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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定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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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節這日,是杜景文離京的日子。一大早,官道就被肅清,兩旁的酒樓食肆裏也是座無虛席。

蘭君戴著幃帽,尋了大堂的角落裏坐下來。三七熟稔地點過菜,就聽臨近幾桌都在議論杜景文。

三七給蘭君倒茶,低聲道:“沒想到一夕之間,洛王殿下又成了京城裏炙手可熱的人物。聽洛王府的老管家說,有好幾個大臣送了拜帖,還有意與殿下結親呢。”

蘭君接過茶喝著,不鹹不淡地說:“一群勢利眼。”

“來了,洛王來了!”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堂上眾人全都蜂擁向門口觀望。

陽光下,一騎黃鬃駿馬當先,馬上之人穿著銀色的鎧甲,英姿勃發。他的臉瘦削,卻棱角分明,眼眸柔中帶剛。馬蹄踏在官道上,發出沈穩有力的聲響,道路兩旁雖偶有議論聲,但誰都不敢高聲喧嘩。

一列軍隊井然有序地跟在他身後,踏著一致整齊的步伐,卻毫無一絲雜音。

“哇,洛王殿下原來如此英俊。”蘭君身旁的一個姑娘小聲嘀咕道。

“可不是,穿盔甲的樣子簡直迷死人了!”另一個姑娘無限嬌羞,“他,他看過來了!”

杜景文本來只是隨意地一瞥,看到人群中有個戴著幃帽的姑娘輕輕向自己揮手告別。他一眼認出蘭君,報以微笑,引得蘭君身旁的幾個女子驚叫連連,以為這笑容是沖著她們。

就在軍隊要從蘭君面前經過的時候,人群中傳來一聲低呼:“殿下!”聲音雖嬌弱,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杜景文幾乎是下意識地勒住馬,擡手命軍隊暫停。

蘭君朝喧嘩的地方看去,只聽一個少女高聲呵斥阻攔的士兵:“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竟敢阻擾!”

說話間,一個身影已經從士兵的手臂下鉆過,徑自向杜景文走去。

道旁眾人嘩然,清道的士兵要去拉那擅闖者,卻被杜景文喝退。他手腳利落地跳下馬,徑自走向那人,情緒微微有些激動。

蘭君看向那人,沒想到竟是崔梓央。她著丁香色素染的半臂,紫色的齊胸襦裙,發髻邊簪了一串紫色的珠花,耳上是翡翠的水滴狀耳環。容顏姣好,氣質出塵,眉眼間有一股寵榮不驚的淡定。她立在道上,只往前幾步,眾人卻看到洛王幾乎是飛奔向她。

圍觀百姓驚嘆,有人念道:“纖指若蘭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你怎麽來了?”杜景文喜出望外。

“得知殿下要去古州,民女特意去京郊的廣月庵求了平安符回來。因為日程太緊,險些錯過了,這才上街攔截,唐突殿下之處,還望殿下不要怪罪。”崔梓央拿出一個黃色的菱形狀東西,底下打著一個小巧的同心結,遞給杜景文。

杜景文欣喜地接過,收進貼身的地方:“謝謝你梓央,要你費心了。”

“哪裏的話,願殿下凱旋,梓央靜候佳音。”崔梓央說完,也不拖泥帶水,轉身讓開了道。

杜景文翻身上馬,帶著軍隊繼續前行,經過崔梓央的時候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而後就再也沒有回頭。

蘭君只覺得神奇,前幾日在崔府看這崔家小姐對七哥還是一副淡淡的模樣,今日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贈送平安符和同心結。這樣一來,等同於宣告了兩人的關系非比尋常,那些妄想跟七哥結親的人都得打退堂鼓了。

杜景文離開之後,官道覆又通行,集市上逐漸熱鬧起來。秋收節傳統的一個活動就是戴面具,逛廟會。那些面具有的做成家禽的模樣,有些做成谷物蔬菜的模樣,寓意六畜興旺,五谷豐登。

蘭君挑了個羊的面具,三七挑了個馬的面具,戴上之後,互相嘲笑了一番。

廟會囊括了雜耍,各地美食小吃,買賣集市,盛況空前。

杜蘭君買了糖葫蘆,一邊吃,一邊逛攤子,聽到身邊兩個戴著面具的人說:“前面那個攤子太厲害了。我連續賠了一貫錢,就是猜不到他說的是什麽。”

“是啊,那題目真是太古怪了,從來沒聽過。”

蘭君走過去問:“兩位小哥,你們在說什麽攤子?”

“哦,前面有個人擺了攤子。說只要猜出他所描述的東西,就可以拿走他的獎品。反之如果猜不出的話,一道題是五文錢。那題目太奇怪了,一大群人圍著看了半天,都沒有人知道。”說話的人邊嘆氣邊搖頭。

蘭君來了興致,拉著三七往那人所指引的攤子擠過去。那攤子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還有人在高聲念題目:“此物長在邽山的洋水裏。有雙翼,叫聲猶如鴛鴦。平時輕易不出現,一旦在哪裏出現,哪裏就要發大水。”

“邽山?洋水?從沒聽過。”蘭君皺了皺眉頭,奮力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頭。眼前只是個簡單的小攤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精巧好玩的物什。攤主是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子,書生打扮,正喜滋滋地望著眾人:“還有人要來挑戰嗎?答對五題,這桌子上的玩意兒就可以任意挑選一個拿走。不過我估計今日是沒有人能拿走咯!”說著,他掂了掂沈甸甸的錢袋子,臉上笑嘻嘻的。

又有一個書生舉手道:“我來試試!”

攤主請書生坐下,郎朗念道:“陰山中有一種野獸,形狀像野貓卻是白腦袋。它發出的叫聲與‘榴榴’相似,人飼養它可以辟兇邪之氣。”

眾人皆陷入沈思,偶有幾個人低聲議論了一番,還是沒有人知道個所以然。挑戰的書生甘拜下風,交了五文錢退場。攤主又接連問了幾次,都沒有人再敢上去答題,他便哼著小曲準備收攤子了。

圍觀的人悻悻然地散去,蘭君想,要是師傅在就好了。以師傅的博文廣志,定能殺殺這攤主的銳氣。

“這位兄臺,我們不如來玩大的。若我能連答上來十題,你可否把今日所賺取的銀子都予我?”人群之外傳來一個聲音,本來要散去的人群紛紛停住腳步。只見一個戴著白菜面具,身著青布長衫的書生走過來。他人很高,卻也很瘦,擡起手來,指節清晰。

蘭君訝然地捂住嘴巴,攤主已經咬牙道:“若你答不出來呢?”

“條件隨你開。”男人斂衽坐下,自有一股氣勢:“你剛才所說的都是取自《山海經》裏描述的神獸,我倒背如流。若你不換本更偏門的書,恐怕我會很容易答上十題。”

蘭君早已經認出了這男子是多日未見的謝金泠,正按耐住滿腔的興奮要走過去,謝金泠卻微微擡起手制止她,仍是凝視著攤主。攤主有些心虛道:“我,我今日不做生意了。”

“縱觀這秋收市集之上,雖然什麽樣的攤子都有,但大夥兒不是靠才華本事,就是憑借自己的辛苦勞作來賺錢。你拿了一本稀有古籍來行騙,卻以為奇貨可居。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謝金泠一席話,說的攤主面紅耳赤,急忙收拾東西灰溜溜地走了。

***

京城並不繁華的小巷盡頭有一家面館,招牌不醒目,店面也不大,只能容三四個人入座。

蘭君狼吞虎咽地吃面,不時看看坐在身邊的男子,含含糊糊道:“師傅……你怎麽回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

謝金泠正舉杯飲茶,睇了蘭君一眼:“食不言,寢不語。”

蘭君乖乖地閉了嘴,悶頭大吃。這家面館的店主是張老漢,耳朵聽不見,做面的手藝卻是一絕。他的妻子張婆婆是個啞巴,兩個人共同撫養著一個癡傻的兒子,生活很是清苦,面館的生意也不是很好。

張婆婆來添茶水,蘭君伸手誇讚道:“老爹的面越做越好吃了。”

張婆婆微微一笑,打了幾個手勢。

蘭君看不懂,望向謝金泠,謝金泠解釋道:“婆婆說老爹知道你吃得這麽香,心裏頭也很高興。”

蘭君環看四周:“婆婆,今天怎麽沒看見傻……阿平?”

張婆婆又打了幾個手勢,謝金泠道:“老爹打發他上街去買菜了。”

蘭君等張婆婆去後廚了才問:“師傅既然經常來關照他們一家,為什麽不幹脆支助他們把店開大,多賺些錢,生活也會容易些。”

謝金泠搖頭,並不讚同:“你要明白樹大招風。雖然平凡艱苦,卻可以和樂安寧,這沒什麽不好。面館做大了,名聲打響了,自然有人惦記老爹的手藝,覬覦他們的錢財,到時候他們便有數不清的麻煩。人生有失必有得,有得也必有失。端看怎麽取舍。”

蘭君點了點頭。從前在滄州,日子雖然過得不富裕,但自由自在的,好過現在出宮都要稟告,還要在宮裏看賢妃的臉色過日子。她嘆了口氣,又問道:“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原本不是還要一個月的光景?”

謝金泠頓了一下,淡淡的眉峰鎖在一起:“北境恐有變,我只能提前回來覆命。”

“北境?”蘭君雙手撐著桌子站起來,“燕州總督還是要造反?”

謝金泠壓了壓手讓她坐下,平靜地說:“暫時還沒有大的動作,但是北漠王頻頻約見撒莫兒,北五州從前又是北漠的領土。近來朝中一直在討論削弱四大總督的力量,估計撒莫兒已經收到了風聲。我雖對胡人沒什麽偏見,但皇上當初任命撒莫兒為燕州總督的時候,我就已經料想會有今日的結果。”

蘭君正聽得起勁,門外紅衣一閃,一個五官出眾的美貌女子跪在門外稟報道:“大人,街上出了點事。”

此女是謝金泠的近身侍女夙玉。謝金泠初來京城之時,同樣是在秋收節,從一個雜耍的攤主那裏救下她,一直帶在身邊。夙玉不僅功夫了得,女紅廚藝也是樣樣出色。難怪謝金泠都不用多花銀子招下人,只要一個夙玉便夠了。

夙玉對謝金泠忠心耿耿,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絕不敢違背的地步。蘭君就經常說她像個木偶一樣沒有自己的主見和感情。

前兩年,有官員要攀附謝金泠,便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謝金泠為妻,又顧忌謝金泠跟夙玉之間的風言風語,便也給夙玉介紹了一門親事。對方是禦史臺的書吏,相貌清俊,家境清白,對於一個奴婢來說,再好不過了。謝金泠問夙玉的意見,沒想到她竟剛烈地一頭撞向柱子,險些沒了性命。

那之後,朝中官員都不敢再給謝金泠或是夙玉介紹親事了。

夙玉帶謝金泠和蘭君到了街上,卻看見一個平凡的投壺攤位前竟擠滿了人。再一看,人群之中站著一男一女,好像正在比試。

男子穿著月白色廣袖花草紋長袍,身姿飄逸挺拔,猶如月中仙,只是臉上戴著的土豆面具有點滑稽。而女子也是一身男裝,身材玲瓏有致,氣質不凡,臉上戴著稻谷的面具。兩人面前的壺裏都是四支箭,氣氛劍拔弩張。

夙玉低聲道:“那是宋大人和沈家小姐。沈小姐看中了這位攤主獎品裏的泥人,卻不巧被一個小姑娘的父親先贏走了。沈小姐直接搶了那泥人,引得小姑娘嚎啕大哭,恰好被宋大人看見。兩人就約定投壺來定勝負,輸的人就讓出那個泥人。”

謝金泠了然笑道:“我說檀奴不是爭勇好鬥之人,想必這沈小姐真是跋扈過頭。”

“但她投壺的技巧也確實出眾,跟宋大人不相上下。”

六支過後,兩個人還未分出勝負,圍觀的百姓都在給宋允墨吶喊助威。宋允墨把箭袋裏的四支箭都拿出來,對沈嘉說:“沈小姐,這最後四支箭我們一起投出去,一局定勝負如何?為了公平起見,我會向後退三步,小姐原地即可。”

沈嘉想了想怎麽樣都是自己占便宜,便點了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只見沈嘉攥緊了四支箭,努力向壺中投去,可箭在半空中便散開,劈裏啪啦地落了一地,居然一支都沒中。她氣急敗壞地回頭去看宋允墨,只見宋允墨胸有成足地把箭投出去,那四支箭像是黏在一起一般,“啪”地一聲,準確無誤地落入壺中。

六曲過癮地拍了拍手,挑釁地看向沈嘉。

沈嘉驚得目瞪口呆,不甘心地跑到壺那邊檢查。

宋允墨淡淡道:“沈小姐,願賭服輸,還是把泥人交出來還給這個小妹妹吧。”

沈嘉不情願地把泥人交給了小女孩,小女孩和她的父親對宋允墨道謝之後走了。宋允墨走出人群,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謝金泠和蘭君,微微一楞,隨即道:“叔夜,你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永安:……

煙:你的戲份我刪了……

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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