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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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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是真的忙,忙中偷閑才過來問候一聲,孫世寧苦笑道:“屋頂上的,別躲了。”

張千眨眼間就出現在她面前,皺皺眉道:“還好,不是剛才那個住這裏。”

“怎麽說?”

“那女人一身的死氣,讓人全身都不自在。”張千說話挺直,沒有避諱,“我方才聽你們說話,她好像是個仵作,一個女人居然做仵作,以後怎麽嫁人?”

“還真不用你操這個閑心。”孫世寧沒好氣的說道,這位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擔心這些與他風馬牛不相及的,“我特別留心了,也沒聽出來,你躲在哪個位置,要是你伏在上面,大概沒多少人能察覺到。”

“那是當然,我這一身輕功不是吹的,只要我屏息凝神,這縣衙裏上上下下的,一個都找不到我。”否則他也不能躲在這縣衙裏面避難,張千盯著她看看,“你說讓你有熟悉感的那個人不會是我吧?”

“你想多了。”孫世寧聽到睡著的溫五兒輕哼兩聲,又忙著哄他,別過臉去不理會張千,方才他上房頂的一手,她確實在別人身上見過。

五六歲的時候,她同母親住的小院前有棵栗子樹,那年栗子長得格外早熟,她揚著脖子在樹底下,吵著鬧著要吃,母親一時之間找不到長竹竿,而她哭得委屈,含著兩泡眼淚看著母親。

母親又好氣又好笑,將扒在腿上的她扯開,雙手搭住了樹幹,她沒瞧見母親是怎麽上去的,就知道眨眨眼的功夫,母親的身體柔軟地就像是一條蛇,依附而上,沒花力氣一樣,等她再眨眨眼,母親已經雙腳落地,雙手捧著十來個毛栗子。

她都忘記要吃,嚷嚷著讓母親教她爬樹的本事,母親笑著摸摸她的頭發,只說要將栗子放在爐火中煨著好吃,卻沒有答應她,她站在原地發呆,嘗試著也將雙手搭在樹幹上,卻根本做不到母親那樣,很快,香甜的栗子味道從爐火傳出來,母親招呼她來吃栗子,她轉身將爬樹的事情又給忘記的一幹二凈。

今天,張千露的這一手,卻將已經湮沒的記憶重新浮現上來,張千的姿態同樣柔軟靈巧,無聲無息,孫世寧雖然不曾學過輕功,卻能瞧出張千的本事比起母親還差了三分爐火純青。

“這個娃娃命大。”張千仿佛吃準了她不會害他,篤悠悠地留下來,“我以為我逃得像條狗,沒想到他也能活下來。”

“當日有人見你進了縣城。”孫世寧將實情相告,“同樣也知道你沒有辦法出城,我不知他們用了什麽法子,不過你的處境比這個孩子更糟糕。”

“什麽法子,還不就是花了大價錢。”張千冷冷地哼道,“不說別的地方,便是這縣衙裏面都有不少已經被買通的人,若非我將自己藏得太好,他們進進出出沒有留心,我早被大卸八塊,扔到郊外去餵狗了。”

說到那一晚,張千心有餘悸,他不過是看著何宅院落體面,地處僻靜,想著出手撈一筆,不會被人察覺,便是天亮以後發現了,他也早已經遠走高飛,取個幾百貫對於這樣的人家不過是九牛一毛,根本不會再來追究,最是安全的。

他卻沒有想到,千挑萬選的安全,成了一處活的地獄,他眼睜睜瞧著十多人在自己面前被砍死,淒厲的喊聲短促而絕望,垂死掙紮的眼神,讓他在逃亡的這幾天根本不敢閉上眼,因為他知道,即便是入睡做夢,也必然是令人作嘔的噩夢。

“我甚至不敢去竈間偸東西吃,生怕被人發現蛛絲馬跡,知道有人躲藏在這裏。”他在殘羹剩飯中翻找可以吃的,強行逼著自己咽下去,維持體力,因為他不曉得自己要躲多久,縣衙外頭更加危險,不知多少雙殺人殺紅的眼正在虎視眈眈。

“你這樣好身手的人,如何會被殺手發現?”孫世寧明白,為了保命,張千定然是使出了全身的解數,到底是哪裏露出了破綻,“殺手有幾個人?”

張千沒有回答,他臉色更加蒼白,顯然是她的話勾起了他的膽怯之意:“你最好不要問這麽多,知道的越少,你猜越安全。”

“你應該清楚我們的身份。”孫世寧摸不透他到底隱了多久,聽到多少,正好試探著說道。

“大理寺的沈少卿,你們還沒到之前,那個胡知縣已經在屋子裏轉了幾十圈,念念叨叨著要怎麽樣才能再沈少卿面前讓他不落下個無能之輩的惡名,又說什麽這次案子實在覆雜,他已經盡力,卻不過是以卵擊石,無法抗衡,這話也所言不虛,對手太厲害,絕非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能夠擒拿的。”

“你的意思是,大理寺接手都難以告破?”

張千站起身來,目光從窗戶支開的縫隙中望出去:“做下何家滅門慘案的簡直不是人,他們就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如果沈少卿回來,你是否願意將所知的都告知於他,只要案子告破,你才能真正安全。”

“我不喜歡與官府中的人接觸,在他們眼中,賊也是壞人,壞人的話沒有任何的價值。”張千嘴角輕挑,“謝謝你的傷藥,我明白你心裏太多疑惑,又很想要幫那個沈少卿一把,不過我是愛莫能助,我怕我真的說出來,沒說到第三句話,就有一支不知從哪裏射來的毒箭將我立斃。”

“那麽,你認為守口如瓶就能讓你明哲保身了嗎?”沈念一朗聲說著,從門口進來。

張千的臉色一變,他居然沒聽到任何的腳步聲,一只手搭著床柱就想開溜,沈念一的身形一晃,兩個人的距離頓時拉近,張千向上躍起,力氣到了半路就被遏止,他低下頭,沈念一的手掌也貼在床柱上,而另一只手離他的足踝不足三寸。

兩個人看著不過是微微而動,實則張千已經在半空換了三種不同的姿態,然而沈念一以不變應萬變,手指始終離著三寸的距離,張千相信那是給自己留了分寸,他想要擒拿的話,自己應該是躲不掉的。

“沈少卿,我並沒有惡意,你可以問問這位姑娘。”張千有些恨自己多嘴又心軟,拿了人家傷藥,非得留下幾句警示的話,要是方才他直接躲起來,也不會遇到克星。

“你要是有惡意,我早就一把將你扯下來,瘸了你的腳筋。”沈念一冷著臉道,唐楚柔向他提前說孫世寧問齊河討要傷藥時,他已經覺得不對勁,屋子裏統共兩個人,溫五兒沒有外傷,而在他的保護底下,孫世寧更加不會受傷。

居然有肆意妄為之徒,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躲藏藏,而孫世寧還在刻意為其掩飾,他放下手中的工作,匆忙趕回來,正好抓個正著。

“姑娘,你同沈少卿說說,我不過是個過路人。”張千躲避不閃,換身形的動作更是越來越快,他也起了好勝之心,想要從這位名滿天下的少卿手底下脫身。

“他是何家滅門之案的目擊者。”孫世寧一語中的,將最重要的先挑出來說道。

此話一出,張千明白想要逃走是難上加難,本來離著三寸的距離,頓時縮短成一寸,這是留了餘地和臺階給他的,要是他再不識趣地走下來,也不能怪對方狠心,他的雙手一放,背脊緊緊貼在床柱溜下來:“沈少卿,我不會逃跑,也請你保證我的性命。”

“好,我保證你的安全。”沈念一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你若是將所見到的都告訴我,我再派大理寺的高手護你左右。”

“大理寺統共才來了兩輛車,幾個人,自顧不暇,如何還能來護我左右,沈少卿,我的話都是真情實意,你也不用來糊弄我。”張千眼珠子轉了轉道,“沈少卿若是能夠親自護我周全,我倒是願意相信。”

“縣衙裏已經停有三班衙役,你盡可放心。”

“我真是不放心。”張千抓起桌上的茶杯,將剩餘的茶水潑在桌面,以指為筆,飛快的寫了四五個名字,“沈少卿過目不忘,可曾都記下了?”

沈念一點了點頭,張千繼續道:“這幾個都是收受賄絡,拿了好處錢的,沈少卿若是為了我的安危,將我躲在此處的消息告知縣衙中的人,那麽我相信沈少卿再見到我時,我已經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真正是遺憾,最後的一個目擊者就這樣死了。”

“你說這幾個人都有問題?”沈念一大致將名字與所見過的幾張面孔重疊,對方滲透地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應付抵擋。

“嘴巴都長在他們身上,回頭沈少卿一追查,定然會曉得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張千同沈念一說著話,眼神卻在瞟著孫世寧,這一男一女,住在倆隔壁,說是親昵吧,兩個人孤男寡女在屋中說的還都是正經事情,說是生疏吧,兩個人相互凝視的目光,還真是騙不了旁人。

“我暫且信你。”沈念一將霍永陽喚來,將這幾個名字載錄下來,“全部抓起來,細細拷問,只要有一絲線索,立即回來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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