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距沈熠麟與蘇楚甯的婚期只剩一個月的時間，將軍府和蘇家都開始忙活起來，沈傲庭有言在先，這場婚禮不僅僅是沈家和蘇家的喜事，更是整個上海的喜事，必須大辦，正應了蘇漢邠借此機會擡高身價的意圖。

昨日，將軍府差人送來二十套喜服的圖樣，十套西式婚紗，十套旗袍供蘇楚甯選擇，蘇楚甯只瞧了一眼就放到了一邊，淡淡的扔下一句大公子喜歡哪兩套定了就好。沈熠麟聽到回話楞是讓婚紗店的老板在一天一夜之內趕出了這二十套喜服，今日送到蘇家，也扔下一句話，新娘子出嫁那天喜歡哪套穿哪套。蘇楚甯看著這二十套喜服白的如雪，紅的似血，恨不得上去一把全都撕了，然後跑到將軍府甩在沈熠麟臉上，或者如果這些喜服都是謝霈陽送來的，她必會細心挑選，從頭到腳看的仔仔細細。現在，她卻只能有氣無力的對四周的下人說收了吧。

謝霈雅來時只還剩一套婚紗沒來得及收起來，蘇楚甯見她來，急忙留下這一套婚紗，拉她過來問好不好看，謝霈雅用手撫摸著婚紗的料子，細膩光滑，果然是將軍府才能用得起的料子，小小一件婚紗，珠光璀璨，“大公子讓人送來的，我只看這一件順眼，你覺得好看嗎？”蘇楚甯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春光滿面，她不想讓謝霈雅擔心，更不想她再提起謝霈陽。“楚甯……”謝霈雅強忍住眼中的淚珠不落，拉起蘇楚甯的手放在她的胸前，這一雙手已經冰涼的沒有溫度，就像她的心。“楚甯，這料子雖好，但是過於華麗，真的是你喜歡的嗎？楚甯，問問你自己的心，當真願意嫁給大公子，當真能夠忘了我哥哥嗎？”

一段愛，雖不驚天動地，但卻刻骨銘心，我怎麽舍得忘記，那要比剖腹挖心更加痛苦，可是就算不忘，我又能怎樣呢，霈陽已經不再愛我，我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霈雅，當我終有一天走上那條路的時候，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

蘇楚甯在心裏默默念到，但她是不會告訴謝霈雅的，她只想讓朋友知道，現在的自己很好。

“霈雅，只要我想，自然就可以忘記，霈陽是第一個關心我的男人，卻未必是最後一個，難道我一定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嗎？何況……何況霈陽自己不也是已經忘記了嗎？”她情難自禁的甩開了謝霈雅的手，前幾句話說的理直氣壯，可最後一句還是難掩她心中的憔悴。“不是的！”謝霈雅終於明白了蘇楚甯心中的郁結，“哥哥他沒有忘記你，他還愛你，他只是，他只是……”“他只是恨我太懦弱了，對嗎？”謝霈雅四下望了一圈，見沒有什麽人，急切的盯著蘇楚甯的眼睛，壓低了聲音，“楚甯，你們走吧，就算發生什麽事情我們謝家和蘇家一起承擔！”蘇楚甯搖搖頭，“霈雅，我們承擔不起。”“可是……”謝霈雅還想爭取，門外卻響起了蘇漢邠大笑的聲音，“楚甯，快出來看看誰來了！”蘇楚甯和謝霈雅相視一看，攜手走了出去。

院子裏，蘇漢邠和沈熠麟並肩站著，兩個人正在說什麽，謝霈雅看到蘇漢邠諂媚的笑容，就覺得他是在賣女兒。再看沈熠麟，就站在那裏，蘇漢邠說什麽他就聽什麽，眼睛卻盯著屋內出來的兩個人，謝霈雅也看著他，甚至捕捉到了他眼睛中剎那間滑過的悲傷。她有些意外，她竟似乎能夠懂得他那一絲一縷的悲傷。

“大公子。”蘇楚甯上前一步向他微微點頭致意，沈熠麟拋下蘇漢邠，也走近一步，幾乎要貼在蘇楚甯身上，輕聲問她，“婚紗可選好了？”聲音雖小，謝霈雅離的近也能聽到，不知怎的，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針尖刺到了，沒有那麽痛卻是很難受。“選好了。”蘇楚甯自然的後退一步，拉上謝霈雅，“是霈雅幫我選的。”“哦，是嗎？”沈熠麟重新把目光移向謝霈雅，謝霈雅慌亂躲避，低下頭向沈熠麟鞠躬，“上次大公子救了我的命，我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呢。不知大公子的傷可好了？”“好了。”沈熠麟帶上了笑意，這讓謝霈雅更加不知所措。

“去，楚甯，換上婚紗讓大公子看看。”謝霈雅從未這麽感謝蘇漢邠幫她避免了尷尬，雖然他只是想討好沈熠麟。“不必了！”沈熠麟又變得嚴肅起來，“我只是來看看這批喜服裏可有蘇小姐喜歡的，若是沒有，我再讓人去換！”沈熠麟的話語中頗有幾分怪罪之意，蘇漢邠知道他是在為昨天的事情責難他，急忙上前道歉，“看您說的，這些喜服婚紗都是上品中的上品，楚甯挑的眼睛都花了，怎麽會不喜歡呢。”謝霈雅看著他卑躬屈膝的樣子，突然想起一個字來，奴。“那就好，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還望岳丈盡心。”“哎哎，您放心，絕對不會丟您的臉面的。”沈熠麟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蘇漢邠有沒有聽見。

沈熠麟連屋都沒進就走了，蘇漢邠一路小跑把他送到門外，謝霈雅註視著那個高傲目空一切的背影，竟感到幾分蕭索。

雲卿的小院在她的悉心打理之下越發恬淡了，院外已是一片枯枝殘葉，院內卻一派生機，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搜羅來的這些花草，已是深秋，還這麽烈烈的開著。

一壺清茶，兩個茶杯，隨意的擺放著，沈熠麟端起茶壺給自己到了一杯，茶香沁人心脾。“大公子遇上了什麽煩心事？”自他坐下，就一直在喝茶，話也不說，估計是把茶當做酒了，雲卿奪過他手中的茶杯，放下，“這茶不是酒，喝多了也不醉人，大公子若是想要買醉，還是到大世界去吧！”雲卿看上去是下了逐客令了。

“雲卿錯了，只要想醉無論是茶還是酒都會醉的。”沈熠麟看上去真的有了那麽幾分醉意，“那大公子可還清醒著？”“自然，我最遺憾的事情就是從不能大醉一場。”“為何？”“刀尖舔血，醉了也就死了。”……“熠麟可願意把你的故事告訴我？”沈熠麟一直低著的頭突然突然擡了起來，眼神近乎兇殘的盯著雲卿，然後又笑了，“過去，就是地獄，現在，也是地獄，不提也罷。”雲卿大概是被沈熠麟剛剛的眼神嚇住了，一股寒意從腳底上湧，她不得不收了收衣服領子，來獲取些許溫暖。

“熠麟，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逼自己去做，那個女孩你不喜歡，就不要娶了，喜歡謝小姐就去追啊。”並非雲卿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她明白以沈熠麟的能力，退婚甚至讓莫家退婚都是能做得到的，她不明白的只是沈熠麟為何就這麽甘於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熠麟無奈的搖搖頭，“一年，一年之後再說吧。”雲卿不再問他，或許他這麽活著真的有什麽苦衷。

謝霈雅從蘇家回來，有意無意的在謝霈陽面前提起蘇楚甯的情況，謝霈陽總是哼哈的應著，手裏卻不斷翻弄著最新的報紙，謝霈雅一時氣急，上前搶過他手中的報紙，三下兩下撕的粉碎，謝霈陽楞住了，看著謝霈雅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不知如何是好。“哥，你知不知道楚甯心裏有多麽難過！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安慰，可是你呢？躲在這裏，天天翻弄這些破報紙，你若是真的忘了也罷，何苦兩相折磨呢！”“我……”謝霈陽自從知道蘇楚甯不願和他走之後，就下定決心忘了她，可是正如謝霈雅說的，他忘不掉。謝霈雅見謝霈陽沒有說話，扭頭跑上了樓，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嘎達嘎達作響。

她撲在床上痛哭起來，暄軟的床使她的聲音有些發悶，她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這麽想哭，好像只有哭一場才能痛快。趴著哭的不盡興，謝霈雅抱起枕頭來想要接著哭，枕頭下的手帕露了出來，還是方方正正的，只是沒有那麽臟了，謝霈雅將它洗了幹凈，又壓在原來的地方，並且囑咐丫頭葉子收拾的時候不要拿走，看著手帕，謝霈雅又想起今日在蘇家時的情景，沈熠麟眼神中的悲傷似是傳染給了她，一定是這樣自己才會如此傷心，謝霈雅想。可是那憂傷是從哪裏來的呢？謝霈雅止住了哭聲，攥著手帕，開始想另一件事情，和從小圍在她身邊的男人都不同，沈熠麟總是帶著那麽一股特別的氣質，不是莫淩楓的紈絝，也不是謝霈陽的開朗，是一股淡淡的，輕易不可覺的惆悵，還有一種莫名的冷酷，明明長得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偏偏拿起槍來如同見不得光的殺手，有的時候盡管笑著，眼神中卻透露著不可思議冷漠，有的時候分明嚴肅，卻有一絲溫暖掛在眼角……想著想著，謝霈雅不覺睡著了，再睜眼已經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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