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一行人在這座建於地下的大神殿已經停留了近一個月，每天都能聽見濕氣凝結成的水滴從巖壁上墜落，還有說話交談時附近空洞的回響，然後在緊張又逼仄的環境中晝夜不停地工作。不過在戴斯蒙德用基座保護了世界不受太陽耀斑的侵襲後，末日危機的解除讓刺客們終於能夠放心地離開這座無法始終讓人喜愛的神殿。

從淩晨到太陽升起的這段時間裏，他們有足夠充裕的時間整理東西進行轉移。在肖恩和瑞貝卡討論要去哪裏旅行的時候，戴斯蒙德在短暫的沈默後開口問道，“你現在還覺得頭痛嗎？”

這個問題讓一旁的卡羅琳怔了怔，隨即立刻微笑起來道，“別擔心，我沒事的。”

戴斯蒙德轉過頭去註視著卡羅琳淡棕色的眼睛，然後沒有問過她的意見就伸手摘下了她脖頸間的項鏈，垂放在身邊的桌面上，“別再去用它了。”

從一開始，卡羅琳就像是一縷在漫漫長夜中照進他心底的陽光，總是過分重視他的存在而選擇忽視自己，直到現在這一點也還是沒有變。如果不是密涅瓦的解釋，他甚至不會知道她為他做了些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會被痛苦困擾。

卡羅琳沒有試圖拿回那塊伊甸碎片，只是習慣性地撫上隱隱抽痛的額角，然後又怕戴斯蒙德擔心而順勢將垂落在臉頰的發絲拂到耳後，“……比起能讓你活下去，這根本不算什麽代價，戴斯蒙德。”

第四次的時間旅行，卡羅琳得到了最好的結果——她跨越了七百個世紀，阻止了朱諾的野心，也因此避免了戴斯蒙德的犧牲，而她最後得到的遠比她最初期望的更多……她沒有在蝴蝶效應的作用下死去，這是現在令她感到最不可思議的事。

“密涅瓦說這件事非常危險，卡羅琳，我——”戴斯蒙德很難找到能形容他現在覆雜思緒的詞匯，他願意為世界作出犧牲，但那不代表他也能平靜地接受卡羅琳險些為他而死。

“可是我現在安然無恙……或許有點小問題，但我想我很快就能克服。”卡羅琳現在心中的喜悅讓她有足夠的耐心去安撫戴斯蒙德的患得患失，“我能活下來都是因為你，戴斯蒙德。無論如何你最後都會觸碰那個基座，七十億人的命運是早就註定的，我改變的……可能只有你一個人的命運，所以我最後要做的就只有在時間的迷宮裏找到出口。這對我來說很簡單……因為我知道——我深愛的人就在路的盡頭等我。”

如果他們的故事其實是一部電影或者一本小說的話，這時候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肯定要用接吻來做一個幸福美滿的收尾，但可惜在戴斯蒙德傾身時，卡羅琳還來不及閉上雙眼，肖恩就受不了地開口道，“拜托，你們兩個……我才剛吃完早餐。”

“肖恩。”出聲制止肖恩的竟然不是瑞貝卡、而是威廉，向來公正的刺客導師關鍵時刻還是站在了兒子那邊，“有時候，你總得給他們一點說話的空間。”

“好吧……”肖恩唉聲嘆息地關上了電腦，“反正沒人在乎我的感受，對吧？”

“別這樣，夥計。”瑞貝卡從口袋裏摸出一包能量棒扔到肖恩桌上，“打起精神來，我們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我想這件事應該足夠凱蒂重新愛上你了。”

“‘重新’？得了吧，她根本沒喜歡過我……”肖恩拿起能量棒，撕開包裝紙隨意咬了兩口，含糊不清地開口道，“算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是個英雄就足夠了。”

“我也知道啊。”瑞貝卡環視了一圈四周，然後攤開雙手道，“這裏的人都知道，畢竟你是我們當中最聰明的那個人。”

“……”瑞貝卡的話讓肖恩不自在地扶了扶眼鏡，在把筆記本電腦收進包裏後，他看向那張一直以來陪伴著他們的紅色躺椅，“卡羅琳，既然你沒事……我是說——既然你現在完好無缺地站在我們面前，那我是不是該把以你為藍本創建的人工智能刪掉？”

卡羅琳怔了怔，隨即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認定自己的意識有很大幾率在時間旅行中死亡的關系，無法做到讓戴斯蒙德忘記她的卡羅琳最後效仿克萊，在肖恩的幫助下將思維和記憶導入了Animus進行備份。她覺得自己的人工智能應該能和克萊聊得很愉快，他們早就應該成為朋友了，但卡羅琳覺得最好還是別在她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克萊建立起朋友關系，不然以後真正見面的時候似乎會很尷尬。

“等等，瑞貝卡。”在肖恩執行了刪除操作以後，戴斯蒙德制止了想要關閉Animus電源的瑞貝卡，“我想見見克萊，幫我登入一下。”

“沒問題，不過你最好別聊太久，我總覺得阿布斯泰戈就快找到我們了……”

在進入Animus的黑屋模式以後，戴斯蒙德又一次聽見了永無休止、循環往覆的海浪聲，隨即他立刻向沙灘邊那個外觀永遠都不會有變化的男人開口道，“肖恩已經找到有關聖骸裹屍布和永生十字架的線索了……我保證你會自由的，克萊。”

“所以，你是來向我匯報工作的嗎？”克萊用他獨特的腔調反問道，然後聳了聳肩，“你不需要這樣，戴斯蒙德。我說過，我會一直耐心地等下去，直到你成功或者失敗。真遺憾，你們把卡羅琳刪掉了，有她陪著我的感覺還不錯……當然，前提是瑞貝卡別把我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撲克牌當成垃圾代碼清理掉。”

在漫無目的地抱怨和傾訴了一會之後，克萊微微仰起臉咧開嘴笑道，“祝賀你，戴斯蒙德……你現在能站在這裏這麽輕松地和我說話，證明你的確拯救了世界，我想說——我很高興。”

“沒有你，還有其他所有人的幫助……我不可能做到這件事。”

“別用一副獲獎感言的口氣和我說話，蠢貨。”

“……”

在無奈地向克萊道別以後，從Animus上起身的戴斯蒙德幫助瑞貝卡收起了這臺陪伴了他三個月的機器，又替自己拿上背包和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為免萬一，他決定以後親自保管卡羅琳的伊甸碎片，看見這一幕的卡羅琳微笑起來將手交疊在戴斯蒙德伸來的手心中，然後自然而然地緊扣住他的指節和手掌。

既然已經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光，那麽以後的歲月當然也不會再分開。

順著大神殿通往外面世界蜿蜒曲折的道路時，戴斯蒙德看見了原野上被日出光芒染成金紅色的雲絮，凜冽的微風吹拂著附近森林中氤氳的薄霧，等到金色的陽光漸漸融化霧氣時，新的一天也正要開始。雖然視野中還有許多現代氣息明顯的設備，但在戴斯蒙德眼中，紐約的日出絲毫不遜於他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座城市。

為了看見這一幕風景，戴斯蒙德走過的道路漫長崎嶇到他現在都還能回憶起無數細節。如果有機會的話，他說不定會像他的祖先一樣，用手劄或日記記錄下自己的經歷。雖然暫時還沒想到什麽有意思的開頭，不過他已經想到了一句完美的結尾。

——“我的名字是戴斯蒙德·邁爾斯，這就是我的故事。”

今天是二零一二年的十二月二十一日。

新世界，正在等待他去創造。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不再寫文啦，大家再見。

如果我寫的文曾經有為你們帶來過快樂，我很高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