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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詳之兆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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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發現了有趣的東西,也許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的同類,那就沒有繼續頹廢地窩在屋子裏的必要了,伊諾拉當天晚上就去了兼正之家。

夜晚的洋房裏斷斷續續地傳出了呻|吟聲,冰冷的、已經不新鮮的血味從高高的窗口裏飄了出來,淡淡的腥銹味不甚明晰,夾在燥熱未褪的泥土和草木氣息之中,更是會被輕而易舉的忽略。

伊諾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子,和外場村格格不入的西式建築佇立在半山腰,占據了兼正的位置,從她上回站在房頂上的情況來看,如果是在這棟房子裏,即使不出門也可以借助地勢將山下村民們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換句話說,即是更容易尋找合意的目標。

想到這裏,伊諾拉稍稍皺了皺眉。

因為就地形而言,她自己現在的居所也在可以被窺視到的範圍之內———從她家經過結城工坊再上西邊的坡道,就是兼正的地盤。

一想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人從遠處盯著自己,將自己視為囊中之物,這種隱私被暴露在他人眼下、威嚴被侵犯的感覺使得伊諾拉非常不舒服。她瞇了瞇墨綠色的眸子,眼中劃過一絲暴戾之色。

六戒之一的“殺親”在這裏沒必要遵守,反正是異世界,她不可能因為這個被追殺,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一批也是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批同類,說不定還會是唯一的,盡管對方將一眾居所□□裸地暴露在人類的視野當中還沒有布上結界這一點令她覺察到,雙方定義中的族類可能存在一些差異。

一番權衡之後,血族氏族群居的特性到底還是占了上風,再加上伊諾拉這麽多年除了按照規定解決叛徒以外還真沒對同類動過手,她又看了一眼兼正的房子,身影瞬時從原地消失不見。

“歡迎光臨,晚上好。”

“晚上好,先生。一杯教父,謝謝。”

伊諾拉推開門後便走到吧臺邊坐了下來,剛剛對著她打招呼似是兼任調酒師的老板張著嘴看著她,看起來特別驚訝。

“有什麽問題嗎?”

“應該說……比較少見?幾個月前就聽說村子裏搬來了一位異國女性,不過一直沒見到過。”

“哦,這倒是。畢竟除了去上課、買點家用品以外,我的確很少出門。”

“其實也不止這點。”

“嗯?”

“我的店沒有掛牌子啦!”年近五十的瘦小老板提醒道,然後帶著好奇的語氣繼續說:“很多外場的村民都不知道我這裏是做什麽的,大都以為是個奇怪的店,而你一進門就點了雞尾酒……明明是第一次見到……”

伊諾拉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尖,“因為我的嗅覺很靈敏啊,離得老遠就聞到了酒香,所以就循著氣味過來了。”

“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嗎?”老板聽完之後不由放聲大笑。

伊諾拉看著對方量好15毫升的蘇格蘭威士忌,緩緩傾倒進裝了8分滿冰塊的古典杯裏,棕黃帶紅的清澈酒液順著冰塊的一側棱角滑至杯底,殘存在冰上的部分隔著透明的玻璃,折射出紅黃難辨的艷麗色彩。

“雖說沒有招牌,但是這裏卻有一個很特別的店名。creole通常指克裏奧爾人,在秘魯克裏奧爾專門用於描繪一種精神飽滿的生活作風,嗯……還有一個可能是您很喜歡爵士樂?”

“叫我長谷川就好。”對方把調好的酒往前推了推,“我確實是一個爵士樂愛好者,不過如果要用秘魯的那種含義來指代我也不介意。精神飽滿的生活作風…這可是誇獎啊。”

“因為是誇獎所以就欣然接受了?”

“誰說不是呢?”

沁涼的冷氣在小屋內繚繞,和外面久久不散的熱氣儼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屋子裏有不少客人卻並不嘈雜,這樣的環境對伊諾拉來說,真是久違了。

不知不覺的小啜中,一杯教父見了底,伊諾拉舔了舔嘴角殘存的酒漬,和老板長谷川道別後,離開了creole.

十一點鐘左右的時間,這個娛樂活動少得可憐的小村子裏已經沒有什麽人出來走動了,但是路上卻算不得靜悄悄的,蟲鳴聲一刻不停地自樹上傳來,好像夏蟲這種生物在這個季節一下子基因突變擁有了永恒的精力似的。好在,這個時候室外的熱度已經散去了不少,沒有在蟲鳴外多加上氣溫的因素讓人更加煩躁。

伊諾拉手裏握著剛剛從販賣機那裏拿回來的牛奶,液體快被吮吸殆盡的聲音不斷自吸管裏傳出來,她煩躁地一擰眉,松開嘴後,吸管口已經被咬得癟癟的成了一條細縫。

“喲,晚上好!”

“晚上好。”

伊諾拉頭也不擡地回答,心裏嘀咕著怎麽每次遇到個人,開口都是對她說“晚上好”,她壓根就忘記了這純粹是因為她自己晝伏夜出的緣故。

但是嘀咕之後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正站在自家的院子裏,一旦和別人聊起來勢必要請對方進門———這似乎已經成了這個小村子的社交特征之一。

然而身為一個外來者,伊諾拉並不打算這樣隨隨便便讓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進入自己的領域。

她擡起頭,藍發的青年站在院子外,沒有做出聊天時自然而然接近另一方的舉動,和門檻相隔著不到一寸的距離,但看在伊諾拉眼裏卻總感到有些古怪———這樣與其說是禮貌,不如說更像是被什麽看不到的東西擋住了一樣。

院中栽種的血紅雞爪槭伸出細長的樹枝,擋住了對方半張臉,看不全容貌,即使是站在院子裏伊諾拉也能聽到對方脈搏跳動、血液在血管裏流動的聲音,還能感覺到和自己身體不同的熱氣淡淡輻散開,可是面對這個站在門前的食物,她卻沒有任何想要進食的欲望。成為血族以來的經驗告訴她,無論看起來有多麽正常,眼前的青年決不是人類。

她慢慢地走到門口,抿起的嘴角上勾出一個細小的弧度,“第一次見呢,先生。”

“啊,因為剛搬過來,不太熟悉所以平常很少出來走動,正打算去販賣機那邊買包香煙,途徑這裏發現有人在,就來打個招呼。打擾到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會,我也就站這吹吹風。夏天的時候只有深夜要涼快一些了。”

“這倒是沒錯,白天外面曬得不得了,我家夫人和小姐身體又不大好,因為這個都不好出門。”

“咦?是宿疾嗎?村子裏聽說有家醫院,也許你們可以去看看。”

“多謝提醒。”藍發青年露齒一笑,有些空洞的眼底隱隱閃過一絲期待之色,“我是辰巳,桐敷家的下人。”

“伊諾拉·睿摩爾。”伊諾拉掩著嘴打了個哈欠就轉過身擺擺手走回了院子裏,“晚安。”

“……晚安……”還站在門口進不去的青年抽了下嘴角,回應道。

但是進屋的女子卻並沒有真的打算入睡。對方都跑到自己家門口了,誰知道什麽時候會在附近肆無忌憚地亂竄?

伊諾拉從內室的窗口翻了出去,朝著西邊走了一段路,跳過低矮的木莓叢走到一個窗戶前面。

深色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都不透風,這在夏天實在有些不同尋常,而且伊諾拉記得結城夏野的房間裏並沒有冷氣。

這麽做難道不會憋死麽?她搖搖頭,在結城工坊外布下了一道結界後便往回走,但沒走幾步路卻停了下來,手指按上了喉嚨,細長的管道裏一陣低低的吞咽聲。

這對於血族來說是饑餓的前兆。

而在饑餓之時,最有利於尋找食物的感覺器官也會變得愈發靈敏,隔著厚重的窗簾伊諾拉都能聞到少年溫熱的血液在青色血管下流動時散發出的誘惑味道。

但是她神色平淡地走掉了。

這種狀態並不稀奇。

因為外貌的緣故,這位親王殿下每次外出的時候,周圍認識的都會是和她外表年齡相差無幾的人類,年輕人充滿活力的血液自然比上了年紀的人類更容易讓血族感到美味,但在這些人中也往往會出現那麽一兩個令她一時之間不太想下手,比如拉,比如結城夏野。

越是熟識,自我克制力便越強———這一點無論是在人類還是異類中都同樣適用。

也正因如此,被獵食的毫無關系的人類才會越發感受到血族這種夜行生物的可怕之處,如果他們還有意識的話。

親王殿下舔著血色染紅的唇瓣,低身給床上的小女孩掖了掖被角,然後翻出窗外,亞麻灰色的發絲擦過窗沿,在深夜中飛揚。

伊諾拉沿著國道走進外場的時候,天色還有些暗,朝陽未升,柏油路面上飄著一層濃濃的晨霧,無法如同在黑暗中一樣看得分明,連嗅覺似乎也受到這層濃霧的幹擾,等她走近了些才發現國道的站臺邊上站著的人類是熟人。

兩人面面相覷了幾秒,兩張臉上都是驚詫。

“你怎麽在這?!”

“這話該是我問的吧?”伊諾拉挑起眉,“這個時候你應該在乖乖睡覺才對。”

“不想倒時差大白天都該睡的人沒資格說我。”

伊諾拉頓時語塞,她偏過頭看向結城夏野,對方的目光在說話的時候一直不自覺地望向國道的盡頭,憧憬卻又迷茫,仿佛在盡頭處看見了什麽他所希冀的畫面,卻又因為無法觸碰太過遙遠而懷疑其真實性,也許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但她剛剛能捕捉到的僅僅只有這些。

沒有人說話。

明明應該是平定人心的安靜,此刻結城夏野卻只覺得更加心緒不寧。

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在這裏站著?

她從國道那邊過來,看到了什麽?有沒有在這條路的盡頭看見他想要去往的都市?如果他鼓起勇氣邁開腿沿著這路走下去,是否真的可以到達?他討厭這個村子,也一直想要離開,可是……離開了這裏他又能去哪兒?

反覆的叩問與思索,直到第一縷陽光刺破昏暗的天空,結城夏野也沒有得到答案,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往回走,戰敗的沮喪感和回家的安全感同時充斥在心頭,他抿緊了嘴,臉色愈發冰冷。

伊諾拉單手遮著眼走在他旁邊,步子規律卻又緩慢,瞎子一樣小心翼翼。

結城夏野走了一段,想起來回過頭,就看到她落在他身後一大截,晨光中覆在眼睛上的手和臉上的肌膚同樣的白皙晶瑩,總給人一種陽光可以透過去的錯覺。

“你遮著眼睛幹嘛?”

“剛剛光太耀眼了。”他身後的那人這樣回答,聲音聽起來還有一絲委屈。

“誰讓你在那傻站著的?再說日出也不是一天中陽光最刺的時候。”

這時伊諾拉已經走近了些,她背對著朝陽拿開手,眼眶有些發紅,“頭一次趕上日出,不看怎麽行?”

“這倒是真的。對於你這種打死也不倒時差的人來說,的確是少有的機會。”少年的語氣裏有一絲揶揄的味道。

伊諾拉瞥他一眼,反問道:“這麽熱的天倒什麽時差?大白天的出來閑逛曬成肉幹嗎?”

“之前天還沒熱的時候你還不是一樣?找什麽借口。”

伊諾拉:“……少年,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社交水平很不合格?”

“連這種程度都沒法接受的話,這種人我也不想理睬。”

“……我覺得你以後還是少說話吧,萬一什麽時候招致暴打就不好了。”

“要打就盡管來,我又不怕。”

伊諾拉的表情一下子微妙了起來,“我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麽明明長得不錯學習又好,學校裏的女生卻大多對你敬而遠之了。”

結城夏野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我對她們也沒有那方面興趣。”

“因為你喜歡武藤君?”

“……”結城夏野表情空白了一下,“你在說什麽?”

“誒?竟然不是嗎?”

“你從哪裏聽說的?”

“你現在這副樣子真可怕,好像在說如果我說了是誰你就會去把對方揍得鼻青眼腫似的。”

“不,我不會。”結城夏野冷冷地說,“最多只會把那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而已。”

伊諾拉:“……”

作者有話要說: 國道有一部分描述摘自屍鬼原文,具體哪些懶得標出來了,反正不多嗯

PS:

我開始覺得結城夏野有點萌了,不愧說我多年前以顏值勝出的本命!(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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