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瓊，三公主的表妹，她曾經見過，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

難怪在金流的時候，三公主會找自己說那樣一番話，想必那個時候她便已經知道會有今日了吧。原來她是要暗示自己，她的妹妹才是白逸羽的良人，而自己對小七的這份情雖然可以有，卻絕不能擾了她妹妹的幸福。

不是不知道白逸羽終有一日會娶妻，可是，她怎麽都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更沒想到他一直瞞著自己。

如今想來，這一年唐伯寄往平州的密函，他不曾給自己看過的，不曾向自己提過的，多半便是與此有關吧。以白逸羽的個性，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地一回京就求娶葉瓊，這定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要和金流結盟，他要取得白靖嫻支持，娶其表妹，以示誠意。而這樁婚事，正是同葉連枝，榮辱與共。

而她，一直被瞞著，一直沈溺在他刻意營造的寵溺假象中。卻原來，他早已有了娶妻的打算，恐怕也暗中早在進行布局，只在今日，給她當頭棒喝。

她能說什麽？吵鬧？不甘？她可有那資格？

她知道和金流結盟對於白逸羽有多重要，而她只是一個護衛，只是一個“男人”，她的感情和她的人一樣卑微，只能藏於暗夜，再也開不出花結不出果。

這就是命運吧。蕭玖璃深吸了一口氣，逐漸平靜下來。

白逸羽也不解釋，沈默片刻後又問，“我進宮的時候，你在忙什麽？”

“和阿蠻一起收拾聽雨軒。”蕭玖璃的聲音再無半點情緒。

“也好，她跟著你倒也省事了。若是缺什麽，你盡管告訴唐伯。”說完，白逸羽一拂衣袖，披上大衾，走了出去。

卷簾在他身後不停搖晃，寒風夾著雪花灌了進來，蕭玖璃擡起頭，眸子有些空洞。

此時，未央宮，得到消息的白明宣趕來找皇甫鈺，“母後，白逸羽那小子為何會突然求娶葉瓊，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自然是因為白靖嫻！那丫頭真是命好，在洗衣局待了這麽多年不但活了下來，還搖身一變成了金流的可敦。白逸羽求娶她的表妹，不就是想搭上她這層關系，和金流套近乎麽？”皇甫鈺眼裏閃過一絲陰狠，“這小子，挺會算計！”

“可白逸羽這幾年和金流並無往來啊。我們的人一直盯著查爾格，沒見他有什麽動作。”白明宣表情有些茫然。

“他和白靖嫻聯系自然會設法瞞過旁人的眼睛。”皇甫鈺冷哼一聲，語氣略為不滿，“宣兒，你平素少玩鬧，多用點心思在正事上。”

“母後，兒臣已經收斂很多了！”白明宣癟癟嘴，有些不服氣，“自打徐海靈生了孩子，兒臣可沒在外面亂來，也沒嫌棄她生的是女兒。”

“你敢！”皇甫鈺瞪了他一眼，“你若是再惹惱徐相，本宮絕不輕饒你！徐海靈可比她那個愚蠢的妹妹徐棲桐有腦子多了，你和她夫妻一體，好好珍惜，也好好跟著她學學。她還小，保不齊下一胎就是男嗣……”

皇甫鈺話還沒說完，白明宣又癟了一下嘴，“一天到晚跟個妒婦似的，跟她有啥可學的？”

“愚蠢！”皇甫鈺啪地一下將手中茶盞拍到桌上，“她是你的正妃，在府中立威是應當的。難不成你還想讓那些阿貓阿狗都爬到她的頭上？你私下要寵誰，本宮沒有意見，可該給她的尊重和維護一樣也不能少！想當年，你父皇將胡妃那個狐貍丨精寵上了天，也不曾讓本宮失了皇後的威儀。你好好學學你父皇！”

說到這裏，皇甫鈺似又想到了什麽，眼神更加陰毒，“胡妃那個賤丨人，害得本宮失去了一個兒子，這筆帳定要白逸羽那個孽丨種來償！他想娶葉瓊，沒那麽容易！”

“這小子的確有些手段，屢次化險為夷，躲過母後設下的局，如今他回了京城，再不能讓他逃脫了！”白明宣眼裏也布滿陰鷙。

“切莫輕舉妄動！”皇甫鈺蹙了下眉，“如今你父皇的疑心可不是一般的重。上次你派人對白駿澤和三賢王動手，若不是本宮及時阻止你去殺白尚儒，並讓人傷了你，將一切都推到左府和白尚儒身上，你父皇怕是早就懷疑你了。”

“殺不得，動不得，那要怎麽辦？難道眼睜睜看著白逸羽娶葉瓊？母後可是想到了法子勸阻父皇給他指婚？”白明宣心火上浮，話說的咬牙切齒，“要不是因為忌憚金流，兒臣倒覺得這門婚事挺好的。聽說葉瓊是個病秧子，而那小子不能人道，這兩人還真是絕配！”

“勸阻只能讓你父皇心生懷疑。”皇甫鈺搖搖頭，眼裏閃過一絲算計，“這一次，本宮不但不勸阻，還要幫著他說好話，讓你父皇成全他！”

“母後，你……”白明宣大惑不解。

皇甫鈺陰沈一笑，附在他耳邊低語，白明宣的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白明宣離開之際，皇甫鈺再次囑咐他多留心三賢王，稱白禦麟太過圓滑，直到今日她都沒將他看透。

次日一早，白偉祺便在早朝上宣布為白逸羽指婚，聖旨送到葉府，府中上下驚恐大於驚喜，唯有葉瓊本人喜上眉梢，素來沒有什麽血色的臉上兩朵紅雲久久不散。

消息傳回七皇子府，阿蠻特意關註前來取午膳的蕭玖璃，卻見她面色無波，愈加淡然。可她越是這樣，阿蠻越是擔心，卻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嘆息。

這夜，蕭玖璃陪白逸羽前往賢王府，看到白禦麟被人從輪椅上推出來，著實嚇了一跳。她怎麽都沒想到，一場伏擊竟讓這三賢王永遠成了廢人。

想到幾乎不怎麽會武功的他從前竟走了那麽多地方，其間的艱辛不必說，那份堅韌那份執著就讓她心生敬意。再想到俠客笑問天從今後再不能四處游歷，再不能寫出傳世之作，蕭玖璃心中頗為遺憾。

可坐在輪椅上的白禦麟雖然清減了不少，言談舉止依然一如往昔，瀟灑大氣，幽默風趣，半點沒有頹廢之色，越發地讓蕭玖璃敬佩起來。

四個皇子之間氣氛詭異，話裏暗藏機鋒，尤其是白駿澤和白明宣的對話更是不乏譏諷冷峭，幸而有白禦麟，總能三言兩語化解兩人的針鋒相對，這場聚會才算得上比較愉快。

末了，白禦麟看看屋外的飛雪，笑著提議，“我已許久不曾出過府了，想必此時方山頂上臘梅開得正艷，不如你們改日把府中女眷帶上，陪我一起踏雪尋梅，我也順便看看羽兒剛定下的這位皇子妃。”

“但聽皇叔安排。”四個皇子異口同聲。

臨走的時候，白禦麟堅持要送他們出去，經過白逸羽身邊時，他的護衛腳下一滑，輪椅一偏，眼看著就往地上倒去。

蕭玖璃一驚，慌忙出手將他扶起，白禦麟的手順勢抓在她的手腕上，這才沒有摔出輪椅。

那護衛當場嚇得跪在地上，白禦麟笑著擺擺手，“不怪你，雪大，路滑，起來吧！”

他隨即放開蕭玖璃的手，連聲道謝，蕭玖璃不好意思地退到白逸羽身後，告辭離去。

過了幾日，白禦麟果然邀請大家一起去方山賞梅。

帖子送來的時候，已是黃昏，白逸羽看後將帖子放下，眼底浮起一絲暗色，隨即他喚來蕭玖璃，“皇叔邀我們明日去方山，你就留在府中，不必同行。”

“喏。”蕭玖璃低了頭，沒有多說，退了出去。

回到聽雨軒，蕭玖璃泡在木桶裏，腦子裏一團空白，突然有個紙團破窗而入，徑直向著她飛來，她一把抓住，展開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明日方山，可見你妹妹。”

蕭玖璃心中一動，知道這是面具人傳來的訊息，但握著紙團的手卻不由得一抖。

她已經快三年沒見過妹妹，也不知玖瑤現在如何，可一想到若是前往，就會不可避免地見到白逸羽和葉瓊在一起，心中又覺得糾結。

最終，蕭玖璃還是再次去見白逸羽，“明日我想隨你一道去方山。”

白逸羽看著她，看著她眼下的那圈淡青色，手指暗暗蜷了蜷。

這些日子，兩人很少單獨相對，即使在一起也多是沈默。他知道，自己欠她一個解釋，他也知道，她夜夜輾轉難眠。可她，是否知道，他同樣備受煎熬，沒有她在身邊的這幾日，他的心也空得厲害。

見白逸羽不說話，蕭玖璃遲疑了一下，又開了口，“我不會擾了你和她的……”

白逸羽心裏一疼，突然就想不管不顧地將她抱在懷裏，可終究只是淡淡地一揮手，“好。你先回去歇息。”

看著她轉身離去，他的手緊緊抓住桌子，生生克制住自己沖上去攬住她的念頭。

次日，皇子們早朝後騎馬趕往方山，與此同時，五輛馬車也到了山腳下。

白禦麟被護衛抱下馬車，三位皇子妃也依次走下車來，葉瓊則最後一個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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