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傾城，你也不要給我留面子。”陳光照倒是個灑脫的人，笑著搖了搖手。“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國術的傳承不踩著前輩的名頭，又如何能夠功成名就？我們這些老人，的確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對手了，不過你能夠明白這一點，也要為自己今後考慮一下才是。”

“伯父的意思是……”

陳光照說道：“要麽給自己留條後路，淡出武術界，要麽收一些像樣的弟子，好好培養。等自己以後老了打不動了，可以讓弟子出手。現在你年輕力壯，沒有人敢正面找你麻煩，但以後就說不定了！比如那個餘本良，還有你今天得罪的那些人，萬一他們的子孫有厲害的人今後找你比武，你已經老了，失手把你打死也是情理之中。”

大家聽了陳光照的話，都把這次喻傾城出了風頭的歡樂淡去了不少。

沒有人能夠保證，所有的拳師都像喻傾城這麽有武德。如果喻傾城人品差點，今天打死個把人，追究起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更會讓老拳師丟臉丟到家。

喻傾城聽了這話，更是心裏有所警覺。其實陳光照，沙老拉攏她也是有這個心思的，畢竟現代社會賺錢是第一，他們的子女都是商界的人，功夫沒怎麽練，若是有武術界的人找麻煩的確是不好料理，比如這次韓國人來比武就是這麽個原因。以後的喻傾城，可能也會遇到現在他們的境況。

“能夠淡出武術界那是最好。”

喻傾城這時才發現，自己練武只是單純的喜歡，並沒有什麽建立門派，當武林霸主的想法。但社會並不是一個人組成的，孤高的君子不可能獨善其身。如果不能淡出武術界，就只能夠拉幫結派，有錢有勢，培養自己的弟子和門人，構建一方勢力。不然到了晚年，肯定難得善終。

“哎呀，等傾城老了，不知道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談這麽遠幹什麽？”陳遙香似乎受不了這種氣氛，打斷了大家的話。“大不了以後出國，到歐洲，或者加拿大，有什麽值得擔心的。倒是下個月初，就是比武交流的日子了，我們還是多給傾城打打氣，讓她以最好的狀態對付那些韓國人才是。”

“是啊，有我們在，以後沒人動得了傾城。”陳遙山也笑了笑，氣氛頓時又輕松了許多。喻傾城也回過了神，現在畢竟不是清末，民國時期的武林了，不至於搞一些狗血的江湖恩怨，大不了以後出國閑居，也算不了什麽大事。“對了，樸泰秀那些人的資料伯父這裏有嗎？我雖然有信心，但還是做做準備的好。”

這次和聞墨雲他們敲定了比武交流的事情，比賽定在了元旦左右，還要有一個多月的準備和籌措時間。喻傾城一直是戰略上藐視對手，戰術上重視對手，除了樸泰秀之外，還是想多了解一下其他人的資料。

“這個當然，我們對這些韓國人並不陌生。先吃飯，這些天慢慢給你說。”

晚上，喻傾城在院子裏慢慢的散著步，調整著自己的狀態。這時，陳光照卻帶著陳遙香，還有沙老一起找到了她。

“伯父找我，有什麽事麽？”

陳光照望了身邊的沙老一眼，說道：“傾城，我和你師叔商量了一下，想和八極門串個門子。你有這個心嗎？”

喻傾城望了陳遙香一眼，陳遙香微微點了一下頭：“我已經認沙老做師伯了。”喻傾城頓時心裏一暖，當下對著陳光照道：“這個晚輩求之不得，師叔在上，受弟子一拜。”但她剛要下拜，陳光照卻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好了好了，舊社會那些習俗，就不要跪了，鞠個躬吧！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是。”喻傾城恭敬的鞠了個躬，她倒是知道陳光照早就有這個心思了，只是到現在才說出來。

陳光照對沙老說道：“師兄，以後遙香就請你多加費心了。我現在知道，自已家的孩子自己心疼，結果溺愛之下教不出什麽名堂，還是舊社會串門子的方法最好。”沙老聽了，也是寵愛的摸了摸陳遙香的頭。練拳是一門苦功課，就像陳光照說的那樣，一般人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

很多有名的拳師弟子厲害，但兒子卻不成器，很多原因就是這方面造成的。所以關系好的拳師，一般都會交換弟子，特別是交換兒子串門，一來可以互相學點東西，最重要的就是讓人幫忙把兒子教好，狠得下心。這種舊習俗，不光是在國術界，就是京劇界，相聲界裏也保留著這種傳統。

於是交換弟子之後的第二天淩晨，陳光照就把喻傾城帶到了後房的一間倉庫裏。

倉庫不大，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麽陳設，只放了一口大水缸，還有十幾個籃球。雖然陳光照收喻傾城為師侄，多少有些拉攏的意思，但他絕對是有真傳的人，此時看著面前的喻傾城，說道：“傾城，你的功夫已經練到了頂點，只差數步，就能夠步入化勁了。但自古以來入化艱難，不知道你有什麽感悟？”

“我感覺暗勁就是遍布全身上下，只要時日的積累都可以堅持練到，但是頭臉和下蔭就不同了。我的氣力很難貫通這兩個部位。”喻傾城倒是一點都不避嫌，直接說出了自己現在的感悟。要是放在舊社會，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小女孩談“下蔭”，肯定是道德敗壞的表現，但喻傾城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感受。

“人的頭臉和下蔭關聯著任督二脈，你沒有急於去練是對的。”陳光照點了點頭，知道喻傾城並不是那種死練的人，有自己的感悟和理論。暗勁貫通到頭臉是非常危險的行功過程，一個不好就是腦溢血死亡，當年的李小龍就是死於腦膜炎，可見練功夫走火是多麽恐怖的事情。

下蔭的暗勁更是難以把握，其兇險程度不用細表。

陳光照說道：“你的功夫練到這個地步，按照道理說我已經沒有什麽好指點的了，只能夠傳你一些湯藥堅固臟腹，還有一套運功的法門而已。你看好。”陳光照說完，從地上抓起了一個籃球，走到了水缸邊。喻傾城認真的在一邊看著他，只見陳光照把籃球放到了水上，用手一按，籃球居然沈了下去。

喻傾城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籃球沈到水缸底部，重新彈起，等浮出水面的時候，陳光照又是一按，重新將它壓了下去！如此一按一浮，就好像一個籃球運動員在練運球一樣，但是陳光照居然是在水中完成的，其中的神奇不言而喻。最後陳光照把濕淋淋的籃球重新拿了起來，往地上一拋，只聽見“咚”的一聲響，居然彈也不彈的砸在了地上。

“好厲害！”喻傾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陳光照的臉色顯露出了幾分疲倦，畢竟他大病初愈，又上了年紀，剛才的這幾手功夫似乎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把暗勁化柔，借助水的浮力把玩皮球，這是古代就有的練勁方法。下沈和上浮的動向，能夠讓人感悟到氣脈上下貫通的意境，這是我陳氏太極演練化勁的一個法門。”

“多謝師叔教導。”喻傾城恭敬的行了一個禮。演練化勁的法門，自古以來都是門派不外傳的秘法，陳光照雖然拉攏了喻傾城幫他打拳，但也絕對不是在利用她，真正做到了仁至義盡了。

“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氣了。”

陳光照欣慰的笑了笑，“這段日子，你就在這裏好好練功，雖然短時間內練到化勁不太現實，但對你的功力提升絕對有幫助。而且，我陳氏太極門還有一味非常好的方子，能夠堅固內臟，清五毒，除九蟲，只是非臟腹堅固的人不能服用。你現在倒是可以用了，我一並傳給你，下個月幫我把那些個韓國棒子打回老家去！”

“是！”

……

十一月下旬，一架從首爾飛往臺北的國際航班之上。

這架飛機的機艙之中，坐著數十個從十幾歲到三十多歲，統一服裝的人。其中一大半，穿的是黑色的制服，另外一小半則是小開領的西裝，男性占絕大多數，也有少數女性在其中。而且這些人精神氣質極佳，個個朝氣蓬勃，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某個國家或者地區準備參加奧運會的隊員。

穿黑色制服的那些人，左胸上都印有一枚小小的韓國太極虎的國旗。穿西裝的那部分人則沒有明顯的標志。

坐在頭等艙最前面的，是兩個顯眼的男子，其中一個年紀稍大，濃密的黑發和刀削一樣的面孔，讓人一眼看去就能夠聯想到“韓國歐巴”這個詞語。這個男人，就是被譽為格鬥界中東南亞四小龍之一的樸泰秀，韓國跆拳道高手。他的實際年齡已經接近四十歲了，但保養得極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得多。

而坐在他身邊不遠處的，是一位約摸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這位少年面孔偏瘦，細長的丹鳳眼，俊郎的臉上總是一呈的冷酷面容。從臉部的線條上來看，他大概才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但是那份成熟的氣質卻是讓人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哪怕是樸泰秀這樣的成熟男子坐在他身邊，似乎都掩蓋不了他的光芒。

『大川君，這次邀請閣下去臺北作比賽的公證人，真是有勞了。』樸泰秀雖然年長，但和這位少年說起話來卻是非常客氣。因為這位日本少年，就是東南亞四小龍之首的日本空手道黑帶高手，大川直也！這次臺韓武術交流會，並不是官方形式的，但也不是純民間形式，屬於地域社團形式的比賽。

所以公證人，自然是第三方國家或者地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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