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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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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深不見底的黑!目光觸不到盡頭,耳邊也沒有半點聲音,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藏著無窮的未知與恐懼,將人牢牢包裹其中。

夏明遠轉醒後,面對得便是這樣一副情形。意識漸漸恢覆,他才發覺後頸開始火辣辣地疼。他一邊伸手朝後摸去,一邊慢慢憶起所有的事,從屋內掉到這個地洞後,他好像被人自頸後襲擊,然後就一直昏迷到了現在。

手中觸到的傷口好像已經結痂,夏明遠心中頓時一驚。傷口結痂至少需要一至兩天天,難道說他遭襲之後,在這地洞裏已經待了兩天。

兩天,足以發生太多的事。他平白無故自房中消失,那些親衛會如何行事?還是他們也已經中了埋伏?

黑暗與饑渴足以使人麻痹而混亂,夏明遠心中湧上許多雜亂的念頭,卻一時理不出任何頭緒。他一生謹慎,想不到竟會在這個關頭中了埋伏,怪只怪他太過大意,篤定蕭雲敬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在侯府對付他。

可他始終也想不明白,蕭雲敬這麽做得目的是什麽?自己如果在侯府出事,蕭雲敬是無論如何也是脫不了幹系,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夏明遠茫然地想了許久,最後只確信了一個念頭:無論如何,要先從這地方出去。可目光所及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根本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方。

他開始在四周仔細摸索,感覺好像摸到了一些幹草,地面硬硬冷冷沒有任何縫隙,再試著摸得遠些,心中陡然驚喜起來,他好像摸到了一個火折!

他狂喜地拿起火折試著點燃,顧不得這可能又是一個陷阱,若讓他一直留在這黑暗中,實在比死也好不了多少。

只聽”嚓“地一聲,火折漸漸燃起,四周終於亮堂起來,突如其來的光亮令他的瞳孔猛地縮了一縮。待他適應了眼前的火光,連忙朝周圍看去:這裏好像是一個地窖,兩面都是森森的石壁,前後都望不見盡頭。

回過頭,發現他剛才躺過的幹草上有一些早已幹涸的血跡,夏明遠拿著火折仔細看了看,依這血跡幹涸的程度判定,他必定是躺了有兩日以上。

突然,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冷汗止不住地冒了出來,他想起了埋伏在侯府外的那隊精兵,如果他們一連兩日都等不到府裏的消息,會不會不顧一切沖進來。一旦自己手下的親兵先動了手,蕭雲敬就占了先機,到時候他若能毫發無損地走出去,極有可能會被蕭雲敬倒打一耙。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夏明遠越想越覺得焦急起來,他絕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在來人之前盡快找到出路。他於是深吸一口氣,慢慢站起身子,小心地舉著火折,開始尋著出路。

地窖內只有一條甬道,只能選擇兩個方向,前進或者後退。他想了想,決定依照直覺往前方走。

可他才走了一會兒,卻覺得步子越來越艱難,嗓子裏又幹又渴。這才想起,自己至少有兩日未進食進水,恐懼令他忘記了饑餓,可缺水的感覺卻騙不了人。越覺得渴,就越是難以忍受,喉嚨中如火燒般刺痛,夏明遠又勉強走了幾步,便扶著墻壁大口地喘著粗氣,覺得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他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這地窖中的空氣好像正在減少,才讓呼吸變得這麽艱難。他皺眉望了望手中的火折,是這個原因嗎?這地窖太過密閉,而火折燃得久了會將空氣耗盡。他嘗試著熄掉了火把,果然覺得呼吸順暢了一些,可沒有火折,在黑暗中只能寸步難行,該怎麽辦呢?

夏明遠扶著墻壁,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清醒一些。最終,他決定先用火折的光照看清前路有沒有障礙,再熄滅後摸索著朝前移動。於是在火光的一熄一亮之間,他總算能順利前行。但無論怎麽走,眼前仍是一模一樣的光禿禿的墻壁,根本分辨不出到底走了多久,他甚至分不出,自己到底是在前行,還是只在繞著圈子。

毫無指望的前路,看不見終點的折磨,每一口呼吸都好似有刀割在胸口,夏明遠覺得自己的意志正在慢慢被消磨,可他不能放棄,他一生崢嶸,面對強敵從未退縮過,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就放棄!

想到此處,他感到身上的力氣又恢覆了些。然而,手中的火折就在這一刻突然燃盡了。就在他重新被黑暗吞噬,幾乎快要崩潰之時,聽見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吼。

那是一種動物的低吼,來自黑暗的深處,正一點點朝他接近……

夏明遠猛地一震,努力瞇起眼朝前看去,黑暗中好像藏著無數的怪獸,隨時準備撲出將他吞噬。這一刻,他腦中一直死死繃住的弦終於斷了,兩腳仿佛灌了鉛,身體不受控制地打著顫,只有最後一個念頭,一定要逃出去,一定不能死在這裏!

求生的意志激發了他最後的潛能,擡起腿拼命朝後跑去,可那低吼聲好似正慢慢跟著他,不遠不近,仿佛不急於將他捉住,只是享受著戲耍獵物的樂趣。

不知跑了多久,那聲音終於被遠遠甩在身後,而夏明遠的體力也已撐到極限,他無力地朝後仰倒,讓身子跌落在冷硬的地面之上,大口喘息著,貪婪地吸食著地窖中所剩無幾的空氣。而那顆從未想過放棄的心,卻在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就在他意識逐漸模糊,幾乎快要昏死過去時,頭頂上的那塊磚,卻突然打開了。

久違的光亮劃破了黑暗,為絕境帶來了最後一絲生機。夏明遠又是激動又是警惕,不知道即將面對的會是什麽?

這時,一只胳膊神了進來,借著頭頂的微弱亮光,他勉強能看清袖口的顏色和繡紋,那是相府親衛的標志!

夏明遠激動地撐起身子,連忙想要攥住那只手,然而他很快發現那手上全是鮮血,而頭頂那人已經虛弱地無法使出力氣將他拉出。

一股濃煙灌了進來,頭頂上隱隱傳來廝打聲,那人啞著嗓子,咳嗽著道:“相爺,我們中了埋伏,現在外面全是火,只怕是殺不出去了。”

夏明心中大驚,遠忙問道:“韓坤呢?他怎麽樣了?”

那人喉中哽了哽,語氣沈重道:“他受了重傷,也不知還能不能醒來。”

夏明遠經過方才的一系列境遇,本就已經不堪重負,此刻更是如遭重擊,絕望地幾乎不能思索。他怎麽也想不到蕭雲敬竟真能做得如此之絕,就在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捉住最後一絲光亮,顫聲問道:“韓坤帶來的那隊精兵呢,他們還在侯府外嗎?”

那人猛地一楞,聲音中馬上也透出興奮,道:“韓侍衛剛才還沒來得及和我們交代,如果真的有救兵,小的這就殺出去,拼死也要救相爺你出來。”

夏明遠終於放下心來,可他的身體與意識都已快耗到極限,不知還能撐多久,這時 ,他聽見頭頂的腳步聲又折回來,那人猶豫道:“韓侍衛不能出去,小的人微言輕,只怕門外的親兵擔心有詐,不一定敢輕易闖進來。相爺可否給小的一個信物,能夠證明相爺確實遇了險。”

夏明遠被煙熏得身子沈沈,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起來,迷迷糊糊維持著最後的神智,顫顫自懷中掏出一枚玉印,朝左右依序扭了幾下,那枚普通的玉印柄竟朝外翻開,露出一個栩栩如生的麒麟頭。

夏明遠用最後的力氣,將那枚玉印扔了上去,虛弱道:“麒麟印,他們見了這個才能接受號令,你快拿這沖出去,你我能不能活命,可就在這最後一遭了。”

奇怪的是,那頭頂上卻突然沒了聲音,腳步聲、廝打聲慢慢消散,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一般,夏明遠就在這詭異的靜謐中,終於昏死了過去。

再度醒來,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夏明遠身子猛地一震,嚇得陡然坐起,這才發現自己竟躺在此前睡著得那張床上,窗外天際泛白,萬物初醒,柔軟而舒適的床榻令他有了一刻的不真實感,難道剛才那只是一場噩夢。

可喉中的焦灼感,被汗濕透的衣袍,還有如瀕死一般的無力感,都提醒著他那並不是一場夢。

這時,門外的敲擊聲越發強烈,有人擔心地喊道:“相爺,你沒事吧!”那是韓坤的聲音!

夏明遠心中驚疑不定,死死盯住門板,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陷阱。這時門外的人終於按捺不住,門被猛地推開,韓坤臉色慘白,帶著幾名護衛焦急地沖進來,看見他才松了一口氣,卻又奇怪地問道:“相爺,你沒事吧,為何敲了半天門也不應?你的臉色怎麽會這麽差?”

夏明遠覺得雙手有些發抖,顫顫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我睡了多久”

韓坤不明所以,回道:“現在已經過了辰時,相爺你昨晚一直睡在房裏,我們見你一直不醒,擔心出事才會沖了進來?”他突然想起什麽事,又道:“昨晚遠處的院子裏好像失了火,我們生怕有詐,就沒過去看,只想著好好守在這裏,半步都沒離開過。”

夏明遠恨恨地閉上眼,終於明白自己糟了算計,他帶著最後一絲希冀朝懷中掏去,果然已經找不到那枚麒麟印。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明明在地窖中呆了兩日,為何只變成了一晚,那火那侍衛又是怎麽回事?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門外的一名親衛慌慌張張跑進來,道:“相爺,宣遠侯……宣遠侯求見!”

夏明遠猛地擡頭,心中大驚,不可置信地喊道:“蕭渡?他醒了嗎!”

他忙讓韓坤攙扶著走到院中,只見一人站在銀杏樹下,身姿凜凜,墨袍玉冠,俊逸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略有些蒼白,可他眼中卻閃動著狡黠的光芒,正朝這邊微微揖手,朗朗笑道:“小婿來得遲了,還請岳丈大人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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