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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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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張弛有度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下了一夜的大雨總算是停了。

在寺裏僧人早課的木魚聲中,沈伯謙幾個人陸續起床,小和尚也早準備好了熱水端進來給各位施主們們洗漱。

幾個人收拾好用過齋飯,出發前都到佛前上了一炷香。

既然投宿到了寺裏,斷無入寶山空手而歸的道理,起碼也求個一路平安,生意興隆什麽的。

沈伯謙還特意讓夥計拿了一串錢投進功德箱,從大和尚那裏換了一把平安符,每人拿幾個也算是個好意頭。

常年在外頭跑著做生意的人就是講究個出入平安。

他們仍是從昨天進來的側門出去,門口兩個和尚早已經把馬車套好,正等著。

沈伯謙幾個人坐上馬車,沿著來時的碎石土路不一會兒就到了大路上,忽然隱約聽到趕車的小夥計自言自語道:“怎麽還有人大半夜的趕路?”

聞言沈伯謙挑起簾子一看,原來是土路跟大路的交界處,有一條已經被雨水沖刷的不太明顯車轍印跡,方向剛好跟他們要去的方向相反。

他心裏清楚,這必定是星行大師一行人離去時留下的。

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急事,昨晚跟自己談完都半夜了,居然冒著大雨連夜離開了。

不過,星行大師倒是個實在人,該說的不該說的,都沒藏著掖著。

自己在夢裏見到的那些事情,他似乎也預見到不少。

說起這個,昨晚一番詳談之後,且不說心情如何,但就能力而言,沈伯謙對這位星行大師佩服的真是五體投地。

這位是真正的大師,堪稱通曉過去未來,絕對的有道高僧。

沈伯謙跟他談完,兩輩子的無神論世界觀都有些動搖了。

不過——

老子還是不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什麽神仙鬼怪,真要有的話,老和尚何必這麽折騰,早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事兒給辦了。

一想到星行大師說的事,沈伯謙不由嘆了口氣,心中暗道:這件事要解決可真不容易,說句“非人力可為也”也並不為過,自己既然一定得做,還是得從長計議,仔細籌劃才行。

想到這裏,他活動了一下腿腳,換了個姿勢靠著。

伴隨著車廂外噠噠噠的馬蹄聲和馬車不時軋過路上積水的聲音,他開始梳理自己的思緒。

這事情固然要辦,但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兒,這日子也還是要好好過的。

所以,路上幾個人又順道去看了幾處劉、沈兩家慢慢發展起來的棉花種植園。

今年的雨水有些反常,這對即將開始的棉花和其他作物的播種可都不是什麽好事兒。

不過他們這次去,倒不是為了這個,純粹就是形式上重視一下而已。

畢竟,說起種莊稼,那些農戶比他們可強的多。

再說,即便是年景不好,他們也不太擔心,劉家現在對青州棉花的依賴度已經大大降低了。

糧食也這個時代硬通貨。

沒有哪家地裏單只種棉花的,畢竟民還是以食為天,棉布再好也擋不了餓。

這些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要是手裏沒糧,讓他們幹什麽他們心裏都不安穩。

正所謂“手裏有糧,心裏不慌”。

所以無論是劉家還是沈家都是在保證佃農們口糧的基礎上發展棉花種植。

更何況,沈伯謙本身就有心存糧。

因此上,沈劉兩家早就悄無聲息的在大興各地置辦起了棉花種植園。

只是……現在還不到清明,這樣的雨量的確有些反常。

中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回到了清水縣沈宅。

兩位掌櫃的帶著幾個小夥計麻溜兒各自忙活去了,沈伯謙也沒能馬上休息。

好幾個劉家外地商鋪的二掌櫃都等著呢。

雖然沈劉兩家棉花種植園采取廣撒網的政策,可紡織、漿染、印花這些核心技術卻還是在青州府劉家大本營。

再加上,依靠沈伯謙提供的紡織機和新式的織染技術劉家雖然發展迅猛,無論是棉布還是絲綢都已是名聲在外。

可劉家畢竟根基不深,劉家父女又不是冒進的性格,新設染織坊雖然已經不少,雖生產力到底有限。

出產的絲綢、棉布、印染花布這些,除了進上的和供京裏那些達官顯貴的,還要拿出一部分高價賣往外邦,餘下的自然不多。

而這餘下的貨品如何分配,每家店鋪分多少銷售,自然是東家做主。

各地的大掌櫃為了拿到更多的貨品,每月都派人來跟沈伯謙打饑荒。

一開始沈伯謙還奇怪,至於嗎?

一個個說的好像不給他們加點兒供貨量,鋪子明天就要倒閉了一樣……

但很快,他就看明白了。

這越是生意好的鋪子來的人越是會裝可憐。

有時候看的沈伯謙都忍不住搖頭……這奸商二字誠不欺我。

好不容易送走了幾個二掌櫃的,他才算是有了時間去後院看媳婦。

這已經是飯後午休的時間了,所以一路沈伯謙都做噓聲狀,不想驚擾了若蘭。

一直到夫妻倆的住處,他輕輕掀開厚實的門簾就看到自家夫人劉若蘭正被蔣英扶著,雙眉緊蹙的指點兩個小丫頭收拾東西。

看見他進來,若蘭瞬間眉眼舒展,面帶笑意的迎了上來。

不過,沒等她開口,沈伯謙先問道:

“這幾天一直下雨,你怎麽收拾起東西來了,還是等天大晴了再說吧,你要是悶的慌要麽回娘家坐坐,要不請岳父岳母過來也行呀?別再累著。”

他說著順手從蔣英手裏接過若蘭。

劉若蘭無奈一笑,“你這陣子可真是忙暈了,把這事兒都忘了?”

見沈伯謙還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劉若蘭搖頭道:“眼看就是三月節,我們自然要回家祭拜祖父還有公公、婆婆,這陣子雨水多,我們這一來一回恐怕要耽擱幾天,衣服總要多收拾幾件的。”

沈伯謙一拍腦袋,“哦,對對對對對,你看我真是糊塗,幸虧有你在。”

夫妻二人攜手坐下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一早出發。

不過,眼下正是初春時節,天氣轉暖,草長鶯飛。

沈家後山上各色果木也到了開花的時候,頭茬兒的新鮮瓜菜也該下來了。

所以沈伯謙就提議說,這次回去掃完墓,順帶著多住上一段時間,散散心,嘗嘗鮮兒。

他這麽說,一是為了若蘭,二也是為了自己。

自打若蘭懷孕,沈劉兩家如臨大敵,個個都緊張的不得了。

就連一向縱著女兒的劉老爺也千叮萬囑的要女兒好好在家裏養胎,千萬不要出去亂跑。

可若蘭自小在外頭跑慣了,是極不耐煩悶在家裏的。

可她一向知道輕重,自家相公又是萬中無一的好,所以就算是覺得有些煩悶,也從來沒說過什麽。

但幾個月悶在家裏,任是誰都覺得難受。

加上孕婦內分泌變化帶來心理和情緒上的改變,她雖然不說,但身邊人還是能感覺的到她情緒上的波動。

所以沈伯謙就想著,趁這祭祖掃墓會李家坪住一陣子。

起碼村裏地方大,也不用整天呆在家裏,每天在山下走一圈,多呼吸呼吸負氧離子,對孕婦和孩子都好。

不過,除了為自家媳婦考慮外,沈伯謙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活了兩輩子,最忙最累的就是這陣子了。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

生意上的事情他雖然能做,但內心深處真是沒什麽特別的興趣。

老實說,這還不如讓他在家裏研究研究冶鐵、學學釀酒、想個新菜式或是研究改良一下草紙來的有意思。

他上輩子到死也沒正經工作過,幹什麽都跟玩兒似的。

反正家裏有錢,他也不是個當公仆的材料,家裏也沒指望他光宗耀祖。

高中之前,爹媽各忙各的,對他一直是放養狀態,外公更是對他無底線的寵愛,他基本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別人說他沒定性愛玩,可外公從來都是一句話:“又不指望他青史留名,家裏又不缺錢,只要不作奸犯科,小謙愛幹嘛就讓他幹嘛唄~”。

老一輩都這麽說了,沈伯謙的爹媽更是沒二話。

後來外公過世,爹媽也習慣了不嚴管他,基本他還是愛幹嘛幹嘛。

況且倆人也清楚,自己兒子雖然愛好比較廣泛,好奇心比較重,但還是心理有數的,那些毒啊、賭啊什麽的,是從來不沾。

再說了,他玩兒也不是白搭功夫的,隔陣子也能鼓搗出一些東西,而且做出來的東西也都挺好的,有些還被學校收藏了。

這就不錯了。

但也的的確確的,沈伯謙上輩子活了二十大幾,除了支教之類的義工活動,真沒有正正經經的上過班,興趣來了拉幾個同好研究東西完全是出於個人愛好。

這幾個月可以說是他兩輩子最忙最累的。

生意上的事情還好。

雖是初次接觸,但他是站在千年後巨人的肩膀上,理論知識夠豐富,又有層出不窮的新方法。

幾個月下來,劉家商行上到大掌櫃,下到小學徒,都對這位憑空殺出來的舉人姑爺,交口稱讚,心服口服。

沈伯謙覺得累累,主要是得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這大概是他最不喜歡的事情之一,尤其是那些來想分一杯羹的同行,還有那些想要多拿孝敬的各地勢力。

個個都有一萬個心眼子,話裏有話是最基本的,那真是一舉一動都在跟你繞彎子,下絆子。

況且,劉家如今獨占新式織染技術,多少人盯著呢。

沈伯謙幸虧是上輩子家裏一政一商,他自小見慣了父母打太極的功夫,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

以前是沒機會,他也不願意施展,現在用出來倒是正好。

但是這是真累,有時候隨便聊次天他腦細胞都不知道要死了多少。

加上這次回來又碰上星行老和尚,這更是讓他壓力山大。

索性趁著三月節清明,也趁著這陣子沒什麽重要事情,他偷個懶,陪著老婆休息幾天。

古人不也說了嘛,一張一弛方為文武之道。

畢竟把全副精力投入在自己並不感興趣的事情上,日子短點還有幾分體驗生活的樂趣,日子一久……簡直就是折磨。

所以說,自己這個媳婦真是娶著了。

兒子,閨女,快點出來吧,你爹快扛不住了,你媽也悶的夠嗆。

要不說術業有專攻呢,這人就得認清內心,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兒,不然怎麽能高興的起來?

跟媳婦商量好,吃過晚飯,沈伯謙又跑了一趟劉宅。

跟岳父劉老爺交代了一下,萬一有個什麽急事兒,岳父也能幫忙先料理料理。

劉老爺一向對這個女婿喜歡的不得了,況且生意上的事他都熟,自然是滿口答應,還讓管家收拾了一些東西讓沈伯謙帶回去。

沈伯謙帶著岳丈給的東西回家,又挑了些準備帶回李家坪,這又是一通折騰。

直到夫妻二人沐浴過後,躺在床上,沈伯謙才有了清明小長假來臨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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