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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見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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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一明白今天開了這個口,以後無論發生什麽,責任全部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弄得不好就是殺身之禍。

太後見他良久不肯回答,一只手搭住他的手臂,她素來留著極長的指甲,指甲套尖尖,幾乎要紮進他的皮肉中,兩人的視線正對上,她一字一句道:“沈少卿,到底是寅豐還是寅迄!”

沈念一知道總是避不過去,太後心中必然也是五臟俱焚,比他更加著急,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個決定由外人來做,比太後親自執行要妥善的多。

“六皇子在夾圈道圈禁多日,性格已經被磨練得平穩許多,而且他文武功夫都算不錯,哪怕是邊關需要有人帶兵前往支援,他也可以拿得出手。”沈念一沒有多提寅豐又是如何,既然已經被摒棄,何須再多說無益。

“寅迄,寅迄。”太後重覆了兩次這個名字,將手漸漸放松開來,整個人就在這半日中,明顯憔悴了幾歲,平日裏,她最是註意儀容的,這會兒金步搖都歪斜在一邊,尚不自知,而茯苓看在眼中,又哪裏敢提這個茬。

“太後,微臣的答案已經給出,請太後懿旨。”沈念一的話已經說出口,那就是潑出去的水,再也不能收回,當然要根據這一條路,再艱辛而漫長的走下去。

太後忽而微微一笑道:“哀家承認,確實在此事上頭是將沈少卿拉下水了,不過沈少卿這般聰明人,也沒忘記將哀家也一並撕扯進來,哀家是皇上的生母,也是寅迄的祖母,被牽扯進來是應該的,而沈少卿為人臣子,為皇上,皇子,哀家分憂,也是應該的。”

“太後說的是。”沈念一也露出個含蓄的笑容,兩人之間的對話,可說是心照不宣。

太後立即采納沈念一的建議,頒布下懿旨,將皇上的病情真相,再拖延半日光景,遣了沈念一先去夾圈道放出寅迄。

“這邊有哀家坐鎮,想來那些多事的嬪妃不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生出事端來,等寅迄回來,他也是個聰明孩子,哀家想,他應該能夠做得很好。”太後居然親自將沈念一送到門口,莫公公幾個人離得遠遠的,知道這種時候,出頭的就等於是短命的。

沈念一握有太後懿旨,頭也不回的出了宮,朝著夾圈道而去,自從入朝以後,宮中進出的這條路不知走了多少次,今天的雙腿卻格外沈重,幾乎要擡不起來,每一步都用足了十成的勁頭,還是偏偏要咬著牙關堅持下去。

他獨自縱行到了目的地,夾圈道外頭是有人把守的,他前兩次來,皆是楊公公另外做了安排,還當真沒有遇到過門禁,立時被攔截下來:“此處是皇室禁地,閑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

沈念一也不多話:“太後懿旨,我是大理寺少卿沈念一,立時將六皇子寅迄歸放原位,任何人不得抗旨,違者重罪。”

那幾個看守聽到是太後懿旨,哪裏還敢盤問,趕緊的將人放了進去,裏面的楊公公聽到消息,先趕了出來,迎面見沈念一神情肅然,怔了怔道:“沈大人,宮中出了什麽事情?”

“六皇子在哪裏?”沈念一不想延誤時間,必須先見到寅迄。

“在後面練劍,根本不知道沈大人會來。”楊公公往他身後看看,“沈大人持了太後的懿旨而來,難道說,是皇上,皇上出了事?”

“楊公公,你本是皇上的人,派你留在六皇子身邊的。”沈念一沒打算有所隱瞞,此事以往皇上不提,楊公公不提,六皇子也不提,那麽他何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如今,迫在眉睫,他必須要先從楊公公口中得到個確準的數。

“這本來也不是秘密。”楊公公微微笑道,“六皇子粗中有細,早就知道,我對皇上一片赤誠,對六皇子也是一樣的,他明白我的心思,所以才肯聽我的勸。”

夾圈道中的衣食住都沒有絲毫的苛刻,要是換做旁人來,大概還覺得是錦衣玉食的好差事,然而寅迄畢竟是六皇子,自小生長在宮中,十六歲皇上指了府邸給他做皇子府,就算再不得寵的皇子,也是糖水裏頭泡著長大的,這裏不能自由出入,來來去去只能見到幾個太監,除了竈房有個廚娘,連宮女都見不著半個。

楊公公初初在皇上處領命時,也以為六皇子性格乖張,桀驁不馴,仗著會些武功,打架生事,引人口舌是非,若非仗著皇子的身份,別人對其有所忍耐,只怕是早就被一張狀紙,告到衙門去了。

皇上為此也嚴懲過六皇子數次,誰料想他屢教不改,越演越烈,皇上最後一道聖旨將他囚禁在夾圈道,等於是向世人宣稱,徹底放棄了這個兒子。

然而,楊公公卻知道,皇上心裏深處應該還另有一番打算,這些話,他沒有同旁人說起過,而沈念一明明猜測到中間的端倪,也從來沒有開口問過只字片語。

都是心中有數的聰明人,有些窗戶紙若隱若現的才好,何苦一定要用唾沫將其捅破,非但不美,還很生嫌隙。

“皇上可曾有什麽密旨在楊公公手中?”沈念一試探著問道。

楊公公沒有作答,有些話不用當真說出來,身邊人只管其行也知道答案:“沈大人,皇上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沈念一卻不能單獨先向楊公公交代,他的職責所在,不允許他做出這等糊塗的事情,定然要等見著寅迄,方可說明。

這裏的消息可算靈通,楊公公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沈念一身旁,卻不知在何時已經調遣了小太監去喚人來,寅迄匆匆趕到,的確是在練劍,手中一柄秋水寶劍,一頭是汗。

沈念一擡眼看過去,寅迄正好也在看他,沈念一頓時明了皇上的真正用意,寅迄變了,變得又厲害又徹底,而中間不過才短短數個月。

以往,寅迄從來沒有看慣過沈念一的行為舉止,每次碰面都恨不得撩起袖子來打上一架,在認識孫世寧之後,雖然有所收斂,沈念一依然是他心中唯一的假想敵,為了得不到的女子,也為了皇上那種明擺在臺面上的偏心。

皇上怒氣沖沖時,忍不住會說:“朕的兒子若是只有沈念一的十之一二,也好過你這樣的忤逆子!”這是氣話,也傷人心。

寅迄甚至有些歹毒的想過,如果有一天沈念一做錯了事情,他一定要跑到父皇面前逼問,這樣傑出的人才犯錯,是不是應該更加嚴懲,才對得起平日裏的那些褒獎嘉話,很可惜,沈念一從來沒有給過他這樣出氣的機會。

所以,寅迄看沈念一的眼神中,永遠帶著懨戾氣,見不得此人一再出風頭,旁若無人,還有搶奪了他第一次就喜歡上的女子,這些對任何一個人而言,都是大罪過。

此時此刻,寅迄看過來的眼神,卻堅定平穩,波瀾不驚,假設說寅迄本來是一壺燒了就熱,熱了就噗噗冒熱氣的開水,那麽在夾圈道的磨煉,已經讓他變成了一池靜怡的湖水,哪怕是風吹湖面,也不過泛起微微皺褶,很快又撫平了。

這種改變,在外面的話,怕是三五年都得不出這樣的效果斐然,在夾圈道,卻是只要短短數月,寅迄似乎從沈念一的眼中看出了答案,沈聲道:“可是父皇要召見我?”

沈念一想了想,既然已經與太後一並安排如下,那麽就可以點點頭承認了。

“這麽久了,我以為父皇已經忘記了我。”寅迄的嘴角微微上翹,眼中有點點星芒,“這話應該是當著別人說的,在沈大人和楊公公面前,反而顯得我矯情了,父皇在此處磨合我的脾氣秉性,從未曾間斷,我思來想去,也應該是到他想見我的時候了。”

再聰明,也沒有想到,太後頒下懿旨的時候,皇上根本已經無能為力做任何事情。

寅迄將長劍順手扔給身邊的小太監,在父皇將二哥逐走時,他曾經升起過一點希望,以為離自己走出夾圈道的時間,已經很近很近,等了三五七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根本沒有任何的消息傳過來。

於是,他知道自己必須還要待更為長久的日子,天曉得,這每一天,他是怎麽過下來的,床頭邊的墻上,在他每天臨睡前,重重的劃上一道痕跡,寅迄非常不願意那一整面墻都畫滿的時候,他還待在夾圈道,。哪裏都去不得。

這一次,沈念一意外出現,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說了什麽?”寅迄進屋換了身衣服,他早就考慮周詳的,如果要看離開,他只會帶著自己一顆已經被磨礪好的心,其他的身外物概不帶走,所以他預備換好衣服,就此走人,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沈念一跟著他進屋,楊公公想要邁腿,還是忍住站在外頭,他站在寅迄身後,見著其拿過外衫,自行披上,要是這個時候,再不說出一些,怕是寅迄稍後更加不能接受:“六皇子,皇上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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