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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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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生日快樂

醫院高級護理層的病房都是裏外隔間的套房結構,夏薔坐在外間沙發上看報紙,剛翻過一頁,便見慧嫂悄無聲息走進來,懷裏抱著束剛從刑園送來的紅玫瑰。

“走了?”夏薔問。

“大小姐先走的。”慧嫂答:“三小姐哭了一陣,也走了。”

夏薔輕笑,“她倒是聽話,不讓進就走,從不費事。”

慧嫂垂首,“大小姐一向聽話。”

“她也就看起來老實。”夏薔收起報紙,讓慧嫂把花抱過來,濃艷的花瓣撫到她的臉,沁香撲鼻,“王夫人剛剛告訴我,刑懷栩借到錢了。”

慧嫂有些詫異,“太太不是囑咐過,誰都不許借她錢嗎?”

“總有那麽一兩家是和我沒交情的。”夏薔捏了片花瓣,因為真心覺得好笑,臉頰的酒窩愈發深了,“聽說她好不容易借到錢,不想著精打細算過日子,反而妄想炒股一夜暴富,真是狗急跳墻醜態百出,她怎麽不幹脆去賭?”

“大小姐可從沒炒過股。”慧嫂輕聲說:“這樣看來,大小姐的日子大概真不好過,都急成這樣了。”

“刑懷栩是什麽人,能被這點虧絆住?受苦是假,示弱才是真。”夏薔沖慧嫂笑,“咱家這位大小姐是想順我的意,把自己弄得難看點,好哄我開心,讓我心慈手軟,別和她較勁。她越是韜光養晦,我越討厭她。”

“可她如今沒家底,二十萬對普通人家不是小數目,她若真虧了,拿什麽去還?”慧嫂遲疑,“太太打算怎麽做?”

“刑懷栩這種小孩,若是生養在別人家,非龍即鳳。”夏薔回頭往病房內間看去,答非所問,她撚落幾片花瓣,指尖壓出淡淡花汁,“確實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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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懷栩離開醫院後,沒有直接回學院路,而是打車去了母親家。

母親家在縣區,她十多年前和縣中學的政治老師再婚,後生有一子,一家三口住著套七十平米的老公寓,柴米油鹽,生活簡單。

刑懷栩到的時候天已將黑,她剛要摁門鈴,防盜門便從裏打開,繼父段和祥身戴圍裙手舉鍋鏟,笑起來滿臉褶子,“你媽媽在窗戶那兒看見你了!快進來!坐車累吧?桌上給你泡了茶,熱的,去喝兩口暖暖。”

刑懷栩走進屋,正俯身換鞋,就見母親許珊杉從室內走出來,笑容歡喜,“栩栩,生日快樂!”

“姐!生日快樂!”段琥從隔壁廚房捧菜而出,他是個大男孩,面貌承襲了父母優點,秀氣文質,偏行事浮皮潦草,最愛說笑,“姐,今年的生日願望你就許覓得有情郎,嫁得如意君,怎麽樣?正好我也缺個姐夫。”

“生日願望不能貪心,”刑懷栩一本正經,“發財就好。”

客廳的燈明亮如晝,清清楚楚照亮許珊杉瘦削的臉,她的脖子上有幾道紅痕,說是發癢被自己抓的。刑懷栩找來指甲鉗,在開飯前替她剪指甲,又仔細銼圓每片指甲。

許珊杉一言不發,始終笑看刑懷栩。

段和祥讓大家洗手吃飯,段琥趁機湊過來,低聲偷問刑懷栩,“姐,醫院還沒消息嗎?”

刑懷栩搖頭,“咱們倆都配不上,外人更不好找。”

段琥沮喪,“媽媽身上癢,是不是並發癥?中毒性瘙癢感。”

段和祥和許珊杉已經各自入座,正招呼兩個孩子吃飯,刑懷栩卷起衣袖,任水沖刷掌心,冷得有些刺骨,“別急,會有辦法的。”

許珊杉幾年前查出尿毒癥,這些年雖積極治療,身體仍舊每況日下。剛查出病癥那兩年,醫生說比起透析,腎移植才是最好治療方法,可刑懷栩和段琥竟然都配型不成功,只能登記檔案,邊透析邊等待腎臟匹配從而移植。

疾病和等待都是煎熬,可許珊杉從未為此煩惱,她的憂愁只在兩個孩子身上。

一頓飯,許珊杉不停偷瞧刑懷栩臉色,刑懷栩猜她大概聽說了自己近況,正是想問又不敢問。段和祥更是老實人,見妻子不問,更不敢多言。

唯有段琥脫口而出,“姐,聽說你被趕出刑家了?正好,你來家裏住,我把房間讓給你,我睡客廳。”

刑懷栩擡眼看他,“我走了,我爸怎麽辦。”

“也是。”段琥點頭,“他是疼你的。”

段和祥趕緊給兒子添飯,堵住他的嘴。

飯後吃蛋糕,段琥堅持讓刑懷栩許願,去追求偉大的愛情。

刑懷栩撚撚手指,意思是錢來即可。

結果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閃現提示短信,點開一看,居然是銀行到賬提示。

康誓庭的二十萬,說來就來,簡直像串通好一般,是個吉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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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懷栩說要拿二十萬短線炒股,居然真就翹掉兩星期的課,整日宅在家中緊盯大盤走勢,像模像樣,快進快出。

王堯心裏發慌,每日下午必來學院路老房蹲點看刑懷栩的股票。他以為刑懷栩胸有成竹進股市,至少不會虧,可等他看清刑懷栩隨心所欲的交易做派後,他的心理建設完全崩塌了。

兩星期,刑懷栩的二十萬被茫茫股海蒸發掉十萬,死無全屍。

“刑!懷!栩!”又一個陽光燦爛的交易日結束了,王堯卻瘋了,他搖晃刑懷栩的雙肩,搖得刑懷栩頭暈目眩眼冒金星,恍惚以為見到了身披霞光的上帝。

王堯沖刑懷栩咆哮完,松開手苦口婆心地勸,“栩栩,你還有十萬,快收手吧!”

刑懷栩想想虧了十萬,大概值得夏薔莞爾,便壓下電腦,爽快道:“好。”

王堯掏心掏肺勸了十多天,均不見成效,這時得償所願,反倒難以置信,“真的?”

“真的。”刑懷栩認真點頭,轉身去吃王堯帶來的熏鴨腿。那腿熏得極硬,又極香,刑懷栩戴著手套吃得斯文,渾然看不出半點落魄。

王堯覺得刑懷栩墮落了,卻不忍心苛責她,最後跺跺腳,恨鐵不成鋼地走了。

等王堯一走,刑懷栩扯著鴨腿施施然走進廚房,穿過暗暗的門洞,走進早冬明媚的天井裏。

尤弼然不知從哪弄來一截蠟燭,正蹲在水溝邊上,拿燭油燙溝壁上的一只黑色水蛭。這樣冷的天,她的大衣下依然□□雙腿,不要命地炫耀青春。

刑懷栩蹲到她身邊,看了會兒烤水蛭,啃著鴨腿發表評論,“幼稚。”

“王堯走了?”尤弼然瞧見刑懷栩的鴨腿,“給我來口。”

刑懷栩將鴨腿遞到她嘴邊,“虧十萬,把他氣走了。”

尤弼然嗤之以鼻,“他要是知道你的底牌,不得嚇死?”

刑懷栩仰頭望向被天井圈起的小小四方天,想象自己變成寓言裏的小青蛙,“我這麽笨,又一無是處,不知道明天夏薔肯不肯讓我見到爸爸。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

尤弼然咬下一塊鴨腿肉,吧唧吧唧邊嚼邊說,“誰知道呢,女人心,海底針。要不你去和她說,你對刑家的財產毫無興趣,對她的兩個孩子不會構成任何威脅,只想要爸爸。”她呸地吐出一塊骨頭,冷嘲熱諷,“也得她肯信啊。”

刑懷栩悵惘。

“要我說,你對老婊太委曲求全,她現在這麽囂張,全是被你慣的。”尤弼然堅信刑懷栩落得如今田地,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同情。

刑懷栩嘆氣,“誰讓她是我爸的妻子,我總得讓著點。”

“呵。”尤弼然笑,“我真想勸老婊回頭是岸。”

刑懷栩忽地站起身,鴨腿骨差點打中尤弼然的臉,“上回讓你查康誓庭,有結果了嗎?”

尤弼然搓搓臉頰,“四柱配合極好而又行好運,且格局純一,無克破,而行運能得身財兩平,主富貴雙顯。”

刑懷栩瞠目,“你查他八字做什麽?”

“那沒得查了。”尤弼然攤手,“挺好一青年,品貌端正,家庭幸福,事業有成,前途無量。”

刑懷栩轉身就走。

尤弼然忙道:“去哪?”

刑懷栩說:“找筆,寫合同,我要解聘你。”

尤弼然大呼冤枉,“那你要我查他什麽嘛?自己又說不清楚!”

刑懷栩皺眉,沈默半晌後,漠然道:“我就是要查他。”

尤弼然嘆氣,“好好好,我這就去查他祖宗十八代。”她邊說邊走到天井墻邊,那兒立著架竹梯,她翻過墻頭,灰溜溜消失在刑懷栩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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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萬塊換成現金扔進河裏,至少也得一聲響。

刑懷栩又等了幾天,終於聽見這聲響。

日歷剛翻到十二月的午後,刑懷栩在家門口見到一個多月前送她來學院路的那位下屬。

“大小姐。”下屬彬彬有禮地遞上一份請帖,恭敬道:“先生出院了,太太要在家裏辦晚宴,請你務必出席。”

刑懷栩接過那薄薄請帖,忽然有些後悔,感覺自己這十萬,有點砸得太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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