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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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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薛墨非敲門。

隔壁鄰居出來丟垃圾,看見他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大吃一驚。

“你不就是那個……”

“滾!”

他一聲低吼,通紅的眼睛嚇得對方趕緊沖進電梯裏。

怎麽還不開門?

他不耐煩地看著緊鎖的防盜門,有狠狠踹開它的打算,正想實施時裏面傳來腳步聲,打開了門。

陳暮生站在裏面,穿淡藍色襯衫,換了副黑框眼鏡,不帶溫度地看著他。

“我沒有邀請你來。”

薛墨非沒功夫跟他鬥嘴,推開他走進去,準備尋找阮秋,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她坐在餐桌邊吃早餐。

視線掃過她平靜的臉和完整的右手,他楞了楞。

“你醒了?”

阮秋擡頭看他一眼,點頭。

薛墨非大步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回去。”

陳暮生擋在二人面前。

“你沒資格帶她走。”

薛墨非冷聲道:“我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說了算。”

“是麽?那我問你,她再受傷怎麽辦?你救得了她?你很有錢,可在照顧她這件事上,你的錢根本沒用。”

薛墨非握緊了拳頭,沈聲說:“我的確沒法救她,但我能保證再也不讓她受傷。如果再發生昨天那樣的事,我償命給她。”

陳暮生嗤笑,“她要你的命做什麽?只要她留在我這裏,無論是生病還是受傷,都不用擔心,我都能讓她恢覆如初,這點你絕對辦不到。”

薛墨非問:“看來你是想采取法律措施了?先不說合同上誰的股份最多,就說你當初獲取她記憶的途徑,一旦公布出來,你還有資格競爭麽?”

陳暮生面無表情。

“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你也別想脫身。”

他譏嘲地勾起嘴角。

“是,但你一定是主謀。想想你的那些學生會怎麽看你?他們崇拜的老師原來是一個卑劣的人,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根本不配從事研究。”

陳暮生眼中的堅持一點點消失,最後只剩下死氣沈沈。

薛墨非趁熱打鐵,“走開,我還不想鬥得魚死網破,讓別人看笑話。”

他失魂落魄地讓出一點空間,對方立馬牽著阮秋從他面前穿過去,離開了小區。

陳暮生站在陽臺目送他們遠去,眼中的頹喪消失得無影無蹤,表情平靜得有些詭異。

車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他關上陽臺的門,轉身進屋,來到一直關著門的臥室裏。

簡單的木質單人床上,一個女孩閉著眼睛躺在上面,宛如沈睡。

她的相貌平凡清秀,身材纖弱,臉頰上有淡淡的小雀斑,嘴唇是很可愛的草莓紅。

陳暮生走到床邊伸出手,在她頭頂上鼓搗了一陣。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女孩就像被打開了開關的電器,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雙淺褐色的瞳仁。

他的眼神從清冷變成了無限溫柔,低聲喚道:

“秋秋。”

這個女孩才是阮秋,他一夜沒睡,用最快的速度將她的大腦移植到這具偷偷創造的備用身體裏,至於薛墨非剛才帶走的原身體,只是一個植入智能程序的機器而已。

阮秋想起身,卻擡不起手。想說話,發出的是含糊不清的聲音。

陳暮生對她解釋。

“這具身體自從創造出來後一直放在保溫箱裏,沒有被使用過,需要適應幾天才能正常行動。你別害怕,我會幫你的,你想喝水嗎?”

阮秋點頭。

他端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將已經晾涼的開水用勺子一勺一勺餵進她嘴裏。

阮秋喝完一杯水,又吃了點粥,身體總算慢慢有了知覺,嗓子也不像之前那樣僵硬,勉強能說幾個字。

“這是哪裏?”

“我家。”

“薛總呢?”

薛總?誰教她這麽喊的?薛墨非那個無恥敗類!

陳暮生在心底唾棄一番,臉上平心靜氣,“他有事先走了。”

阮秋垂下眼簾,看著蓋在身上的天藍色被子,眼神仿佛若有所思,實則大腦還沒恢覆運轉,非常遲鈍,根本什麽都沒想。

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陳暮生起身道:

“你休息吧,我就在門外,有事隨時喊我。”

他端起喝光的水杯和粥碗走出房間,輕輕帶攏房門,沒有徹底關上,留了一條半人寬的縫隙,好讓她的聲音能清楚的傳出來。

把東西丟進洗碗機,陳暮生抖開一塊毯子鋪在沙發上,躺上去休息。

他一整夜都沒合眼,身體早就疲憊不堪,迫不及待想進入睡眠。

閉上眼睛前,他擡頭望了眼半敞的房門,想到阮秋此刻就躺在裏面,心底一片安寧。

薛宅,薛墨非帶著“阮秋”回到家,一進門就抓著她的右手仔仔細細檢查好幾遍。

右手的確是之前的右手,銜接處大概移植了新皮膚,顏色看起來有極輕微的差異,不註意看都發現不了。

“你張開手掌。”他說。

阮秋乖巧照做,張開五指。

“再收攏看看。”

她收攏手指。

薛墨非還是不放心,想了想拿出手機調整到輸入界面。

“打出312來。”

阮秋伸出食指戳了三下,屏幕上出現312,使用沒問題。

薛墨非懸在胸口的大石落了地,收起手機握著她的手。

“太好了,你沒事了。”

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明明很美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很奇怪。

薛墨非沈浸在她回來的喜悅中,沒有註意那麽多。

“你累了嗎?想不想休息?”

她搖頭。

“那餓不餓?想吃什麽?”

她左右看了幾眼,身體裏那個智能程序發揮作用,指著茶幾旁的一堆積木說:

“我想玩那個。”

“好,去玩。”

“阮秋”走到積木旁,跪坐在地毯上,開始搭小房子。

薛墨非坐在旁邊看,神經松懈下來後,困意不知不覺湧上來,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阮秋看也沒看他,猶自玩著積木,搭好一棟小房子便嘩啦啦推倒,從頭再來。

小狗冬冬被傭人牽出去遛彎,這時正好回來,嗅到熟悉的味道歡快地撲過去。

阮秋條件反射地尖叫,躲開。

冬冬被她弄蒙了,站在距離她三米開外的地板上討好地搖尾巴。

沈睡中的薛墨非聽到尖叫驚醒,看見這一幕,也滿頭霧水。

“秋秋,你不認識它了嗎?它是你養得狗啊。”

阮秋躲在角落裏,抱著頭喊:

“我不喜歡小狗!”

是因為昨天的事受了刺激,所以有一點點危險的東西都不肯靠近?

薛墨非找不到答案,只好讓傭人先把冬冬帶下去,暫時別牽到她面前來,自己則領著阮秋回她的臥室,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阮秋爬到粉色的公主床上,看見上面有兩個枕頭。

一個是配套的粉色花邊枕,一個是醜醜的海綿寶寶。

她把海綿寶寶丟下了地,枕著漂亮的那只躺下,看著天花板自顧自地唱起了歌。

“愛我你就抱抱我,愛我你就親親我……”

薛墨非站在門邊皺眉看了會兒,感覺她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偏偏找不出具體是哪裏。

大概還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吧,她當時都嚇暈了,刺激肯定很大。

休息兩天就好了。

他帶攏房門,沒有鎖,特意派了個傭人守在外面,隨時聽候她的吩咐。

做完這些,薛墨非回房間換了身衣服,馬不停蹄地去公司,處理今天的工作。

作為國內科研界最傑出的青年人才,許多人都曾專門研究過陳暮生成功的秘訣。

其中最讓人佩服的一點,就是他的勤奮。

從念本科開始,他每天學習工作十六個小時,吃飯兩個小時,兩個小時用來健身或娛樂,最後只剩下四個小時睡覺。

這種生活作息他一堅持就是十幾年,直到現在都沒變,毅力堪稱變態。

但是在沙發上睡了四個小時後,陳暮生睜開眼睛卻不願起床,十多年來頭一次有偷懶的念頭。

他想賴床,阮秋就在隔壁,隔著一面墻的距離,讓他舍不得離開。

恍惚之間,他感覺自己回到幼兒園的時候,他們在小床上午睡,老師坐在旁邊給他們講故事,聲音甜甜的。

太陽花幼兒園條件一般,小班只有一間午睡室。

女孩子睡右邊的床,男孩子睡左邊的床。

阮秋的床就在他對面,每次他睡不著時只要一低頭,就會看見她對著自己做鬼臉。

她的性格特別好,偶爾會發點小脾氣,但從來不會真生氣,還在他不小心被鉛筆筆尖戳破手時,第一個跑出去找老師。

陳暮生從小到大都是學校裏最神秘的人物,優秀的成績讓學生們難望其項背。

他也從來沒離開過學校,讀書時在學校念書,畢業後在學校教書、做研究,一輩子沒走出去過。

然而回憶過去的人生,他赫然發現,居然只有在幼兒園時他才擁有過正常的學習生活。

在那裏,沒人在意他是不是天才,沒人催他嶄露頭角。他可以像所有小朋友一樣,看動畫片,玩橡皮泥,跟阮秋辯論究竟誰的個子最高。

幼兒園他是回不去了,但他找回了幼兒園裏的她。

陳暮生出神地看著墻壁,心想,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留住這份美好。

“有人嗎?”

房間裏傳出弱弱的呼喚。

他連忙下地,走進去打開燈,盡量拿出自己最親和的語氣。

“醒了?”

阮秋看向他的眼神充滿戒備,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陳暮生並不意外,再次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陳暮生,是你幼兒園裏的同桌,也是我讓你重新醒來的。”

“醒來?”她很難理解這個詞匯。

他嗯了聲,垂眸道:“你現在的身體,是人造的。”

人造是什麽意思?阮秋還是不明白。

她擡起自己關節僵硬的手,動了動手指,感覺有點不一樣,像陌生人的手。

陳暮生坐在床邊握住她那只手,從床頭櫃裏取出一瓶噴霧,噴在手背上。

在阮秋的註視下,皮膚從真實的膚色變成了透明的,裏面的肌肉、血管、骨骼全都出現在視野裏。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陳暮生抽了張紙巾將噴霧擦幹,幾分鐘後,皮膚恢覆原狀。

“從今往後,你的身體就像衣服,隨時可以更換。只要有我在,你永遠不必擔心生病、受傷,或老去。”

說這句話時,他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

超凡的天賦能帶給他什麽?

崇拜?學歷?金錢?

他以前只覺得無聊透頂,三年前才突然明白了自己做研究的意義——他能創造一個永生不老的人。

比如她。

鑒於之前遇到的危險,薛墨非為了徹底杜絕意外的發生,決定暫時不帶阮秋去公司了,自己也把能帶回來的工作都帶回家做,全程陪伴她,必須出門的時候才短暫地離開一會兒,期間讓張鋒代替自己。

他擔心阮秋會不高興,特意詢問了她一聲。

對方乖得出乎他的意料,一點不高興的意思都沒有就點頭同意了。

他以為是受傷後遺癥,沒多想,準備去公司拿東西。

出門時瞥見蹲在門邊的冬冬,後者因為阮秋這幾天都不跟它玩,非常沮喪,總是獨自蹲在角落裏嗚嗚叫。

薛墨非看了它幾眼,皺了皺眉,快步出門。

回來時不光帶來電腦和文件,還有一盒慕斯蛋糕。

他上樓敲響房門,趴在床上玩洋娃娃的阮秋回過頭。

“想吃嗎?”他舉起蛋糕。

她搖頭,“我不能吃又冰又甜的東西,會拉肚子。”

薛墨非:“……之前給你一桶你都能一口氣吃完,今天怎麽裝模作樣的?”

對方看了他一眼,沒有跟他吵,只說:

“小孩子不能隨便吃零食。”

然後就繼續玩洋娃娃了。

薛墨非怎麽看她怎麽覺得奇怪,這麽聽話,根本不是她的作風。

蛋糕已經開始融化,他讓人放到冰箱裏去,又吩咐傭人把自己的書桌搬到阮秋房間裏,在那裏辦公。

劈裏啪啦,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跳躍,眼睛時不時就瞥阮秋一眼。

“別只顧著玩娃娃,要看書。”

對方一句抱怨都沒有,當真放下娃娃捧起了她曾視作洪水猛獸的作文書,認認真真看起來。

薛墨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找不出半點偽裝的痕跡。

他不是一個會容忍問題存在的人,吃午飯時,便嚴肅地問了阮秋幾個問題。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她眨眨漂亮的大眼睛,“阮秋呀,你的同學。”

“你記不記得前幾天受傷的事?”

她點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保護好你,所以討厭我了?”

阮秋搖頭。

“真的?”

她點點頭,拿起勺子舀湯喝,動作四平八穩,一滴湯汁都沒掉出來。

以前那個會為了好吃的眉開眼笑,動不動就吃成一只小花貓的秋秋,已經從她身上找不到任何影子了。

薛墨非沒法忽略她巨大的變化,起身去書房,打電話給陳暮生。

“你搞了什麽鬼?”

陳暮生聲音愉悅,似乎心情不錯。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她為什麽跟以前不一樣?”

“我怎麽知道?這個問題得問你,我跟她相處多久你跟她相處了多久?如果她有變化,怎麽看都是你的影響更大。”

薛墨非眸光一沈,壓低了嗓音。

“你發誓自己沒在她身上動手腳?”

“我發誓如何不發誓又如何?你根本不會相信我。”陳暮生說:“薛總,她是活生生的人,人肯定會有變化的,你怎麽能要求對方永遠符合你的想象?”

薛墨非從他口中得不到答案,反而受了一頓揶揄,黑著臉掛了電話。

他準備回餐廳,走到半路又想起一個人,立刻打電話過去,讓她盡快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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