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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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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津下班已經近八點,方朗佲托人給他從福建帶了幾盒好茶,他過去他家裏坐會兒。

方朗佲不是長子,上頭還有一個哥哥子承父業在沈陽軍區工作,方朗佲清華畢業後進了新華社,後出來做獨立攝影師,方家對這個小兒子溺愛成分居多,他一直活得比較自在,兩口子結婚後從家裏搬出來,住在天鵝灣的一套兩層覆式小樓裏。

保姆將趙平津領了進來。

方朗佲正在工作室裏,聞聲走了出來:“來了啊,正好,吃了飯再走。”

趙平津低頭換鞋:“不用,我從朝陽門那邊過來的,一會兒還得回公司開會。”

方朗佲沖著樓上喊:“青青,舟子來了!”

青青在樓上應了一聲:“哎!”

腳步聲蹬蹬響起,青青從樓上跑下來。

方朗佲在一樓客廳著急地說:“慢點兒!慢點兒!”

趙平津斜睨了方朗佲一眼:“這是有了?”

方朗佲摸了摸頭:“還沒,這個月奮鬥過了,結果還不知道,這萬一我兒子正在成形呢?”

趙平津累到憊懶說話,只無奈地舉頭望天表示了自己的心情。

青青挪了挪沙發上的抱枕:“你們先坐會兒,舟舟,我讓阿姨多添一個菜。”

趙平津坐進沙發裏,靠著沙發捏了捏鼻梁:“不用了,我這就走了。”

青青坐在他身邊問說:“品冬姐生了嗎?”

趙平津堂姐趙品冬,他大伯的獨生女兒,大學畢業後去了美國,嫁了一個華裔美國人,早兩年已經辦了移民。

趙平津依舊是憊懶的樣子,漫不經心地答:“沒呢了,快了,月底吧。”

青青笑著說:“去年春節見過她一次,轉眼而就又快一年了。”

趙平津聲音有點沙啞:“有什麽快,我這一年到頭忙得不見日月,青青,你今天見過她了?”

青青在一邊笑著看看他:“西棠?嗯。”

方朗佲給他遞了一杯茶:“青青說她在後海那兒拍戲呢,你不去看她?”

趙平津接過茶,神色停了一秒,說了一句:“我挺忙,算了。”

青青接過杯子,給方朗佲泡茶:“你托我問的事兒,我問了。”

趙平津用眼神示意她繼續。

青青聳聳肩說:“她說她媽媽生病了,她要回去照顧。”

趙平津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也沒有說話。

方朗佲松了口氣:“聽起來很合理啊。你上次不是查過嗎?”

趙平津神色有點郁郁:“嗯,她出院之後在北京休養了一陣子,還去了你倆的婚禮,後來就回老家了。”

青青忍不住的追問:“那西棠跟我說的是真的了?”

趙平津無風無雨地回了句:“她媽媽是生過病,她確是在老家待過好幾年。”

趙平津的確差人查過一下,從黃西棠離開北京時開始,但當時她跟他分手之後,就跟他這邊的人切斷了一切聯系,她離開北京時是悄無聲息的,沒有任何知情人,倪凱倫替她處理了她當時所有的電影合約事宜,解約賠償的財務上沒有任何問題,他還查過她母親生病的事情,只是她家住址上的戶口本名字在仙居甚至杭州各大醫院都查過,不管是她的名字還是她母親的名字都沒有任何病歷記錄,看起來似乎唯一知情的小地主,負責調查的人找了個女孩子假裝黃西棠的同班同學去住他的酒店,他媳婦兒一無所知,那小啞巴嘴嚴實得很,只介紹人去她家吃面。

青青沖著趙平津眨了眨眼:“我還問了句你沒交代的,你想聽嗎?”

趙平津舉著茶杯的手停頓了一下:“什麽?”

“我問了她你倆的事兒——”青青停頓了一下,望了一眼依舊不動聲色的趙平津,又望了望身旁的給她遞眼色暗示委婉點兒的方朗佲,青青一回頭,擱了杯子,一字不動地將原話轉告了:“她說,你跟他之間,選擇權從不在她。”

趙平津眼底微微一顫,顯然是聽明白了,他皺了皺眉,臉色有點蒼白。

方朗佲看了他一眼,趕緊打圓場,笑著插了一句:“我倒覺得西棠現在挺好的,性格比以前安靜多了。”

青青拉了拉丈夫的手臂:“你懂什麽,那是她跟我們在一塊兒,能不安靜麽,你沒發現,她基本不跟我們打交道,話也不說,能躲則躲?”

方朗佲納悶地說:“這我倒沒註意,為什麽?”

青青有點難過:“西棠說,我們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方朗佲望了一眼倚在沙發上的趙平津:“嗨,這結論下得,真是,你媽當年沒少給人上老虎凳辣椒水吧?”

趙平津淡淡地瞥了一眼方朗佲,到底沒理會他的調侃,人依舊沈默著,臉上晦暗不明。

青青忍不住問了一句:“舟舟,你到底想把人家怎麽樣?”

趙平津臉色依舊不太好,懶懶地說了一句:“我能把她怎麽樣?”

青青可不放過他:“你結婚後,她怎麽辦?”

趙平津回了句:“她該幹嘛幹嘛去。”

青青站起來,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男人要是翻臉起來,還真是心狠手辣。”

趙平津木著一張臉,沒有應她的話。

青青轉身上樓去了。

剩下兩個男人在客廳。

方朗佲趕緊給他添茶水:“唉,你別怪她,青青一直很喜歡西棠。”

趙平津手裏握著那盞青花茶杯,慢慢地轉了一圈,閑閑地道:“青青心眼好,誰不喜歡?”

方朗佲不以為然:“不會,誰好誰不好,她還不懂?這些年你們的女朋友,見誰她這麽真心喜歡過?”

趙平津怔住了一秒,然後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我該早知道,她就是太招人喜歡了,留著就是個禍害。”

方朗佲心底一寒,竟沒敢接話。

客廳裏重新陷入了安靜。

趙平津掏出煙盒:“我能抽一根不?”

方朗佲看他臉上難掩的疲憊:“抽吧,一會兒青青下來,挨罵的肯定是我。”

打火機叮一聲,香煙的青霧淡淡地彌漫開來。

方朗佲轉移了話題:“你大伯還沒出院?”

趙平津拿過煙灰缸擱在手邊,依舊憊懶地靠在沙發上:“沒呢,還要做個全面檢查,他樂得撂挑子,說要清凈幾天,我姐快生了,也沒敢告訴她。”

方朗佲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你自己公司那個項目呢?”

趙平津深深地吸一口煙,壓住煩悶的情緒:“還在做。”

方朗佲想起來趕緊告訴他:“上回吃飯那會兒,老高也問起這事兒,說是軍工這一塊上頭壓得也挺緊的,你還是得當心點。”

趙平津點點頭:“知道。起了頭了,就沒有半途撒手的道理。”

方朗佲笑笑道:“還好西棠在北京,不需要你去上海了。”

趙平津彈了彈煙灰:“最近北京事兒多,上海那邊是老錢了,我一個月回去一趟跟家族基金的人開個會。”

方朗佲說了句:“一個人顧三邊兒,你也真夠可以的。”

趙平津眼前煙霧繚繞,刺激得眼睛有點發疼。

一支煙抽了一半,他動手摁滅了。

方朗佲說:“我上個周末回家吃飯,聽我哥說起來,你爸最近動作有點大呀。”

趙平津不置可否:“他的事兒我管不著。”

方朗佲試探著說了句:“局勢多變,站隊也不是太明智。”

趙平津倒不忌諱談這個:“他是那位提拔上去的,這也沒法子避嫌,要說站隊也還不算吧。”

方朗佲見他不介意,索性也放開了說了:“以後到你這一代,也不從政了,不如明哲保身的好。”

趙平津眉頭微微蹙著:“哪有那麽容易,你看當年我沒進部隊,我家老爺子嘴裏沒說什麽,但心裏終究落了遺憾,畢竟是端過槍桿子奪過天下的,留戀一些,也是難免的。”

方朗佲點點頭:“這也是。”

趙平津從煙盒重新掏了支煙,想想又忍住了,皺著眉頭跟方朗佲說:“中原內部各種派系根深蒂固的,一整個董事會辦公室,正事兒不辦,精力都用來內耗了。”

方朗佲有點奇怪:“郁家不幫你?”

趙平津陰沈著臉:“幫什麽,一日沒在結婚證上簽字,郁家那位老爺子一日就是隔山觀虎鬥。之前我一直在工程部,還沒體會出來,今天開會決策呢,吵得沸反盈天的,他老人家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最後拍了拍我肩膀,說了句,年輕人,慢慢鍛煉。”

方朗佲笑了:“這話兒,意味深長啊。”

趙平津不滿地說:“我大伯班底下的人,一樣很難差遣,那些老家夥們不見利益絕不松口,我現在就是往死裏幹活兒的份。”

方朗佲只好勸了一句:“這種老牌央企,難免就這樣的了,等你大伯出了院,慢慢來吧。”

趙平津心裏也清楚,也就是跟二哥說說苦處,心裏舒坦點兒,出了這門便當一切都當沒發生過,他點點頭說:“知道。”

方朗佲說:“前段時間剛說你滋潤了點兒,最近就又跟打了霜的蔫茄子似的。”

趙平津擡手深深捏了捏眉心。

方朗佲安慰了一句:“結婚吧,興許結婚了就好了。”

趙平津眉眼之間寡淡無歡:“我結婚也不見得會比現在輕松一點。”

方朗佲說:“郁家那位也不錯吧,大家閨秀。”

趙平津沒有接話。

方朗佲說:“你也別怪我問,這麽多年前前後後都過去了,我就見你交的那些女朋友,沒一個不怕你怕得要死,唯獨黃西棠在你身邊,從以前到現在,雖說她性子是變了許多,但人倒是一直都是貼心的,有點小棉襖的樣兒。”

趙平津不自覺地輕笑了一下,他人一累,眼角的淺淺細紋便顯了出來,那笑容一瞬而隱去,他的聲音卻越發的低微下去:“你沒見她現在,脾氣比我還硬,我也拿她沒辦法。”

方朗佲嘆口氣:“唉,我看著你們現在,有時候偶爾會想起你們從前在一塊兒的場景,真覺得挺可惜的。”

趙平津沈默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西棠之後,京洛再無佳人。”

“這麽悲觀?”

“你不懂。”趙平津閉了閉眼倚在沙發上:“我有時候真羨慕你和青青。”

方朗佲思索了好一會兒,斟酌著問了一句: “就真的沒一點法子?”

“你懂我的,她跟曉江那一段,我永遠過不去。”

“唉。”

“實在喜歡,結了婚也不妨就留著她在身邊。”

趙平津搖搖頭:“黃西棠不是那樣的人。”

方朗佲提點著說:“你這樣,對郁家也不公平,郁家老爺子也不是善人,你當點心。”

趙平津面色陰陰森森的:“結婚後,西棠和我會分開。”

方朗佲雖然不意外,但還是覺得心底莫名地一驚跳:“這是,婚期定了?”

趙平津將打火機和煙盒塞進了外套口袋:“估計快了,沈敏跟我報了,周老師已經找他去問過話了,西棠在北京跟了我這麽久,他們早晚得知道了。”

他臉色愈發蒼白,眉間的郁色更重。

方朗佲眼角看到保姆在廳外徘徊了有一陣子了。

趙平津站了起來穿外套:“你倆吃晚飯吧,我回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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