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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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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鎮遠侯是天生將才, 十五歲從軍,十八歲便聲名鶴起,也有人說,鎮遠侯長於夏胡交接之地, 對胡人極度了解, 自己從軍營裏的夥夫做起,一路從夥夫到將軍。

種種傳言各執一詞,總之當華京城, 當大夏的子民知道鎮遠侯的名字時,他已經被天子拜做揚威將軍了。

揚威, 揚威, 揚大夏國威,震北狄之野心。

大夏連年內戰不斷, 國力空虛, 百年來,對待北狄的入侵, 以防守為主,甚少主動出擊,任由城外的北狄百般挑釁, 也不會出城與北狄作戰。

鎮遠侯是個例外。

他是百年來第一個主動對北狄發起沖鋒的人,自他之後, 夏軍對待北狄, 才一改往年的懦弱抵抗。

所以被封揚威將軍。

李淑第一次見鎮遠侯, 鎮遠侯還不是鎮遠侯, 只是一個剛立下戰功的新起之秀,從校尉提升為將軍,揚威將軍名號雖響,可大夏被世家把持,出身低微之人,永遠進入不了貴族社會。

況軍營裏有著無數想要攢軍功的世家子弟,鎮遠侯的戰功赫赫,更是惹了他們的眼,故而鎮遠侯在華京城並不算受歡迎,遠不及在邊關的身受百姓愛戴。

平庸無主見的天子,冷漠的朝臣,身受排擠的待遇,繁華巍峨的華京城,讓第一次還朝的鎮遠侯,深深地感覺自己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鎮遠侯與朝臣們沒甚話題可講,世家子弟更是以白眼待他,他在華京待得無聊,便時常去校場打發時間。

李淑就是那時候見到的鎮遠侯。

那一年她十二,鎮遠侯十八,她騎著棗紅色的小馬駒,看他身下縱然是一匹劣馬,也能在他的駕馭下飛馳如閃電,恍恍然有騰雲駕海之態。

李淑便有些意外,問身邊內侍:“他是誰?”

內侍看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說道:“看模樣像是揚威將軍。”

李淑點點頭,便道:“等他下了馬,請他過來,我向他討教討教禦馬之術。”

內侍應下,一路小跑去校場等著。

李淑騎了一會兒馬,便在一旁的涼亭下喝茶賞景,等內侍帶來鎮遠侯。

不知道過了多久,鎮遠侯才跟著內侍過來。

小內侍弓著腰,越發襯得他身材高大,英武不凡。

他與涼亭臺階下向她抱拳行禮,劍眉微斂,氣質如出鞘的刀劍,淩厲帶有肅殺。

她自幼長在深宮,宮裏的衛士雖多,可氣質甚少有這般淩厲的,如同踏過屍山血海而來的修羅一般。

她微微蹙眉,內侍便道:“將軍,您嚇到公主了。”

鎮遠侯擡眉,折鋒般的眉頭舒展開來,笑出一口大白牙,道:“公主殿下。”

仿佛剛才浴血而來的殺伐之氣,是她的錯覺一般。

那時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在他肩頭,李淑的心突然便平靜了下來。

前所未有的靜。

李淑抿了一口茶,道:“你便是揚威將軍,李致遠?”

鎮遠侯笑了笑,道:“末將無姓,無父無母,旁人喚末將阿遠,李致遠,乃是天子賜姓賜名。”

李淑微微一怔。

她知道鎮遠侯出身低微,不曾想,竟低微到這種程度——不知父母家人的孤兒,甚至連姓什麽都不知道。

李是國姓,將他賜姓為李,是天子對他的厚愛了。

鎮遠侯道:“公主殿下喚末將阿遠便好。”

“阿遠?”李淑喚了一聲,果然比甚麽李致遠要順耳多了。

李淑問了鎮遠侯馬術。

世人常道,鎮遠侯是個十足的暴脾氣,戰場上殺敵從不手軟,然而李淑在聽他講解馬術時,便覺得,世人之言不可盡信。

他沒有傳聞中那般嚇人,更沒有長了三頭六臂,不過是一個意氣風發的英武男子罷了。

聊到最後,他們聊到胡人,李淑道:“胡人都壞透了,有朝一日,我大夏軍隊踏平北狄,將胡人斬草除根。”

鎮遠侯悠悠一笑,道:“末將在未見過公主之前,也以為天家公主皆是眼高於頂,瞧不見世間喜樂的。”

李淑蹙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鎮遠侯不知從哪掐了一棵草,噙在嘴角,笑著道:“胡人裏也有好人,比如說.......”

“比如說什麽?”

“比如說,末將幼年瀕死之際,給末將餵了一口水的那個胡人女孩兒。”

鎮遠侯說,如果再度相見,他一眼便能認出那個胡人女孩。

李淑便問:“認出來之後呢?”

鎮遠侯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得一臉溫柔:“娶她呀。”

“你與她許久未見,萬一她嫁人了呢?”

鎮遠侯似乎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他想了許久,道:“胡人男子粗暴無禮,將女人視作貨物,她的夫君,多是如此。既是這般,末將便殺了她的夫君,將她救出來,三媒六聘,迎她入門。”

李淑又道:“夏人的土地容不得胡人。”

鎮遠侯便道:“那末將便帶她四海為家。”

“總之,天高海闊,末將必不負她。”

時隔多年,李淑依舊能想起鎮遠侯說這句話時的模樣。

殘陽如血,將他的眼角染得微紅,他的眼底,似乎閃著星光。

日子便一日一日地過,閑著無事的十八歲的鎮遠侯,成了十二歲的李淑的馬術師父。

鎮遠侯出身不高,沒有機會去熟讀詩書,李淑便教他讀書寫字,還絞盡腦汁,弄了幾本兵書拿給鎮遠侯。

鎮遠侯很是喜歡。

其他公主們琢磨著招一個高門顯貴的世家子弟做駙馬,無人理會李淑日日學馬術,就連經常找事的皇後謝元,見李淑整日裏泡在校場裏,竟也安分了許多。

李淑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為平靜的一段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北狄來犯,鎮遠侯隨軍出征,李淑跟隨天子,前去送軍出征。

鎮遠侯一身鐵甲,騎在馬上,向她吹了一個口哨。

周圍皇子公主們紛紛唾棄鎮遠侯的輕挑行為:到底是邊陲沒名沒姓的野民,縱然被封做將軍,也是上不得臺面的。

李淑揮著錦帕向鎮遠侯道別。

一月後,鎮遠侯來信,說他找到了他的胡姬。

鎮遠侯的字比在華京時寫的好看了許多,只是字跡有些浮。

想了想,李淑覺得,大抵是因為心中太過歡喜吧。

畢竟鎮遠侯想胡姬想了許多年,如今一朝圓夢,自然是喜不自禁。

鎮遠侯從來不是一個將事情留在明天去做的人,他讓人給胡姬裁了新衣,當晚便入了洞房。

鎮遠侯還說,戰機緊迫,他先委屈胡姬了,等他大勝歸來,再給胡姬補上一個隆重的婚禮。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胡姬聽不懂他說的話,不過不要緊,他尋了通曉夏胡兩話的人,教胡姬說夏人的話。

李淑很替鎮遠侯高興。

給鎮遠侯回信時,她還送上了一份賀禮,衷心祝願鎮遠侯與胡姬白首偕老,長命百歲。

鎮遠侯卻久久沒有回信。

三月後,她聽宮人說,胡人來犯,一夜屠城。

鎮遠侯殺人殺紅了眼,領大軍追擊近百裏。

鎮遠侯再也沒有給她寫過信。

春去秋來,轉眼她十五歲了。

她是父皇第三女,前面兩位公主不甘於謝元的壓迫,奮起反抗,卻或死或瘋。

這種結局時常讓她覺得,活著便是一種幸運了,至於其他,她不敢去想。

今年又死了一位公主並皇子,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謝元雖然跋扈,可也怕自己引發眾怒,便對她的迫害放松了許多,甚至還為了全一國之母端莊賢淑的面子,說要為她挑選一個品貌端正的駙馬。

謝元說的話,她從來不信。

直到謝元將鎮遠侯的庚帖擺在她面前。

謝元道:“揚威將軍戰功赫赫,此次歸來,本宮便奏請陛下,封他為鎮遠侯。”

“如此一來,倒也足以與你相配了。”

李淑放下庚帖,看了看謝元,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斟酌片刻,李淑道:“他不會娶我的。”

謝元便笑了:“本宮的旨意,由不得他不娶。”

鎮遠侯最後也確實娶了李淑。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年少時的歡喜更重要的事情——謝元開出來的條件,讓鎮遠侯無法拒絕。

這些年來,宮中公主皇子們死傷無數,世人懷疑是謝元下的毒手,謝家人又仗著謝元的勢,橫行無忌,端的是比天家皇子皇孫們還要尊貴。

謝元需要一宗婚事挽回她的名聲,而鎮遠侯,也需要盔甲與糧草,讓他與北狄來年再戰。

至於李淑,她作為為數不多在謝元的迫害下活下來的公主,也需要一個避風港,讓她歇一歇腳。

李淑嫁了。

大婚那夜,李淑遣退新房裏伺候的婆子與侍女,給鎮遠侯斟了一杯酒。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鎮遠侯了。

鎮遠侯的氣質越發冷冽,如再無劍鞘包裹著的利刃,鋒利無比,傷人傷己。

李淑自飲一杯,把另一杯遞給鎮遠侯。

鎮遠侯握著酒杯,幽冷的目光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淑道:“我知道你不愛我,與我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這樣也好。”

她輕笑。

她在深宮裏過了太多年,綿裏藏針的算計,明目張膽的陷害,讓她的心裏再也沒有一寸柔軟。

“我也不愛你。”她靜靜道。

鎮遠侯緊蹙著的眉間終於有了一絲松動,審視她片刻,開口道:“公主殿下,我既娶你,便會護你無憂,至於其他,我很抱歉。”

李淑笑了笑,道:“不用說抱歉。”

“能攜手一生的,除卻夫妻,還有戰友同袍。”

她與鎮遠侯果真如她說的那般,成了戰友同袍。

鎮遠侯與她說戰場上的血肉模糊,與她講大漠風光,鎮遠侯還說,公主殿下,你困在深宮太久了,你應該走出來看一看,大夏壯麗河山。

她看著面前的英武男子,心中是前所有為的澎湃。

她的心不再是死水一潭,她開始向往建功立業,而不是拘泥於深宮中的陰謀詭計。

鎮遠侯親手為她打開一扇她從未見過的,波瀾壯闊的世界。

她開始明白,這個世界上,有著比愛情,比活下去更為重要的東西。

那種東西,叫敢於天公試比高,叫命運,就該掌握在自己手中。

鎮遠侯從一個燒火的小兵,一路封候拜將,她也可以從一個備受迫害的小公主,長成一個能與謝元抗衡的公主殿下。

她在鎮遠侯身邊,度過了一段全新的、充滿希望的生活。

她很歡喜,覺得上天終於垂憐了自己一次,掙紮在石縫中生存的野草,也能感受到春風的撫摸。

可惜,天公總是在你看到希望曙光的時候,又狠狠將僅有的溫暖陽光奪去。

鎮遠侯死了,與數十萬的將士一起埋骨他鄉,屍首都不曾尋回。

她知道,鎮遠侯是為自己死的。

鐵腕狠絕如謝元,是不會允許鎮遠侯成為她的靠山,讓她與自己並肩而坐的。

早已不知道悲傷難過為何物的她,第一次哭紅了眼睛,哭啞了嗓子。

世人都道她愛慘了鎮遠侯,才會如此失態,然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情無關風月。

她失了鎮遠侯,便失去了可以飛翔的翅膀。

她想去邊疆,她想去徹查鎮遠侯的死因,她知道他絕非輕急冒進之人,他絕不會犯這般愚蠢的錯誤。

可是她不能。

天家的公主,自來沒有給駙馬守寡的道理。

身為皇後的謝元,也不會允許她知道真相。

她又嫁了,這次是程仲卿。

一個擁有絕世好皮囊的溫柔世家子弟。

漫長歲月中,謝元越發無理取鬧,對她的陷害無所不在,程仲卿總是告訴她,莫怕,他會護著她。

她信了。

後來程仲卿納妾了。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天生堅強,殺伐果決。

她所有的沈默與隱忍,在程彥將李夜城領到她面前時,終於爆發。

她用鎮遠侯教她的排兵布陣,將謝元的兵馬引出城外,只留下宮中禁衛軍,而後聯合鎮遠侯舊部,一舉逼宮。

她盡殺謝家人。

當只剩下謝詩蘊一家時,程仲卿跪在她面前求她:“你縱然殺盡天下人,鎮遠侯也回不來了。”

她看著那個清風朗月的男子,長劍終究沒有揮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鎮遠侯的名字了。

她逼宮也好,篡位也罷,為的不是鎮遠侯,為的是那些她本可避免,卻沒能避免的悲劇。

她恨自己,更甚於謝元。

屍堆滿地時,她又想起鎮遠侯與她說過的戰場風光。

她扶泓弟登基,點李承璋為太子,而後帶著兵馬,去了邊塞。

算一算時間,鎮遠侯已經死去十年了,他心心念念的滅北狄,重振大夏國威,只做了一半。

鎮遠侯死了,她便來替他,也算全了他的雄心壯志,他對她的教導之恩。

她看著鎮遠侯說過的蒼茫邊塞,時常會想,若她當年沒有輕信謝元不會下毒手,若她提醒鎮遠侯防備著謝元塞過來的人,那麽鎮遠侯與數十萬將士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如同今日。

李淑冷冷看著衣著光鮮的世家子弟。

他們是否也如數年前謝元安插在軍營裏的人一般,將鎮遠侯所遭遇的事情,套用在她,或者李夜城身上。

只是可惜,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躲在鎮遠侯身後、需要鎮遠侯庇護著的小公主了。

她是長公主李淑,她的命,只在自己手中。

李淑道:“還不快滾!”

多年征戰沙場,讓她身上多了與鎮遠侯一樣的殺伐淩厲,世家子弟都是養尊處優的,見她動怒,忙不疊退下。

李淑去找了程彥。

程彥給她倒了一杯茶,她嘗也未嘗,便開門見山道:“阿彥,之前是我天真了。”

她信她的泓弟不會傷她的性命,可泓弟身邊的人呢?

她信不過。

她更信不過,泓弟身邊對她虎視眈眈的眾多世家。

李淑道:“鎮遠侯的悲劇,發生一次便夠了。”

程彥秀眉微動,道:“母親是要我提前做打算?”

李淑點頭,道:“不錯。”

程彥一直懸著的心便落了下來。

母親若不支持她,她行動之間便要受世家們的掣肘,如今母親終於松口,她便可以放開拳腳去做事了。

舅舅雖然是親舅舅,可舅舅身邊的人,個個如狼似虎,恨不得將她們母女二人生吞活剝。

往年舅舅倚重母親,從來不信旁人之言,近日也不知怎麽了,越發忌憚母親,培養李承璋與薛妃的勢力,削弱母親的兵權,甚至還往軍營裏塞人。

鎮遠侯的前車之鑒擺在那,如何不叫母親不心驚?

程彥道:“母親放心,此事我自有決斷,母親只需看好軍營便可。”

——事實上,北狄虎視眈眈,已經非常消耗母親的精力了,母親根本無暇分心朝政。

朝堂之上的事情,主要還是靠她自己。

李淑頷首,聲音悲涼:“十年前我兵逼皇城之日,盡屠血親族人,身邊只留了泓弟一個親人。”

李淑話音微頓,擡眉看著程彥,道:“阿彥,你懂我的意思嗎?”

程彥心頭一酸。

她經歷過李淑逼宮,看李淑身著盔甲,面無表情殺盡自己的親人。

世人都道李淑蛇蠍心腸,心性薄涼,弒父殺兄,手段殘暴。

可若不是被逼到絕路上,誰願意雙手染血,親手斬殺自己的血親呢?

程彥默了默,道:“我從未想過傷害舅舅的性命。”

李淑撫了撫程彥的發,溫聲道:“你明白便好。”

李淑軍務繁忙,與程彥說完話,便匆匆又回了營地。

程彥揉著眉心,盤算著自己該如何應對舅舅接下來的動作。

母親的精力雖然主要放在防守北狄上,幫不了她太多,但還是給她留下了一個極為可貴的幫手——羅生。

天家的兩大暗衛,一是七殺,二是羅生,有了羅生,她後面的路會好走很多。

正當程彥拿著羅十三遞來的羅生暗衛們的資料時,一個不速之客登門了。

之所以說是不速之客,是因為程彥覺得他們還在冷戰期,依著某個喜怒不定又小心眼的人的脾氣來講,是不大可能主動找她的。

但他還是來找她了。

被道童們推著輪椅過來的。

李斯年既然來了,程彥便也撿個臺階下來——她是個頂俗氣的人,險象環生的情況下,她哪還有心思跟李斯年生悶氣?

程彥讓半夏泡了李斯年愛喝的茶。

李斯年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一旁立著的羅十三,淡淡道:“恭喜翁主。”

“長公主殿下終於想明白了。”

“不是想明白,”程彥道:“而是不想走鎮遠侯的老路。”

李斯年不置可否。

兩人一時無話。

片刻後,李斯年主動打破了沈默:“當初是我不對,我不該向翁主發脾氣。”

說是發脾氣,其實更多的是跟自己生氣。

他覺得自己做得已經足夠明顯了,偏程彥一點也感覺不出來,話裏話外,覺得他們清清白白,毫無兒女私情在裏面——談感情多傷人啊,還是談談利益比較好。

三兩句話,把他氣得吐血。

而當事人還一臉坦蕩,努力地與他劃清界限,仿佛他是那沾之即死的毒藥一般,避他於千裏之外。

程彥道:“你明白便好。”

“我好端端的一位翁主,連天子的臉色都不用瞧,偏還要去瞧你的臉色。”

說到這,程彥撇撇嘴,感覺自己分外委屈:“李斯年,你別太恃寵而驕。”

李斯年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是誰恃寵而驕。

也罷,長路漫漫,他的小翁主不開竅,他便只能寵著了。

“小翁主現在有何打算?”

李斯年問道。

程彥道:“舅舅一向仁善,且對母親極度信任,沒道理突然間便轉了性子,且做出來的事情毫不掩飾,我瞧著,他倒不像是要往軍營裏安插人手,更像被人挑唆了,是故意去傷母親的心。”

她的母親何其剛烈,經歷過鎮遠侯一事,對朝中貿然往軍營裏送人極度警惕,根本不允許任何人在她的軍隊指手畫腳。

舅舅明知道沒有結果,還是如此行事,其用意便頗為玩味了。

“我想看一看,舅舅身後之人究竟是誰,是咱們的那位楊丞相,還是盛寵六宮的薛妃。”

她與李斯年的矛盾一旦說開,只三言兩語,便又恢覆了親密無間的盟友狀態,仿佛之前吵得面紅耳赤的,並不是他們一樣。

程彥心中好笑,忍不住想起母親評價他倆的話——吵吵鬧鬧,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李斯年眉頭微動,道:“薛妃雖有奪嫡之心,但薛家的那位老爺子,可是位老狐貍,最懂明哲保身之道,不會允許薛家插手奪嫡之事。”

“依我看來,是薛妃與楊丞相聯手促成的此事。”

李承璋對賜婚楊丞相孫女的事情並無太多表情,說明他之前便知道會被賜婚,他與楊丞相,在沒有被賜婚之前,便已經勾搭上了。

其中千針引線之人,多是生子之後便越發不安分的薛妃。

程彥蹙眉道:“薛妃也太膽大了,竟然敢給李承璋送去這麽大的靠山。”

李斯年道:“靠山越大,便是樹大招風,惹人忌憚,如此一來,旁人便註意不到她了,她的兒子如今又小,無需急於一時,只需把李承璋推出來與我們打擂臺便是了。”

“這才是她的聰明之處。”

程彥挑挑眉,道:“看來咱倆只能先動楊丞相了。”

薛妃心細如發,又在深宮,把柄不好抓,但楊奇文便不一樣了。

程彥呷了一口茶。

茶具是鈞窯的,身邊侍女個個貌美如花,比之後世的霸總也不差分毫。

程彥清了清嗓子,仿著霸總說了句話:“天涼了,讓咱們的楊相爺換個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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