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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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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積毅將陶苒苒送走了,正好回到包廂來,看到眾人在穿大衣:“這就散了?我還不如跟小姑娘玩兒去呢。”

電梯往下走。

方朗佲忽然想起來,試圖緩和下氣氛:“唉,舟子,你車上是不是備著球桿?”

趙平津臉色依然難看,但還是應了一聲:“嗯,怎麽了?”

方朗佲說:“趕緊兒的,借我,明兒青青她爺爺奶奶過來看她,老爺子就愛好打兩桿,我也不知道怎麽招待,就陪他去練練手。你知道,我不愛這玩意兒,我的那球袋都丟車庫裏蒙了好幾層灰了。”

趙平津點了點頭:“那你一會自己拿吧。”

高積毅絲毫不在意剛才的事兒,插嘴調侃道:“老二,舟舟那桿好,美國原版的,招待親家倍有面子啊。”

一行人下到地下停車場,高積毅擺擺手自己上了車先走了,趙平津在北京自己開的那臺黑色奧迪就停在旁邊,他打開車子的後備箱,拎出了球袋。

方朗佲接過:“謝了啊。”

他跟青青上車走了。

趙平津直接按下遙控鍵。

西棠一直站在他們的旁邊,她定定地看著趙平津的汽車尾箱,一直看到了最深處,那裏有一個白色儲物箱,箱子是透明的,裏面塞滿了各種雜物,最上面有一個棕色的小玩具熊,被蓋子嚴實地封閉了起來,露出一張被壓扁了的臉。

車子尾箱正緩緩地下落。

西棠忽然大叫了一聲:“等一下!”

她直接就往上撲過去。

“黃西棠!”趙平津嚇出了一身汗,沖過去擡手死死將尾箱往上壓住了,迅速按住了遙控器,他氣得聲音都變了:“你他媽瘋了嗎!”

西棠完全沒聽見,她已經爬進了裏面。

她個子嬌小,趙平津這車大,後面空間也大,西棠跪在裏面,拉住了那個白色盒子,著急地掰了半天,怎麽也打不開。

趙平津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又仔細地瞧瞧她的神色,嘴角慢慢翹了起來,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

西棠著急地問:“這是不是我的那只小熊?”

趙平津站在車外,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是又怎麽樣?”

西棠急切地說:“你打開來好不好?”

她使勁地掰,卻怎麽也掰不開,著急得要哭了。

趙平津走近了兩步,伸手輕輕一掀旁邊的扣子,嗒地一聲開了。

西棠翻開了蓋子,拉出那只玩具熊,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了半晌,然後緊緊地抱住了它。

西棠抱著它要往外鉆出來。

趙平津說:“站住。”

西棠臉上還掛著重逢的喜悅,有些迷惘地望了他一眼。

趙平津一張嚴肅的臉:“放回去。”

西棠緊緊地抱住了:“這是我的小熊。”

趙平津冷靜地陳述:“這破玩意兒是我的,你是從我車裏拿出來的,黃小姐。”

西棠倔強地搖頭:“這是我的。”

趙平津說:“你有什麽證據?”

西棠張了張嘴,想了半天,只憋出了兩個字:“我的。”

“放回去。”趙平津命令。

“我不。”死抗到底。

“你想要它?”趙平津引誘的語氣。

“嗯。”拼命點頭。

“叫聲舟舟哥。”

“舟舟哥。”

“說點兒好聽的。”

“我……”西棠一時被為難住了,眼眶微紅,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趙平津嘆了口氣:“從小到大都是那麽笨。”

西棠跪在箱子前面,扒拉開裏面的東西,找到她大學的課本,自己寫的人物小傳,畢業大戲的道具,她的戲服,一整疊的照片,各種票根票據……裏面全是她的東西,這些東西擱在嘉園他們的那個家裏,後來是倪凱倫給她收拾的房子,她當時人根本沒法清醒,心知這輩子也不能夠再回北京城了,在麻醉上手術臺前她跟倪凱倫說了一句,一切交給你處理……按照倪凱倫後來跟她交待的,屋子裏值錢的東西全部清出來賣掉了,不值錢的直接扔了,房子在房屋中介公司掛牌,一個星期後就賣掉了,她一直以為,這些東西,已經永遠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受到震驚,一直喃喃地說:“你怎麽保留著這些……”

趙平津站在車門,冷冷清清一張臉,白皙瘦削,冷漠無情:“你以為世上誰都像你這般狼心狗肺,出來吧,回家。”

臥房裏很溫暖。

西棠穿著襪子,趴在地毯上,喜滋滋地一樣一樣從箱子裏掏出她的破爛寶貝。

方才回到家時,在地下的車庫裏,西棠要把箱子搬上樓來,趙平津不想理她:“改天。”

西棠不依:“我自己搬。”

趙平津想拖她走。

西棠就是不肯挪步,站在車屁股後,不肯走。

趙平津無奈地打開了尾箱,給她搬上了樓。

進了屋子,他脫了西裝外套就躺進了床上,咬著唇不再說話。

西棠才發現他是胃不舒服。

給他換了舒適的衣服,喝了溫水吃了藥,將胃捂暖了,趙平津親了親她額頭,舒服地躺在了床上。

西棠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回頭殷殷地望他,她給他在黑色的襯衣外穿了件深灰的粗線毛衣開衫,襯得趙平津眉眼沈靜,臉色白皙,他要是身體不舒服,就顯得特別乖。

西棠問:“沒事兒了吧?”

趙平津靠在床上:“嗯,難受了一會兒,沒事了。”

他看著她把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出來,仿佛看到了一地的灰,忍不住的皺眉頭:“你別把我房間弄臟。”

西棠說:“那我去隔壁玩?”

趙平津想了想說:“別,還是在這兒吧。”

西棠翻出一大疊的票據,都是五六年前的,有些紙張都有些泛黃了,她收集了所有跟趙平津一起外出過的車票、登機牌和景點門票,他買給她的東西的發票,西棠匆匆地翻了一邊,感覺眼眶有點泛起濕潤,趕緊放到一邊,箱子裏的書本裏還夾著幾袋照片,西棠翻了出來,是他們表演本科班的演出合影,照片上她跟鐘巧緊緊地抱在一起大笑,兩個人的妝畫得醜到一塌糊塗。

記憶鮮活,而人已不在。

她看得笑了,卻又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淚。

趙平津躺在床上遠遠地看著她,又哭又笑,跟個瘋子似的,笑肯定不是為了他,那她哭,又是為了誰呢。

這個箱子他也沒有打開過。

當時他人在國外,之前沈敏跟他簡短報告過一聲,說黃西棠已經出院了,醫藥費也已經結清,人現在在家裏休養。突然有一天嘉園的保安給他打電話,他們住了快一年,保安跟他也很熟悉了,問說他們家是不是遭賊了,門口一大堆的垃圾,他讓沈敏開車過去,只說工人正往外清東西。

沈敏用一個儲物箱裝下了這些東西,回來後轉交給了他,他看到就想直接扔了,轉頭的那一剎那,卻看到箱子的最上面,放著一個被壓扁了的棕色小熊。

那是黃西棠最喜歡的一個玩偶,睡覺必須得放在枕頭邊上,她說她媽媽在她小時候回過一次上海,回來時給她帶了這個,告訴她小熊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母親後來一心一意撫養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小縣城。

他皺著眉頭將這個箱子丟進了車子尾箱的最深處。

後來就那麽多年過去了,他主要的座駕,幾乎一年換一次,那個箱子始終在他後箱,沒有打開過,也沒有扔掉。

黃西棠問他:“我能不能把我的小熊帶回劇組?”

趙平津靠在床上,閑閑地答:“不能。”

黃西棠委屈地扁扁嘴,也不敢反抗。

趙平津問:“當年那屋子,是你自己收拾的東西?”

西棠楞了一下:“是。”

趙平津定定地望著她,沈著臉冷酷地說了一句:“撒謊。”

西棠沒敢再嘴硬,他們住的那套房子,是倪凱倫給收拾的東西,時間緊急,倪凱倫就給她收了點隨身衣物,其餘的東西,值錢的全拿出去賣了,不值錢的全扔了。

一樣沒留。

是她扔掉了她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她內疚,並且無話可說。

趙平津看著她忽然的沈默,不自覺的放低了聲音:“好了,收起來我讓人消毒過你再玩兒,那麽多年的東西了,別摸了,臟死了。”

西棠將自己洗刷幹凈了,爬上床躺在他懷裏,兩個人卻只是安安靜靜的,她讀劇本,趙平津看書。

不一會兒,西棠窩在他懷裏睡著了。

趙平津也知道她工作不容易,進組拍戲是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長篇的電視連續劇,基本都是趕工趕到沒日沒夜的,天寒地凍的還需要常常出外景,更何況她偶爾有休息的時間,都是在他這耗完了。

他輕輕抱起了她,讓她躺在了他的身邊,替她蓋好了被子。

早上趙平津醒來,胳膊輕輕動了動,西棠也跟著醒了。

西棠躺在他的枕邊,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過一點,她輕輕問了句:“醒了嗎?”

趙平津點點頭。

西棠爬了起來,她睡飽了,清清爽爽的,精氣神兒十足。

反倒是趙平津,這段時間一直覺得累,他醒了就覺得頭暈,只肯憊懶地歪在床上。

西棠輕輕打開了一盞夜燈。

昏暗的燈光襯得臥房裏暖融融的。

趙平津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看著她赤著腳爬起來,枕頭都被她在睡夢中踢掉了一個,她撿了起來放在一旁的織錦扶手椅上,然後坐在床邊穿上一件粉色睡袍,低著頭系帶子,黑色的發絲有些淩亂,卻非常的俏皮可愛,她輕輕地將他的毛衣外套放在了床邊,又進了衣帽間,給他掛好了今天上班的襯衣西裝,她踩在地毯上,柔軟得沒有一絲聲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享受著塵世之中一個平凡而靜謐的早晨。

西棠走到床邊,親了親他的臉頰。

趙平津眼睫低垂,嘴角露出了一點點笑意。

西棠出去做早餐了。

趙平津眼前有些暈眩,重新閉上了眼,聽到她在廚房走動,哼哼唧唧地唱著一首兒歌,“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

人生竟然會有這樣恬淡幸福的時刻,趙平津躺了一會兒,感覺到自己鼻腔發酸,眼角刺痛,只好擡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忍住了隱隱要湧出的淚水。

西棠做好了早餐進來,趙平津洗漱完了,繼續躺在床上,床頭的移動書桌展開,他的筆記本電腦開著,他戴著眼鏡在看文件。

西棠湊過去看了一眼,郵箱裏長長的一列紅色加急的工作郵件。

西棠說:“吃早餐。”

趙平津不願意動:“外面冷,不想出去。”

這個屋子鋪有最好的地暖設備,每個房間都控制在恒溫的舒適體感溫度,臥房跟客廳廚房明明就一個溫度,趙平津就這樣犯懶不肯起床了,西棠擡頭看了一眼他的臥房,寬敞的臥房內窗簾緊閉,一盞暈黃的壁燈映照在棕色的木地板上,被褥散發著絲絲暖意,春宵帳暖,一刻千金,讓人恨不得撲上去睡到地老天荒。

她也不是沒感受,只是沒有資格再任性了。

西棠只是靜靜地走過去,給他穿上襯衣,一顆一顆地給他扣襯衣的扣子,趙平津只顧著衣來伸手,眼睛依舊停留在電腦屏幕上,西棠給他穿好了衣服,趙平津將腳伸出來擱到了她的腿上,西棠給他套上襪子:“大爺,起床。”

吃完早餐,趙平津在臥房的更衣室裏打領帶,走出來跟她說了一句:“我明天要去歐洲,一個星期左右吧。”

西棠在梳妝臺邊擦口紅,聽到他的話,隨口問了一句:“出差?”

西棠知道趙平津一向不愛出國,除非是工作和偶爾度假,不然他就寧可在北京待著。

趙平津楞了一秒,敷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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