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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重磅來襲!)第一重真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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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博然走後,柳媽媽才小心翼翼地將菜肴端上來,偷瞄了荀久一眼,低聲問:“姑娘,方才……二夫人和老太爺沒為難你罷?”

“為難不了。”荀久笑笑,“我若是輕易就被他們給為難了去,豈不是在給秦王殿下丟臉?”

聽到沒事,柳媽媽心下一松,頓時笑開來,“姑娘說得是,有秦王殿下給您撐腰,相信那些人也不敢太過為難你。”

“錯!”荀久糾正她,一本正經道:“我才不會拿秦王說事兒,這些麻煩都是自己解決的。往後你們出去了,也不準打著秦王的旗號說任何話做任何事,不準給他添麻煩!”

“姑娘教訓得是。”柳媽媽垂下腦袋,“奴婢記住了。”

隨便吃了幾口飯,荀久見天色還早,便尋思著去“美人債”找燕老伯問一問當年的事。

“招桐,去找一套男裝來。”荀久起身去往裏間。

女裝自是不適合去那種地方的。

招桐動作很迅速,不多一會兒就找來了一套幹凈整潔的廣袖寬袍。

層層裹了胸,確定寬袍能擋住胸部,荀久才滿意地坐在銅鏡前,任由招桐給她束發。

“姑娘,您該不會是又想去……”招桐見自家姑娘如此打扮,不由得微微蹙眉。

倘若讓秦王殿下知曉,這可怎麽了得喲!

“噓——”荀久示意她噤聲,“你別說,我今日穿了男裝,他應該不會知道。”

招桐抿唇。

秦王殿下的眼線遍布燕京,這麽大的事兒,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見招桐一臉愁容,荀久笑道:“好啦!不要總苦著一張臉,我這是去做正事,又不是真的去找那些小郎,無須擔心他會知道。”

話音還沒落,荀久突然想起來招桐也是從泉林村逃出來的幸存者,立即正了臉色,回身問她,“招桐,我問你件事兒。”

招桐被荀久突然嚴肅下來的表情嚇了一跳,將海水紋白玉簪插入玉冠中,她放下牛角梳,“姑娘想問什麽?”

“你們家就是泉林村的嗎?”荀久問。

“是啊。”招桐點點頭,滿目不解,“奴婢數日前才給姑娘說過,莫非您忘了?”

“我沒忘。”荀久搖搖頭,“我是想向你打聽旁的事兒。”

“您請說。”

“你們村子裏有沒有一個很特殊的人?”荀久畢竟不知道那個人的信息,只能模糊道:“或者說,有沒有那麽一個人看上去尤其特殊?”

招桐秀眉微蹙,陷入了沈思。

片刻後,她才霍然擡頭,“姑娘這麽一說,奴婢倒真的想起來有一個人。”

荀久呼吸一緊,“誰?”

“悶葫蘆。”招桐道:“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平時很少說話,也不搭理人,村裏的人都叫他悶葫蘆。”

“就這樣?”荀久哭笑不得,這叫什麽特殊?

“可是……”招桐話鋒一轉,“我曾聽村裏的老人說,悶葫蘆剛去泉林村的那年,眼角就有一顆淚痣,只不過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莫名消失了。”

淚痣……莫名消失……

荀久心中駭然,忙追問,“你實話告訴我,你之所以認識燕老伯,是不是因為他也是泉林村的人?”

招桐面色突變,呼吸有些紊亂,趕緊垂下頭,“姑娘恕罪,奴婢並非有意隱瞞,只不過當時覺得燕老伯與這些事兒無關,不敢隨意暴露他的身份而已。”

荀久長舒一口氣,“這麽說來,‘美人債’的燕老伯還真的是他口中那個姓燕的人……”

招桐不知道荀久口中的“他”是誰,只覺得今日的久姑娘有些奇怪。

抿了抿唇,招桐問:“姑娘,您是在調查什麽嗎?”

荀久沒有回答,雙目鎖住她,那種急於知道一切真相的渴求眼神看得招桐一顆心都軟下來。

“你說的那個悶葫蘆後來去哪兒了?”

搖搖頭,招桐道:“奴婢逃出來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興許……是與大多數村民一樣,被先帝下旨燒村的時候給燒死了罷。”

再一條線索被中斷,荀久突然覺得很煩躁。

招桐又道:“悶葫蘆是燕老伯收養的孫子,姑娘若想知道更多的事,奴婢這就陪您去問。”

燕老伯的孫子……

荀久想到那一晚燕老伯在聽到“白三郎”三個字時周身的蕭瑟和恐懼之意,腦中靈光一閃。

“白三郎會不會就是你說過的那個悶葫蘆?”荀久覺得再沒有什麽比這解釋更貼切的了。

“不會的。”招桐咯咯一笑,“悶葫蘆的樣子那麽醜,怎麽可能會是‘美人債’的頭牌白三郎呢,這位雖然出身不好,美名卻是整個燕京人都知曉的,奴婢未曾得見過,但光是聽聽巷陌間的那些傳言就知道他有多好看了。”

荀久想起自己曾在殯宮得見過白三郎的側顏,當時覺得沒什麽,可現在回想起來,竟越想越覺得眼熟,好像是在哪兒見過那個人。

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呢?

荀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苗頭,索性作罷,站起身理了理寬大的衣袍,與招桐二人出了門。

天水大街距離荀久的宅邸有些遠,主仆二人雇了一輛馬車直奔“美人債”而去。

車夫聽聞去的是那種地方,剛開始有些鄙夷想推脫,後來荀久扔了一錠銀子給他,這才笑瞇瞇地揮手趕車。

“這青天白日的,兩位公子怎麽這麽早就去那種地方?”車夫一邊趕車一邊問。

招桐皺了眉,想出聲辯解。

荀久見識過招桐的牙尖嘴利,心知不能讓她把車夫一頓好罵激怒了他,否則待會兒車夫直接將她們主仆二人扔下來可就丟臉丟大了。

想了想,荀久輕聲笑道:“公子我喜歡白天來。”

車夫撇撇嘴,暗想著有錢人就是喜歡驕奢淫逸。

一炷香的時辰後,馬車終於到達天水大街。

招桐先下來,又上前來攙扶荀久。

此時才午時不到,楊柳樹上的南瓜風燈被風吹得偶爾搖擺,“美人債”的大門依舊緊閉,如同那夜情形一樣。

“招桐,我們這個時候來,能否遇到燕老伯?”荀久狐疑地看了朱漆大門一眼,又看了一眼裏面閣樓上緊閉的軒窗,瞇了瞇眼睛。

招桐道:“每日午時,燕老伯都會出去遛狗,姑娘且先耐心等一等,一會兒說不定就能遇到了。”

說罷,她看向對面的一個小攤,喜道:“姑娘,他們家有餛鈍,奴婢嘗過一次,味道不錯,我見您方才沒吃多少飯,不如我們先過去坐坐?”

一陣涼風刮過,荀久攏了攏身上的衣襟,跟著招桐走向攤位。

因為時辰的關系,此時客人還不算多,只寥寥幾人,店家是個面相憨厚老實的中年人,見到荀久主仆,先是被荀久的清華風姿給怔住,隨即笑道:“兩位公子想吃點兒什麽?”

招桐立即道:“給我們來兩碗餛鈍。”

“好嘞!”店家答應得爽快,沒多久就給二人上了兩份熱氣騰騰的餛鈍,剔透外皮裹著裏頭呼之欲出的肉餡兒,兩片勺菜和翠綠蔥花點綴,久違的香氣讓荀久食欲大開。

自從穿越到這個地方,她還是頭一次吃餛鈍。

不再說話,接過招桐遞來的筷子,主仆二人埋頭開吃。

店家方才得見荀久和招桐是從“美人債”方向過來,心中了然,好意笑道:“兩位公子若是去那個地方,興許晚上來會熱鬧些。”

招桐擡頭道:“我們是來找人的。”

“噢。”店家應聲,隨後嘆氣,“看守大院的燕老伯重傷去了醫館,只怕今日不會開門了。”

荀久一驚,立即放下筷子,灼灼目光看著店家,“你說什麽?燕老伯重傷?”

“是啊!”店家點點頭,雖然不知道面前這位清俊無雙的公子為何會在聽聞之後如此激動,他還是壓下心中疑問,解釋道:“就在昨天,燕老伯同往常一樣出去遛狗的時候,也不知怎的,就遭遇了劫匪,說來也怪,那劫匪偏不劫財,將燕老伯好一頓打之後,牽走了他身邊的那只黑狗。”

荀久忙問:“燕老伯如今在哪家醫館?”

店家伸手指了指,“就在天水大街盡頭的那家杏林醫館,哎,公子,還沒找你錢……”店家還沒說完,荀久早已經帶著招桐風一般往杏林醫館跑去。

“姑娘……”招桐有武功,跑這點路自然算不得什麽,可讓她驚訝的是,荀久竟然比她還能跑。

荀久沒停下,偏頭問:“出門在外,喚我公子。”

“是。”招桐一邊跑一邊問:“公子,您是不是覺得有問題?”

荀久腳步不停,眉頭緊鎖,“當然有問題,前天晚上我們才來找過燕老伯,昨天他就出事了,雖然那個劫匪的做法有些滑稽,可那只黑狗是個導盲犬,一旦沒有了那只狗,燕老伯的行動將會非常困難,對方是想慢慢將他折磨致死。”

招桐大驚,臉色全變,“什麽人竟然如此歹毒!”

“當然是不想我知道真相的人。”荀久眸光寒了一些,催促招桐,“跑快些,我擔心有人會先我們一步傷害燕老伯。”

招桐訝異地看著荀久那風一般的速度,看起來哪有半點柔弱,簡直比她這個習武之人還要輕松。

收起滿臉震驚,招桐趕緊跟上荀久。

盞茶的功夫,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到了杏林醫館。

來不及喘氣,荀久快速沖進去問櫃臺上約摸十二三歲的小童,“小友,向你打聽一下,你們醫館裏是否來過一位重傷的老人?”

小童看著荀久因為氣喘籲籲而染了薄紅仿若春雪凍梅花的面容,不覺有些臉紅,忙偏開頭,指了指內堂,“的確是有位瞎眼老伯來過,他如今還在裏面休養呢!”

還好沒錯過……

荀久大喘一口氣,喚上招桐,二人擡步進了內堂。

這個醫館有些大,內堂有專門供病人暫歇的小包廂。

荀久按照小童的指示去敲了燕老伯的那間包廂門,半響沒動靜。

心下一慌,荀久暗忖莫不是背後的人已經下手了?

招桐看穿了荀久的心思,蹙眉過後伸出小手用力敲打包廂門,嘴裏大聲喊:“燕老伯,我是招桐啊,我來看您了,你快開開門。”

這一喊,裏頭終於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之後,包廂門被打開。

“是小丫頭來了?”燕老伯蒼老的聲音自門縫裏傳出。

荀久聽見聲音,知曉人沒事,全然松了一口氣。

招桐推門進去,荀久擡步跟上。

裏面有一個小杌子,招桐掏出錦帕擦幹凈以後遞給荀久,“姑娘您請坐。”

荀久沒說話,安靜坐到小杌子上,爾後擡頭看著燕老伯。

他面部有幾處淤青,整個人較之先前憔悴不少,呆滯無神的眼眸許久不會轉動。

寒暄客套了幾句,荀久直入主題,“燕老伯,您知不知道是何人襲擊了你?”

“不知。”他搖搖頭,“我當時正在遛狗,這一帶的人都知道我有這個習慣,所以見到我都會打招呼給我指路,可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那般大膽直接出來就打人。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刺客,後來他將我的黑狗帶走以後,我才知道是個劫匪,八成是看我身上沒銀子才會一氣之下將我的狗給帶走了。”

荀久沈思片刻,又問:“會不會是因為你知道些什麽,而那些人不希望你說出來?”

聞言,燕老伯臉色突然沈下來,聲音帶了些厲色,“你到底是誰?”

“燕老伯,前天晚上我們見過。”荀久如實道:“你當時還對我說了一句話——天來客,天來客,一生流水半世飄蓬,悠悠長恨幾時能滅。”

燕老伯身子一僵,隨後冷聲道:“那不過就是兩句詞而已,並非是對任何人說的。”

“不。”荀久目光懇切,“我相信,您一定知曉了什麽事情,比如……一生流水半世飄蓬說的是眼角有淚痣的人。”

這一次,燕老伯身子徹底怔住,面色青白不定,“你來此,究竟意欲何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荀久急於知道真相,也不打算隱瞞,索性和盤托出,“我在查荀府被抄家一案,牽扯到了三年前信都郡蒼梧鎮泉林村的燒村案,倘若燕老伯知曉些什麽,還請盡數告知,我必將感激不盡。”

燕老伯再一次怔楞,手指顫顫,“你……你是荀謙的女兒?”

“是。”荀久驚訝於他此刻有些激動的神情,試探問:“燕老伯識得我爹?”

“你過來。”燕老伯並沒有回答荀久的問題,反而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荀久與招桐對看一眼,猶豫片刻之後站起身緩緩走至燕老伯的床榻前。

他雙眼看不見,只好伸出手,待荀久走近,雙手便放在她的面容上,蒼老帶繭的指腹細細描繪過荀久的面部輪廓。

許久之後,聲音激動道:“像……太像了……”

荀久聽得一臉茫然,“燕老伯,你說像什麽?”

燕老伯縮回手,示意荀久在床榻邊沿坐下,長嘆一聲後,問她:“孩子,你怎麽會想到要去查三年前那個案子?”

荀久抿唇道:“荀府被抄家,爹娘無辜枉死,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我爹為什麽要狠下心去刺殺女帝的男妃。”

聽到這裏,燕老伯的身子幾不可察地細微顫抖起來,“這個案子,你碰不得啊!”

“為什麽?”這三個字,荀久幾乎是在不經意間脫口而出,帶著滿心的質問。

所有人都不希望她去查,扶笙如是,荀謙如是,如今,就連唯一的知情人燕老伯也這樣勸她。

“我爹娘已經死了,究竟還有什麽樣的秘密是我承受不住的?”荀久紅著眼眶問。

“是啊,你爹娘已經死了。”燕老伯的哀嘆一聲接著一聲,“還有什麽可查的呢?左不過徒添感傷罷了!”

荀久懶得聽他這些廢話,深吸一口氣平覆情緒,語氣軟了下來,“白三郎本人是不是你當年收養在泉林村被村民稱為‘悶葫蘆’的那個孩子?”

燕老伯蒼老的手指蜷了蜷,微帶顫意和冷意的聲音傳來,“小桐,這件事,是你告訴這位姑娘的?”

招桐沒想到這些事會如此覆雜,此刻聽到燕老伯質問,她趕緊道:“對不起,燕老伯,我們家姑娘在調查這件案子,您若是知道些什麽,還請告訴我們家姑娘,讓她早日安心罷!”

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哽咽,燕老伯喉結上下滑動了許久,終於開口道:“十八年前,前任大祭司預言,庚寅年八月中秋,燕京即將有一新生兒攜淚痣而降,誕生之際天地變色,紅光如練,是為大兇之兆,必將誅之以祭天方能避災。”

荀久呼吸一緊,“所以……白三郎就是那個所謂的帶著淚痣降生於十八年前中秋的人?”

燕老伯陷入沈默,許久不說話。

荀久心知他這是默認了。

不知為何,她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胸腔內頃刻便湧上了一種極其莫名的情緒,像是在為白三郎的命運而感傷。

可是,她只見過白三郎的遺容一次,怎麽會產生這樣的情緒呢?

荀久張了張嘴,還想再問,卻見燕老伯已經滿面疲憊地躺了下去。

荀久見他身上的傷還沒好,也不忍心再過多打擾,帶著招桐走出了包廂。

到了櫃臺前,荀久讓招桐掏出一錠銀子遞給小童,“燕老伯在這兒養傷期間的全部醫藥費,我替他給了。”

小童看著招桐手裏銀燦燦的錠子,搖頭道:“燕老伯的費用,早就有人給過了。”

荀久瞳眸微瞇,“誰給的?”

小童搖搖頭,“那個人戴了鬥笠,看不清楚長什麽樣。”

荀久嘆口氣,“既然這樣,那你收下這銀子,買些上等補品給燕老伯,務必要讓他好好療養。”

小童點點頭,收下了銀錠。

與招桐一前一後出了杏林醫館,荀久神情恍惚,蹲在一棵大槐樹下,雙手托著腮,一遍遍回想燕老伯方才的那些話。

大槐樹旁邊就是護城溝渠,前些日子才下過雨,溝渠裏的流水不太清澈,懸浮著渾濁的泥土,水面倒映著荀久托腮冥想的樣子。

“姑娘,既然問出了些眉目,我們趕緊回去罷,今天晚上您還要出席宮宴呢,奴婢陪您去挑件衣服好好打扮一番。”

荀久百無聊賴地往溝渠裏扔小石子,全然沒有要起身跟著招桐回去的意思。

渾濁的水面因為石子的投入泛開層層水波紋。

待平靜下來時,又將荀久的樣子完整倒映在裏面。

荀久盯著水面上自己的面容瞧了片刻,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側了側身子,她換個方位再往水裏一看。

這一看,她險些驚得直接掉下去。

霍然起身,荀久抓起招桐的胳膊,折回杏林醫館的方向,嘴裏慌忙道:“快走,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燕老伯。”

招桐滿面納悶,不明白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姑娘到底是又發現了什麽蛛絲馬跡,但見荀久面色慘白如紙,神色慌張,她也不好再多問,只好迅速跟了上去。

此時的杏林醫館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將門前團團圍住。

荀久好不容易推開人群往裏面走去,入目卻見燕老伯的屍體平躺在醫館櫃臺前。

沒錯,的確是屍體。

只一眼,荀久就肯定燕老伯已經死了。

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到底是誰下的狠手?!

捏了捏拳頭,荀久上前詢問跪坐在燕老伯屍體旁的小童,“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小童顯然被嚇得不輕,醫館大夫又不在,如今館內只有他一個人,遇到這種事,自然慌亂無措。

聽到荀久的聲音,他慢慢擡起頭,呆滯的瞳眸終於有了焦距。

“公子走後,我就聽見內堂裏傳來一聲慘叫,我立即進去一看,就見到一抹黑色身影往後院院墻方向逃了,而燕老伯……我進包廂的時候,他已經氣絕身亡。”

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荀久踉蹌著連連後退。

只差一步……就晚了那麽一步!

招桐立即扶住荀久,低喚,“姑娘……”

荀久勉強穩住身子,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到大批手持佩刀的衙役往這方向湧來,沒多久就將燕老伯的屍體連同小童一起帶走。

荀久全身癱軟,無力地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招桐心疼地看著她,“姑娘,您到底回來做什麽呀?”

“白三郎……”荀久低聲呢喃,“我曾經在殯宮見過白三郎的側臉。”

招桐不明所以,“可是,這跟您有什麽關系?”

荀久捂住胸口輕輕喘了一口氣,緩慢擡起頭看著招桐,“剛才在醫館包廂裏,你聽到燕老伯說的那句‘好像’了嗎?”

招桐點點頭,不過轉瞬就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張大嘴巴倒抽了一口氣,“姑……姑娘的意思是,白三郎與您長得很像?”

“我不會記錯的。”荀久一遍一遍回想著當初在殯宮見到的白三郎那個側顏,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到底記憶尤深,剛才在護城溝渠旁邊,她在渾濁模糊的水面上瞧見了自己的側面輪廓,才恍然驚覺自己與白三郎的輪廓竟然那麽相似!

“天吶!”招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驚呼道:“這怎麽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荀久啞然失笑,“可是燕老伯的反應,再加上我個人親眼所見,最主要的是當他提起白三郎的時候,我心裏就會有一種極其微妙的反應,明明不認識白三郎,卻好像在為他心疼。”

“姑娘,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招桐緊皺著眉頭,“如果真如同你所說,白三郎的相貌與您相似,那他到底是誰?”

荀久腦中一團混亂,千頭萬緒摻雜在一起,怎麽都理不清。

抱著腦袋,她閉上眼睛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思緒卻不經意地飄到她去京郊別業找扶笙那一天。

扶笙對她說了一句話:倘若你也有兄長,我相信他會疼你百倍。

她還記得,扶笙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有片刻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如果……如果她真的有兄長……

那麽,與她長相那麽相似的白三郎會是她的兄長嗎?

她不是獨生女兒嗎?哪裏來的兄長?爹娘又為何隱瞞?

如果白三郎真的是她的兄長,那麽爹為什麽親手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荀久雙手抱膝,將自己孤立在那一方石墩上,她的身子極其清瘦,仿佛暴雨過後綠葉枝頭顫顫巍巍的嬌花,只要再來一陣勁風就能將她吹倒一般。

招桐頭一次看到這樣的荀久,眼淚不由分說便落了下來,“姑娘,您別想了,跟奴婢回去可好?”

荀久沒反應,全身力氣都好像在一瞬間被抽空,她無力回答招桐的話,也不想回答,腦袋裏從開始的一團混亂變成了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想什麽,也不知道該從何去想,只覺得這逆天的真相讓她完全承受不住。

她一直以為是女帝嗜血不近人情導致荀府慘案的發生,所以想方設法要找到荀家被抄家的真相,到頭來卻發現真相不過是自己最親的人殺了自己的另外一個親人。

她該怪誰,又以什麽立場去責怪?

這一切就好像個笑話一般,繞了一大圈,只有她一個人站在局裏看不清真相。

過了許久,荀久慢慢擡起頭來,聲音低啞,“招桐,去雇輛馬車,我們去秦王府。”

得見姑娘終於發話,招桐想都不想就去街頭雇馬車。

不多時,主仆二人坐上馬車來到了秦王府。

招桐上前,叩響了秦王府的角門,不多一會兒,門房處的小廝探出頭來,看見男裝的二人,一時怔楞,“敢問,二位公子找誰?”

招桐見荀久點頭示意,忙道:“這是久姑娘,我們找你們家王爺。”

小廝立即反應過來,趕緊打開門,將二人接去客廳親自奉了茶以後才道:“姑娘稍等,殿下上朝還未回來。”

看了看天色,他又道:“如今還早,您先用茶,二位有沒有用過飯了?”

“不必了。”荀久擺擺手,“你去幫我請角義過來。”

小廝應聲,迅速出了前廳。

秦王府占地面積廣,角義他們幾個護衛的院子又都靠近後院,從後院到前廳有很長一段距離,走路的話大概需要半柱香的時間,所以,角義是乘了軟輦過來的。

見到荀久,角義眉開眼笑,“小妖精今日是特地來找我的?”

荀久沒心思與他開玩笑,擡眸問:“那天晚上在‘美人債’我看見你和燕老伯站在一起,你是不是認識他?”

角義眼眸晃了晃,反問:“你關心這個做什麽?”

“對我很重要。”荀久抿唇。

“有多重要?”角義一挑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荀久默然。

良久,又問:“你也在調查他是不是?”

角義接過啞仆奉上的茶親抿一口,不置可否。

對於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荀久很無奈,想了想,她只能如實道:“燕老伯死了。”

角義臉色有瞬間變化,但也不過片刻就恢覆正常,“如何死的?”

荀久垂下眼睫,“我今天去找過他,他重傷躺在杏林醫館,我問了他一些事情後就出來了,等我發現端倪再折回去的時候,他早就已經被人謀殺了。”

咬了咬唇,角義修長的手指在案幾上敲了敲。

荀久看得出來,對於燕老伯突然遭到謀殺這件事,角義也很震驚,只不過他們這些人淡然慣了,不喜歡體現在面上而已。

廳內一時陷入沈寂。

“我記得殿下似乎並不讚同你去調查這件事。”角義忽然開口,面上散漫斂去,微有沈色。

荀久並不懼怕他這樣的眼神,淡淡道:“事關荀府,事關我自己,我有權利知道一切真相。”

“所以,你是查出了什麽?”角義眸色深了一些。

“我們交換。”荀久認真看著他,“你先說你查出了什麽,我再告訴你我知道了什麽。”

角義輕笑,“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是想趁機套我的話。”

荀久瞪他一眼,“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我總有辦法查出最後的真相。”

“果然是只狡猾的妖精。”角義撇撇嘴,“難怪殿下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那看來我魅力還不夠。”荀久沖他眨眨眼,“否則,你為什麽沒有神魂顛倒然後把所有的真相對我和盤托出?”

對上荀久那雙嫵媚瀲灩的眸,角義眼皮狠狠一跳,迅速移開眼,耳根處似被火燒過,暗中運功將躁動的情緒壓下去,角義重新擡起頭,眸中一片清明。

兩人陷入僵持狀態。

不多時,有啞仆進來打手勢說秦王回來了。

角義緩緩站起身去外面迎接。

荀久沒動,她在想著待會兒如何向扶笙開口。

扶笙自早上去了朝中,如今才回來,一聽聞荀久來了,他沒來得及換衣服就直奔前廳。

商義跟在他身後,手裏捧著一個緞帶打了蝴蝶結的深紫色夔紋錦盒。

“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扶笙直接在她身旁坐下,聲音清潤如明泉擊石。

荀久掃了一眼四周,“你讓他們退下,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扶笙微一擡手,角義和招桐以及商義全都退了出去。

“什麽話,你說。”他轉過身來,認真凝視著她。

“我問你,我是不是真的有個兄長?”荀久明眸裏滿是疑問。

扶笙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不著痕跡地蹙眉過後,聲音淡了一些,“為何突然想到問這個?”

荀久輕咬下唇,伸手輕輕扣住他的手指,神情極其認真,“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扶笙還在猶豫。

荀久接著道:“不管所謂的真相如何,我都能承受,你不要瞞我,否則半遮半掩的,比我知道真相還難受。”

“對,你的確有個兄長,可是……”扶笙深吸一口氣。

“可是已經死了是嗎?”荀久扣住他的手指緊了緊,“前些日子才死的。”

扶笙微垂眼睫,薄唇繃成一條直線,反手將她的小手掌緊緊包裹在手心。

“而且還是我爹親手殺死的,是嗎?”荀久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扶笙不知道她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可轉念一想,這個女人從來都不笨,很多線索一旦有了眉目,憑借她的聰慧,肯定能迅速將所有事情串聯起來。

如此一來,她能這麽快得知真相,也不足為奇了。

“是。”扶笙鄭重點頭,“白三郎的確是你兄長,也是荀謙親手殺死的。”

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真相,但此刻聽到扶笙親口說出來,荀久的心臟還是猶如被千斤重錘狠狠敲砸了一下。

意識到她很可能承受不住這一切,扶笙迅速將她從座椅上拉起來攬在懷裏,寬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早就震驚過了,荀久也沒有露出多大的意外表情,身子依偎在他懷裏,感受著他身上幽涼的冷竹香,半晌後,擡起頭來問,“為什麽我有個兄長,我會不知道,爹娘也從來沒說?”

扶笙吻了吻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去天水大街找過燕老伯?”

“嗯。”荀久輕輕頷首,“他告訴我,十八年前,前任大祭司預言了一個人的降生會給大燕帶來災禍。”

扶笙溫柔地問:“庚寅年中秋,兇煞之星攜淚痣而降,誕生之際天地變色,紅光如練,是為大兇之兆,唯有將此兒誅殺以祭天方能避劫。是這樣嗎?”

點點頭,荀久面上頗為訝異,“你竟然也知道?”

“後來聽說的。”扶笙道:“畢竟那個時候我還在魏國,況且只有三歲。”

“那你如何得知白三郎就是我兄長?”荀久暗自想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她喜歡的人是扶笙,她的兄長成了女帝的男人。

“一眼就能看出。”得見荀久能接受這一切,扶笙索性再不避諱,如實道:“他長得,跟你很像,只不過他在宮裏的時候,基本不會走出鴻臺殿,所以除了近身伺候他的那幾個小太監,極少有人見過他。”

荀久想起了季博然早上的話,蹙眉道:“季老爺子告訴我,白三郎的眼角根本就沒有淚痣,那他……”

扶笙低低一笑,“倘若換做是你,你敢頂著那顆淚痣回來嗎?”

荀久被扶笙反握住的那只手心沁出了汗液,咬唇過後小心翼翼問:“他當初是不是心甘情願進宮的?”

“是。”扶笙無奈一笑,“當初女皇陛下微服出游,他尋了個契機與女皇陛下相遇,大概是拿捏準了我們姐弟倆自小在魏國受盡欺辱而長大,疾惡如仇,所以他很大膽,直接把身份爆出來,並表明他是回來覆仇的,希望女皇陛下能幫他。”

“然後呢?”荀久眨眨眼,因為一個該死的預言,她的兄長自出生就被秘密送去了泉林村,十八年後歸來覆仇,他想要對付誰?

扶笙失笑,“相對來說,他很聰明,知曉我們姐弟對先帝那一輩的很多人恨之入骨,尤其是前任大祭司……所以,女皇陛下是被他隱忍了十八年的堅毅精神給感動的,讓我幫忙暗中調查核實了身份以後,女皇陛下就讓他跟著進宮了。”

荀久驚訝地張大嘴巴,“外面傳言女帝荒淫,不顧禮法將男妓帶入宮,丟盡祖宗臉面,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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