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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議女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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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夫人都過去了?”

季頌賢笑著問繞梁:“哥哥嫂子們也都到了?”

繞梁一邊尋出那盞琉璃燈點著挑上,一邊笑道:“都過去了,素來都聽人說過曇花花開剎那好看的不行,奴奴卻是沒見過的,這會兒子就盼著那花開呢,娘子且快些吧。”

季頌賢笑著將頭發攏好:“咱們也過去吧。”

一主一仆挑著琉璃燈一路迤邐朝季億書房走去。

還未進門,遠遠的就瞧著書房院中大門開著,院中點滿了蠟燭,映的院中燈火通明。

季頌賢又走一小段路進門,先見過季億和伍氏,便在下首落座,卻見家裏的幾個嫂子一邊吃著果子一邊說些家常裏短的話,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也不知說到哪裏,幾個嫂子笑的前仰後合,伍氏瞧著也樂的不成,還叫丫頭又端了幾盤幹果給媳婦們送去,笑道:“你們好容易湊到一處說話,只管說笑去,莫理會家裏爺們,他們要有什麽話只管與我說,我與你們做主。”

她這麽一說,那幾個媳婦越發的盡興,笑聲傳的半院子都是。

季頌賢坐了一時也跟著過去湊起熱鬧來,卻見孫氏拉了她硬按在椅子上,小聲道:“剛才你二嫂還說呢,如今滿金陵城誰不知道高老太君追打成家小子的事,聽說太後下了旨,叫曹安與高家娘子和離,如今高家的人將高娘子落在曹家的嫁妝全擡了回去,臨走的時候還將曹安揍了一通。曹家其實不願意和離的,他們還想仗高家勢呢,如此,曹家也埋怨成家小子出了餿主意,以至於弄的曹安家破人亡,成家小子這會兒子裏外不是人。”

季頌賢聽的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高家這樣利落?”

“可不是怎的。”王氏撇了撇嘴:“這才是真真疼閨女的人家呢,不像有些人家為著名聲好看,硬是叫閨女在婆家受苦受罪。”

正說話間,卻聽季億咳了一聲。叫季綱拿過沙漏來。又看看天色道:“這花怕是要開了,你們且聞聞,正有幽香傳來。”

季頌賢立時仔細的聞了一會兒,確實有淡淡的香氣傳來。她笑著幾步過去。蹲在那盆曇花前頭又瞧了好一時對季億笑道:“爹爹。有幾個花瓣在動呢。”

一句話,一家子人立時都圍了過去,季億又叫人將蠟燭移近了去瞧。這一瞧都不由吃了一驚,那樹曇花花朵繁盛,數一數約摸有十幾個花骨朵,而此時,這些花骨朵都在慢慢綻放,包裹的花瓣一層層剝開,慢慢整朵花燦然開放,一瞬芳華驚心動魄。

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花開花落了然無蹤,季頌賢看的心裏很是不好受,那樣美艷無雙的花就這麽落了?

花開無聲無息,只在開放的時候炫然奪目,花落也是無聲無息,靜待來年再發……

她伸手摸摸花枝,總有些不盡興的感覺,大約和她一樣,季家的人也都有些悵然若失。

許久季億一揮手:“夜了,都去睡吧,明兒起來還有事呢。”

一家子便帶著一些微酸的心情各自回房。

季頌賢回屋坐在妝臺前將頭飾取下來,才轉身叫繞梁給她端水凈面,卻見繞梁慢悠悠倒在椅子上,似是睡著了。

緊接著,窗子打開,一個黑影躍了進來。

季頌賢一掌拍出去:“這是做什麽?做梁上君子呢?”

成懷瑾一身黑色銀紋長袍,頭戴黑玉冠,負手站在屋內,由著季頌賢一掌拍在他身上,他勾唇淺笑,眼中全都是淡淡暖意:“是要做梁上君子,為的不過是偷一顆心。”

一句話,季頌賢面紅耳赤,好半晌才小聲道:“越發的油嘴滑舌,真該叫你手底下那些人瞧瞧他們冷酷無情的總憲私底下是什麽樣子。”

成懷瑾笑著牽季頌賢的手坐下,從袖中摸出一個盒子來,打開盒子,裏頭一根玉簪映著燭光越顯溫潤光澤,他將簪子拿出來給季頌賢插在頭上,微一笑:“我將咱們的事情告訴我師傅了,她叫人送了這簪子來,只說送你的禮物。”

季頌賢一聽立時笑了,將簪子拔下來拿在手上把玩:“真是師傅送的?”

見成懷瑾點頭,季頌賢笑容越大:“我得仔細收起來,且等著當傳家寶。”

“不必收著,你只管戴就是了。”成懷瑾搖了搖頭:“師傅原說過物件都是給人用的,若是不用,難免辜負了他們,也說物原沒高低貴賤之分,只是人們硬給他們分了,叫我告訴你憑的什麽貴重的東西都莫往心裏去,如此才不為外物所累。”

“師傅她老人家真是心胸豁達之人。”季頌賢讚了一聲,又笑著將玉簪子戴在頭上。

成懷瑾聽得此言險些笑出聲來,點點季頌賢的鼻子:“你若將這話對師傅講,她必是生氣的。”

“如何?”季頌賢不明所以,心下不免惴惴。

“且等你見了她便知。”成懷瑾偷笑,看季頌賢一頭黑鴉鴉的頭發上面一支玉簪子很是相趁,伸手撫過她發頂:“這簪子戴著好看,只如今戴著合適,到冬天就不能戴了,等我明兒叫人給你打幾套金頭面,到冬天換著戴。”

季頌賢喜滋滋的點頭:“我等著呢。”

成懷瑾看她高興,心裏也歡快起來,又聽季頌賢問他:“你這會兒子從哪兒來的?高家的事是不是你弄出來的?”

“才剛從宮裏出來,我不過提醒了高家一句,至於說高娘子與曹安和離的事,那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我可沒插手。”成懷瑾說了一時,又看季頌賢。都說燈下看美人,這話一絲都不假,季頌賢本就長的極好的,這會兒子坐在燭光邊上,暖暖燭光映照著她的臉龐,將她照的更加美艷之極。

成懷瑾指尖微動,好一會兒才壓下心頭的燥動。

季頌賢拿了一本書冊給他:“這是我寫的書,才剛印出來不久,放到家中的書肆裏賣,哥哥說已經賣出去幾本了。”

成懷瑾接過來放進懷裏:“我回去就瞧。”

季頌賢笑道:“瞧不瞧的倒不打緊。打緊的是我上面署名是瀟湘子。怕是又要叫你給我背黑鍋了。”

成懷瑾擺手:“你我夫妻一體,你的便是我的,背黑鍋打什麽緊。”

季頌賢實忍不住笑著爬在桌上:“你還沒瞧那書呢,上面寫的可是婦人的後宅之爭。若是叫人知道是你這個冷面冷心之人寫的。不定多少人驚掉眼珠子呢。”

她越想越是可樂。笑的花枝亂顫,看的成懷瑾心頭越發的熱燥。

笑過之後季頌賢想起一事問成懷瑾:“前兒我哥哥說這些年家裏太放縱我了,女學竟是沒學進多少去。還說要尋女四書與我讀,你說說,我要不要讀?”

成懷瑾立時搖頭,拉了季頌賢的手沈聲道:“莫讀。”

“為什麽?”季頌賢眨眨眼睛,帶著幾分不解:“時下只要是識字的女子都讀女四書的,原我母親疼我,不叫我讀那些,偏哥哥說不讀的話恐你瞧不起我,爹爹卻說讀了會移了性子,弄的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季相說的是,那些書讀多了恐移了性子。”成懷瑾攥攥季頌賢的手:“不過是些苦命女子被逼無奈寫的書,讀那些做甚。”

呃?

季頌賢越發的驚異:“你這話,這話倒與我爹說的一模一樣,我偏就不明白那些女子千載成頌,怎麽就成了可憐女子了?”

成懷瑾一笑:“你說說女四書都是誰寫的?”

“楚朝的劉大家,前朝的明皇後,本朝的林皇後,還有一位似乎是前朝一位孝女宋夫人。”季頌賢扳著手指一一數來。

“確是這四位。”成懷瑾點頭:“劉大家丈夫早亡,給她留下一女一子,這女誡是她在女兒嫁人的時候寫了告誡女兒的,書中所言,為女要恭順,要孝敬公婆,對丈夫溫順,其間極盡壓低女子擡高男子,世人都說劉大家為萬世女子楷模,可你讀史去瞧她為人,未曾有一句說她在夫家如何恭順丈夫的,反倒提及她後來出入宮廷,且參與政事,更著書立說,人說起來,只說劉大家,反倒沒人提及她丈夫如何,她這般所言所行,和她書中卻極為不一致。”

“你說的是。”季頌賢聽的暗暗點頭,對於成懷瑾的分析極為讚同,她如今多了許多記憶,比起當世人大約都更博學一些,因所知甚多,所以越發顯的聰明靈透,順著成懷瑾所言細思一程立時明白過來:“我知道了,劉大家丈夫去的早,她一手帶大兒女,她女兒出嫁的時候兒子還小,不能為女兒撐腰,她怕女兒在夫家受責難,便寫了這本書,說是教育女兒,實則告訴世人她所教養的女兒最為孝敬恭順,為女兒揚名於世,待到了女兒在夫家日子過的不好之時,世人也只說她夫家不是,沒人會說劉大家女兒有什麽不妥當,這也是一片為母的慈心。”

“父母之疼愛子女,為計甚遠矣。”成懷瑾未料季頌賢竟然這樣的通透,對她也越發的喜愛,握她雙手緊了緊:“如此,你再細思量便什麽都明白了。”

的確如此,季頌賢想了約摸有一刻鐘的時間,立時雙眼發亮:“前朝太宗皇帝得江山來路不正,又最是好色多情之人,他後宮女人各色都有,許多都是極厲害有心計的,明皇後為了妥當管理後宮,不得不寫了女則來陷制後宮那些女人的行為,若不然,恐怕明皇後這皇後之位也坐不穩的,便是林皇後也同樣如此,不過是開國之初後宮各色女人都有,她很不便管理罷了,寫了這些書一來管理後宮方便,二來,也是給自己揚名的。”

說到最後,季頌賢情緒有些低落:“你和爹說的都極是,確是可憐之人所寫,只那宋夫人的孝經勸人孝敬夫人倒也能讀,旁的,都是披了一層皮子,內裏另一番勾當,若世間女子當真去學去做,那才是真將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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