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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岷國百年秘史(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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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西城,街市非常熱鬧,荀久與扶笙同坐馬車直奔上次去過的那家紙鋪,但由於年關將至,進城買年貨的百姓太多,導致人流擁擠,馬車行駛得極其緩慢。

幾度撩簾往外面看,也不見得走了多遠,荀久一洩氣,對著扶笙道:“依我看不如這樣好了,讓甄叔將馬車趕去我的雲水齋那邊停靠,我們倆下來走著去紙鋪,反正也沒多遠了,若是一直坐馬車,只怕再過一個時辰也到不了。”

扶笙讚同地點點頭,隨著荀久下了馬車,又交代了甄叔幾句。

二人這才並肩往紙鋪行去。

荀久上一次和季黎明一起來的時候,紙鋪裏只有一個老伯,這一次陪著扶笙一起來,裏面也只有一個人,卻再不是上次見過的老伯,反而是個長相儒雅的年輕小生。

與扶笙對視一眼,荀久上前去問:“這位公子,請問這家紙鋪的老板呢?”

年輕人搖搖頭,“不知。”

“不知?”荀久瞪圓了眼,面色震驚,“你既不知道,如何會接管這家紙鋪的?”

年輕人原本溫和的面容在聽聞荀久這句話以後逐漸沈冷下來,皺眉看著她,“你到底是不是來買紙的,若是客人,在下隨時歡迎,若是來找茬兒的,那麽不好意思,慢走不送。”

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做了個驅趕人的姿勢。

荀久後退了幾步,不悅地嘀咕道:“你這人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年輕人對她的嘀咕不以為然,再度出口趕人,“在下的店鋪只歡迎買紙的客人,不歡迎找茬兒的人,你們若實在閑得慌,可以去別處。”

“你怎麽知道我是來找茬的?”荀久四下掃了紙鋪一眼,店鋪倒是大,只可惜並沒有人前來,大概也是跟年輕人這不近人情的態度有關。

荀久心中直犯疑惑,上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也是個蠻不講理的,一言不合就將她和季黎明趕了出去,今日這個年輕人似乎比老頭兒還不近人情,連話都不聽她說完就趕人。

“氣死我了!”荀久跺跺腳,轉身就走。

扶笙自從進入了紙鋪之內便沒發一言,剛才荀久同年輕人爭吵的時候,他的目光四下掃視,幽邃的瞳眸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爾後便隨著憤懣不已的荀久出了紙鋪。

年輕人在二人出去的時候將目光凝視在扶笙的背影上,於架子陰影下的面色更加晦暗不清。

“阿笙,你剛才怎麽不說話,在想什麽?”走出紙鋪好遠,荀久才反應過來之前在店裏,扶笙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就是覺得這間紙鋪異常冷清。”扶笙淡淡道:“興許跟掌櫃的態度有關。”

“說的就是嘛!”荀久捏了捏拳,不滿地埋怨,“我上次來也是這樣的,那個頭發都花白了的老頭兒態度非常不好,季黎明還多次跟我誇他們家是百年老字號,可我兩次來都沒有見到客人,按理說來這種出了名的紙鋪,裏面不應該只有一個人,更不應該態度這麽差才是,可為什麽……”

“若是一般的店鋪,這種態度對人早就關閉了。”扶笙接過話。

“對對對。”荀久非常讚同,“那個年輕人一看也不是什麽好鳥,對了阿笙,上次我見到月面松紋紙的時候,那個老頭兒反應很是古怪,不如我們就在這附近打聽打聽他住在哪兒,順便去拜訪一下,說不定上次他態度不好,這一次就能轉好了呢?”

“你說去,那便去。”扶笙微微頷首。

二人又往前行了一會兒,一路上跟許多人打聽了那個老頭兒的住處,所有人皆搖頭稱不知。

“奇怪!”荀久捏著下巴,“莫非是神仙,否則怎麽可能沒人知道老頭兒住在哪兒?”

“如果……”扶笙腳步一頓,“如果你說的那個老伯從來就沒有出來過呢?”

荀久一驚,“你的意思是,那個老頭兒的住處很可能就在紙鋪裏面?”

“不排除這種可能。”扶笙點頭道:“你仔細想想,我們這一路上打聽過來,所有人都說沒見過紙鋪老伯關了鋪子以後去往哪裏,那麽有沒有可能,他就住在自己的店鋪裏面?”

“這也不對啊!”荀久疑惑道:“如果他就住在自己的紙鋪裏面,那麽剛才的年輕人為何說不知道老頭兒的行蹤?”

頓了頓,荀久又道:“要不,我們再回去問一下?”

扶笙面露無奈,“方才去了,那個人的態度就不好,未必現在返回去他就能改變態度。”

“那還不簡單!”荀久挑挑眉,“我進去買紙不就得了,買紙,我便是顧客,我就不相信這天下還有不歡迎客人的生意人,如果我買他的東西他還要將我轟出來,那就只能說明那個人很有問題。”

“也行。”扶笙點點頭,“那我們便再回去一趟。”

語畢,二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重新走回紙鋪,卻見方才的年輕人正在擺放紙張的架子前,將壓在下面的紙全部換上來。

這個店鋪明顯有些年頭了,架子上的朱漆已經斑駁脫落,被壓在下面的那些紙更是被蟲蛀得不堪入目,但年輕人還是將它們翻了上來。

荀久覺得疑惑,欲上前問緣由,卻突然想起來剛才自己才被這個性情古怪的人驅趕過。

想了想,她眸光一動,挑眉道:“這位小哥兒,我們是來買紙的。”

背對著荀久的年輕人一楞,顯然,他曉得荀久便是方才被他驅趕出去而又再度返回來的人。

不過聽到荀久那句“買紙”,年輕人眉宇舒展開不少,將手中的紙整理好以後緩緩轉過身來,勉強扯出一絲笑,“請問姑娘要什麽紙?”

“月面松紋。”荀久想都沒想,直接開口,“不知貴店可有這種紙?”

年輕人瞳眸驟縮,死死盯著荀久半晌才沈了臉色,聲音又恢覆了初見時的冷冷清清,“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荀久疑惑著指了指自己。

年輕人抿唇不語,眸光卻一再晦暗幽深下來。

“自然是客人吶!”荀久察覺到了年輕人的異樣,笑得有些勉強,“莫非你認識我?還是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我?”

年輕人怔楞一瞬,爾後偏開頭,冷聲道:“抱歉,本店並沒有你說的那種紙。”

“不會啊,上一次我來的時候就見到了。”荀久無辜地眨了眨眼,“這位公子,你既是生意人,為何還會有不願意賣給客人的東西?”

“我說了沒有便是沒有!”年輕人面色冷凝,“你若再無理取鬧,當心我不客氣了!”

扶笙眉棱一擡,“本王倒想知道你如何對她不客氣。”

扶笙的氣場,向來很少有人能撐得住,但荀久著著實實看見眼前的年輕人眼眸平靜,面上依舊是那副清冷的神情,仿佛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當朝權傾天下的秦王一般,一字一句重覆著他剛才的話。

“不論你們是誰,倘若是客人,在下開門歡迎,若是來鬧事找茬,那麽不好意思,恕小店鄙陋,無法承載兩位神尊,還請移步他處。”

扶笙面色凜冽下來。

荀久感受到了他周身氣息的寒涼,空氣中似乎有暴雷閃電無形滋生,淺吸一口氣,荀久趕緊開口,“這位公子,你們這兒都有些什麽紙?我們買便是了。”

“所有的紙都在架上。”年輕人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店內擺放整齊的架子,“姑娘大可隨意看,瞧中了哪種,告訴我要多少就行。”

荀久假意噙著笑走到架子旁邊掃了掃,指著剛才被他翻上來的那些被蟲蛀過的紙,問道:“這些明明已經壞了,為何不丟棄,反而要將其翻上來?”

“這些是樣品。”年輕人安靜道:“姑娘若是看中了,我可以去倉庫為你拿完好無損的。”

“倉庫?”荀久眸光一動。

年輕人沒再回答,立在一旁等著她挑選。

被這樣一雙古怪的目光盯著,荀久有些頭皮發麻,隨意看了一種,她伸手指了指道:“我就要這種,請問多少錢一刀?”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答:“姑娘要買的這種是本店最普通的紙,二十文錢一刀,你要多少?”

荀久不太懂得這個時代的一刀紙有多少張,悄悄走到扶笙旁側低聲問:“阿笙,這個一刀紙有多少張?”

“一百張。”扶笙道:“你又不是買去用的,隨便意思一下就行了。”

荀久沒把扶笙的話聽進去,她在琢磨要買多少紙才能讓這個討人厭的年輕人搬不動半天出不來倉庫,然後為她制造尋找月面松紋的契機。

猶豫了一會兒,荀久道:“我要十刀!”

“十刀?”年輕人有些訝異,面前的姑娘一看就是有錢人,可開口卻要本店最便宜最普通的紙,而且還一次性買這麽多,作何用?

“怎麽,莫非你沒有庫存?”荀久得意地揚了揚眉梢。

“有。”年輕人看她片刻,收回視線,語氣難得的溫和了些,“姑娘請稍等,我這就去倉庫取來。”

荀久笑意盈盈地點頭,順便擺擺手,“去吧去吧!”

年輕人很快就從屏風後頭的中門去往後院。

荀久四下掃了一眼,朝著扶笙遞了一個眼色,壓低了聲音道:“阿笙,分頭行動,我們一人負責一邊,務必要將那張月面松紋紙找到。”

扶笙輕輕頷首過後與荀久一人站在一邊,專往角落裏翻。

荀久自然是前往上一次季黎明發現裝了月面松紋錦盒的那個地方,只可惜莫說錦盒,便是那個地方的紙張都被重新挪動過了,一番尋找下來,二人全無所獲。

荀久洩氣地將身子倚靠在架子上,幽幽嘆了一聲,“看來是被那老頭另外找地方藏起來了。”

擺放紙張的木架歷經時光的摧殘,朱漆脫落了以後逐漸腐朽,又沒有人修葺,脆弱得可怕,此時被荀久這麽一靠,終於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往後面倒,後面的架子也支撐不住,一排順著一排地倒,直到這個方位上的架子全部倒了下去才停止。

如此排山倒海的聲音,荀久毫不懷疑站在這條大街盡頭都能聽見。

看著方才還整整齊齊的架子頃刻間傾倒斷裂,紙張四散開來,亂成一團的樣子,荀久呼吸窒了窒。

“該死,闖禍了!”荀久暗罵一聲過後蹲下身想去撿拾地上散亂的宣紙。

斜刺裏,扶笙潔白如玉的修長手指伸出來輕輕扣住了她的手腕,隨後搖搖頭,“不必撿,你先讓開我看一看。”

荀久心中疑惑,卻因為方才被架子倒塌的聲音驚嚇到而沒有心思去深究扶笙這句話的意思,乖乖站起身來立在一旁。

扶笙一撩衣擺緩緩蹲下,將壓在最下面的一張紙慢慢拿出來。

荀久餘光瞟了瞟,那是一張看起來年代已久的泛黃紙張,上面除了歲月的泛黃顏色之外,還有隱隱約約的水痕。

很明顯,這張紙曾經被水浸濕過,而且年代久遠。

既然已經被水浸濕,為什麽還要拿出來擺放?

荀久百思不得其解。

楞神間,方才去往倉庫取紙的年輕人已經急切地跑了回來,一眼見到坍塌了一地的架子,他臉色劇變,鐵青著臉走過來厲喝:“你們做了什麽?”

在這件事上,荀久自認為有錯在先,故而此刻聽到年輕人的質問,她只好面帶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弄倒了你的架子,不過你放心,我會照價賠償的。”

年輕人不等荀久說完,迅速蹲下身去,一邊撿拾地上那些原就破舊腐朽的紙張,一邊怒道:“照價賠償?你拿什麽賠得起這些紙?”

荀久面部抽了抽,這些都是最普通不過的紙好麽?

憑借她雲水齋日進鬥金的高額利潤,她要想照價賠償這些架子以及上面擺放了多年的紙張,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只不過……

荀久的目光凝在年輕人急切的面容上。

他此時正對著大門方向,門外的光線清晰地將他鼻尖沁出來的細密汗珠照得晶亮。

荀久感覺得出,他很緊張,而且是緊張這些已經泛黃不可著墨的紙張。

心中雖然疑惑,但荀久處於愧疚之心,還是彎下身來幫著年輕人一起撿。

“走開!”年輕人突然擡起頭來對著荀久和扶笙怒道:“往後我的店鋪不歡迎你們前來,今日的事,我認栽,如今唯一的要求是請你們迅速離開!”

“可是……”荀久猶豫,“你一個人撿得過來?”

“不用你管!”年輕人的聲音更冷,面色更寒,“這裏不是你們這些金尊玉貴的人該待的地方,還請你們倆盡快離開給我留條活路。”

扶笙撿拾紙張的動作一頓,深深看了年輕人一眼,爾後緩緩站起身,對著荀久柔聲道:“我們走。”

荀久從錢袋裏掏出兩錠銀子放在櫃臺上,這才跟著扶笙慢慢走出紙鋪。

這一次,荀久顯然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疑惑。

“阿笙……”她輕喚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年輕人很有古怪吶,方才那種場面,正常人都會先叱罵我一頓然後趁機敲詐一大筆錢,可他卻顯然不稀罕我的銀子,反而將那些廢紙當成寶貝,緊張的不得了,莫非那些紙有什麽特別之處?”

“的確是有古怪。”扶笙說著,動作輕巧地從懷裏掏出一張卷成細條的紙慢慢打開。

荀久湊近一看,發現這種紙正是方才在紙鋪見到的枯黃且上面有水痕的“廢紙”。

“你看這個。”待紙張完全打開,扶笙指著水痕上面的一個角,“能看得懂嗎?”

“這種字體……”荀久瞇了瞇眼睛,“怎麽感覺有些眼熟?”

那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文字,極其繁雜,在大燕的今天幾乎是已經被遺棄了的,且荀久很肯定她自小就沒有見過並學習過這種字,但此刻看見,她竟覺得無比熟悉,一眼就能看穿上面的意思。

“是何意?”扶笙問。

荀久再看一眼,完全確定了內容之後才道:“上面寫著:南岷五百一十七年,邀月宮失火,女王葬身火海……”後面便再也沒有內容,或者說原本還有內容,但是被水痕全部蓋去了,完全看不清。

“南岷?”回過神來的荀久滿臉疑惑,“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個國家?”

“是岷國臣服於大燕之前的王國名稱。”扶笙道:“岷國在六國中是最為特殊的,因為它以前本身就是獨立的國家,只不過幾百年前先太祖皇帝建國並分封諸侯國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岷國突然向大燕臣服並立誓年年納貢,歲歲朝賀,之後便逐漸將領地劃分給大燕,縮小統治範圍,與五國並存至今。”

“以前的南岷國竟然是女王統位?”荀久驚嘆:“我還以為女帝是大燕歷史上第一個女性統治者,沒想到幾百年前就已經有了先例,果然是我孤陋寡聞了。”

“我也是今天才得知。”扶笙道:“南岷國的歷史就是個謎,因為後世基本沒有史書流傳下來,至於為何是女王統位,就更加不清楚了。”

荀久把剛才那句話細細斟酌了一下,感慨道:“南岷五百一十七年……看來南岷國的存在時間並不短,且南岷國存在於大燕之前,聽起來似乎是個極其厲害的大國,就是不知道為何存在了這麽長時間的大國會突然向新國大燕臣服。”

扶笙瞇了瞇眼,頓了一瞬才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南岷五百一十七年那個時期正是先太祖皇帝建立大燕王朝的時候。”

“哦?”荀久來了興趣,“我怎麽隱隱感覺那什麽邀月宮失火,女王葬身火海的事與先太祖皇帝有關?”

“不知。”扶笙搖搖頭,“畢竟過去了幾百年,光憑我們倆的猜測也無法將真相還原。”

“可惜啊可惜。”荀久再嘆,“原以為能透過這一張小小的紙看到一段感天動地刻骨銘心的驚天之戀,卻沒想到只有這麽短短一句話。”

“咦……”恍然之間反應過來的荀久驚得睜大眼睛,抖著手指指向方才的紙鋪方向,“你也說了這些事情並無記載,那麽……為何這間紙鋪裏面會有?”

扶笙顯然也在想這個問題,聽到荀久發出疑問,他做出了大膽的假設,指著手中那張紙上的字跡道:“我有個猜想……”

荀久緊張問:“什麽?”

“我覺得這家紙鋪的目的並不在於賣紙,而是曬紙。”

“曬紙?”荀久驚了驚,“何意?”

“你看。”扶笙又指著泛黃宣紙上面的水痕,“這上面很明顯是在很久之前被水浸濕過,且並非只有一張,方才架子坍塌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這種情況的紙張有很多,也就是說,紙鋪的主人明知這些紙被水浸濕過已經不能用了還要將它們擺放出來,你覺得這些紙能賣得出去?”

“自然賣不出去!”荀久道:“如果按照你所說,那麽擺放在架子上的那些紙原本就是不打算賣的,而是特意擺出來晾曬的,目的……目的該不會是等著上面自動顯出字跡來吧?”

荀久覺得自己這個猜想夠荒誕不經的。

都已經被水浸濕將上面的墨跡給磨滅沒了,怎麽可能還會自己顯現出來?

“興許你的猜測是對的。”扶笙破天荒的支持了她這個荒誕不經的想法。

“怎麽可能?”荀久驚訝地張了張嘴,“先不說這些紙張上面沾了水,就拿紙張的年限來說,絕對不會只有三五年那麽簡單,這麽長時間的擺放,能不殘破就算不錯了,真的還能有字跡再顯現出來嗎?”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扶笙擡了擡手中的宣紙,挑眉道:“我敢說,這張紙之前是完全沒有字跡的,只不過是紙鋪的主人不曉得用了什麽辦法才讓它逐漸顯了出來。”

“對哦!”荀久恍然大悟,“我剛才還看見那個年輕人將壓在下面的紙全部翻了上來,看樣子,他真的是在曬紙。”

扶笙眸光深邃了一些,“現在的重點不在於他們是如何讓字跡顯出來的,而是他們手裏為何有南岷國的秘史?”

“要不要去問問璇璣老頭兒?”荀久道:“雖然那個糟老頭子總沒個正經,但我覺得他應該曉得不少事情,你親自去問,興許能有意外收獲。”

扶笙面露無奈,“莫說去找他,就連當初女皇陛下從殯宮墓穴轉醒回到皇宮那天,璇璣閣主是如何離開的我都不知道。”

“不會吧?”荀久覺得不可思議,“老頭兒有這麽厲害?”

扶笙笑道:“不厲害的話,他就不可能是閣主了。”

“說得也是。”荀久點點頭,“就連大祭司也要禮讓三分的人怎麽可能會是普通人?”

“算了,這件事等以後有機會去到岷國再查,我們先回去。”扶笙重新將那張紙卷起來塞進袖中。

荀久沒再說話,兩人徒步前往雲水齋。

雲水齋一如開張那日人流如潮,生意火爆,一樓到三樓的婢女小廝們人人忙得暈頭轉向,但無一人有怨言,因為荀久這個東家給他們的月銀制定了提成方案,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生意越好提成越多,高興都還來不及。

繞過人群去三樓瞟了一眼新款衣服的進程,荀久與齊夫人以及幾位繡娘打了聲招呼後便下來坐上扶笙的馬車準備回府。

“今日我搬遷至新府邸,理應請你們一頓喬遷宴。”荀久道:“你若是待會兒沒事的話,就直接跟我去新府邸吧!”

“好。”扶笙含笑應了。

荀久有些困,打了個哈欠後將整個身子都靠在他懷裏逐漸進入睡眠。

不知為何,每次有他在身邊,她總能睡得特別安穩,連夢都不會做。

但不可否認的是,荀久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了一層保護傘一樣,不管有再大再糟糕的事情發生,都有他會替她頂著,她不必焦慮得輾轉難眠,食不下咽。

扶笙扯過旁邊的薄衾蓋在荀久身上,看著她俏麗嫵媚的容顏在這一刻安靜下來的樣子,就好像夜幕下的海棠,猶自靜靜地盛開,一點一點,無香卻能驚人眼。

伸出指腹,他原本想撫摸一下她瑩潤的薄唇,卻又怕驚擾了她的睡眠,索性作罷,只將她摟得更緊。

荀久即便是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扶笙獨特的氣息,一股暖流自自四肢百骸匯聚至心尖,她於夢中彎了彎唇,側了個頭繼續睡。

得見她這個樣子,扶笙好笑地搖搖頭,伸出一只手撩簾看向外面。春年的氣息愈發濃重,便意味著大婚越來越近,那一天,那一夜……不會遠。

女帝考慮得極其周全,將荀久的新府邸與扶笙的秦王府安排得極近,位於長纓大街上。

馬車於一炷香的時辰從西城到達長纓街的禦前醫師府邸。

扶笙本想抱著荀久下馬車讓她進去接著睡,豈料馬車才停下,她便悠悠轉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他淺淺一笑,問:“到了?”

“嗯。”扶笙應道:“你若是還覺得困,待會兒進去以後可以再接著睡,不必顧慮其他,反正你的喬遷宴怎麽也得等到晚上去了。”

“睡不著了。”荀久從他懷裏直起身子來,理了理衣襟和微有些散亂的頭發,“這可是我正式的府邸,自然得親自監督著他們布置,否則布置的不好我不喜歡。”

“果真不困了?”扶笙笑著問。

“真不困了。”荀久道:“再說了,你在我府上,我哪裏能安心地睡得下去?”

“其實我可以替你監工。”扶笙替她將海水紋白玉簪插好,這才撩簾讓她先下去。

“得了吧!”荀久撇撇嘴,“我可不想一會兒季黎明過來的時候死命嘲笑我。”

荀久一邊說一邊往裏面走,看守在門邊的依舊是阿木,見到扶笙和荀久一同前來,他恭恭敬敬地上前來迎接,帶著二人往內院走。

秦王府的人動作極其迅速,早已經將荀久之前府邸裏的東西盡數搬了過來安放好。

新府邸的布局比之前季黎明的那個小宅子大氣很多。

幽房曲室,玉欄朱楯,花木扶疏,汀渚池館,無一不精無一不細。

荀久不由得讚道:“還是女帝比較懂得我的心意。”

扶笙無聲笑笑,這地方本就是他親自設計,讓人前來修繕過的。

入得垂花門,遠遠便聽見招桐在園子裏訓話,她的跟前,整齊站著一排衣著統一的婢女,人人豎直了耳朵,精神抖擻,唯恐聽漏了一句私下裏受罰。

訓完婢女,招桐眉棱一擡見到荀久站在不遠處,她笑著走過來,“姑娘這麽早就回來了?”

“也不早了。”荀久看看天色,問:“搬遷得怎麽樣了?”

“放心吧!”招桐胸有成竹地道:“有奴婢在,您還擔心啥事兒辦不成麽?”

說話間,外面有小廝進來稟報,“久姑娘,季二少在門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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