!

“很多人都看見了?”

三七凝重地點了點頭:“估計這會兒已經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了。小的不知道公主的酒品這麽差,若是知道,早前死活都得攔下。”

蘭君捂臉。這下完了,徹底沒臉見人了。

簡單用過些飯菜,蘭君匆忙收拾打扮好,就帶著三七準備離開。哪知剛一出門,卻被人逮了個正著。

“公主留步!”說話的是一個肅容婦人,雙目炯炯有神,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插著並不名貴的幾支朱釵。她一襲海棠色大袖長袍,配深紫色吉祥紋襦裙,顯得端莊得體。

一名年齡與蘭君相仿的少女扶著那婦人,生得亭亭玉立。她友好地沖蘭君一笑,以示她們沒有惡意。

這婦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國公之妻,宣國夫人趙蘊。而那少女便是宋家唯一的千金,宋如玥。

此前,趙蘊已經聽聞了醉仙樓的事情,又聽說兒子把那個顛三倒四的公主給抱回家來安置,當即發了怒。皇室威嚴,宋家臉面何在?所以當她聽說蘭君醒了,就立刻趕來了這邊。她不希望兒子跟這種不知所謂的公主呆在一起,簡直是自毀前程。

趙蘊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這位傳聞中的十公主。她的生母淑妃本是青樓裏的歌姬,年輕時的皇帝對她一見鐘情,帶回京金屋藏嬌。後來沒有名分便懷孕,還妄圖拐走皇帝。太後大怒,將她趕出了京城,從此流落民間,生死不明。這樣的女人,用卑賤來形容,已經是太客氣了。

蘭君看到宣國夫人面色不善,心中早就有準備。對於手握重兵的宋家來說,她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公主:既沒有高貴出身的母親,也沒有顯赫的親族幫襯。反觀朱璃,不僅品貌兼備,還有相當不錯的出身。宋允墨跟自己攪在一起,會引起朱家的不滿,宣國夫人當然是坐不住了。

趙蘊請蘭君回屋坐下。她身為一品誥命夫人,又是宋清輝的正妻,縱然面對再不堪的人,也不會失了禮數,更不要說對方還是位很得皇帝寵愛的公主。

宋如玥親自給兩個人泡茶,當她把茶杯遞給蘭君時,蘭君道了聲謝,她回以一個真誠的微笑。蘭君喜歡這個宋家大小姐,沒有驕縱之氣,相反讓人覺得很舒服。宋家的家教,到底是小門小戶不能比的。

趙蘊開門見山地說:“允墨與出雲郡主有婚約一事,公主可知曉?”

“略有耳聞。”

“公主既然知道允墨有婚約在身,是否應該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否則叫旁人看去,以為公主和允墨都不知自重。世家大族講究名聲,天家自然更是如此。公主覺得妾身說的有沒有道理?”

三七護短:“夫人,我們公主只是喝醉了酒,本不是故意為之。而且宋大人也不是我們叫去的,宋府也不是我們要來的,您說這話是否難聽了些?”

“放肆!這裏有你一個下人說話的份嗎!”趙蘊厲聲喝道。她心裏頭本就十分不悅,說話也不想拐著彎。畢竟她心裏頭認定了,蘭君想攀附宋家,勾引她兒子,她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

蘭君攔著三七,開口道:“今日之事的確是我的錯,我不想多做解釋。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便告辭,以後不會再打擾。”

趙蘊的面色緩和了些:“公主知道妾身的意思就好。妾身這就派人送公主回宮。”

蘭君擡手道:“不用了,我們自己可以回去。您派個人帶我們出府就可以。”

“管家,楞著幹什麽,還不帶公主出去?”

等走出宋府好遠,三七才回頭狠狠“呸”了一聲:“別以為你們宋家人人擠破頭想進,偏偏我們不稀罕!”

蘭君戴好幃帽,側頭笑道:“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那可是一品夫人,你剛剛也敢頂嘴。”

“一品夫人怎麽了?您沒看到她那表情,好像生怕宋大人被您纏住,甩都甩不掉一樣,還把出雲郡主搬出來壓您。宋大人也真是的,把您弄回府裏又丟著不管,憑白讓您受這些氣。”三七憤憤不平地說。

“宋大人也只是一番好意,我們別會錯意。何況我確實做了不好的事情,累及他的名聲了。”蘭君嘆了口氣。

還好很多事,來不及開始,便已經宣告結束。

國公府的書房裏,宋允墨靜靜佇立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月季花。前一陣子還開得熱鬧,現在花葉卻有些萎縮了。花開花落,四季更疊,應徇天時。

他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嘴唇,緊鎖眉頭,整個人陰沈得仿佛隆冬的寒夜一般。那一刻的心動,清晰而又深刻,他騙不了自己。但他很清楚,他們之間困難重重。母親不可能同意他娶這樣一位公主。

所以此刻他被鎖在這裏,門外站著跟他同去巴蜀,一直照顧他的老奴。

門鎖松動,六曲走進來道:“夫人好像跟公主說了一些話,然後把她送走了。現在,公子可以出去了。”

宋允墨不置可否,只是閉眼,整個人沈浸在一片陰影裏。

六曲心中嘆氣。回來的路上,公主在馬車裏吐了,公子本來在外面騎馬,後來不得不去馬車裏頭照顧,也被吐了一身。以公子的潔癖來說,擱平常肯定要大發雷霆。可他居然不嫌臟地為公主擦掉嘴角的穢物,還餵公主水喝……這樣的小心溫柔,六曲從來沒有見過。

下午,有個人在書房外探頭探腦,六曲眼疾手快,過去拎了他的衣領,喝道:“呔!哪裏來的鼠膽小輩,竟敢在國公府探頭探腦!”

“六曲小哥,是我是我!”趙周可是領教過六曲的厲害,連忙大叫求饒。

“趙大人?你怎麽來了?也不通報一聲!”六曲連忙放開趙周,幫他把衣服捋捋好。

“屋子裏太安靜了,我都不敢說話。”趙周摸了摸頭,朝著宋允墨的背影拜道:“謝大人有要事找宋大人商議,請宋大人隨小的去一趟興慶宮。”

“他可有說找我何事?”宋允墨淡然問道。

趙周搖了搖頭:“謝大人沒吩咐,只叫卑職來請大人過去一趟。”

“你帶路吧。”

趙周一路把宋允墨帶到了興慶宮吏部的一個房間,然後擡手請他進去。

沒想到,裏面坐等他的不是謝金泠,而是慶帝。慶帝一身金黃色的回紋錦袍,頭戴同色襆帽,像在思考,眼神望著遠處,略略出神。

“臣宋允墨,拜見皇上。”宋允墨雖然滿腹疑問,還是先恭敬地行了禮。

慶帝擡手道:“起來吧。早上醉仙樓的事,朕都知道了。今日找你來,不以君臣之禮,只是想找你談談。”

宋允墨的表情黯了黯:“臣……”

“允墨,朕想知道,撇開婚約和宋家不提,你對承歡可有一點好感?你喜歡她嗎?願意娶她嗎?”慶帝覺得自己問急了,緩了緩口氣,“朕實在很想弄清楚……畢竟在朕的心裏,你一直都是最好的駙馬人選。”

宋允墨深吸了口氣,垂著頭道:“皇上您也知道,婚姻大事,不是臣一個人可以做主的。”

這樣的回答,其實等同於拒絕了吧?

“朕知道,你母親屬意的人選是朱璃。可是,要娶親的人是你。”

“皇上恕罪,臣自知配不上公主,從來不敢有非分之想。”宋允墨盡量平穩地說。真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

慶帝何嘗不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但他心中還是存了那麽一點念想。若是能把最疼愛的女兒,嫁給這個人多好。

“父皇,何必如此?”簾帳後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謝金泠拉不住蘭君,任由她闖了出去。

蘭君跪在地上,直視君王,笑道:“兒臣並不喜歡宋大人,宋大人也無意於兒臣,父皇就別亂點鴛鴦譜了。”

慶帝無奈地看著她,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也只能一聲嘆息。知女莫若父,要是果真不在意,何必跑出來幫他解圍?

蘭君朗聲道:“宋大人跟出雲郡主有婚約在先,父皇怎可因為兒臣,就拆散他們?這樣做,無法向宣國夫人交代,無法向朱總督交代,更無法向文武百官交代。我們說好的,等兒臣找到那個人,一定會帶他到父皇面前來。那個時候,父皇再為兒臣做主吧。”

慶帝知道蘭君已經下了決心,只能微微一笑:“好,就依你。”說完,便揮手放他們二人離去。

出了興慶宮,蘭君低著頭走得很快,生怕再跟身後的那個人有什麽牽扯。她沒有想到消息會傳得這麽快,甚至驚動了父皇。她知道整個京城或許沒有比宋允墨更優秀的男人了,所以連父皇都出面,要撮合他們,但是這也不代表她非他不可。

他若真有意,方才就不會幾番言辭推諉。他不喜歡她,或者沒有喜歡到想要娶她也是事實。既然如此,他們還是趁早涇渭分明得好。

宋允墨看著那個身影匆匆消失在視野裏,仿佛此生再也觸及不到。他握緊拳頭,老奴的話還仿佛響在耳邊:“在巴蜀時,公子曾許過老奴一個心願,老奴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之人,希望公子兌現諾言。老奴知道公子和夫人之間的關系一直不算好,但希望老奴還在世的這段時間裏,公子不要做出違逆夫人意思的事情。公子,請讓老奴放心地走吧。”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母親的意思,但他無法不答應忠心耿耿的老奴最後的這個心願。只要他等,只要老天願意多給他那一點點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看我想和你唱……好會演好會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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