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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以何來報怨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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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夫人終究是答應給我一次機會以自明。

傍晚,天空沈悶的就像一片黃沙,仿佛隨時便會有大雨落下一般。曹丕留在甄宓那裏同她一起照顧曹湘。一切,只有靠我自己了。

我看萍兒仍驚魂未定,拉著她的手坐在床上,“你仔細想想去甄氏夫人院中的路上有沒有碰到什麽人,或者遇到什麽特別的事情?”

“並不曾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她搖了搖頭,“其他人去了別的小夫人處,甄氏夫人,李姬和蘇姬那兒皆是婢子去送的。一個盒子中的三層,各放了一盤點心。”

“你將去那邊之後的事情詳細說上一遍。”其實我心中也是有些混亂的,卻只能使自己慢慢理清條理。

“到了院子之後,便看見小公子在練劍,綠竹過來給小公子擦汗。婢子同綠竹本就有些齟齬,自然不會多話,只將裝有最後一盤糕點的盒子交予她,不料綠竹卻先搭話問我從哪裏過來的,我說從李姬那兒過來,她卻和我生氣,說我們瞧不起她們,存心欺侮。”萍兒如此說。

我抓到了重點,皺眉問道:“你是先去的別處?”

“從咱們這裏一路順路過去,最後才到甄氏夫人院中的。”

這話的意思是說,如果按路線走,要路過阿蘇和李姬的院子,才到甄氏院中。然而怎麽可以這麽送東西呢?

“難怪別人生氣,哪有人送東西先送姬妾最後再送正室的?恐怕她們還以為我們存心怠慢呢。”我輕聲嘆氣。雖然順路走是常理,但是先繞遠路去甄宓那裏送完糕點,再繞回來去阿蘇,李姬那裏,才應該是正確路線。

萍兒卻不以為然,“魏王又不曾正式為世子立妃。”

“你去李姬,蘇姬那裏的時候,她們有沒有接近過那盤點心?”我暫將此事放一邊,又問她。

萍兒想了想,“不曾。”

仔細思量白日之事。

如果中毒的是曹睿,那麽首先應該懷疑的便是李姬等有男孩姬妾,然而曹湘是一個女孩子,害她似乎沒有意義。那麽此事的目的應該,就是要陷害我吧?還是一場其實並不怎麽高明的陷害!

要認真算起來,恨我的人一大堆。如果依著我的思路和經驗,最不可能的人往往就是罪魁禍首,最懷疑的本該是甄宓,然而偏偏她真的是個連螞蟻都不舍得踩死的真包子聖母,又怎麽可能利用自己的女兒害人,更何況是她求的卞夫人給我機會自明,所以劃掉!那麽,究竟會是誰呢?

一夜之間成了”犯罪嫌疑人”,這滋味還真不好受。然而卞夫人既然答應給我機會自明,她院裏的人也是不得不配合的。聽她們說曹睿一個人在書房溫書。我從廳內轉向書房,伸手敲了敲門,裏面毫無動靜。我又問了一句,“元仲,在裏面嗎?”忽聽得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又聽“哎呀”一聲,似是被什麽絆倒了。

“你不答應我就當你聽見了。”我急忙移門而入。

卻見曹睿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臉色微紅,雙手反放在背後,似在藏著什麽,腳邊放著幾疊竹簡,剛才應該就是被這個絆倒的。

手上藏得是什麽,不會是“妖精打架圖”之類的吧?算算年齡,應該也差不多了。

“把門關上!”曹睿一邊向門外張望,一邊指使我。

我反身將門移上之後,又慢慢走近他,這才註意到曹睿臉上的紅潤並非臉色,而是抹了胭脂,而手背後藏著的拿著的並非妖精打架圖,而是……女裝,再往桌案上看,擺著的竟是脂粉盒和幾根珠釵。

呃,我理解,誰小時候沒在家裏披著床單扮過白娘子呢?然而你個男孩喜歡扮女人玩,這個興趣愛好也是獨特。

曹睿雙手撐在了地上,擡頭死死盯著我,不發一語。

“你先起來。”我蹲下將他扶起,用手替他輕擦去臉上的胭脂,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把衣服穿好。”這個十幾歲的男孩算不上太高,卻是容止可觀,立發垂地。要真扮起女孩,肯定也是絕色。

“你想知道什麽,我,我可,可以告訴你。”我發現一件事,曹睿這孩子平時說話正常,一緊張就口吃。

“你知道是誰下的毒?”我倒沒想到這般容易,低頭問他。

“嗯。”曹睿點頭,撫胸似平覆了緊張之情,瞇眼加了一句,“只是,你今日,什麽都不曾看到。”

“元仲想讓我看到什麽?”我笑著反問。

曹睿才道:“那日那個叫萍兒的婢女走後,我也拿了幾塊糕點來吃,才讓綠竹那進去給妹妹。可我如今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你覺得,下毒的會是誰?”

“你什麽都知道,為何不早說話?”我一楞。

曹睿白我一眼,“一邊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人,另一邊是你。換作你是我,又會如何?”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可是中毒的是你胞妹。”良久,我又覺得不大對。

“既是綠竹下的藥,自不會有什麽危險。她向來最疼我們,可能不過是見未正式冊立母親為世子妃,認為是你從中作梗,便自作主張,想替母親除去禍害罷了。”曹睿微微擡頭,猜測道。

世子妃什麽的不應該是魏王封的嗎?曹操不封,關我什麽事?曹操連卞夫人都還來不及正式冊封為王後,幹嘛要先冊封甄宓為世子妃?

大概是曹睿想錯了,是因為其他的事吧。那日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後來宮中又莫名其妙地傳出些關於甄宓和曹植的流言;還有萍兒送糕點時候的先後順序,想來綠竹那丫頭是把那些帳都算我頭上來了。沒想到甄宓聖母的跟個包子似的,身邊的人倒挺會替她打算的。

“雖說仔細想來有些拙劣,但不失為一項好計。”我倒有些佩服起綠竹了。

“可惜,她輸給了我母親的善良。”曹睿點頭,亦嘆道,“誰也不會料到她竟會給你自明的機會。我的母親,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丟掉了這個唯一能除掉你的機會。”

我看向他,也有些可惜,玩笑道:“元仲你這般聰慧,該是我的兒子才對。”

“我會將真相告訴母親和祖母的。”曹睿擡頭白我一眼,又背手裝起了深沈,“其實父親已讓廷尉介入,真相早晚會大白的。”

夜晚,世子宮書房房門大敞,燭火通明

“事情便是這個樣子。”我將事情向曹丕覆述了一遍,自然是省略了曹睿的女裝,“明日我再去詢問綠竹,讓她說出真相。”

“睿兒竟這般容易就說了實話?”曹丕頗有興趣,“是不是抓住他什麽把柄了?也說來我聽聽。”

恰在此時,甄宓從書房外走了進來,“不必詢問綠竹了,母親已然審問過了,確是如此無疑。”

我急忙詢問,“夫人如何說?”

“母親說此事既是你受了委屈,便想聽聽你的意見該如何處置。”甄宓淡淡看向我。

曹丕卻道:“這還用說?謀害少主,構陷他人,自是死罪。”

“夫君,母親請您即可去她那裏一趟,妾身和照兒有話要說。”甄宓欠身施了一禮。

曹丕穩坐不動,疑問道:“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

“夫人找你肯定是有要事,快去吧。”我走過去推他。曹丕慵懶地伸手,我狠狠掐了一把,他才無奈起身。

甄宓轉身將書房之門移上。我剛想問她究竟想說什麽,卻見她鄭重欠了一身,才於案邊坐下。

“這是何意?”此時只我與她二人,她自是無作秀的必要的,可為何忽然如此行事。

“實不相瞞。”甄宓嘆了一口氣,才道:“適才我問了湘兒,她竟也是知情的,寧以自殘之法也要構陷於你。是甄宓教女無方。”

我一楞,於她身旁坐下:“你為何要告訴我?”這話,她不說,便沒人知道的。

甄宓繼續道:“所以此事並非全是綠竹之過,綠竹縱然有錯,只錯在太過忠心,亦是甄宓管教不嚴之過。若是你在此事上能夠以德報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自當感激不盡。”

“以德報怨,當何以報德?”我反問她道:“您可曾想過,若並非元仲說出真相,我如今可能身首異處,有冤也無處申訴。”

“可你現在毫發無損的坐在這裏,並未受到傷害,而綠竹卻下了獄。”甄宓不解。

所以我應該當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抱歉,可能我不善良,所以不能理解這個邏輯。

“湘兒年紀小,受人蠱惑,自不怪她。可綠竹她蓄意陷害,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做不到以德報怨。”我搖頭笑了笑,告知了我的態度。

**

半夜驟然驚醒,見曹丕坐在床邊,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我。“怎麽了?”我睡眼惺忪,恍然問道。

“母親同我說了一件事。”他伸手輕輕將我按住,“你便沒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

我猛然想起膳房的藥,“子桓,我……”

他眼神一凜,手一發力,狠狠地掐在我的脖子上,“難道你也和她一樣,心裏裝著別人嗎”

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卻說出來,只覺得喉嚨生疼,呼吸困難,想是快要死了。

眼睛再次睜開,竟是燈火通明的書房,我趴在書房的案前,頭下枕著一堆紙。嚇死我了,白白驚了一身冷汗,心有餘悸地長籲了一口氣,幸虧只是做夢。夢中的曹丕畫風也太特麽不同了。

“醒了?”冷不防地被人摸了摸頭,“寫什麽這麽認真,還睡著了?”

我已然從夢境中完全抽離,往他身上靠了靠,“前幾日空閑下來在想,竹簡雖好卻是沈重,不如將《典論》在紙上抄錄幾份,再針線將紙縫起來,這樣以後子桓攜帶傳閱起來也方便些。”

簡而言之,我是在幫他做簡易版的“書籍”,免得以後他想找哪一章向別人炫耀的時候還要在幾個箱子裏翻箱倒櫃的找半天。以後可以直接捧著一本小書,這一頁寫的是什麽,那一頁寫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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