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拉攏你爹舊黨，我們接下來還要做什麽？”

溫存過後，江照裏窩在褚允執懷裏，問起正事。

褚允執扯了扯被角，蓋住她赤.裸的肩膀，用手指梳理起她略淩亂的發絲，“當年我爹被認定為叛國，一是因為十二城失守、數城百姓被屠，二是因為府中搜出了龍袍玉璽，三是因為左右副將率兵逼宮。”

“可後來十二城陸續收覆，龍袍玉璽被當場摧毀，真正來歷不得而知，你爹當時的左右副將也被株連九族。”江照裏蹙眉，“要從這幾個方面入手為你爹平反，恐怕困難重重。”

“嗯，”褚允執梳順頭發，將之攏至江照裏背後，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所以我們得另想法子。”

他這麽說，就是已經有辦法的意思。

“你有想法了？”

褚允執手上動作一頓，眼神微冷，“當年的事太過湊巧，一件接一件，我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安了罪名，若說背後無人操控，我是不信的。”

“你是說……江錦眠？”

對於江錦眠這個人，江照裏的感覺可以說十分微妙，一方面他是當年指控鎮國候的第一人，鎮國候死後，他更是加官進爵，從籍籍無名的小官小卒一躍成為深受器重的丞相，若沒有熊迎與他分庭抗衡，恐怕現在朝堂就是他的一言堂了。

此人能力尚且不談，單就他高升的時機而言，定和鎮國候之死脫不了幹系。

可另一方面，江錦眠與這副身體的原主又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江照裏永遠都忘不了四年前胸口的水蒼玉為她擋了黑衣人首領刺來的一劍的時候那個首領震驚的神色，明明他都快殺死她了，卻收了劍，問她玉是從哪來的，是相爺的什麽人。

江照裏也震驚極了，手卻下意識動了，一舉反殺了那個首領。後面她拿著玉佩問陳九，陳九卻一問三不知，她也只能猜測個大概。

“嗯，”褚允執沒註意到她的晃神，心思在別處，聲音有些縹緲，“或許不止他……”

江照裏心知他言外之意指向皇帝，靜了片刻。

鎮國候已死，皇帝是否清楚真相，是有意為之還是將錯就錯都不重要了。可如果是前者，未免太過諷刺。鎮國候護他登基，為他保家衛國，最終換來的卻是猜忌與賜死。

皇權之下，焉有親情可言？

滔天的權勢之下，又埋藏了多少難平的冤屈？

……

林聿青的動作非常迅速，不過兩天時間就將名單上的人聯系了個七七八八。

他風風火火地進來，灌了一大口茶水，道：“有些年事已高，不願再牽涉進當年舊事，但大部分人還是願意相助，我篩出了部分名單，你看一下是否可信。”

他將名單遞給褚允執，“可信的話，我們要再找個時間見他們一面了。”

“還有一部分人或許可用。”江照裏道，也拿出一份名單放在桌上。

林聿青看去，發現大多是女眷和年輕子弟，有些不解：“這是？”

“江錦眠這些年黨同伐異，手段偏激，只不過行事隱蔽，沒讓人抓住把柄。他殺了不少官員，這份名單是陳九所知的死於他手的官員家眷。”

這些官員雖死，但他們的家眷聯合起來，依舊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林聿青也想通了這一點，將名單收好，註意到兩人的著裝，問道：“你們這副打扮，是要做什麽去？”

“丞相府。”褚允執道，“前些月大旱，莊稼枯死，京城糧價飛漲，各地繳納上來的糧食卻在押運路上不翼而飛，連皇帝都餓了幾天。”

“你們懷疑這事和江錦眠有關？”

“嗯，那些公糧失蹤後沒多久，江錦眠就拿出了部分糧食呈貢皇帝，聲稱是從京城糧商手中收購而來。”褚允執手指敲擊著桌面，微瞇眼，道，“我去查過各個糧商的倉庫，就算在大旱前全都放滿了，以那段時間的糧食哄搶速度也不足以讓他們賣上一個多月。那麽，他們的糧食是哪來的？”

江照裏補充道：“陳九說，公糧失蹤那事，很符合江錦眠的行事風格。”

林聿青稍一思索便想通其中關竅，“你們的意思是，是江錦眠暗中劫走了那批公糧，然後一部分賣給糧商牟利，一部分私藏，隔段時間拿出一點去討皇帝歡心？”

他眼睛一亮，不等兩人回答又接著道：“可他沒想到的是，你做的那場法事喚來了一場大雨緩解了旱災，又從陳家村調來了大量糧食，同時傳授農桑之法，治土建棚，種了一批新糧食下去，京中很快就不缺糧食了。在這種情況下，他竊取的公糧肯定拿不出去了，而那批公糧又非常多，無法輕易銷毀，所以，他現在手中肯定還囤積著大量的糧食。”

“對。”江照裏心說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松，“只要能查明他賣給糧商的糧食有多少，再找到他的賬本和被他藏起來的那部分糧食，與失蹤的公糧一核對，就足以證明是他竊走了公糧。”

林聿青略一沈吟，“那些糧商多與我家有合作，這塊我可以去查。”

江照裏就笑了，“本來就想和你商量這事，剩下的交給我和允執。”

三人兵分兩路。陳九告訴他們，江錦眠府中有一條密道直通城郊，江照裏和褚允執按照他畫的地圖很快在城郊找到了密道入口。

密道修得非常奢華，每隔一段路墻上就鑲了一顆夜明珠，將整個密道照得十分亮堂。江照裏看得咋舌，心說江錦眠到底是多有錢，連見不得人的密道都用夜明珠來照明。

密道很長，江照裏和褚允執不得不加快速度，他們是趁江錦眠去上朝的時候暗探江府，時間很有限。

密道連接書房與城郊，二人進到書房裏，不敢點火折子，借著微弱的晨光小心而迅速的翻找起來。

擺在明面上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字帖和雜書，好在陳九對江錦眠非常了解，江照裏回憶著他說的幾個地方，將手探到桌底，摸到一根絲線，拉扯了一下，書桌底下便彈出一個暗格。

暗格裏放著幾本厚厚的冊子，江照裏拿出來翻了幾下，一喜，忙用氣聲叫褚允執過來：“允執，找到賬本了！”

褚允執走過來翻看，很快找到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手指劃過粗粒的紙張表面，“這幾筆。”

“十兩一石？這也太貴了。”江照裏不禁蹙眉，“糧商從他手中收購，賣給百姓的只會更貴。”

褚允執沒說話，但眼神發冷，顯然也是厭惡極了江錦眠這種行為。

江照裏將賬本一頁接一頁地飛速翻過去，【吸溜兒，幫我把這些都掃描下來。】

【好的，掃描中——】

等2876掃描完後，江照裏闔上賬本放回原位，將暗格恢覆如初，對褚允執道：“都記下來了。”

說完才註意到他手裏也拿了東西，便問道：“你找到什麽了？”

“房契。”褚允執將手裏的東西展開，“江錦眠未必會把糧食藏在自己府內，今日先在他府中搜尋，若是找不到，再去這些地方找。”

江照裏了然，讓2876把房契也掃描下來。

兩人放回房契後走到書房門口，側耳聽著門外的動靜，確定門外無人後拉開門先後側身閃了出去。他們如今身上都穿著江府統一的下人服侍，戴著面具，佯裝自如地在江府內行走。

一開始江照裏還有些緊張，過了會兒瞟到旁邊的褚允執，輕拍了下他的腰背，小聲道：“你佝著背些，哪有下人走得像你這麽好看的。”

“……”

褚允執默默照做。

府中時有下人來往走動，二人混在其中，倒不顯眼。江照裏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他們剛從主院出來，正往後花園的方向走，“這麽大的府院，如果他把糧食藏在這，會是哪裏？”

褚允執正欲回應，卻聽遙遙有人喊道：“那邊那兩個，過來一下。”

江照裏一僵，下意識左右看了下，那聲音又道：“別看了，就是你們兩個。”

江照裏這下確定那人叫的就是他們了，轉過身看到一個同樣打扮的婢女弓著腰站在廊橋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提著食盒，催促道：“還楞著幹什麽，快過來呀！”

江照裏和褚允執對視一眼，走了過去，“怎麽了？”

“我有些內急，”婢女的臉漲得有點紅，掏出兩個銅板塞給褚允執，一並塞過來的還有那個食盒，“你們幫我把這些點心送到各個姨娘那裏，記得要趁熱送到。”

說罷頭也不回地拔腿跑了，看來是急得很。

江照裏眨了眨眼，看向褚允執。

褚允執也有些無奈，“走吧，趁這個機會到各個院子裏去看一下也好。”

江照裏清點了一下食盒中的點心，有十多份，說明江錦眠至少納了十多位妾侍。她一面感慨江錦眠老當益壯，一面和褚允執一起老老實實地送點心，順便看了眼這些個姨娘都長什麽樣。

清一色的美艷嬌娘。

她忙著打量這些姨娘和周圍的環境，沒註意到身邊褚允執皺得越來越緊的眉頭。

等送完點心，她道：“這些院子都不像是能藏大量糧食的地方，會不會在花園裏？或許假山後面會藏著一個暗室。”

電視劇都是這麽拍的。

她說完後久久沒有聽到褚允執的回應，擡頭一看才發現他的臉色很沈，忙問道：“怎麽了？你發現什麽了？”

“你有沒有覺得奇怪……”褚允執道。

“奇怪什麽？”江照裏想了想，“奇怪江錦眠沒有立正室？”

“不是，”褚允執遲疑了一瞬，“那些妾侍，長得都很像你。”

江照裏第一反應是他在開玩笑，道：“哪像了？我怎麽沒看出來。”

褚允執看著她，眉頭蹙得很緊，“不是一個人像，有些是鼻子像，有些是眼睛，有些是嘴巴，拼湊在一起的時候和你很像。”

江照裏楞了一下，她觀察的沒褚允執那麽仔細，可褚允執此刻嚴肅的語氣不像是在說笑。

她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心裏湧上了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可能只是巧合……”她有些沒底氣地道。

這個發現實在讓人意外，可眼下沒有讓他們深思的時間，只好先放在一邊，去探查江府內餘下的地方。

令人失望的是假山後沒有暗室，江府也沒有藏著大批公糧，江照裏和褚允執只好原路返回，從密道離開了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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