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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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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最近十分苦惱,只因自己那懂事又上進的小徒兒,越看越滿意的準兒媳,不知從哪裏招惹來了個煞星。

他初初以為這種公子哥兒不過是心血來潮,過幾日得不到手也就膩了。誰知,那人竟十分有恒心,每日都能找出些病癥賴在這裏,這幾日,幾乎全身上下的毛病都被他給犯了一遍,成天在他面前和小西眉來眼去,唯一值得慶幸得是,醫館裏的進項倒是因此而翻了幾倍。可每次他一離開,小西就會默默發呆良久,然後把自己關在裏屋不知道在做什麽。有一日他實在好奇,貼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好像聽見裏面傳來很輕的啜泣聲。

這種反常行為極大地引起了李大夫的警覺,他覺得自己再坐視不理,這準兒媳婦兒可就要被人騙走了。於是他當機立斷,連忙讓小兒子李岳放下手上的一切公務,速速到醫館來相看相看,若是看對了眼也好早日成事,省得讓那無良公子搶了先機。

李大夫的小兒子李岳從小就不喜醫術,只是醉心讀書,前年剛考了個舉人,現在在府衙裏做文書,準備明年再考會試。李大夫對這個兒子一向十分驕傲,只可惜他讀書多了便有些書呆子氣,放下話來未來的娘子必須會念書識字,最好能陪他聊古論今,可他自己最多也只算個商賈之家,哪裏能找到這樣的小姐,於是耽擱到二十歲還未成親。所以當李大夫無意中發現元夕流露出的學問和見識時,便覺得這是天賜良緣,一心想為自己兒子撮合。

於是這一日,元夕剛梳洗完從房中出來,正準備進外堂去坐診,就看見一個長衫束巾的年輕男子期期艾艾地站在院子裏,一見她露面臉上瞬時有些發紅,然後十分正式地朝她作揖道:“小娘子可是姓夏名夕,在下李岳,是家父喚我前來,不知可否賞臉一敘。”

他年紀不大,說話卻是有板有眼,透著些迂腐之氣,元夕頓時覺得有些好玩,於是也學著他回了一禮,道:“原來是少東家,不知有何賜教。”

李岳極少和女子單獨說話,此刻心頭惴惴,將頭遮在廣袖裏,再掖著衣袖偷偷擡眼去瞧,只見面前的女子面容嫻雅,姿態落落,於是心跳得又快了幾分。他連忙清了清喉嚨,臉上卻越有些發紅道:“家父曾多次提及,說小娘子賢惠端莊,學識更非一般女子可及,在下家世清白,是辛未年的舉人,現在府衙任職,收入尚可,不知能否有幸與小娘子結緣。”

元夕瞪大了眼,過了許久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頓時大驚失色,她萬萬沒想到李大夫竟存了這樣的心思,而自己卻是已經婚配過的人,這麽一想·她頓時覺得十分愧對這位收容她又教她行醫的恩人,連忙想要開口解釋這個誤會。

李岳卻不知她心中所想,還未等她開口,又急著追問道:“李岳確是一片真心,不知小娘子能否同意。”

“她不同意!”一道淩厲的聲音破空傳來,驚得李岳連忙回頭看去,只見一位氣度不凡的公子走過來,臉上卻蘊著重重的殺意,在他身後是著急拉扯著他的李大夫,嘴裏還念叨著:“你你你,我說了小夕不在,你再要擅闖內院,我可要報官了。”

元夕剛開口說了個“我”字,就被那橫空冒出的一聲大喝弄得怔在當場,這時,蕭渡已經大步走來將她扯在身後擋住,母雞護食一般狠狠瞪著眼前的李岳。

那李岳被方才的變故震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此刻才終於緩過神來,他聽父親說過有個公子在糾纏元夕,想必就是眼前這位。於是,他馬上生出些護花的豪情來,連忙挺直了背脊,梗起脖子道:“你是何人,怎能罔顧這位娘子的意願替她做主。”

蕭渡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將身後已經昏頭轉向的元夕拉到胸前抱住道:“因為我是她相公!”

此言一出,李岳和李大夫同時被驚呆,隨後將兩道懷疑和詢問的目光射在元夕身上,元夕忍住想要掩面的沖動,心虛地點了點頭。

當幾人圍坐在院子裏的桌案旁時,場面便顯得頗有些尷尬,其餘三人各懷心事,只有李岳第一次試圖求親還未開始就落得這個結局,滿臉失落地坐在一旁發呆。

元夕斟了杯茶,滿臉愧疚遞給李大夫,道:“對不起,我該早告訴您……”李大夫卻怒氣未消,只斜眼瞥著她道:“你們要耍花槍關起門來耍就是,幹嘛還拉著別人作陪。罷了,我這小廟,可伺候不起你這座大神。”

元夕一聽李大夫這話的意思是要趕她走,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連忙央求道:“對不起,李大夫,可我真得是走投無路才來這醫館,也是真得想要學點東西來養活自己,絕不是故意想要欺瞞您。”

蕭渡一看便不樂意了,自家娘子憑什麽低聲下氣給這老頭兒道歉,而且這老頭還背地裏打壞主意,要是今天他來得晚些只怕這娘子就要成別人的了,於是他橫眉豎目,一把抓住元夕的手道:“少跟他廢話,你若想行醫,我幫你開幾家就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醫館,有什麽值得稀罕得。”

李大夫氣得胡須都快豎起,難怪小夕打死也不肯回去,這人如此蠻狠無理,平時必定對她諸多打罵,將她逼走了才不得已來示好。這麽想著,他忍不住又站在元夕這邊,替她心疼叫屈:這麽好的女子,怎麽能讓這紈絝子糟蹋了去。

於是他沖著蕭渡道:“這位公子,老夫看得可清楚,小夕根本不願意和你回去,這強扭的瓜不甜,我們這上不了臺面的小醫館,您也不必天天惦記著往這裏跑了。”

蕭渡瞪起雙目狠狠一砸桌案,將李大夫嚇得一個哆嗦。元夕生怕他被惹火了真得把這醫館給砸了,連忙對蕭渡道:“你先回去,這邊我會和他們解釋清楚。還有,今天的事不準和他們追究,不然我再也不會原諒你。”

蕭渡頓時覺得十分委屈,明明是他們覬覦自己娘子在先,現在好像是自己仗勢欺人一樣,可元夕既然發了話,他便不得不從,只得極不情願地蹭出了門。

可一想到娘子竟然被人惦記上了,他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要不是答應了元夕不會追究,真恨不得把那小子割肉剝皮才好。這一晚他怎麽也睡不著,最後終於下了個決定: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想哄回娘子必須得狠下心才行。

第二日,當蕭渡再度出現在醫館門前,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李大夫正收拾藥箱準備出門,眼皮都懶得朝蕭渡擡一擡,只是在心裏盤算著:今日城中有一名富商出高價讓他出診,若是搭上這條線以後醫館可就發達了,所以他今日可沒心思看這對小夫妻玩什麽把戲。

蕭渡高大的聲影擋在桌案前,元夕扶額輕輕嘆了口氣,還未開口,蕭渡已經滿臉得意地將袖子捋起來道:“我的胳膊傷了!”

元夕未曾想到他今日竟是真得受傷了,連忙走近去看,果然見到他手臂處松松包著一塊紗布,裏衣已經被血沁濕,伸手一碰他便“嘶”的皺起眉頭,似是十分痛苦。

元夕看得一陣心痛,竟不由自主落下淚來,蕭渡用另一只手輕輕拭去她不斷滑落的淚珠,湊近她耳邊道:“早知道這樣能讓你心疼,我早些該傷了。”

元夕這才意會過來,憤憤擡起頭道:“你是瘋了嗎?幹嘛自己弄傷自己!”

蕭渡卻嘆了口氣道:“再重的傷口,也不及你在我心上劃得那刀來得痛。”

元夕的心猛地跳了跳,卻只是憂心他的傷勢,生怕傷口會惡化,連忙將他拖到內堂上藥。幸好現在醫館還沒來什麽病人,李大夫便由得他們關上門自己解決,也省得外人看了覺得奇怪。

進了內堂,元夕替他將上衣脫去,又取了傷藥小心地替他上藥,再用紗布一圈圈裹好,她生怕會弄疼了他,手上不敢使力,好不容易包紮好了,自己已經是滿頭大汗。

蕭渡卻一直嘴角噙笑,看她專註地替自己包紮,感覺那溫熱的指尖柔柔從自己皮膚上滑過,內心瘙癢難耐,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夕兒,和我回家吧,我知道你還是心疼我的。”

元夕卻只是低了頭,道:“說好了,不再提這個。”

蕭渡卻不肯輕易放過她,只將她的手緊緊貼在自己赤·裸胸前,道:“夕兒,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心裏的話。”

元夕感覺到他滾燙的肌膚在手心跳動,身子便有些發軟,這時只聽蕭渡輕聲道:“其實,自從那日知道了我的身世,直現在我都沒想明白,我到底該姓蕭還是姓趙。”

元夕沒想到他會說起這個,於是擡起頭怔怔看著他,蕭渡的神情卻變得有些落寞,緩緩道:“你說可不可笑,我活了這些年,連我自己到底該姓什麽都不知道,就算我有孩子,我也不知道我的孩子應該姓什麽;我所以為的母親卻視我為仇敵,我所以為的父親,因為我失去了他真正的孩子;我所以為的兄弟暗地裏一直想要置我於死地……”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神突然又溫柔起來,看著元夕道:“所以,夕兒你明白嗎,我的人生只有你一個人是真實的,你是我的娘子,你說會陪著我,給我一個家,如果我連你都失去了,就算給我江山萬頃又有什麽意義。”

元夕按在他胸膛上的手不斷發顫,所有被強行築起心防都已轟然崩塌,她早已淚流滿面,卻仍是掙紮著道:“可是……可是……”蕭渡卻將她一把拉進懷中,溫柔地吻上了她的唇,她的眼……不斷給著她安定的力量,只聽他用柔得要滴出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道:“我說過,我不在乎別得,我只在乎你,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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