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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蒙在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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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刑部兜兜轉轉一圈,她才知道對方居然還有了更加厲害的幫手,大理寺的沈少卿明顯是站在春娘的後面,刑部的那個熟人欲言又止,她明白,江湖老道的是想要勸她罷手,同一個沒名沒分的女子爭什麽,對方就一個破落戶,什麽都沒有,她卻根本輸不起了。

華封在世的時候,她都完全可以睜只眼閉只眼,如今能夠一爭高下的目標都沒有,她反而動了真性情,紅著一雙眼,不肯松口。

那人也是老相識,又礙著她舅舅的面子,更加可惜華封死得這樣突然,扔下孤兒寡母的,皇上一道聖旨嘉獎,不過是安慰的噱頭,對一大家子人而言,抵得上什麽真用處?

所以,一邊勸她寬心,一邊答應,定然會將那個孩子搶回來,又旁敲側擊問她,孩子搶回來,那個外室女人呢,怎麽安排?

大概是個人,都以為她已經手執利刃,當然想要見血才肯咽下這口氣,沒想到,她不過是露出個恍惚的笑容道:“送她走,將孩子抱回來就好,以後一拍兩散,眼不為凈,她本來也不屬於這裏,讓她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那人見她淒厲的樣子,心有戚戚焉,外頭都傳華封家有醋妻,仗著娘家一點背景,將丈夫壓迫得擡不起頭來,從來沒有人為她申辯過一句,只有相熟的人,才大致明白她的一點點心意,又礙於身份,不好說得太明。

華夫人聽聞沈念一上得華府,就知道事情敗露,連刑部的那些行家裏手都沒有成功,有些事情註定了結局,她明明是知道的,卻要倔強這一回。

似乎回到未曾出閣的時候,母親喜歡拉著她的手,柔聲說她,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以後是要吃虧的,吃大虧。

她直挺挺的站在沈念一面前,留下眼淚來:“沈大人一定不明白,為什麽,我大費周章要奪回那個孩子。”

沈念一微微憐憫的看著她,她不僅僅是不甘心,真的不僅僅是,否則她完全可以拿出更加厲害的手段,她只是為情所困,他若有似無的嘆口氣,知道這件事情已經結束,華夫人雖然手段激進,卻沒有真的傷害到任何人,他也沒有權利將人帶走。

華夫人心裏頭的那個答案,始終沒有人去挑破,她在華封死後做了那麽多,不過是因為她還是深愛著這個男人,一直沒有忘記過,元宵佳節的夜晚,有人對差些落水的她,伸出援手,在大宅大院中長大的千金小姐,見到那樣溫和而無害的笑容,暖意融融,甚至隔了十多年,偶爾想起,依舊不舍得放下來。

沈念一看著她的嘴唇微微而動,似乎都沒有發出聲音,卻分明是那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華夫人怕是後半生都深深念叨這句話,走不出來,他原來還想問問那個外宅的內情,聽她說了這許多,他明白過來,華夫人和春娘是一樣的,她們都為同一個男人心碎過,又什麽都不知曉,被牢牢蒙在鼓裏。

華封這樣做是不信任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又或者是想保護她們,不會受到進一步的傷害。

沈念一起身告辭,華夫人在他走出幾步後,卻突然說道:“沈大人來華府只是為了那個女子討個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夫人也有難處,如今做到的是兩不相欠,各自生活,夫人也應該滿意了。”沈念一想到小如意吃手指的樣子,輕輕瞟了珍珠一眼道,“至於春娘身邊的那個孩子,被照顧的很好,吃得飽穿得暖,非常聽話,還懂得孝順母親,春娘說,孩子小名叫如意,長大一些,就叫華如意。”

華夫人又哭起來,華如意,華如意,華封死後,她身體裏有一部分被永遠帶走,本來想用這個小女孩來填補一下,她本性還是個豁達的女子,深知沈念一話中之意,既然能夠如意平安的活下去,在哪裏已經不是那麽重要,更何況,春娘還答應讓孩子繼續姓華,也算是對得起華封,對得起華家。

她一直強迫自己堅強,華封的死訊傳過來,也只在旁人見不到的時候,偷偷哭過兩次,眼淚回流到身體裏,五臟六腑都疼得厲害,她依然撐著過日子。

“沈大人,真的不肯明說了?”華夫人也確有點旁人不如的眼力,瞧出沈念一沒有說完的話題,他明明像是有更加要緊的事情追上門來,為什麽不說了?她試探到方才他的目光,輕咳一聲道,“珍珠,兩位公子快要從私塾回來,這會兒風大,你拿了鬥篷去候著,千萬別吹著風,著了涼。”

兩句話,就將珍珠給打發出去,珍珠從沈念一說出那句話以後,臉色就不好看,這會兒聽華夫人明顯是不信任要趕她離得遠,都快要哭了,華封不在了,華府上下,個個對夫人更加唯命是從,本來有些陽奉陰違的,也不該多事,縮手縮腳,夾著尾巴做人。

珍珠當然不敢違背,低低應了聲,趕緊的走出去,華夫人見她走遠了,又問了一次:“沈大人可以開口了嗎?”

“夫人對身外事都看得這樣透徹,為什麽對於自身卻耿耿於懷?”沈念一見她不避諱,屋中只剩下兩個人,將那塊絹絲取出來,“夫人且看看這個,可眼熟?”

華夫人接過手來,展開絹絲,見上面橫七豎八畫著些墨線,拿近些看不真切,拿遠些更加不明就裏,搖了搖頭道:“這個不曾見過。”

“這樣的絹絲,華府中可還有其他的?”

“這種絹絲不是天都城內的貨色,沈大人且看,它的織法比較粗糲,雖然用的是上好的蠶絲,織布的手法卻有些落後,換句話說,這塊絹絲都並非我天朝中物。”華夫人將絹絲正反翻動,“我年少時,有人送過一件這種絹絲的裙子,母親笑著道,這麽粗的東西如何上身,沒想到,那衣裙顏色艷麗,穿戴上身效果奇好,我簡直舍不得脫下來。”

盡管喜歡的不行,她還是聽從母親的話,只在自己屋中才好穿起來,照照銅鏡,連走到後院的勇氣都沒有,不過也算是過足癮,一直到她漸漸長大,絹絲的顏色褪得不再鮮艷,大小也不合適,她才戀戀不舍放棄了。

“我記得,那是小舅舅跟著一艘大船,行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捎帶回來的。”如果不是有小舅舅這個名頭壓著,進門那天恐怕就被母親直接扔出去,哪裏容得她風光良久,連那時候身邊服侍的小丫環都說,她穿上這一身就像換了個人。

說不出哪裏不同,但就是好看得移不開眼,丫環雖說話中有奉承之意,也有七八分的誠懇,鏡子不會騙人,她自己的一雙眼更加不會。

所以,她才認得出沈念一拿出的這塊絹絲,與當年的衣料有異曲同工之妙,她看不出其他端倪,將絹絲遞回去,略有失望,她在沈念一面前哭了兩次,再加上病體拖延多日,嗓子是嘶啞的:“沈大人就是讓我看這個,我也算不得行家,算不得準數,不如到城中,尋最大的那家布店再尋掌櫃的看看?”

“我還有一句話想要問問夫人。”沈念一深知華封在華夫人心中的分量,華夫人愛過他,恨過他,卻心心念念只當他是刑部中極為出色的官員,出身貧寒之家,卻能夠一步一步爬上去,甚至,她可以斬釘截鐵的說一句,華封從來沒有動用過她的任何娘家背景,有些事情,不是華封來找她說,反而是舅舅反過來告訴她些許。

舅舅還笑著搖頭道:“他是當真聰明能幹,其實他是外甥女婿,又是同僚,旁人明的暗的太容易說閑話,華封就是有那個本事,刑部上上下下,沒有人說過他半個字是利用裙帶關系爬上來的,因為我心知肚明,大家也都眼睛雪亮,沒做過的,就是沒做過。”

要是將外宅底下那一大片的陰暗面,放在華夫人面前,她會作何反應?沈念一在證據尚不明朗的情況下,不想冒這個險,他想過,春娘這個外室的作用,到頭來不是另一種掩飾,華封藏了多少秘密在那裏,就是利用了春娘多少。

春娘不知內情,華夫人也不知,沈念一見華夫人一雙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大概也是想做出點什麽正事來,他又問道:“華大人意外發生的前段日子,可曾有其他的異常之處?”

“他近年來,生活作息都極其有規律,沒有異常,連帶著去外室那邊也幾乎是固定的日子,他還真的當我不知道,還是吃準我不會在他面前鬧僵起來,居然這樣篤篤定定。”華夫人才平覆的語氣,再次揚高起來,“要說有什麽異常,只是一處,大概這三年來,他多了個習慣,每次從外頭回來必定要洗澡,而且要將浴桶搬到屋中,獨自洗很久。”

“就是這三年?”

“對,以前沒有這樣,我問過一次,幾時多了這出毛病,難不成是外頭喝了花酒,生怕那些不幹不凈的胭脂花粉沾染回來讓孩子聞到,才非要洗上一洗。”華夫人的記性很好,“他沒有回答我,還是照舊要洗,我也由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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