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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藝高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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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沈念一的介紹,她以為醫館主人是位老者,不想眼前人,年輕和氣,溫文爾雅,那個小童還在跳著腳指她,那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往裏走:“這樣重的傷,還不知照顧,真正是一副鐵石心腸。”

她聽出來,此話是數落沈念一的,沒想到,兩個人有那麽好的交情,她不禁想要問其辯解,鄭容和真正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已經截住了她的話:“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他做不得主,以後他要是喊你赴湯蹈火,你只需要指著他說,你自己去即可,不用因為他長得體面俊美,就可以隨意支配旁人。”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鄭容和已經讓小童取來幹凈的溫水,呵斥道:“我要治病醫傷,閑雜人等請出去等候。”

沈念一在這檔口,不會呈口舌之快,笑一笑,坐到外面靜候。

鄭容和細細查看她的傷處,溫水一點點擦拭,露出鈍器敲擊的痕跡,惻然道:“兇手抓住了沒?”

“已經抓住,我深入虎穴,不辱使命。”孫世寧刻意說得輕松些,大夫訓斥的樣子,不必太當真,她一言難盡可以看出他們是摯友,所以不會斤斤計較。

“果然是他,為了破案簡直是不折手段。”鄭容和用小刀削去後脖頸的一小片頭發,血汙凝成硬塊,他暗暗讚她外柔內剛,居然沒有喊痛,作為大夫,他見過手指被割開肉眼不見痕跡都能痛得流淚不止,輕聲說道,“有時候,太能忍,也是對自己的不公平。”

“當時,一心只求保命,不敢再想太多,倒是就能真的忘了痛。”孫世寧覺得他手勢真的很輕,蜻蜓點水般,撒上藥粉,包紮掩飾,已經處理妥當,“我額頭還有個傷。”

“你身上遠遠不止這兩處傷。”鄭容和不由分說,替她診脈,眉心幾乎要打結,“看你都衣著穿戴,應該也是有身家的姑娘,如何會受這樣的挫傷,還沒有及時醫治,你可知已經落下病根,此時年輕力壯,還不會立時顯山露水,要是待你嫁人生子,一個不留神,病來如山倒,真正是不愛惜自己!”

他說得痛心疾首,將屏風推開,走出去找沈念一商量,孫世寧坐在內堂,聽著兩人不大聲的對話,想必是問詢出她的病傷由來,他才又轉回來:“你在大牢中吃過苦?”

她點點頭:“府衙死牢。”

鄭容和又問道:“遭人陷害?”

“幸而又沈大人為我昭雪,還留得一條命來,坐在這裏聽鄭大夫教誨。”她回答地俏皮,旁邊小童忍不住笑起來。

鄭容和輕輕嘆口氣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這麽伶俐懂事,難怪老沈都對你青眼有加。”

方才還落落大方的她,居然一張臉慢慢地漲紅了:“沈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再沒有其他。”

“是,救命恩人,再沒有其他。”鄭容和一臉了然的笑容,“蜻蜓,替孫姑娘抓十二帖容石養心湯,這味藥至少要吃半年,你的身體尚有回轉的餘地,否則將來要吃大苦頭。”

孫世寧一聽要吃藥,已經皺眉毛,再聽說要吃半年,一臉愁苦:“鄭大夫,這藥可苦?”

“良藥苦口。”

“能不能用蜂蜜搓成藥丸,我每日閉上眼硬吞即可。”

鄭容和笑得嘴角咧開:“搓成藥丸也不難,費用卻高,容石養心湯一味是五貫,煎好搓成藥丸,再加一貫,醫館不得賒賬,這十二帖共是七十二貫。”

“她的藥費由我來出。”沈念一再聽不下去,老鄭這是存心拿人消遣,還是當著他的面,消遣他的人,長腿一邁,轉過屏風來,“這裏是一百貫,回頭我再送一千貫放在正安堂,慢慢抵扣便是。”湊過來看她被照顧好的傷口,“原是該早些帶你來的,雜務太多,一耽擱就耽擱到今天,還好有鄭大夫親手醫治,你別怕,他說的話只能信一半,只要聽話吃藥,那些舊傷來得快去得也快。”

鄭容和沖著她眨眨眼,示意讓她安心,又讓蜻蜓另外取來一瓶藥丸,藥瓶是羊脂玉所制,一看就是名貴的藥品,他親手遞給孫世寧:“裏面裝的是你所說,不會苦的藥丸,一天一顆,不可間斷,切記要覆原才不會砸了我這正安堂的禦賜招牌。”另外又備下止血收口的藥粉,交代如何使用,她都一一記好,蜻蜓已經沏了香茶過來。

孫世寧喝一口,沒想到茶湯格外苦澀,差些直接噴出來,見他們二人面不改色,只能又強忍著喝了兩口,沒想到喉嚨中有餘甘泛上來,十分受用。

沈念一等著她喝完,才起身道:“我先送你回去,孫家已經報官,家中有柳先生在處理事務,護國侯的眼力極好,選來給你調用的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坐上馬車,孫世寧問起柳先生的事:“初見時,大人聽到他名字也有耳聞,是不是做過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沈念一反問道:“他可曾提前過往的事情?”

“從來沒有,話不多,做事很周到細心,賬目中一點不合之處都能輕而易舉地找出來,經過他的手,我這樣的門外漢都能看懂條條杠杠,據說作坊那邊的人也都信服於他,皇宮裏過來的單子,應付自如,我才見了上月的賬目,比過往還多了兩成有餘。”

“他曾經幫助某家的庶子翻盤,在九個月之後,那些叔伯的精明都不值一曬,生意源源不斷,利滾利,二十年內都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他在事成之後,功成身退,只取了五十貫的工錢,揚長而去,甚是灑脫,此事已經是五六年前的舊聞,沒想到他會落腳在護國侯府,連侯爺對他也禮讓三分,必是存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心思,如今你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白撿了這現成的便宜。”

“當年,他又為何肯出手相助?”

“只因為那個庶子年方十四,無父無母,多少雙餓狼似的眼在其背後垂涎,等著撲食這塊鮮嫩肥肉,他只身而出,真所謂藝高膽大,這世上有些事情不用問因果,只是緣分兩字。”

孫世寧想要俏皮問一句,我同你可也是緣分兩字,所以才相識相知,又覺得這樣的話,姑娘家說,總是厚不起臉皮,又原封不動地咽了下去。

“孫家的事情,與當年的有異曲同工之妙,他做來熟門熟路,估摸著不用半年,已經能夠將孫家的產業生意盡數摸透,你要是能學得他三分本事,以後,也無人能夠隨意爬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我怕是沒有這個天賦。”她連賬目都還看不通透,做孫家的當家人也並非她的本意,當日幾乎是被護國侯半推著趕鴨子上架,要是當日她膽怯退縮,那麽所有的好處都落在薛氏一個人的腰包中,她不過是不甘心。

“你先好好將養,鄭大夫的醫術高明,他說你有後顧之憂,你定然要信,不可隨意輕賤身體,如果你二娘在這段時間,趁機欺淩,我也不會繞過她。”說到最後一句,沈念一微微瞇眼,閃過一絲寒光。

“那我拜托大人的事情?”

“盡力為之,會得給他個公正的交代。”

“好,好,我先代世盈多謝大人費心。”

“都這樣的交情了,你還喚我大人?”沈念一攙扶她下馬車,一只手撐在她的腦袋邊,俯下頭來問道。

“不喊大人的話,只會覺得更加別扭。”她扔下這句話,匆匆行了禮,逃也似的進了孫家的大門。

“喊我名字,或者喊我沈大哥。”沈念一笑著說道,“並不會很困難。”

孫世寧一路走得飛快,沈念一的聲音不絕於耳,仿佛始終跟在她的身後,耳畔熱辣辣的,不能消退。

“姑娘回來了,大姑娘回來了。”丫環,下人見到她平安回來,居然個個喜形於色。

直到冬青出來相迎,她才是真擔心,見著世寧,拉著手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姑娘若是不能歸來,我必一頭撞死在院門前,否則難以安心。”

“這說的是什麽傻話,我這條命,哪裏這麽容易就交代過去,你別忘記,我可是進過死牢都能全身而退的人物。”

冬青一聽這句,趕緊念佛:“姑娘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個更叫人揪心了,姑娘失蹤的時候,那個丁香回來了。”

“她倒是有臉見人。”孫世寧想一想問道,“院子裏的人,見著我都一副笑臉,莫不是柳先生做了什麽功夫?”

“姑娘真是聰明,一想就想到了,府裏的下人多半不知姑娘出事,不過看著有人想趁機從中挑撥,生些事端出來,柳先生只說了一句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冬青說得興起,一拍手道,“姑娘猜,他說了什麽,他說姑娘臨走時發了話的,等姑娘轉個圈回來,府裏頭,上上下下,無論身份資歷,全部加一成的月錢,真正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夥兒見著姑娘露了面,那就是見著了財神,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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