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怨，不悔！”

當這四個字，輕飄飄的，沒有半分重量的響徹起來時，十八皇子內心深處，似乎某根弦被輕輕的波動了一下，他的視線，也是終於，落在了蘇輕衣的身上。

受混元珠自爆的沖擊，即使蘇輕衣的修為極其不弱，並爆發了全身修為，但畢竟正面對抗，而且，為了要給秦炎最大的守護，她幾乎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能好到那裏去？

佳人容顏依舊，只是顯得過分蒼白，在這蒼白之中，便也是掩飾著一股，不屬於佳人的冰冷，在悄然的散發著。

或許是聽到佳人所說的這最後四個字，又或者，是見到了她現在的模樣，十八皇子似乎終是有些不忍。

他蹲下身子，看著她，道：“你不該離開，更加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的聲音，有著面對蘇輕衣時，前所未有的柔和，可是，聽起來還是那麽的僵硬，還是那麽的無情，他還是在責怪。

蘇輕衣大概知道，十八皇子會是這樣的態度，更加明白，破壞了他的大事，他會有怎樣的怒，可知道歸知道，親身面對，滋味依舊不好受。

她再度苦澀一笑，道：“當天離開，我是迫不得已，今天出現，公子爺，請你相信，我是為了秦炎不要出事，可同樣，也不想看到你有事啊！”

十八皇子不由冷笑了聲，冷冷道：“如果不是你，秦炎已經死了。”

“可如果不是我，公子爺，你覺得，在秦炎死後，你自身就一點事情都沒有？而且，你真覺得，混元珠的自爆，能夠殺了他？”

十八皇子微微一楞，對於那枚混元珠，他有足夠的自信，那可是他從小到大的陪伴之物，溫養了這麽多年，早就與自身融為一體，那是自己的另外一條命，如此之下，秦炎不可能不死。

但蘇輕衣的這句話，令他的自信，削減了許多！

倘若秦炎真那麽容易對付，何須自己付出那樣大的代價來？

蘇輕衣再道：“公子爺，自秦炎回京之後，你花了大把的時間放在他的身上，可是，你自身對他，卻從未有過真正的了解，你實在不該．．．．”

“不該怎樣？”

十八皇子冷喝：“你說這些，無非是在為你所做的找借口，都到了這種時候，說這些，還有意義？蘇輕衣，你應該知道，當你決定離開，甚至已經離開了之後，前塵往事，那便隨時間流逝不見了，本王不需要你的提醒，更加不需要你的苦口婆心。”

“今日你若不死，來日，我們也沒相見的必要！”

“公子爺？”

十八皇子揮手，冷聲道：“早知今日，當年母後不該救你，北冥戰神殿中，本王更加不見你，這些年中，也不該悉心的栽培你，蘇輕衣，由始自終，你都沒有明確自己的身份。”

蘇輕衣神色不由蒼白無比，自己的身份是什麽？原來，直到今日，十八皇子才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在自己身上，投入半分感情。

“公子爺，對不起！”

蘇輕衣輕笑，笑聲中，似乎有著解脫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心被重傷之後的蕭瑟。

“你好自為之！”

十八皇子起身，再不曾多看蘇輕衣，轉身走向遠處，事實上，今天蘇輕衣出現，他也僅僅只是認真的看了她一眼而已。

“呵呵，好自為之？或許，我真的就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出現，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看著曾經無比熟悉，今日這般陌生的背影，蘇輕衣很想告訴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為他，可這句話，她已經說過無數遍，現在說與不說，根本就沒有了必要，他已經，那麽絕情的走了。

“別多想，別多說，好好休息，將身體養好，未來，有的是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秦炎來到她的身邊，將她輕輕的扶住，這一瞬，他的心，重重的沈了下來，蘇輕衣體內生機流逝的速度，越發的快了。

即使他動用自身的元力，甚至是皇族中珍貴的保命丹藥，都也無法遏止情況的惡化。

“秦炎，別浪費氣力和這些丹藥了。”

蘇輕衣微微搖頭，沒有服下秦炎繼續給她的丹藥，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以及臉龐上出現的擔憂，她低聲道：“秦炎，對不起！從來，我都沒有想要傷害你，可我還是傷害了你。”

笑聽樓中，當知道他就是秦炎之後，仿佛宿命般的開始認識，傷害就已經存在。

因為他們並非是無意，或是自然而然的認識，他們是刻意的相識，既然刻意，就會有傷害。

“對不起這句話，應該我說！”

雙方都是刻意，實在沒必要向誰說什麽對不起，只是大概二人都沒有想到，在接觸的過程當中，原本的意思，竟會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幾乎相同的身世，有著相同的人生看法，相同的寂寞和孤苦．．．．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相同之處，事情的發展，怎不會改變？

“別說了，我馬上帶你回宮，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秦炎，我不行了。”

蘇輕衣輕輕的拉住了他，低聲的道：“此生，我和很多人說過話，更也和很多人笑過，可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卻極少極少，說真心話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

“這個時候，聽我說說話，聽我說我想說的話，讓我，別留下遺憾，行嗎？”

“宮中有最好的禦醫，有天底下最好的療傷藥，想說什麽，等你以後好起來後，慢慢和我說。”

“我沒有以後了。”

蘇輕衣搖著頭，說道：“這一生，當我有記憶開始，我就知道，我已是不可能為自己活著，幼年時，我要為收養我的那些人活著，被皇後娘娘帶走後，我便為她活著，見到公子爺後，他就是我此生的宿命！”

“這樣的人生很苦，因為沒有了自我，可是秦炎，我很苦，但我總覺得會有幸福。”

“見到他的時候，就是我的幸福到來了，他若能稍微的關心一下我，我的幸福就更加的大，若然有朝一日，我可以成為他的新娘，那麽此生，我將無遺憾。”

蘇輕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身在遠處的十八皇子。

“聰明如我，自然知道，很多事情都不可能的，所以，我將自以為的幸福，都深深的埋在心中，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出來，我怕表露出來後，會給他帶去壓力。”

“但是秦炎你知道嗎，我所奢望的一切，在有一天的晚上，全都降臨了，在皇宮的後花園中，他親口告訴我，他要娶我，他要帶我去見皇後娘娘，去見陛下，讓他們許我們幸福。”

“可是幸福，不應該是用交換而得來的！”

“所以那天晚上，你到我的房間，不惜用自己的清白為代價，也要換他的平安？”秦炎沈聲問道，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蘇輕衣的選擇，會那麽的意外，那麽的毅然決然。

她的心，在那個晚上，就已經被傷了！

“秦炎，對不起，那樣做，我傷害了你，可他始終是我今生，最愛最愛的人，即使他從未喜歡過我，更加就沒有想過，要娶我為妻，我也不能夠看著他出事。”

“不要說了，這些都是過去．．．．”

“聽我把話說完！”

蘇輕衣仿佛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將秦炎的手緊緊握住：“秦炎，打開心門吧，不要讓自己永遠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元妃是個好姑娘，她值得你去愛！”

“你也值得任何一個人去深愛！”

有的時候，秦炎很羨慕十八皇子，他有那麽一個明知付出了真情，都換不到所要的幸福，但依然深愛著他的女子！

蘇輕衣輕笑著，然後說道：“秦炎，答應我一個要求，答應我在這人世間中的最後一個要求。”

“至少在今天，不要再和他糾纏了！”

秦炎眉頭一皺！

“答應我，求求你，答應我！”

秦炎深吸口氣，道：“只要他不在來糾纏我，只要你答應我馬上跟我回宮，我可以立即離開。”

“秦炎，謝謝你！”

似乎是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蘇輕衣的身體，突然變得很無力，她握著秦炎的手，都也不能夠繼續這樣的保持著下去。

可她臉上的笑容，卻逐漸的在擴大。

“無情轉是多情累，曲曲柔腸碎．．．．此生，我的感情，終於還是錯付了，可是我沒有後悔，哪怕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在他心裏，我什麽都不是。”

“但，我的心，有那麽多的遺憾！”

“秦炎，多謝你曾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多謝你，曾經給了我一個，此生之中，從不曾有過的夜晚，而我所有的遺憾，都留在了那個晚上。”

“若然．．．．若有來生，來生若你我再相遇，輕衣願伺候你，此生，對不起！”

話音漸漸落下，聲音越來越輕，呼吸越來越低，她的手，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力氣，還能放在秦炎的手上，她的手，慢慢的滑落。

一代佳人，在此刻，香消玉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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