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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然睥睨,“阿九,馬耳,掩護我!”

“喏!”大頭和銀魚帶著一隊侍衛向山崖上掠去。

蕭玖璃和馬耳輕點過侍衛們高舉的盾牌,飛身至空中,舞動長劍將流箭對著山崖揮了回去。而白逸羽則在淩空後張弓搭箭,對著山崖上三箭連發。

只聽得聲聲慘叫,不少一身黑衣的弓箭手從山崖間落下。

白靖嫻和水煙被一眾侍衛簇擁著,看向白逸羽的眼裏都是讚許。

尖利的唿哨響起,山崖上的弓箭手迅速撤退,殺氣瞬間消弭。

“馬上離開!”白逸羽將白靖嫻送回喜轎,一聲令下,隊伍繼續前行。

行至一平原地帶的岔路口,白逸羽趁探路之際,策馬去到隊伍最前方,揮劍挑起幾塊石頭,看似隨意地在路中擺出一個陣法。隨即,他如法炮制,在隊伍末尾也擺出了陣法。

少頃,隊伍的一頭一尾升起了白霧,霧色漸漸散開,在空中首尾相連,將整個隊伍籠罩在其中,起初還能看見人影綽綽,到最後竟除了白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銀魚、阿九,你倆隨我一道,護送公主走水路。馬耳、大頭,繼續帶領隊伍全速前進。我們在西廊的茶馬客棧匯合!”白逸羽走到四個護衛身前,低聲吩咐。

接著,他在蕭玖璃和銀魚的掩護下,攜裹著白靖嫻,施展輕功悄悄離開了大隊伍。

閃出濃霧,蕭玖璃這才發現白靖嫻早已換下了喜服,只著了一身非常普通的衣衫,想必這兄妹二人早有準備。

四人很快來到一處水路碼頭,早有一艘船等在那裏。四人剛一上船,船家一竿子將船撐離了岸,向著西廊順流而去。

船不大,白逸羽和白靖嫻閃身進了船艙。蕭玖璃四處一查看,並未發現其他高手,心中有些狐疑,更有些擔憂,僅自己和銀魚如何護兩個主子安好?

☆、59.059 辛苦了,阿九

蕭玖璃轉身走進船艙,白逸羽拿出幾張人皮做的面具,四人一戴上,當即換了模樣。

見姐弟二人在那裏悠然對弈,蕭玖璃直覺白逸羽一切盡在掌握,壓下心中疑惑,和銀魚來到甲板上,取了魚竿釣魚,密切關註沿途兩岸動靜。

夜幕降臨,白逸羽走出來,看看兩人的收獲,突然問蕭玖璃,“你可會做魚?”

“會一點。”蕭玖璃一楞,小七最喜歡吃魚,她做魚的手藝還是當初跟小七一起出任務時練出來的。

“甚好。”白逸羽唇角一勾,“那今夜就嘗嘗你的手藝。”

很快,蕭玖璃搗騰出滿滿一桌魚,紅燒、清蒸、油炸、羹湯,樣樣做得像模像樣。

白靖嫻讚不絕口,“阿九,沒想到你的廚藝比女子還好,這以後誰要是嫁給你那就太有口福了。”

蕭玖璃的臉一紅,訕訕應道,“三公主說笑了,屬下其實只會做魚。”

“你是跟誰學的?我的護衛似乎只會打獵和烤野味。”白靖嫻擡頭看著銀魚,“你也會做飯?”

“屬下不會!”銀魚連連搖頭,也一臉好奇地看著蕭玖璃,“阿九,你什麽時候學的做魚?”

“我,我就是自己瞎搗鼓的……”蕭玖璃低下頭,不讓人看見她眼裏的憂傷。每每想起小七,她的心都會疼。

“有些人生來就有天賦。”白逸羽淡淡掃了一眼蕭玖璃,暗自後悔讓她做飯,“銀魚,你還去船頭守著,我幫阿九收拾。”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狹小的廚房,白逸羽放下碗並未離去,欣長的身子斜在低矮的艙門上,恣意隨性。

厚重的夜色被他擋在身後,可他眼底暗湧的情緒似乎比那夜色還要幽暗。

他垂首靜靜地看著蕭玖璃,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子一傾,擡手撩撩她額前垂下的頭發,“辛苦了,阿九。”

埋頭洗碗的蕭玖璃一滯,這動作,這腔調都似曾相識,可等她擡起頭,白逸羽已轉身離開。

她輕輕搖搖頭,看來自己太想小七,又出現幻覺了。不說別的,就今日白逸羽擺的這陣法,小七也是不會的,自己最近大約真的是神經錯亂了吧。

蕭玖璃收拾妥帖回到船艙,白靖嫻已經和衣躺下。她找了個背對白靖嫻的角落,坐了下來。

白逸羽走到她身旁坐下,壓低聲音,“阿九,我教你一套內功心法,用以打坐調息。”

“真的?”蕭玖璃眸中閃過驚喜。

“真的。”白逸羽低聲念起口訣,蕭玖璃在他的指點下盤腿開始打坐。

看著她身上縈繞的悲傷氣息終於消失,白逸羽微蹙的眉心終於舒展開來,唇也彎成了好看的上弦月。

順水行了兩日,眼看就要到達西廊,銀魚卻敏感地覺察到危險正在靠近。

他潛入水中聆聽水流的聲音,不一會兒起身上船,“殿下,至少有三艘載滿人的大船正向我們追來!”

白靖嫻的身子瞬間僵硬。

“離我們還有多遠?”白逸羽倒很冷靜。

☆、60.061 他的野心

“大約還有七八百米!”銀魚很肯定。

“銀魚,你潛過去將他們的船底戳穿,阿九去將兩岸的石頭搬到河道中,讓他們無法前行!”白逸羽拿定了主意。

“喏!”銀魚和蕭玖璃轉身離開船艙。

“七弟,就憑他們倆人之力,真的能阻止刺客麽?”白靖嫻面色微白,唇角泛著苦笑,“三艘船,還真是喪心病狂!”

“皇姐放心,銀魚就像只魚,不但游水速度快,能聽出水中一切異動,還能在水中憋上一個時辰。而阿九的輕功也屬上乘,飛身去岸邊搬石頭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就算銀魚來不及將他們的船戳破,阿九搬的石頭也會堵了河道,他們不可能追上我們。”白逸羽這麽一解釋,白靖嫻松了口氣。

兩人正說著,遠處隱隱傳來呼救聲,顯然銀魚得手了。

四人隨後順利在西廊上了岸,徑直去了茶馬客棧,與馬耳他們匯合。

這晚蕭玖璃和馬耳一起守夜,方才得知那日白逸羽帶著他們和白靖嫻離開後,隊伍裏當即出現了能以假亂真的替身。

“原來如此。”蕭玖璃恍然大悟,白逸羽真是好算計。難怪他敢只身帶著兩個護衛攜白靖嫻走水路,原來是早有準備。

這一招金蟬脫殼自然能迷惑敵人,誰能想到走在隊伍中的只是替身,誰又能想到他轉戰水路如此低調?真是兵不厭詐。

蕭玖璃想讓馬耳帶她去看看那幾個替身,馬耳輕聲低笑,“阿九,他們不過是戴了面具而已。如今取了面具,我也不知道是誰。”

“既然這麽像,那便不只是面具做得精致,想必神態、氣度應該也很像吧。他們暗中是花了多少時間來模仿?”蕭玖璃說到這裏,腦子裏有什麽念頭一閃而過,快得她自己都沒抓住。

此後繼續西行,人煙愈加稀少,沿途秋景雖然美妙,但這等長途跋涉並不是件愉悅的事情,何況,沿途還有不少伏擊和暗殺。

不過,這一路行來,蕭玖璃愈發認清了幾件事。

其一,白逸羽不但武功厲害,心思縝密,還頗有幾分大將風範。在他沈著冷靜的指揮下,在他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大大小小數十場刺殺,各種危機,輕松化解。

其二,白逸羽當日設計讓白靖嫻嫁給查爾格,果然有所企圖。這一路,他明為護送皇姐和親,實則卻在月國通向金流的途中埋下了不少自己的暗樁。

很難想象,一個回到京城尚不足一年的少年皇子,沒有母妃,手裏居然握著這般可調配的勢力,蕭玖璃隱隱覺得,他的母族,胡妃一族,定在暗中護他、支持他。

而這一切恰好說明,白逸羽是有野心的。他將與自己交好的白靖嫻推上金流大皇子妃的位置,也是為謀求日後的幫助和支持吧。

也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上位者的威壓,他若無心皇權,又何至這般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61.061 孤獨的北落師門

最讓蕭玖璃意外的是,白逸羽這一路的暗中部署,瞞過了所有人,即使白靖嫻、乃至馬耳三人,他都刻意避開,可偏偏,他對她沒有半點隱瞞。

這一路上,他埋了多少暗樁,每個點都是何人、何種身份,蕭玖璃完全清楚。這是否可以理解為,白逸羽已經將她當作了他的心腹?

如果說別的事情蕭玖璃自認分析得透徹,唯獨這件事,她覺得自己還有些看不清。

不過,蕭玖璃相信,自己終歸會贏得他徹底的信任,畢竟,如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早已褪去了寒冰。

這日黃昏,眾人在一溪邊紮營,水煙悄聲告訴蕭玖璃,白靖嫻想吃魚了。

蕭玖璃二話沒說,跳進水裏抓起魚來。

少頃,蕭玖璃熬好了魚湯,烤了幾條魚,讓水煙送去白靖嫻營帳中。

“阿九,謝謝你!要是你能一直陪著公主,該多好!”水煙轉身的時候,扔下這麽一句。

蕭玖璃也沒多想,只埋頭扒拉著火堆。

夜漸漸深了,不當值的蕭玖璃躺在火堆前,仰頭看著秋夜寂寥淒涼的星空,看著那顆孤獨而耀眼的北落師門星,眼睛竟有些微潤。

當年在湘西,她曾和小七一起並肩躺在地上看這顆星,看它一枝獨秀地閃耀在西南的低空。

彼時,她感嘆北落師門像鑲嵌在黑暗天幕上的瑰麗寶石,雖然晶瑩奪目,卻是顧影自憐。她的話語透著無力的傷感,小七寵溺地揉揉她的頭,“有我,你永遠不會成為孤獨的北落師門。”

此時,看星的人只剩了她一個。而她,自然不是北落師門,她只是無盡蒼穹中一顆暗淡無光的星子罷了。

蕭玖璃正神游太虛,氣流微微震蕩,細微的破空聲音傳入耳鼓,她當即一躍而起,大喝一聲,“有刺客!”

一時間,流箭亂飛,陣陣箭雨對著白靖嫻和白逸羽的營帳襲來。

蕭玖璃躍至兩人營帳前,騰入半空,長劍出手,左右開弓,挽起朵朵劍花,將射來的流箭紛紛擊開。

白逸羽一撩卷簾沖了出來。

掃了一眼從不遠處樹林中襲來的流箭,白逸羽冷喝一聲,“盾牌掩護!”

無數侍衛沖上來,舉起手中盾牌,層層疊疊之間組成重重防護,將白靖嫻和白逸羽的營帳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

馬耳等人也護在白逸羽身邊,防止流箭射到他身上。

一陣箭雨之後,再無動靜,樹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弓箭手在撤退。

“隨我來!”白逸羽冷眸一凝,帶著四個護衛向著樹林的方向飛身過去。

樹林中果然已經空無一人,草地上唯餘踩踏後的痕跡。

“屬下失職!”馬耳單膝跪在白逸羽面前,今夜是他當值,這樹林距離溪邊營地不過數十米,他居然沒有發現異動。而這一切皆是因為他剛才一直只顧著暗中偷看仰望夜空的蕭玖璃。

“自己下去領罰!”白逸羽淡淡瞥了馬耳一眼,邁步走出樹林,來到小溪旁。

☆、62.062 為他擋箭

“來人,看看這溪水可曾被人下毒!”夜色中,白逸羽看著兀自流淌的溪流,一臉凝重。半月來他們遭遇了太多的伏擊,可謂花樣百出,小心提防總沒有錯。

就在這時,林中一棵大樹的樹幹輕輕一晃,一個黑衣人從樹枝中慢慢擡起了頭。

這人是個高手,剛才便一直隱匿在樹冠中,屏息凝氣,白逸羽等人在林中檢視,並未發現他。

此刻,他悄悄從樹枝中拿出一把小巧的弩弓,對準白逸羽的後背,射出一支竹箭。

這竹箭的箭頭用鐵鑄成帶刺鉤的三角,殺傷力極強。弩箭射出,其速度比普通的箭快了一倍。

白逸羽正關註著溪水,箭轉瞬就到了他面前。

蕭玖璃一直站在白逸羽身旁,感覺異動,回頭一看,那箭離白逸羽已經不到三寸。來不及揮劍,也來不及多想,憑著本能,蕭玖璃將白逸羽猛地一推,箭卻射入了她的後背。

“阿九!”大頭一聲驚呼,白逸羽回頭一看,蕭玖璃倒在地上。

銀魚剛要上前,白逸羽身子一動,俯身將蕭玖璃抱起,向著營帳掠了過去,扔下一句,“把那樹林翻過來找!”

營帳內,大頭手忙腳亂地向蕭玖璃嘴裏餵了幾粒丹藥,銀魚皺眉看著那血漬,一臉擔心。

剛剛被打了軍棍的馬耳顧不得渾身疼痛沖了進來,想要上前。

“你們都出去!”紅著眼低喝的白逸羽像一只困獸,異常駭人。

“殿下,阿九他有個怪癖……”馬耳不肯離開。

“人都要死了,還談什麽怪癖?!”白逸羽渾身都是肅殺之氣,冰泉般的眸光迫向三人,“還不出去?你們想要他死?”

“殿下,屬下留下來幫忙吧!”大頭和銀魚拉著馬耳就要出去,馬耳卻堅持不走。

“滾!”白逸羽怒了,一拂衣袖,一道強勁的內力襲來,將三人一起揮出營帳。

“馬耳,你瘋了?再耽誤下去,阿九真的要沒命了!”大頭一把拽住滿臉死灰的馬耳,阻止他再往裏面沖。

營帳裏,白逸羽唰地一下撕開蕭玖璃的衣衫,看著沒入她體內的竹箭,手不禁一抖,眼裏滿是心疼和內疚。

他咬咬牙,一手將蕭玖璃扶起,點了她幾處大穴,掌心對著她的前胸一拍,竹箭從她體內飛了出去,箭頭上鉤掛著血肉,慘不忍睹。

竹箭飛出,傷口冒出大量鮮血。白逸羽將蕭玖璃平放下來,俯身去吸那血液,唯恐箭頭有毒。

接著,白逸羽將止血的藥粉灑在傷口上,抹上金創藥,小心地纏上繃帶。手指從那白皙如玉的身子上滑過,就像撫過一塊溫潤的天然暖玉。

這具柔軟無骨的身子,一肌妙膚,弱骨纖形,氣若幽蘭,半點不像常年習武的男兒。

手兒撫過,柔嫩細滑,白逸羽心中竟升起一絲異樣,她伺候自己沐浴時的詭異感覺再次襲來,小腹一緊。

凝了心神,白逸羽拉上薄被,遮住蕭玖璃的身子,在床榻邊坐下來。

☆、63.063 阿九是不同的

“七弟,我可以進來麽?”夜色漸深,白靖嫻的聲音在營帳外響起。

“皇姐請進。”半響,白逸羽應了一句。

卷簾一撩,白靖嫻走了進來,身後的水煙捧著幾瓶傷藥。

“七弟,阿九他沒事吧?”白靖嫻在白逸羽身旁坐下,擔憂地看了一眼床榻上面無血色的蕭玖璃。

水煙看看一地染血的棉紗,白著臉上前收拾。

“傷了右後背,死不了。”白逸羽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頹敗。

“七弟,這一路辛苦你了。”白靖嫻有些動容。

“皇姐,你我之間,無需見外。”白逸羽擡眼看著白靖嫻,“其實,是羽連累了你,他們想除掉的是羽!”

“你和我,都是他們容不下的人!”白靖嫻嘴角彎起一絲嘲諷,“難道,你以為他們甘心我順利到達金流,坐上大皇子妃的位置?”

“皇姐果然蘭心蕙質。”白逸羽並不吃驚,白靖嫻不過是明珠蒙塵,總有一天世人會看到她耀眼的光華。

“正如你所言,若是留在月國,我永遠擺脫不了卑微的命運,唯有前往金流,我才能擁有別樣的人生。”白靖嫻眼裏閃過一絲堅定,“所以,不管多難,我們一定要抵達!”

“皇姐放心,羽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會將你平安送到查爾格身邊。”白逸羽看看尚在昏迷的蕭玖璃,“只是,阿九傷得很重,趕路的速度可能會慢下來。”

“七弟,喜轎很大,可以讓阿九和我同乘。”白靖嫻的眸光此刻也落在蕭玖璃身上,暈著些許溫柔,“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

“皇姐但說無妨。”白逸羽隱隱猜到了她的意圖,手指暗暗蜷了蜷。

“我想請你把阿九送給我,讓他留在金流,做我的護衛。”白靖嫻笑了笑,“這小子和我、和水煙也算投緣,七弟若是送了我,回京後稟明父皇,他定會再選人給你。”

“皇姐,其他人羽都可以給你,唯獨這阿九,羽不能。”白逸羽直接拒絕。

“卻是為何?因為他的武功比其他人厲害?還是因為他懂得比其他人多?”白靖嫻直直地看著白逸羽,“七弟,若我沒猜錯,當日在龍湖設計我和查爾格的人是你吧?你煞費苦心將我送到他身邊,自然不只是為了我。既然你我捆綁在一起,一個護衛你都不肯讓給我?”

“皇姐,對羽來說,阿九是不同的,希望你能諒解。”白逸羽的語氣並不強硬,卻顯得不容辯駁,“羽和阿九曾有過約定,彼此不放棄,更不拋棄。羽必須遵守自己的承諾!”

“你和一個護衛做這樣的約定?”白靖嫻有些意外。

“他值得!”白逸羽並未多說。

蕭玖璃睫毛輕輕閃了閃,剛剛蘇醒便聽到這樣的話,她心中淌過一絲溫暖。如果說此前尚不確定,那麽,現在她相信白逸羽已經把自己當作心腹了。

一直註視著她的白逸羽眸光一閃,側臉的線條瞬間柔和了許多。

☆、64.064 你可以把我當作他

“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強。”白靖嫻站起身,“讓水煙留下照看阿九,你早些歇息吧。水煙已把旁邊的營帳為你收拾好了。”

“多謝皇姐。”白逸羽也站了起來,“阿九因救我而受傷,今夜我留下照顧他。”

水煙福了福身,跟在白靖嫻身後出了營帳。

白逸羽重新坐下,眸光凝在蕭玖璃身上,“醒了?可疼?”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柔和,眼神柔軟憐惜,蕭玖璃情不自禁睜開了眼睛。

“疼麽?”白逸羽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她,眸底壓著一些情緒,讓人看不清。

“不疼。”蕭玖璃聲音有些幹澀,白逸羽當即倒了水,餵她喝了一口。

“多謝殿下。”

“你救了我,怎麽反倒向我道謝?”白逸羽擡手在她腦門上輕彈了一下,“你運氣不錯,推開我的一瞬,箭射偏了。不過傷得不輕,還是少說話。”

蕭玖璃一滯,小七從前也愛這麽彈自己的頭,薄被下的手習慣性地想要去攥衣角,才發現自己的上身居然光著。

蕭玖璃臉色一變,“屬下的衣衫?”

“我脫的。”白逸羽淡淡應著,“傷口也是我處理的。怎麽,不妥?”

蕭玖璃的睫毛顫了顫,沒有說話,隱在薄被中的小手暗暗攥緊。

“別扭什麽?都是男人,你我有何不同?”白逸羽輕哼一聲,眼底悄悄滑過一絲笑意,“不脫你衣衫,怎麽處理傷口?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救命恩人流血而亡?”

蕭玖璃又一楞。小七第一次強行撕開自己衣衫為自己療傷時,也是這般口氣說著這樣類似的話。

“我說過,你可以把我當作他。”見蕭玖璃不說話,白逸羽揮手滅了火燭,“明日啟程前我替你換藥,那時就可以穿上衣衫了。”

黑暗中,蕭玖璃抿了抿唇角。當作他?如何當作他?那是小七,就算七皇子越來越像他,她也絕不可能將他當作他!

身側的位置突然下陷,隨即,一具帶著紫金花香的身子在她身旁躺下來。

蕭玖璃身子一僵,扭過頭去,正對上白逸羽的鳳眸,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見底,當中閃著一簇迷人的光亮,仿似秋日夜空中的北落師門。

“殿下,你……”蕭玖璃避開他惑人的眼神,臉瞬間又紅又熱。

“難道你要我在這裏坐一夜?”白逸羽說著闔上雙眼,“睡吧,我會一直在。”

襲人的紫金花香充盈在鼻端,舒緩綿長的呼吸輕響在耳邊,蕭玖璃砰砰亂跳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僵硬的身子漸漸放松,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白逸羽慢慢睜開眼睛,微微側頭看著身旁安睡的人兒,手擡起來,想了一想,又慢慢收了回去。

馬耳一直在營帳外守著,始終沒有得到白逸羽口諭,不敢進去。短短一夜,他的嘴角竟竄出幾個小水泡。

好不容易熬到天明拔營,卻見白逸羽抱著蕭玖璃大步走出來,徑直走向白靖嫻的喜轎,將她放了上去。

☆、65.065 漫漫風雪路

馬耳眼眸先是一亮,接著一暗,轉身默默收拾東西。

從這日開始,馬耳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時刻關註著腳下,任何一點小的碎石都不會放過,載了喜轎的馬車一路行來,沒有半點顛簸。

而白逸羽總是策馬走在喜轎旁,遇到伏擊更是寸步不離喜轎。

夜裏,白逸羽都把蕭玖璃安置在自己帳中,親自換藥包紮。

漸漸地,蕭玖璃不再排斥與他躺在一處,心裏對他的抵觸和防備漸漸淡去,與他閑聊時的心境也越來越輕松。

一個月之後,蕭玖璃徹底康覆,隊伍也抵達了金流,前來邊境迎親的卻不是查爾格。

“三公主,七皇子,有禮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打馬上前,坐在馬背上抱拳拱手,態度頗為傲慢,“在下乃三皇子查爾拉,奉父汗和大皇兄之命在此恭迎已有半月了,沒想到你們來得這麽慢。”

白逸羽尚未開口,查爾拉擡眼看了一下天色,癟了癟嘴,“父汗和大皇兄在前方紮營等了半月,但今夜草原將降大雪,他們此時已向柯沁轉移,你我若不趕上,恐怕就要與他們錯過了。”

“三皇子的意思?”白逸羽一挑眉,眸光深了深。

“二位最好舍了喜轎和禮車,快馬加鞭,在暴風雪來臨之前趕上父汗的大隊伍,否則,暴風雪之後再想與他們匯合,至少要等半月。”

查爾拉的語氣頗為不屑,隱隱還帶著一絲挑釁和嘲諷,“當然,若兩位沒有這個能耐,也可以待暴風雪過後再慢慢趕路,延誤了婚期,父汗自會命巫師占蔔,重新擇個吉日。”

“這……”白逸羽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這些日子和蕭玖璃聊了不少事情,他知道查爾拉說的沒錯,十月草原的天氣瞬息萬變,可是,他總覺得這是故意刁難。他倒無妨,可皇姐她?

“就照三皇子的意思。”喜轎的卷簾撩開,一身勁裝、蒙著面紗的白靖嫻走了下來,對查爾拉福了福身,“三皇子,有勞了。”

查爾拉有些意外,掃了白靖嫻一眼,牽了牽唇角,“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放心,我的隨從會留下看管行李,你的陪嫁一件都不會少。”

少頃,白逸羽帶著四個護衛,白靖嫻帶著水煙和她的近身護衛,隨查爾拉趕赴柯沁。

草原的暴風雪說來就來,剛剛還藍藍的天瞬間就暗沈得嚇人。肆虐的狂風夾雜著數不清的冰雹,劈頭蓋臉地襲來,查爾拉帶領著眾人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

漫天風雪中,眾人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渺小,也深刻體會了草原深處不可小覷的自然力量。

寒風鬼哭狼嚎一般呼嘯,白靖嫻的帽子、面紗早已刮落,頭釵也不知所蹤,青絲披散,渾身上下掛滿冰雪,就連眉眼上也因為呼吸時僅有的一點熱氣而掛上了白霜。

她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要散架,好幾次就要跌下馬去,可她始終死死抓著韁繩,絕不放棄。

☆、66.066 我知道你

蕭玖璃護著水煙,緊跟在白靖嫻身旁,看著這主仆二人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心隨之忽上忽下,到最後,她對這兩人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終於,在暴風雪就要將整個草原全都撕裂的時候,一行人抵達了柯沁。

看著近在咫尺的氈包,風雪中飄搖的點點燈火,白靖嫻終於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水煙也在這一刻掉下馬來。

帶人迎來的查爾格剛好看到這一幕,眉目一動,有些意外,尚未上前,那查爾拉已經撲進他懷裏,“哥哥!”

白逸羽將白靖嫻抱起,蕭玖璃也上前摻起了水煙,查爾格攬著查爾拉帶眾人走進一處氈包。

“哥,這三公主和你說的不一樣。”看著雙目緊閉的白靖嫻,查爾拉忍不住多嘴。

查爾格還來不及說話,白逸羽轉過頭來,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不滿,“想來公主殿下心裏,羽的三皇姐定是弱不禁風,她能這般跟著你一路馳騁,讓你吃驚了吧?”

“你,你怎麽知道我是女子?”那查爾拉臉色一變。

“男子有你那麽大的胸麽?”不滿她折騰白靖嫻,白逸羽的語氣算不得客氣。

一旁的蕭玖璃黯然低下頭,自己也是女子,可是,自己倒真的沒有胸。

“你!”查爾拉狠狠瞪了白逸羽一眼,一把抓下皮帽,一頭梳著無數小辮的長發垂了下來,脖子一揚,半點也不退讓,“要在這草原生存,不分男女,皆是一樣!”

“美朵拉,不要胡鬧。”查爾格上前將妹妹護在身後,語氣略帶歉意,“七皇子,美朵拉並非惡意。讓她在這裏照顧三公主吧,我帶你去見父汗!”

白逸羽看了查爾格一眼,迅速將情緒壓在眸底,整理了一下衣衫,隨他走出氈包,蕭玖璃等人緊隨其後。

這夜,那帕吉大汗熱情款待白逸羽,末了,查爾格親自將大醉的白逸羽送回氈包。

蕭玖璃送查爾格出來,欲言又止。

“阿九,你能來,我很高興。等這暴風雪過後,你會看到草原最美麗的景色!”查爾格停下腳步,看著蕭玖璃,“你們來的路上不太平吧,竟比預計晚了整整半個月。”

“不管怎樣,平安到了。”蕭玖璃緊了緊衣袍,一語雙關,“風雨過後定有彩虹,一切值得期待!”

話音剛落,美朵拉從白靖嫻氈包裏鉆了出來,“哥哥,她醒了!”

查爾格猶豫了一下,終是擡腳上前。看著他閃進氈包,蕭玖璃心裏松了口氣。

美朵拉忽地站到她面前,“小子,你叫什麽?”

“屬下阿九。”蕭玖璃暗暗退了一步。

“你就是那個阿九?!”美朵拉眼睛一亮,“我知道你!哥哥回來後常常提起你!這一路我都在註意你,要不是你太瘦弱,你這一頭短發,你的馬術,真真應該是我金流的兒郎!”

“公主殿下過獎了!”蕭玖璃再往後一退。

“阿九,殿下喚你!”馬耳的聲音響起。

☆、67.067 你居然會做香包

“公主殿下,屬下告退!”蕭玖璃轉過身。

“去吧,明日我再來找你!”美朵拉笑著跑遠。

氈包內,馬糞熊熊燃著,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濃烈的奶腥味。白逸羽靠在那裏,衣衫半開,一臉酡紅,眉頭輕蹙,似乎難受得緊。看樣子,應該是剛吐過。

馬耳端著銅盆走出去,沖蕭玖璃使了個眼色。

蕭玖璃連忙倒了杯熱水,走上前半跪在氈毯上,“殿下,喝點水。”

白逸羽擡眼看了她一眼,接了過去,手從她的小手上滑過,眉頭皺得更緊,聲音有些冷,“你和誰在外面說話?”

“是那位公主殿下。”蕭玖璃心裏咯噔了一下,這些日子與他頗為親近,倒也將他的脾氣摸熟了些,這般口氣,他顯然是在不高興。

“和她有什麽好說的?你忘了自己的傷才剛好?這樣站在那雪地裏說話是要把自己凍死?”白逸羽將水杯塞回她手裏,還想說點什麽,竟又幹嘔起來。

“殿下是不習慣這樣的味道吧。”蕭玖璃猶豫了一下,從身上摸出一個香包,“聞聞這個,看看可好受些。”

白逸羽一楞,將那香包抓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著,語氣又冷了幾分,“誰送你的?”

“殿下誤會了,這是出發前屬下自己弄的。”蕭玖璃哭笑不得,“屬下也是擔心來草原後不習慣……”

“你居然會做香包?”白逸羽一挑眉,將那香包放在鼻端,果然是她身上的味道,幽蘭香氣,沁人心脾,那種不適感似乎一下就減輕了。

“不過是簡單縫了下,放了點香料,哪裏能稱香包?”蕭玖璃暗暗臉紅,隨意挑了塊布做的東西,簡陋無比,如何能與那些精致的香包相比。

“甚好!”白逸羽緊緊攥在手中,眉目舒展開來。

“阿九,快來吃東西!”帳門一開,大頭和銀魚端著吃的走進來,馬耳緊隨其後。

“放遠了些,省得殿下聞著又難受。”蕭玖璃連忙起身站過去。

四人坐在那裏用膳,不時低聲說話,身後,白逸羽時而低頭嗅著手中的幽香,時而擡眼看著那瘦小的身影,眸裏溢滿溫柔。蕭玖璃的耳根隱隱發紅。

清晨,風雪驟停,草原呈現出難以言狀的靜謐。

白靖嫻兄妹覲見了躺在病榻上的那帕吉,午膳後,隨查爾格和美朵拉信步閑聊。

或許是先入為主,美朵拉對蕭玖璃頗為友善,可她對白靖嫻沒太多好感,骨子裏也有些瞧不上白逸羽。在她看來,白逸羽雖然皮相不錯,卻有些羸弱,不夠爺們,不對她的眼。

此刻,似乎是故意挑釁,美朵拉硬要眾人來比試箭法。

查爾格也寵妹妹,只好向白逸羽解釋,“這草原一旦下雪便甚是無趣,眾人閑得無聊,都會約著相互比試摔跤和箭法。”

“也好,活動一下,倒也暖和。”白逸羽看出美朵拉的心思,並不點破。

美朵拉傲嬌地遞給白靖嫻一張弓,“三公主,你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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