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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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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發紅的過午陽光, 透過雕花窗牖上的半透窗紙映入屋內,顯得極其溫和。冬日裏保暖的厚緞床帳內, 楚妤正半開著眼平臥著。

先前突然的昏迷後,大夫來了只掐了掐人中她便醒了過來。大夫說她身體無恙,只是憂心過度急火攻心,便開了些平心舒氣的湯劑給她餵下。這會兒人變的很是安靜,默默的聽陸九卿的開解安慰。

“妤兒, 你娘之事不用擔心。剛剛我已派了馬車與府醫去沿途接應, 遇到後若是府醫認為你娘的身體可以繼續乘車, 那就一路邊診治邊趕路。”

“可是不適宜繼續乘車,我也囑咐他可先行在當地安頓好歇腳之處給你娘治病,到時我與你一同趕過去便是。”

眼眶中緩緩滑落著淚水, 楚妤無語凝噎。心中既憂心娘親, 也感激陸九卿的心細如塵。

“楚二公子……”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陸九卿知是楚景同往這屋來了。這陣子大夫下人進進出出的太過忙亂, 丫鬟便也沒像之前那樣攔著楚景同先進屋稟報。當陸九卿轉頭看時,見人已進屋了。

“世子, ”楚景同遠遠的先行了個禮, 接著便邊往床這邊走來,邊問道:“妤兒這會兒可好些了?”

“大夫說讓她少說話, 多靜養。”邊說著, 陸九卿站起身來,隨手扯了一把床帳子,將楚妤嚴嚴實實的遮在了裏面。

楚景同人才剛快到床邊兒, 這一下還是撲了個空,連一眼也沒看著。心下不免有些腹誹,世子這舉動顯然是故意的。他是她哥,來探望下還能吵著她不成?

往那厚實的床帳子上看了兩眼,楚景同一臉風輕雲淡的笑笑,語氣頗為釋然:“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對了,明日一早會有人備好馬車載你去萬堂書院,你將此信交於那裏的監院,他會給你安排最好的先生。”邊說著,陸九卿從床邊的櫃子上取過一個信封。

這信封之所以放在楚妤的閨房中,原本是想著她來作這個人情,但眼下既然如此了,這些小事便也無妨了。

楚景同雙手接過那信封,牛皮灑金屑的緘劄上明晃晃的‘萬堂書院’四個大字,竟令他的手有些顫抖。

這張紙,便是他今生仕途的叩門磚!

既然世子已安排的如此妥帖,或許他也該做些好事兒,給他們些空間。楚景同心下感激無比的彎腰作了深深一揖,口中恭敬道:“景同謝過世子爺的大恩大德!來生做牛做馬……”

“噓!”

楚景同的話被打斷,他謹慎的擡起身看向陸九卿,卻見世子臉上已有些怒容!

他這才想起來,楚妤剛剛休息下,自己一時激動說話聲音大了些。便連忙哈腰致歉,不敢再作聲響。

頓了頓,才謹慎無比的小心說道:“世子爺,那小人就不打擾您與妤兒了,小人先行回房收拾明日去書院要帶的東西。”

“嗯,下去吧。”

看著楚景同出了屋,陸九卿重回到楚妤的床邊兒坐下,輕輕掀開帳子,見她果真又睡著了。

這次的睡顏與先前有著很大的不同,這次多了幾分踏實,甚至嘴角略微嬌翹。看來他之前的那些話讓她安心了不少。

將手中的厚緞緩緩松開的那刻,陸九卿的唇邊也不自覺的淡出抹甜笑,甚至還帶著些說不清的慈愛。仿佛看著自家孩兒遠離夢魘的熟睡過去。

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後,陸九卿才不舍的起身往屋外走去。

元承早已等候在門外,先前楚妤暈倒時他正巧不在,一回來便聽說了,這會兒也是正憂心著世子。好在看陸九卿出來時臉上很是平靜。

“世子,楚姑娘沒事了吧?”元承作為個侍衛,原本極少關註後院女眷的那些事兒,但眼見世子爺一心的撲在楚姑娘身上,她便在他們這些侍衛眼中變的不尋常起來。

“已無大礙。”陸九卿邊大步往外走著,邊吩咐道:“備轎。”

“是。”

***

雅茗軒二樓。

小二正引著陸九卿往一處雅間去,當小二推開門時,陸九卿見商嘉年已先到了。

“在這兒等著。”陸九卿沖跟在身後的元承吩咐道。接著便進了雅間,小二將門從外面合上。

商嘉年漫不經心的輕啜一口香茗,緩緩放下杯子,才道:“呵呵,陸世子主動邀約,卻是遲到了。”

陸九卿落坐於商嘉年的對側,抻了抻袍襟擺緣,全然沒接商嘉年這話茬。

商嘉年斜了他一眼,似是有些看不慣他的這副倨傲。便繼續出言揶揄:“聽說世子如今金屋藏嬌了?”

“呵呵,侯爺的耳目果然是靈通。”

商嘉年卻笑了笑:“世子若是在窮鄉僻壤置處宅子還能被本侯知道,那才算得上是耳目靈通。可如今世子是在京城最為繁華的正府街置的宅子,往來熙熙攘攘,自然難瞞住。”

“一不偷,二不搶,本世子為心愛之人購宅置家光明正大,又有何好瞞的?倒是聽聞有些人,大冷天兒的將結發之妻扔於街邊,任氓流之輩欺淩侮辱,那才是讓人想不通……”陸九卿話中帶刺的輕蔑看著商嘉年。

只見商嘉年臉色驀地轉為煞白,很是難堪。

反將了一軍後,陸九卿也懶得再跟他玩兒嘴皮子,而是徑直進入了主題:“侯爺可聽說,近來胡人又在邊境蠢蠢欲動啊?”

商嘉年臉上怔了怔,他二人又都不是領軍帶兵的主兒,陸九卿專程約他出來談軍政作何?不過提到胡人,最近這二字倒是有些引人遐想。

“呵呵,世子何時關註起胡人來了?自從二十年前爾等小國被我大亓教訓後,便再也不敢興什麽風浪了。如今邊境小範圍沖突,也不過是守疆士兵的私下行為罷了。”

說到這兒,商嘉年擡眸看向對面,一雙笑眼似有深意:“還是說,世子最近聽說了什麽有關胡人的傳聞?”

“傳聞,確實是聽了些。”陸九卿端起眼前的茶杯,輕刮了刮浮葉。

“世子是說京郊趙縣令家千金的事兒?”

“嗯。”

這些日子趙慕雙之死大有越傳越烈之勢,原本民間甚少有人知曉二十年前的舊聞,如今卻是街頭巷尾成了大家口中的談資。

明明官家在壓,可勢頭卻越發的猛烈,陸九卿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便著人去暗查了番,終發現竟是有人在背後不停的煽風點火,制造輿論。

一個以死之人,再去拿這些舊事詆毀她的名節又有何意義?顯然這些動作是沖著有同等境遇的活人來的!繼續查下去,陸九卿便發現這一切的幕後之人,竟是商嘉年。

他的目的顯而易見,借著趙慕雙的死,將二十年前的舊事重提,待這後背的桃花印記之說傳至人盡皆知,將那些同等遭遇之人釘在恥辱柱上後,再行揭露楚妤的身份……

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立意卑鄙,指向明確。若是再不加阻止,怕是以後想阻止都阻止不了了。

這便是今日陸九卿約他來此的原因。

細品了口茗,陸九卿又將話峰一轉,回到了二十年前的事上,他輕蔑的笑道:“說起來,你我的父親也曾並肩而戰過。反擊胡人的那場大戰中,我父親為主帥,而你父親為副將。”

看著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商嘉年心下有些不悅,便道:“呵呵,是啊。你父的主帥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我父副將領兵征戰,冒死殺敵於熱血戰場!若論起軍功來,不知是紙上談兵的筆桿子更勝一籌,還是真刀真槍的征戰沙場更為壯烈?”

聽聞此言,陸九卿倒也不惱,反倒面色平靜的在懷裏掏出一個緘劄,看那紙張發黃的樣子,此信該是有些年頭了。

他將那緘劄往二人間的桌子上一放,口中道:“老侯爺不只有勇有謀,更懂得體恤下屬!”

“世子這話是何意?”商嘉年已覺察出這話中有深意,眼睛盯在那緘劄上。

“呵呵,”陸九卿詭異的笑著,將手下的緘劄往對面推了下。又道:“這便是老侯爺當年首戰失利後,為保全被俘下屬的性命,私自給胡人首領送出的求和書。”

商嘉年先是楞在那兒,之後便匆匆拆開那信細看。隨著一遍遍從信首看到信尾,他眼中的驚恐之色漸漸化為無數血絲,使得那雙細長眼眸越發猙獰!

此信確系老侯爺親筆所書。

見他看完這信許久都說不出話,陸九卿繼續言道:“若非當時運籌於千裏之外的主帥得到密報,得以及時攔下這封信,怕是老侯爺當真要做出晚節不保的蠢事了。個人名譽掃地事小,禍國殃民可是事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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