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伶環溫柔地撫摸了下她的頭，柔聲細語:“師姐知道現在你長大了，如師父當初在信裏與我所說，你的劍術內力在江湖上無人能敵。師兄讓你來找我也沒錯，我們姐妹聯手的話，倒是能殺了衛景奚，然後一起離開皇宮。”

“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林渺眼睛亮了亮。

師姐說得沒錯，她也是這麽想的，蠱毒與她的劍配合在一起，只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便能取下暴君首級。

蘇伶環沈吟片刻，轉眸看向遠方，語氣凝重:“據我這些年觀察，在秋獵時，是最容易動手的時候。”

“那個時候堯王會帶領參加的臣子去無機山狩獵，也會帶上後宮妃子。而那無機山背靠臨川江，順流而下，可直達天門，是最適合殺了堯王後逃跑的路線。”

林渺當機立決:“那就聽師姐的，在秋獵時刺殺暴君。”

“可是，”蘇伶環為難地看了她一眼，“離秋獵還有兩個月，在此不能暴露身份。小渺你能撐得到那個時候嗎？”

她是指林渺的演技，怕她暴露。

林渺對她擺手:“師姐不必擔心，區區兩個月而已。”她想起什麽，又道:“對了，師姐。那暴君似乎是有什麽病。發作的時候眼睛通紅，指尖青白色，還會失去神智咬人。你說，他這會不會中的是蠱？”

蘇伶環一楞，垂下眼睛，輕聲道:“不錯，那確實是蠱毒。不過在我來之前他就中毒已久，可這蠱毒就連我也看不出是哪一種毒。”

“聽旁人說，是衛景奚幼年時中的毒，此毒無比狠辣，可使人痛不欲生，這些年都沒找到解毒之法。而他發作時，便會見人就砍。”

聞言，林渺便想起了衛景奚說的話以及那把帶血的劍，她有些好奇:“師姐可知他今日在朝堂上殺了誰？”

“暫且不知，應該是賑災銀一事的官員。”

蘇伶環搖了搖頭，看向林渺的目光變得有些覆雜，問:“師妹在他發病時怎麽做的？”

剛問完，她又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立馬跟林渺解釋道:“師姐沒別的意思，就是頭一次有人在他手中活了下來，好奇而已。”

林渺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就是這麽活下來的。”

“他剛才又發病了？”蘇伶環不經意間瞳孔縮了縮，語氣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渺不覺:“是。然後又走了，好像去阻止什麽平北將軍殺人。”

蘇伶環點頭，她從袖中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林渺。

林渺接了過來，聽她道:“小渺體內的百蠱應該已被師父練成，師姐就暫時不給你蠱蟲了。這是我新研制出的梅花膏，可防止冬日生凍瘡，不過要從今天堅持塗抹才管用。”

林渺低頭看了眼刻有點點紅梅的盒子，心情酸澀，想不到師姐還記得。

她每年冬日的手都要生一回凍瘡，疼得她拿不穩劍，這時就會挨師父的柳條，師父打完師姐就來給她上藥，然後繼續忍痛練劍。

年年如此，她已習慣，沒想到五年未見的師姐還記掛著她。

“另外，小渺也知道屏兒被下了天門迷魂香，以後她就是你的人了，一切都會聽你指示。你若要與我聯絡，便尋個借口來翡玉宮找我，或者用蠱蟲約我密談就是了，地點還是在這裏。”

林渺點點頭，蘇伶環便與她告辭了。

“小渺你也和屏兒快些回去，別暴露了。”

“好。”

待蘇伶環走後，屏兒便想帶著林渺原路返回。

林渺卻指向相反的那條路，看著那座若隱若現的宮殿，她問:“那裏是什麽地方？”

屏兒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臉頓時白了白，“那裏是冷宮，娘娘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既然可以，你在害怕什麽？”

屏兒見她不解地看著自己，猶豫片刻，還是咬咬牙說了出來:“娘娘有所不知，那冷宮是先帝在世時留下的，裏面死了無數妃嬪，雖說自從陛下登位那裏便空了下來，無人過問。可這冷宮卻邪門得很，有宮人夜裏路過那裏，說......說、說是碰見了鬼！”

她音調提高了些，又忙不疊捂嘴，害怕地看向周圍，生怕從樹叢裏竄出來個妖魔鬼怪。

古亭邊這條小路彎彎曲曲，濃密高大的樹木擋住了陽光，使這條路變得陰涼幽暗。

“都是假的，”林渺最不信的就是鬼神說，她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殺手怕鬼就成了笑話，“更何況，現在還是大白天，鬼只在晚上出來！”

屏兒卻搖搖頭，她深信不疑:“還不止一個宮人撞見了，而且有的人還是白天在附近也能撞見。”

“那有沒有看清鬼長什麽模樣？”

屏兒嚇得就是一抖，她倉惶點頭，小聲道:“是個紅衣女鬼，長舌頭，渾身是血！”

林渺一臉不信的模樣讓屏兒急得跺腳:“真的呀，娘娘你信我。要不是那裏有女鬼，剛才奴婢就帶你從那裏過來了，還節省了些時間……”

她的話音越來越小，反應過來後有些懊惱，“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林渺絲毫不介意地擺手，她道:“既然這條路也能回去，那就就走這條路吧。你要是怕的話就原路回去，我正好去看看到底沒有沒女鬼。”

她更覺得像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林渺心意已決，屏兒左看看右看看，最終還是決定跟著林渺一起走。

她可不敢自己一個人原路返回，萬一要是……眼前妍麗的少女雖性格淡漠了些，可給人一種強大的安全感，讓屏兒情不自禁相信她的實力。

兩人便順著這條小路行走，走到盡頭時，那座宮殿也徹底顯露出來。

宮殿覆蓋著層層疊疊青瓦，外圍的圍墻殘破不堪，角落還生著綠茵，掛著重重蜘蛛絲。許是因為太久無人打理，院落中雜草叢生，瓦礫遍布。

隔著墻也能看清檐下殘破的木門以及那半朽的窗欞，兩個一大一小的黑洞，惹人遐想，裏面會不會藏著什麽鬼怪。

荒涼破敗的冷宮附近格外陰森，風穿過壞了一半的窗戶，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拂在人身上，鉆進脖子裏都是涼嗖嗖的，陰冷沁人。

屏兒嚇得不敢走那一邊，特意走的林渺的右手邊。她緊緊挨著林渺的胳膊，揪著她的袖角，低頭垂眼，完全不敢擡頭去看。

林渺倒是不以為意，順著那圍墻看去，心想這冷宮倒是挺大的，似乎還有後院。

“也沒什麽鬼，你別怕。”

林渺的安慰卻沒使屏兒放松，反而更害怕了，她顫聲道:“娘、娘娘......您小點聲，別、別......”

“別把鬼喊出來？”

林渺替她補充，屏兒聲音立馬帶上哭腔:“娘娘！”

“哦，那我不說了。”林渺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忍不住多話，“放心，要是真的敢來，我會殺了她的。”

她默默腹誹，還沒殺過鬼呢，好想體驗一下。

興許是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心聲，林渺忽然聽到左邊傳來細微的響動，她凝目看去，只見木門被打開，從中閃出一道黑影。

“我在此處等等，我去看看。”

林渺眼睛一亮，丟下這句話，便想施展輕功追過去。沒想到還沒踏出一步，就被人扯住了袖子。

屏兒顫抖著雙手，死死拉著她:“娘娘別去，那裏危險！有、有......”

“松手，我看見有個——”

本想說黑影，林渺想了想，改變了用詞，“鬼，我要去殺鬼。你要和我一起的話也行。”

不嚇唬一下她，她是不會松手的。

果然，在聽到“鬼”這個字後，那雙手顫抖著瞬間縮了回去。

林渺毫不猶豫地腳尖點地，飛躍上了墻頭，就聽身後屏兒快速道:“娘娘快些，奴婢在此等你。”

“知道了。”

林渺一鼓作氣，飛快追了過去。

那黑影動作很快，若是他今日遇見的是別人，怕會僥幸逃脫。

不過可惜的是，他遇上的是號稱天門第一殺手的林渺。

即使身著礙事的貴妃裙子，林渺也輕輕松松追上了他。

黑影來到後院井邊，就要往裏跳，卻被趕來的林渺一把揪住了衣領。

“你是誰？”

待看清這黑影，林渺覺得有些荒唐，手上這家夥看起來還是個小孩，渾身黑不溜秋，散發出陣陣惡臭。

林渺也不嫌棄，雙手摁住掙紮的小孩。他瞪著眼睛看林渺，那雙眼睛竟是異瞳，一只黑色，而另一只竟是琥珀色。

林渺怔了怔，誰知他竟然抓住機會一口咬在林渺手上，她吃痛松手，小孩立馬從地上爬起，踩著枯葉就往院墻那邊的大樹跑。

林渺疾步追上前，才知小孩是在蓄力，他奔到大樹不遠，一腳蹬在樹幹上，借力翻身，從空中旋轉三百六十度，閃著寒芒的匕首刺向自己。

她眼疾手快在地上抄起一根枝丫，就迎了上去。

長長的枝丫在對上鋒利匕首前打了個彎兒，林渺手腕一動，枝丫便打在他手上，力道不重卻足以讓小孩的匕首哐啷掉地。

他卻絲毫沒有停頓，雙手雙腳落地，明白匕首的短處，便也學著林渺那樣撿起地上的枯枝，打向林渺，目標是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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