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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存折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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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金欲墜,蘇向晚回來之後,先給自己通了個頭,又放下簾子把身體擦了一遍。

看狗蛋和驢蛋一直在門上繞來繞去,把他倆叫了進來,也給壓盆子裏,結結實實的通了個頭。

倆孩子身上全藏的什麽似的,一洗,盆子裏就是一層泥。

而她的土布衣裳上,也全是泥,而且,她總共就兩件衣裳,全洗了,居然沒得穿。

好在倆孩子懂事,把水擡出去倒了,再從窖裏打出新水來,一盆盆的給她換水。

天啦,她真想搬出去啊。

今天宋老三,還有宋光光,宋光光家的山子,二山,以及老太太娘家,曹家外舅家的幾個孩子全來了。

當然,全是來看望宋庭秀的。

你說,這要是自家獨門獨戶的住著,有多舒服,她就穿的少點兒也可以出去不是。

現在倒好,家裏全是客,她就得坐在屋子裏等衣服幹。

這不,吱吱又饞奶粉了,正在哇哇的哭,不停往她胸前拱呢。

蘇向晚來之後,就給這孩子斷奶了。

大齡單身女青年給孩子餵奶,她過不了心理上的那一關啊。

孩子奶癮犯了,隔衣腦袋抵著,一會兒聞聞香味兒,再嘬巴嘬巴,再吱吱的叫兩聲,理直氣壯又嬌滴滴的,完全沒發現,自己在奶奶的眼裏,是個克死爸爸的煞命星呢。

“驢蛋,奶涼了嗎,快點端進來給你妹喝。”蘇向晚喊驢蛋呢。

雖然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是一對雙生,但驢蛋就是比狗蛋更懂事,更會幹活兒。

這會兒,他在外頭盯著小吱吱的奶,防著小金貴那個不長眼睛的偷喝呢。

但是,奶碗端到面前,吱吱不肯喝啊,她餓,猛吸一氣會嗆到,要咳好久才能有喝第二口,所以她不喜歡端著碗喝。

她喜歡的,是吮媽媽乳汁的感覺啊。

蘇向晚還真是無奈了,這有啥辦法好想呢:“驢蛋,你說咋辦?”

驢蛋也愁眉啊,不知道咋辦。

這時候,就見狗蛋拿了一根麥竿竿的管子進來了,一折,輕輕往碗裏一放,再把一頭伸進小吱吱的嘴巴裏:“媽媽,你看妹妹吸開啦,吸開啦。”

“這法子是真好,我想不到。”驢蛋拍了狗蛋的腦袋一把:“你不愧是我兄弟,真的。”

蘇向晚輕輕拍了拍狗蛋兒:“你可真是個聰明的好孩子。”

當然,也是因為聰明,他上輩子犯的罪,最後造成了兄弟相殘,誓不兩立呢。

這不,單身女青年蘇向晚專心的盯著咕咕吃奶的小吱吱,孩子兩只眼睛也睜的圓圓的看著她呢。

漸漸的,她居然覺得孩子吃奶是件很好玩的事兒。

好吧,她從這孩子的臉上,依稀能看到上輩子妹妹的影子,正在專註端詳著呢。真想親一下啊,這稚嫩可愛的小臉蛋兒,怎麽就那麽美呢。

她精致的跟個瓷娃娃似的。

就聽驢蛋輕聲說:“媽媽,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蘇向晚楞了一下。

驢蛋頗有深意,但又假裝天真無謂的說:“昨晚我做了個夢,夢見你穿著件精胳膊的,可漂亮的裙子,躺在一張軟軟的大床上,我哭著想拉你起來,想讓你回家,可你不起來,你還說,這地方太好了,你再也不會回宋家莊了。”

軟軟的大床,漂亮的裙子,那是不是意味著,原身到了21世紀,接手了她的生活,於是就不想再回來了呢。

“我啊,本來一點都不想回宋家莊的。”蘇向晚故意輕輕揉了揉驢蛋毛絨絨的頭發,又柔聲說:“可我想,我要不回來,有個傻小子就要傻傻的,坐在村頭的大柳樹下直勾勾的坐上一整天,不等到我就不回家,直到變成一塊石頭,於是我就回來啦。”

說著,她就輕輕兒的,點了點驢蛋的鼻梁。

驢蛋突然雙手就把她給圈住了,特肉麻的,就來了一句:“放心,就算整個宋家莊都沒了,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也永遠永遠,不會再叫任何人傷害你。”

今天奶奶吵著要打媽媽的時候,驢蛋正好跟著爺爺去築田梗了,要他也在地裏,他肯定會保護媽媽,掀翻奶奶的。

就為這點事兒,驢蛋到現在還在自責呢。

他的這種男友力,這綿綿的情話,簡直能把人的心給融化啊。

蘇向晚心說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愛死這小家夥了。

男人是啥,無所謂。

宋青山是誰,滾一邊去吧。

有這倆小男神,我這輩子就活的足夠了。

終於,本家和外家的男人們一個個的,走了。

廳屋裏,也寂靜了。

“什麽叫貸款憑證是我弄的,我沒有。”廳屋裏隱隱傳來爭執,宋老三高聲的否認著。

宋老二就算坐在椅子上,那也是卓然於群的軍姿:“信用社的貸款憑證可不容易拿,而這家裏別的人幾乎不出門趕集,就你,你一直住在紅星公社。”

“說不定是青玉呢,青玉也讀過書,估計是她想給大嫂栽贓的。”方苞玉趕忙轉移戰火。

宋青玉急了:“三嫂,沒你們這樣欺負人的吧,我本身就是一個寡婦,怎麽可能再去欺負大嫂?”

“你們一個個的,都欺負了老大媳婦,不過是我為了家和萬事興,把自己當瞎子罷了。”宋大爺重重兒吭了一聲,說:“得,我把我自己苦死,希望你們有一天,看在我累死的份兒上,消停一下。”

“讓蘇向晚走啊,她走了,咱家保證齊樂融融,再沒有任何人會吵架?”宋老太高聲的說。

“大嫂娘家現在是黑五類,你讓她回去,她不得跟著她娘家人一起住牛棚?”宋庭秀反問他媽說。

蘇向晚的娘家在蘇家旮旯,娘家有三姊妹,一個弟弟。

那不,她爸解放前,給國民黨抓去當過一段時間的隨軍醫生嘛,就為著這個,六六年給劃成反革命了。

蘇父當時就死了,蘇母也是明理之人,把自家所有的財產全分給了三閨女,然後一紙書信,跟她們斷絕了關系。

如今,蘇向晚的娘家弟弟和娘家媽,還在整個清水縣最苦最偏僻的胡家岔岔勞改著呢。

但是,這事兒蘇向晚自己並不知道,因為當時革委會前去蘇家旮旯的時候,正好宋庭秀在,是他前去交涉這事兒的。

也是為了不讓蘇向晚擔心嘛,回來之後,只說她娘家不認她,跟她斷決母女關系了。

而原身呢,又傻,對於宋庭秀的話無有不信,也不出去打聽打聽,還就真的以為,自家媽把自己給不要了呢。

當然,宋庭秀也是一力作主著,讓蘇向晚留下來的人。

……

“你以為是我打她?你全村問問去,她給你寫信,她打孩子,她整天不是上吊就是跳河,明明是她整天在鬧好不好?”宋老太說著,氣的都捂上心臟了。

“她還往我頭上扣過糞簍子,拿著我的錢出去浪花,我怕人說我虐待兒媳婦,我啥也不說。”

宋老三添油加醋呢:“二哥,當時可是大嫂去了一趟冬風市,大哥才死的。把她送走吧,讓她回她娘家去。”

“飛機失事,跟大嫂有啥關系?”宋庭秀聽他媽告了半天的狀,本來就很惱火,這下倒好,氣全發給弟弟了。

宋富高聲說:“我爸說了,男人不論幹啥大事兒,幹之前都不能碰女人,碰了就是沾晦氣。”

方苞玉一把就來捂他的嘴:“這孩子,咋說話呢。”

顯然了,這是她在家裏經常搗鼓的話,給孩子記下了嘛。

宋庭秀畢竟當兵的嘛,性子沖,直接給了宋福一大腳,把他惹哭,這事兒才算完。

“這樣吧,既然我來了,你們也對大嫂怨氣都這麽大,咱們分家吧。”宋庭秀站了起來,果斷的說:“媽,你把咱家現有的存款統計一下,改天拿出來,大家一起分家。”

好嘛,剛才還在告狀的所有人,紛紛都急了。

“二哥,啥叫個分家,你咋能說這話呢?”方苞玉急了。

要知道,他們倆口子橫豎不在家裏幹活兒,但是,萬一哪一天,方苞玉她爸的保管員不當了呢,回來分了家,難道讓他倆一家子下地幹活兒去?

而宋青玉呢,寡婦啊,帶著個孩子,沒有倆哥哥在上頭支撐著,咋能找到好人家。

咋有在娘家這麽閑適的日子過。

所以,剛才還在討伐蘇向晚的人,全都變了口風:“家不能分,我們給大嫂賠情道歉,往後對她好成嗎?”

“就狗蛋和驢蛋,那是我親兒子,得,明天我給他們買油圈圈吃,哎呀,好久沒吃過油圈圈了啊。”宋老三趕忙的就說,這是準備要滅火呢。

院子裏昏黃的月光灑著,燭光照映著。

驢蛋坐在炕沿上,靜靜兒的聽著廳屋裏人的談話。

小狗蛋兒蹲在地上,扣地縫呢。

“哎,狗蛋,地裏有錢呢,趕緊扣,我都看見啦,一張十元大團結。”蘇向晚突然就說。

狗蛋一聽樂了:“哪呢哪呢,媽媽,我趕緊扣。”

“媽的意思是,地裏又沒錢,你扣啥扣,小心扣壞了地。”驢蛋突然就是噗嗤一笑。

狗蛋紅著臉站起來了:“媽誆我呢。”

蘇向晚趁勢在這孩子汗浸浸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沒說話,只看著他笑呢。

狗蛋摸著臉,不可置信的說:“哥,哥,媽親我呢,親我呢。”太得意了,必須炫耀一下。

蘇向晚轉身,把昨天剩下的半個油圈圈一人給倆孩子掰了一半,看他倆大撕大嚼著,指著狗蛋的鼻子說:“你往後要不是走哪兒都蹲著,而是能跟你大哥一樣好好兒坐著,媽媽每天都親你一下,好不好?”

狗蛋狠狠的點了一下頭,看了驢蛋一眼,突然就指著哥哥笑了:“哥哥好像不受活哦。”

不受活,在秦州老話裏,是吃醋,心裏不舒服的意思。

蘇向晚一想到這倆孩子將來要撥槍相見,成死仇,不敢厚此薄彼,既然親了一個小冤家,那就把另一個也親一下呢,但是還沒親到呢,驢蛋刷的一下,紅著臉就躲開了。

呵,臭小子,搞得她多在乎他似的,不理他了。

結果,蘇向晚剛躺下,小家夥悄瞇瞇的,又湊過來了。

“媽媽,我死了的爸爸到底是個啥樣的人啊,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孩子說。

蘇向晚費力的在腦海裏回憶著,但還是回憶不起來,原身的腦海裏,就只有宋庭秀的模樣。

倆人一起去冬風市時,擠在火車上,他給她買來的大白兔奶糖,餅幹,還有用大搪瓷缸子泡著的奶粉。

天啦,蘇向晚扶額,心說,原身怎麽就一點也不走腎,光走心呢。

好歹睡過幾回,有了仨孩子,你倒是記得那個男人的相貌啊。

這就害的,蘇向晚對於宋老大的印象,就只有原書中的描述。

說他年青的時候粗中有細,細中有粗,個性幽默,為人內斂,最重要的是,特別擅長手工巧物,再兼智商超群。

當然了嘛,男主的爹,那得是比男主更蘇的人物。

人家將來可是會成華夏共和國改革開放後第一代弄潮兒的人,是實現四個現代化的時候,天天上報紙的人。

可這麽蘇的人物,原身怎麽就一丁點兒都不記得他長了個啥樣兒呢。

接下來幾天啊,不論宋青玉,還是方苞玉,還是宋老太,對仨孩子,那簡直叫個如沐春風的好。

當然了,去年宋庭秀回來探親的時候,他們也這樣兒,變著法兒的對仨孩子好呢。

但是,等宋庭秀一走,該咋樣,還是咋樣。

蘇向晚每天納著涼,搖著扇巴子,吃著青玉端來的,帶著油的酸拌湯,美滋滋兒的就想,家是你們想不分,就能不分的嗎?

這不,宋老太和方苞玉倆正在竊竊私語呢。

“媽,大哥的撫恤款還在吧,你該不會是又給我大嫂了吧?”方苞玉問說。

她和宋老太的大閨女宋大花屬於換親,宋大花是方苞玉的大嫂,也是娘家大姑姐,那個女人,本事大著呢,最會騙老太太的錢。

宋老太包票打的好著呢:“五百塊,我天天貼身攥著呢,丟不了,放心吧,有我在這兒就分不了家的,就算她蘇向晚鬧著要分家,橫豎錢在我手裏,要怎麽打發她,還不是隨我?”

“撫恤金的折子還是拿我大哥的戶頭開的吧,他人都死了,要不,放我戶頭裏。”方苞玉其實想趁勢摟錢。

宋老太揮手呢:“你的戶頭,那成啥了,你放心,我攢的錢將來全是屬於福娃子的,但你們兩口子現在甭打錢的主意。”

大兒媳婦除了鬧騰小叔子,克死丈夫讓老太太討厭,至少還能拿捏得住。

這個三兒媳婦,又懶又饞,整天就只會旁門左道的挖錢,要不是她是倉庫保管員家的姑娘,要不是她給老太太生了福孫子,宋老太只會不停的啐她。

老太太這錢啊,往誰的戶頭上不都轉,就放在死了的大兒子戶頭上,踏實。

當然,那存折也攥的緊著呢。

可惜嘍,錢是存折就能管得住的嗎。

那不,蘇向晚抱著小吱吱,正在村頭浪著呢,宋建國開著拖拉機從紅星公社回來,遠遠就在喊呢:“向晚,向晚,趙輔導員說,讓你去鄉上一趟,縣城有封你的掛號信,讓你去取呢。”

喲,存折到啦?

蘇向晚咧開嘴就笑了:“好吶,謝謝你啊建國。”

明天就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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