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老元神沖出的剎那，江寧大袖一揮，將被飛劍刺穿的曾莫言的屍體卷住，向著後方疾馳而退。

眾人呆呆的看著這一幕，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形勢逆轉的太快，從江寧破陣開始，到斬殺龍老，僅僅是數息間的時間，他們沒有想到江寧居然能從那等爆炸中活下來，他們更沒有想到，江寧的肉身居然變態到了這等地步。

不僅那些活下來的修士沒有想到，即便是龍老也沒有想到，這一切都讓他始料未及。

“僅僅是一個失神便丟了性命，這等強者戰鬥，果然是瞬息萬變……”施建雄看著那將龍老吞噬的巨大漩渦，喃喃道。

江寧站在遠處，看著巨大的虛空漩渦，臉色極為蒼白，剛才他的神魂雖然成功的從石碑劍陣中沖了出來，但是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別人看不出來，他自己卻是知道，他的神魂已然重傷。

散去荒莽戰體，江寧噴出一口鮮血，神色萎靡。魔皇見狀連忙來到江寧的近前，雙眸中寒光閃爍，警惕的看著妖皇等人。

見到魔皇這個樣子，妖皇等人臉上露出苦笑，他們剛才見到了江寧那強大的實力，連龍老都死在了他的手中，即便現在江寧重傷，他們哪裏還敢對其動手。

同樣的一幕再次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緩緩旋轉的虛空漩渦之上，心中忐忑。他們不知道龍老還會不會如上次一樣，再次出現。

隨著時間的流逝，虛空漩渦緩緩的閉合，在這個過程中，江寧一直用意境留意著四周，他同樣怕龍老還有其他的底牌，再來個死而覆生。不過一切擔憂都是多餘的，上次的事情沒有再發生，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龍老死了，徹底的死在了爆炸之下。

“打開秘境出口，讓他們出去吧……”江寧暗暗運轉抽神鍛識法，對魔皇淡淡的說道。

魔皇應聲稱是，掐訣間打開了秘境的出口，目光看向妖皇等人，寒聲說道：“諸位請吧……”

妖皇等人見到魔皇那副“你不走就是要對我主人不利”的樣子，哪裏還敢停留，身形一閃，出了秘境。

遠處那些圍觀的修士，本來還想謝謝江寧的救命之恩，但此刻看到對方重傷，魔皇又一副誰也不信的樣子，也就沒有說什麽，而是隔空對著江寧恭敬一拜，紛紛走出秘境。

擎天、金裂空和周文傑三人等所有人都出去後，最後又看了江寧一眼，這才離去。

“你也出去吧，在入口處等我。”江寧的目光落在了曾莫言的屍體之上，對身後的魔皇淡淡說道。

“是主人！”魔皇眼中狂熱之色閃爍，恭敬應了一聲，也自出了秘境。

“不負所托，我滿足了你的意願。”看了良久，江寧嘆息一聲。

“你會用到它的。”這是曾莫言將自己的飛劍交給江寧的時候，說過的話。當時江寧還在疑惑是什麽意思，然而這個疑惑在江寧得知龍老奪舍了曾莫言後便明白了。

江寧眼中浮現一抹悲哀，伸手去拔插在曾莫言身上的飛劍，但是他的手剛一碰到飛劍的劍柄，那飛劍便哢的一聲，碎成了數段。

飛劍的碎片落在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之響，好似是飛劍因重回自己的主人身邊在歡喜，好似是飛劍因能夠伴隨自己的主人一同離去而慶幸。

然而這喜悅之音聽在江寧耳中，落入江寧心中，卻是化作了無盡的悲與哀，讓他眼中的悲意更濃。

江寧怔怔的看著曾莫言與斷成數段的飛劍，陷入了沈默。

飛劍有靈，生死相隨……

站立良久，江寧暗嘆一聲，指尖彈出一團火苗，落在曾莫言的屍體之上。瞬間飛劍與曾莫言的屍體便被火焰吞噬。

火光熊熊，散發出灼熱的高溫，一股股氣浪升騰，將虛空烤的扭曲起來。

在那火光中，一幕幕畫面出現在江寧的瞳孔之中，風聲嗚咽，講述著曾經的故事。

一個渾身臟兮兮，只有五六歲大小的小女孩兒躲在一個十來歲大小的少年身後，怯生生的看著眼前的一個白發老者。

“跟我走，我可以讓你為父母報仇，我可以讓你和你的妹妹成為修士，從此擺脫奴隸的身份，我可以讓你的妹妹擁有無盡海所有的修士都夢寐以求的人生。”白發老者看著少年，露出滿意的神色，其話語中透露出和藹。

簡簡單單的三個“我可以”，使得少年的身軀輕顫，盡管他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還是無法止住身軀的顫抖。

在無盡海中，凡人是沒有地位的，凡人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死，要麽成為修士的奴隸。但即便成為奴隸，也是任人宰殺，毫無人權。就如他的父親一樣，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被無情的殘殺。

他們的父母是奴隸，他們也是奴隸，他憎恨這個身份，他在母親自殺後，拼了命帶著妹妹逃了出來。

“言兒，照顧好妹妹……”這是母親臨死前說的最後的一句話，照顧好妹妹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了你就可以完成你的承諾，你在你母親的墳前發過誓，你忘了嗎？”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少年的心中咆哮，使得他的身軀顫抖的更加厲害。

呼……

少年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逐漸恢覆了平靜，擡頭看著眼前的老者，開口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麽？”

老者聽到少年的話，滿意的點點頭，隨即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少年的心中響起：“我要你的肉身。”

少年身軀輕顫，作為修士的奴隸，他當然明白老者話中的意思。老者的話再次讓他陷入了沈默，而那老者似乎並不著急，靜靜的等著少年的答覆。

許久之後，少年回頭看向身後的妹妹，小女孩兒見自己的哥哥看向自己，露出甜美的笑容，眨了眨大眼睛，輕聲喚道：“哥哥。”

少年的眼中露出柔和，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

“你不是要完成自己的承諾嗎？你不是說就算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會實現對母親的諾言嗎？機會就在你的眼前，你還在猶豫什麽？”那個聲音再次回蕩在少年的心中。

回過頭，少年眼中充斥著堅定之色，看著老者說道：“我答應你……”

只是在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少年的眼中浮現了一抹悲哀。

無盡海第一強者收養了一對凡人兄妹，這件事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整個無盡海，讓無數人羨慕、嫉妒。

自此小女孩兒成為了還珠樓的小公主，同樣也是無盡海的小公主，無人敢對其不敬。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當年的小女孩兒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成為了無盡海中的第一美女，再加上其身份，受到無盡海無數青年才俊的追捧。

少年也長大了，在這些年的努力中，他從一個凡人成為了無盡海修仙界青年一代的第一人，被老一輩修士讚賞，被年輕一代視為追逐的目標。

然而卻沒有人能夠解讀其眼中的悲哀，這些年成長的不僅是少年的年齡，還有其眼中的悲哀，隨著他的年齡增長，他眼中的悲哀也愈發的濃郁了。

曾媛媛也曾好奇自己哥哥眼中的悲哀是因何而來，多次詢問，但在詢問無果後，便不再追問，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了，仿佛悲哀就是曾莫言的標志。

她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眼中的悲哀是因她而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與龍老之間存在著一場交易，她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為她獻出了自己的肉身，獻出了自己的一生。

火光熄滅，所有的畫面消失，聲音不在，唯有一縷縷青煙在風的吹動下扭曲、掙紮，似乎是不願離開這個世界，似乎是還想看一眼心中牽掛的人。

“我會完成對你的承諾，一路走好……”江寧對著曾莫言的骨灰深深一拜。

揮袖間，一陣清風呼嘯，卷著曾莫言的骨灰飄向大海，飄向那西沈的殘陽。

“謝謝……”冥冥中有一道聲音在江寧的耳邊響起，似乎是曾莫言的靈魂在低語。

江寧暗嘆，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意。明知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卻不得不努力，明知自己的命運已經註定，卻無法反抗。

那種無奈，那種悲哀，江寧沒有經歷過，無法真正的明白，唯有做好自己能做的，送好曾莫言最後一程。

或許曾莫言曾經有過不甘，有過反抗之心，但是龍老的強大，讓他只能將心中不甘與反抗壓在心底，這一切都是為了他曾經對媽媽的承諾，為了自己的妹妹，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

忽然，江寧再次揮袖，將那卷著曾莫言的骨灰的清風化去，任由骨灰徐徐落下。

“你生前不能選擇，死後我送你自由。”江寧看著徐徐落下的骨灰，喃喃低語道。

說完，江寧轉身踏進了秘境的出口，只留下那飄在空中的骨灰，努力的向著地面，向著它自己選擇的地方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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