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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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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嘛?”薛業看向沈欲。傑哥說他感覺沈欲想陰他, 會是真的嗎?

“借個火。”沈欲進來了。還是那條水洗灰白的中腰牛仔褲,光上身,晃著一背鮮亮的紋身坐過來。

外面突然變得很安靜, 薛業的心揪緊, 屏住呼吸。

“擔心他啊?”沈欲遞過來一支煙。

“嗯。”敲鐘了, 第一聲,薛業頓時口幹舌燥,“我沒帶火,傑哥不讓我抽。”

沈欲蹭了蹭鼻尖, 摸出打火機點上,一人一根:“他又不在, 擔心的時候心臟緊巴, 不舒服。”

確實不舒服。薛業接過他的煙,僵硬的身體語言更加明顯,瞬間被煙嗆了一口。

從12歲起代表學校參加比賽, 直到拿下了少年運動員,薛業從來不懂什麽叫賽前緊張。這是少年運動員最難跨越的心理障礙,輸贏甚至都是次要。

多參賽,爭取上場率,打磨冷靜的情緒, 這些成了體校孩子們踴躍報名的首要目的。可薛業非但不緊張,反而越有壓力越興奮。

當助跑道兩側全體肅靜, 教練註目,裁判員各就各位, 所有人都為自己的一跳, 他的身體會興奮,心率會平穩。

有一種禁藥, 不是興奮劑但仍舊被禁掉了,藥效便是降低心跳和肌肉緊張。藥,永遠是體育運動的外掛,五花八門,層出不窮。自己在賽前的狀態就像吃了這種藥,永遠不亂。

恩師說,你是天生的運動員。只是起跳太猛,不能只要速度,三級跳還要穩。劍走偏鋒容易失誤,比賽經驗多了就懂了。

可現在,薛業又一次感受到了賽前的緊張,比上一次更嚴重,是恐懼。

敲鐘,第二聲。他深深地吸一口,沈醉在焦慮減緩的假想中:“你來幹嘛啊?”

“聊聊。”沈欲叼著煙卻不吸,白色的煙霧從他的嘴角洩出來,“祝傑年輕,基礎好,技術進步很快。”

第三次敲鐘聲,薛業一個激靈,打開了手機計時。

“你不會騙我們吧?”薛業不會拐彎抹角,夾著過濾嘴猛咬。

“不會,張權已經和我打過招呼,大老板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沈欲蹲在長條木椅上,雙臂搭著膝頭,“你也是運動員?”猛然他伸手過來,手掌罩住薛業的胸口。

“練得不錯,胸肩背都挺合適。”沈欲在薛業身上摸了摸,感受布料下的輪廓。

薛業不習慣和外人太近,挪著拉開距離再點頭:“三級跳,體校出身,高中和傑哥練中長跑。我胸肌沒有你大,跑跳選手不能太壯,有氧訓練又多。我摸摸你。”

“高中怎麽不接著練?”沈欲微微欠身,胸口立馬落了兩只手,一左一右。

“你也不壯啊,胸肌可以啊……我以前吃興奮劑了。”薛業破罐子破摔似的,心情隨外面的呼聲時起時落,他看手機,才過去20秒。

沈欲一驚,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不知道該說什麽。

“什麽興奮劑?”他不解地看著薛業,遞了一瓶礦泉水。

“說了你也不知道。”薛業接過來卻不喝,“還有,我不喝外人給的水。自己的水,瓶蓋擰開裝進包裏,離手一下就不喝了。”

沈欲不動聲色地掐了煙,找不到和薛業交流的途徑。“也許我能懂,我打拳……也算半個運動員。”

這也算運動員嗎?薛業撩起劉海,露出布滿密汗的額頭:“外源性的促紅素,註射的。你以前也練過?”

“跟著大學校隊跑過步,沒練過。”沈欲說話慢吞吞,“聽說過興奮劑。其實打拳也有吃藥的,正規比賽,金腰帶那些都會查,我們不查。”

“你不會是靠那東西賺錢吧?”薛業突然有點鄙視,正經的田徑選手眼裏不容這些。

沈欲垂著雙手:“沒靠那個賺錢,但是用過。”

還真用過啊!薛業沒法接他的話,正規體育生和半吊子選手的差距拉開一道分水嶺,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靜了片刻,外面呼聲高漲,薛業又看時間,剛好過去1分鐘,於是他朝沈欲伸出了手:“再……給我一根。”

“你和他……”沈欲神情猶豫,想進來蹭煙不料被蹭兩根,勉勉強強又給他一根,“是處對象的關系啊?”

“嗯,我追了傑哥三年,剛在一起沒多久。”薛業呢喃著盯計時,每秒都煎熬。

“上次在酒吧,聽你說,你不信自己都信他。”沈欲又搓搓鼻子,“你們……你們不怕別人說?”

薛業板著一張冷臉迷茫地搖頭,不是不怕,是沒考慮過。

“挺好的。”沈欲用探尋的語氣,“喜歡男人這種事,你怎麽……接受的啊?”

“接受什麽啊?”薛業不敢看計時,短短的十幾秒像無邊無際。

“接受自己喜歡爺們兒。”沈欲又低下頭去。

“不、不用接受啊,喜歡就……喜歡了。”薛業也低下頭去,“高一軍訓的時候,傑哥敢和部隊的教官杠,我想找個人罩我,就賴上他了。”

輪到沈欲懵了:“賴上他?”

“嗯,狗皮膏藥似的,直接賴上了。我被人害過,教練和隊醫害的,這是運動隊裏最不公平的強權。他們擁有的不僅是手下運動員的出賽資格,還有我們的身體。”

“身體?”

“教練說淩晨4點起床,我們就要在4點爬起來。隊醫說傷勢不能上場,我們只能在場下坐著。他們上癮。從小就是,到了大學也沒法抗衡。”薛業咬緊牙,“我那年……是被強權體制給摁死了,如果小運動員有反抗隊醫教練的權利,我不會出事。那時候我還想過自殺,有傑哥護著我,我就不想死了。”

沈欲嚇得不敢說話。

“你兒子喜歡運動吧?記得給他找個好教練,最好家裏出一個人陪著他訓練。”薛業喘出一口氣,還剩下40秒,“他媽媽呢?”

“已經離婚了。”沈欲露出一絲心虛,“我沒有你那麽好運氣。”

薛業數著最後30秒:“你們……感情不好?”

“不是。”沈欲快速搖頭,“但是也不算很好,他……從來不信我的話。”

20秒,薛業站了起來:“你是稀有血,你兒子遺傳了嗎?”

“沒有。”沈欲也站了起來,煙抽到過濾嘴的底端,“我爸媽全是正常血,不一定會遺傳。你呢?”

“我……我媽媽是。”薛業丟下一句,10秒,他忍不住跑出了休息室。

籠井四周被環繞的人群密密麻麻圍著,活像一座獸鬥場。薛業吃力地擠過去,融進並不熟悉的環境,想念每一次起跳前的肅靜。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八角籠,籠壁足有兩人高,翻是絕對翻不出去。

“傑哥!傑哥!”薛業往前躥。有陌生人試圖抱著他歡呼,被他一拳捶開。陌生男人摔在了地上,笑著爬起來,看樣子是贏錢心情太好。

籠裏,兩個人詭異地打成一團。薛業跳起來看,像站在籃球場邊上看傑哥投籃,跳起來,再跳起來。

是傑哥,傑哥把老雷鎖死了,兩個人都是通紅的臉。最後1秒,老雷的左手在瘋狂拍地。

身邊湧動的人群又是一陣歡呼,薛業不懂,他只懂傑哥贏了。

計時完畢,祝傑費盡全力才能站起來,為了鎖住老雷這個摔跤選手,他耗盡了體力。他搖搖晃晃,一擊重拳砸鈴,鈴響說明分出了勝負,門才會打開。

大腿和肘部只有挫傷,祝傑站在鐵門的內側,擡起傷痕未愈的頭。籠頂的吊燈打亮他一張青澀的面孔,八角形的鐵籠是成人禮,磨刀石,幫他釋放全部的野性。

他跨出籠門,像一頭真正的肉食動物,打贏了生存權利的爭奪戰。他的忍耐,都是磨練。

贏了。薛業站在籠下仰視,像軍訓第一次見面。傑哥真他媽的帥。

真想把傑哥拖去領證,可別讓他跑了。

4強選手了,祝傑的待遇又升一級,終於上了3層。獨立的單間休息室,健身房,視角絕佳的觀賽場地,每一處都是誘惑,也是給祝傑上了一節社會課。

人和工作不分貴賤,但錢能分出階級。這些,他泡在運動場上是學不到的。

休息室的墻面掛著液晶電視,重覆地播放剛剛結束的戰鬥。祝傑洗好了澡,身上莫名的煩躁。

練拳是這樣,非常容易、非常渴望被激怒。更別說贏了拳,身體裏像藏了一頭嘶吼的猛獸,想再找機會試試牙。

他喜歡這種勢頭,像每一次站在起跑線上等發令槍。冬季校聯賽錯過了,冬訓肯定也不能報名,春季校聯賽給薛業報上,自己陪著他比賽,順便找一找重新回到田徑場的感覺……祝傑暗自打算,薛業抱著祝墨進來,手裏還有碘酒棉簽。

“陶文昌呢?”祝傑動了動眉頭。

“在樓下和俞雅發微信,倆人因為轉賬金額杠上了。他發521,俞雅回888,他又發1314,俞雅轉回來1888,快打起來了。”薛業放下祝墨,休息室變熱鬧,任小姑娘跑來跑去。

1月底,穿白色小棉褲套白紗裙,上面一件圓領毛衣,橘紅色運動跑鞋,戴著巨大的藍色蝴蝶發卡。

“哥哥贏啦,我哥哥贏啦。”祝墨撲過來,雖然並不知道哥哥剛才贏了什麽,“傑哥墜棒。”

“廢話。”祝傑把她往天花板舉,看習慣了,小禿子長大還是挺順眼的,“收完錢,回家吃蛋餃。”

“哥哥你喝奶茶吧,小豆豆給我吃。”祝墨笑著,回到地面突然悶悶不樂,“昨天,張蓉阿姨說,我該上幼兒園……我不想上幼兒園,我想上大學。”

“你不上幼兒園,將來長不過1米5,也沒有蛋餃。”祝傑說,時不時躲一下薛業的手。

“疼了吧!”薛業用碘酒消毒眼皮的傷口,“要不去醫院做個檢查吧,別打壞了什麽地方不知道……”

祝傑又躲了一下,捏住薛業的鎖骨上方,用力感受遏制對方的快意:“你把碘酒弄我眼睛裏了。”

“啊?”薛業匆忙地拿出紗布,“吹吹,吹吹。”

“下一場是臘月二十八,拿了錢就撤。3月份春季校聯賽,我陪你去。”祝傑在他鎖骨上捏了兩下,“你能行麽?”

薛業不說話了,出事後他試著上場,不行。但現在他鼓起勇氣:“行,你陪我去我一定行。”

滴滴兩聲,門被持卡人打開,沈欲,身後還跟著一個。

“怎麽樣?”沈欲很興奮,“張權找我了,老板就是我們猜的那個意思,4強你對骨頭,我對hawk,正月十五就是最後一場!”

“嗯。”祝傑平靜地看向他,時至今日仍舊沒有全信沈欲。他有他的打算,打完4強拿錢走人,回去練中長跑。你想陰我,我就先陰你。

“骨頭好打麽?”他問。

“不好打,你和他對拳沒有勝算,但是拳場大老板的安排他不敢不聽,你怎麽打怎麽贏。”沈欲意外地笑了笑,比任何一次都笑得漂亮。

為了賺錢這麽興奮?祝傑看向沈欲身後,準備再試探一把:“你兒子?”

小男孩被點名了,非常明顯的混血臉,對視的時候,眼珠子是金棕色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第一次碰到轉賬金額比我還豪邁的小姐姐……

俞雅:事關民族,我不能輸。

小業沈欲:我摸摸你。我也摸摸你。你胸肌大。你胸肌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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