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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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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俏這樣的“狠腳”並不一定會真的沒收了這些人的“作案工具”,但是將來男科排隊的時候一定會看見他們的身影。

二兩真的是很脆弱啊,終於擡起腳也踩了一個脫了褲子的男人的小孟姑娘如是想,這一腳踩下去,似乎她心裏的一些東西也被她一並踩到了腳底。

這個從小缺乏父母關愛的女孩兒曾經的夢想不過是考上一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然後找一個自己中意的男人安安分分地過一輩子,相夫教子照顧姥姥。

可是現在,通向這個夢想的門似乎也被她踩了下去,並且真真切切地踩爛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曾經對異性有過期待,現在的她腳踩著這個剛才還要傷害她的男人,覺得過去的自己真是又傻又可憐。

雖然臉上還掛著淚,雖然驚惶和絕望還沒有褪去,但是現在的孟雅言竟然是笑著的,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的笑容依然帶了兇狠的味道。

這樣的她,讓方來來的內心感覺到了從沒有過的疼痛和酸楚。

孟雅言不願意回家,她怕嚇到和自己相依為命的姥姥,但是怎麽能讓一個老人同意自己還沒成年的孫女跑到別人家呆一晚上呢?

路俏從小孟姑娘的手裏接過手機,調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章宿擡眼,看著那人站在一群“屍體”的中間滿臉笑容地對著手機另一邊賣萌,聽手機裏隱約傳出的聲音,她似乎幾句話就把小孟姑娘的姥姥哄成了她姥姥。

方來來和李小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幾分鐘前這位不是還在狂踩別人的“二兩”麽?難道現在彪悍的人都流行精分?

掛掉電話,路俏的臉幾乎瞬間就恢覆成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一個機器人突然沒電了一樣,又把兩個未成年給嚇到了。

其實孟雅言也有點接受不能,前兩次和路俏見面的時候,路俏都打扮成了標準的“女神樣”,舉止文雅表情柔和,而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穿著一套運動服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讓她覺得陌生——也更可靠了一些。

路俏帶著小孟姑娘就要回家,整個事情的善後處理她交給了章宿:“見義勇為的是你,那還要麻煩你了。”

表情嚴肅的眼鏡男覺得他每次見到的路俏似乎都和他認知中的並不一樣,上次在九科的路俏裝傻滿級、無賴滿級,這次的路俏已經進化了——她已經開始無恥了!

“為什麽把事情交給我?”

你把他們弄成了四長一短又讓我解決,你是把我當見義勇為的還是見死不救的?

路俏扶著抱著她胳膊的小姑娘慢悠悠地說:“炸蝦、小餛飩,還有……明明應該外調卻又出現在都城的你,章宿,對這些人用了藥劑,報告你大概要寫很久吧?”

藥劑?章宿?原本一直註視著孟雅言的方來來看看章宿又看看路俏,默默地縮了縮身子,在幾十年後這些科學狂人也是絕對不能惹的存在,章宿這個名字他在“未來”絕對聽到過。

方來來的靠近讓孟雅言瑟縮了一下身子,她的身上披著路俏的外套,這層外套就像是一個安全罩,把她隔絕在其中才能讓她安心。

章宿原本就有點面癱的臉隨著路俏的話已經冷成了冰塊,如果不是因為那邊蹲著的死胖子跟路俏接觸了十五分鐘以上身上帶了信息素,他又怎麽會來救人?如果不是這個女孩兒身上路俏的信息素更加強烈,他又怎麽可能直接用了新研制的防爆藥劑?

可惜這些如果他不能說,只能吞在肚子裏,和著憋屈與憤懣攪在一起。

“好。”章宿冷冷地丟了一個字,就開始聯系他那邊的人。

兩分鐘後,已經做好了蹲監獄準備的李小天擡起頭,就發現自己的周圍只剩下了帶著眼鏡表情冷的讓人發抖的男人。

“胖子,你和剛剛幾個人什麽關系?”

他冷冷地看著李小天,像是看著一個試驗品。

一臉青紫的小胖子抖了抖,哆嗦得恨不能擠進墻角。

方來來一路上都非常安靜,安靜得像是另一個人。

他的世界裏一直非黑即白,充斥著對強者的崇拜和對弱者的鄙視。力量就代表就一切,強者註定奴役弱者,就是在這樣想法的支配下,獲得了強大力量的他迫不及待地就想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奪更多的東西,更是因此就把自己淩駕於普通人之上。

用他們實驗自己的拳腳水平,不過其中一個很側面又很有代表性的行為而已。

只可惜他碰到了路俏,這個家夥把他的那點中二想法一腳一腳地踹了回去,讓他知道對於力量應該敬畏,讓他知道了所謂的“強者”也有恐懼,也讓他隱約明白自己應該控制自己,無論是力量還是欲|望。

當然,他是方來來,未來的方將軍,他對力量的渴求從不會停止,不然他也不再是他。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看著能輕易揍翻他的路俏生活平靜又恬淡,也讓他心有所動。

現在的他也只剩了那一點點被壓制的不甘心,相信也會在不久的將來隨著相處時間的累積而漸漸散去。

今天,方來來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又被顛覆了。

如果強大就代表了正確,為什麽他會想殺死那些欺辱女性的流氓,如果弱小就代表了承擔錯誤,為什麽他看見孟雅言流淚的樣子會覺得這個世界在崩塌和淪陷?

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十七歲的少年找不到答案,他不停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在剛剛獲得未來的記憶與力量的時候他以為自己的手上擁有整個世界,現在他覺得這個世界都不再是真實的。

此時,唯一能給他答案的人已經安置好了孟雅言,抱著從二樓撿到的兔子緩緩走下來。

這個夜晚,這棟建築依然和往常一般安靜,卿微在房間裏血戰一萬字,姚全全跳完了廣場舞之後就回房做保養去了。

只有方來來站在客廳裏,表情忐忑又脆弱。

“路俏。”他叫住倒了一杯水直接喝掉的女人,“我想……等我到了年紀,就向孟雅言求婚。我想保護她,我也想彌補她。”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孟雅言不會遭遇今天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心裏,那個愛說愛笑的女孩兒現在已經成了他一生的責任,他願意用自己的一生去承擔。

低頭扭走路的路俏停下了腳步,她過頭看著一臉鄭重的高壯少年,終於忍不住,一拳打到了他那張俊朗的臉上。

男孩兒身子飛起,重重地砸到了三四米外的墻壁上。

從戰爭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百二年,時間從她是身上肆意打磨,帶走了她的記憶、帶走了她的感知、也帶走了她的情感。

直到今天之前,她從不曾想過,自己也會憤怒。

在那些奔湧的記憶之外的新生的憤怒從她接到了方來來支吾的電話開始就在發酵,在看見了哭泣的孟雅言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這就是一百年後女人們依然會經歷的事情!一百年前那個會笑著扔給她燒雞的女孩兒沒有死在外星飛船的手裏,卻被自己的戰友兼愛慕者活活逼死,一百年後一個女孩兒因為幫別人說了幾句話要被人以最殘酷的行為對待。

這一切不過因為她們是女人。

所以那個愛慕者認為生米煮成熟飯他就能娶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回家。

所以這群混蛋認為自己只要掌握著一個女人最不堪的瞬間就能永遠從她的身上剝削資源。

女人在他們的心裏被物化成了一把鎖,身體就是她們的鑰匙,只要擁有了這把鑰匙,女人的一切就都會從屬於男人了。

這就是她所在的世界。

這就是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後的世界。

在某一個瞬間,路俏似乎看見慶朝最高貴的公主身著禮服從天階迤邐而下,裙擺像是最輕柔的雲,擦過青玉造就的臺階。

“今天你能救下十萬人,明天你還能救下十萬人……可是連我在內你都救不了了,路姐姐,你的弓箭就算能射死神明,也射不散天空的陰雲,而我,我們,就是生活在雲下的。”

十七歲的公主用聯姻爭來了清世軍的建立,那一天,有人喝醉了,她飛到空中,把所有的弓箭都向月亮邊上的雲朵射去。

現在,她打飛了自己的重孫子,因為他的心裏也有著那樣的一塊雲。

“那個叫李小天的小胖子你認識多久了?”

幾分鐘後,方來來才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甚至不敢看路俏的表情,就又縮著頭走到了她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麽,雖然這一下挨得好疼,但是他的心裏居然舒暢了幾分,好像心裏一些陰郁的東西被這一拳打散了。

“兩三年了。”少年低聲說,他揉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的牙齒似乎都松動了,“初中就是同學來著,我們一直對著幹。”

“那你知道他的秉性麽?知道他小肚雞腸麽?”

方來來慢慢點頭,臉色越來越難看。

“或者是你忘了孟雅言為了你得罪了他們?”

少年搖了搖頭。

“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沒做,今天的事情發生,原因七成在你,小孟沒遷怒是她純良寬厚。”

一直白如細瓷的手抓住了方來來的衣領,把他生生地舉離了地面:“但是不代表她就要那麽倒黴還要用一輩子去面對你,用你施舍的婚姻去永遠銘記今天的不幸。”

“方來來,若我今天的話你聽不明白,明天就滾出我的房子。”

路俏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路俏的聲音依舊平板幹凈。

可她生氣了。

就連蹲坐在沙發上吃著花生米的兔子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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