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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實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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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文昌覺得祝傑不是開大招了就是玩兒脫了。

雖然自己不懂徑賽更不懂1500米中長跑, 但共同訓練6年他也不算門外漢。過第一個彎道的時候絕對不鼓勵搶道,因為開跑速度過快即便搶到內道,也容易被外道對手壓在這個速度上。

除非一上來的速度足以取勝。

可這不是短跑, 不要這麽強的爆發力, 80米之前能解決的事根本影響不到後1400米。

但是野逼用行動證明他不是正常人, 他是瘋的,他在決賽裏把自己平時訓練的節奏打破了,80米持續提速過彎。

孫康的表情是怒不可遏,徑賽總教練已經在場下摔水杯了。

快, 飛快,瘋一般的快, 現場解說激情澎湃地站了起來, 場內一片歡呼。

薛業沒力氣站又不肯坐下,陶文昌只好任他靠著,陪他看祝傑加速過彎一路當先, 一身純黑一路絕塵。

第一梯隊的選手在他身後吃屁。

比賽場地是800米專業跑道,1500米分4階段,400、400、400和最後300米沖刺,要是400米一圈的跑道陶文昌一目了然,現在他根本算不出祝傑的米數可薛業閉著眼睛都能。太震驚了。

每當薛業睜眼指定是一個階段差不多結束了, 因為他用自己心跳讀數,用時間反推路程, 外界的度量衡再變也撼動不了他。

最後300米薛業沒有閉眼。

“丫要瘋吧。”陶文昌已經看不懂這節奏了。

“沒瘋,傑哥早沖了50米。”薛業眉目中的平靜是因為他見慣了, “傑哥一直就有兩套配速。”

陶文昌抱著這個腳下無根的浮萍呵呵又呵呵, 牛逼,祝傑的第二套配速, 春哥不知道,首體大徑隊的總教練不知道,孫康明顯更不知道,就你知道。

最後30米,傑哥要沖第二輪,薛業的心率開始攀升,這回是算不準時間了。

沖刺階段是最後的賭博,開沖只能增速且必須沖到終點,運動員的擺臂幅度一旦降下來整個身體的耗氧平衡會全部打亂。傑哥的腿是有舊傷的,這麽跑有代價。

“大學首秀敢開大招,真他媽野。”陶文昌第一次見祝傑用這個配速來比賽,他在鋌而走險。

沖線的剎那計時終止了,03:33:10,冠軍!刷新了上屆記錄!解說起立激情解說,大半場的看臺擠滿了歡呼聲。祝傑從終點開始減速,沿著直線跑道持續前行,目光鎖在右側。

傑哥贏了啊,不愧是他。薛業往前走了幾步松開陶文昌的肩,整個人依附在攝影區後方的看臺上,用力靠緊,臉上一個明媚的傻笑。

祝傑的身體重心開始偏移,橫穿跑道,從最內道一層層往外邁,不斷邁過白色的線。

一條、兩條、三條……橫穿七條之後最終停在了最外道的邊緣。只剩一道看臺將他和薛業隔開。現在的薛業不是運動員了,進不來,但薛業還在,很乖。

你再等我一次,這一次薛業仍舊等了,他跑過來。

“牛逼啊!”陶文昌按耐不住興奮朝祝傑喊道,“晚上給你搓背!”

祝傑沒有說話,也說不出來,在血液中翻滾的原始本能趨勢下和薛業遙望,親手結束一場苦戰。大腿後側隱隱發燙,腎上腺素的麻痹作用還在。

沒等心率降到正常,裁判和記分員過來叫他覆錄登記。祝傑倒退著走了十幾米,只好轉身離開。

薛業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咱們走吧。”

“什麽?”陶文昌還在興頭上,“你不看頒獎啊?”

“不看,傑哥領了多少次金牌我又不是沒見過。”薛業站不住了,沒能蓋過後頸的發尾半濕。傑哥剛才的表情是有話要說,那自己回酒店等著。

陶文昌沒轍,薛業這個不討喜的性格除了祝傑誰也拿捏不住,只好帶他往酒店艱難移動。等薛業體力耗盡躺下睡了,陶文昌坐在1906裏偷吃石榴,同時發愁把這傻逼孩子扔給誰。

想了又想,沒人能幫。祝傑薛業很絕倆男的,除了對方誰也不要。

祝傑跑冠軍肯定回不來啊,又要領獎又要開會又要總結,怎麽也得折騰幾個小時。

有人在咣咣咣地敲門,不會是祝傑吧?陶文昌跑去開門,門外一身半濕的貼體田徑運動服,黑色紅邊專業跑鞋,手腕心率手環紅燈急閃。

祝傑,估計從賽場偷著跑回來的。

“薛業呢?”祝傑問,拎著黑色運動包,止痛噴霧的氣味異常濃郁。

“睡了。”陶文昌準備抽身而退,白隊在手機裏罵人呢,“你還走不走?”

祝傑給他讓開通道。“你晚上不用回來了。”

得了,陶文昌算準他過河拆橋,拎著自己的包吹小哨跑了。愛誰誰,你倆互相毆打吧,我去賽場給漂亮小姐姐們跳高咯。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祝傑重新把請勿打擾掛上,關門,上鏈鎖。薛業在靠墻那張床睡,他的床,他把包輕輕地放在地上,幾排汗水從大腿外側爭先恐後沖到小腿。

右大腿上足足綁了一整圈黑色彈性繃帶,穆隊醫緊急處理過,大腿後群肌纖維斷裂,舊傷。

他微微活動右腿,左手扶著桌子往前走。外人面前可以裝沒事,在薛業面前他是知道疼的。窗簾從左拉到右,拉滿,拉到密不透風,他小心翼翼坐在薛業邊上,許久未動。

薛業在睡覺,很安穩,他知道回酒店等自己。

你只要找個安全的地方等就好,我跑過來。

祝傑欣賞了一會兒他不太雅觀的睡相再走進浴室,肌肉在熱水下得以放松。他全身掛水地走出浴室,赤身裸體很快被暖風烘幹。

1906沒有叫客房服務,隨處可見垃圾,滿桌石榴皮,很亂,絕對不是薛業吃的。祝傑從儲物櫃拿新枕頭,裹上一條新浴袍,掀了靠墻床上的雪白被子。

薛業趴著睡,寬闊卻略薄的後背上兩道肩胛骨的線條,白色的ck和襪子。

他的。

祝傑跪行上床臥倒在薛業身上,像兩人高中每一次精疲力盡的訓練之後那樣。牙齒叼開他左肩的創口貼,條形肌肉上有一塊顯眼的肉粉色的疤。

他的。

床墊發出下沈的響動,經受住兩個體育生的體重考驗。祝傑貼著他深深地趴下,避開他的腰,身體隨著薛業的呼吸起伏而起伏。

薛業很快醒了,胸口、下巴和手臂仿佛陷進了床墊,一雙手臂環住他的腰正箍著。當察覺到他醒來那雙手的力氣又收了收。

後背沈重的感覺很熟悉。

“傑哥你回來了?”薛業剛要翻身,腰上被勒得更深,“傑哥你的腿又傷了?”

止疼噴霧的苦味被沖散成一絲一縷,但沒能逃過薛業的鼻腔。

“什麽時候的事?”祝傑閉著眼,昏暗的室內四處落滿陰影如同他的心境。

薛業開始亂動。“傑哥,傑哥,我想翻個身行麽?”

“薛業!”祝傑挺著腰向下一頂,剛好輕壓在腰椎最主要那幾節上,“再不說我摁死你。”

“嘶……疼疼疼疼疼。”其實沒多疼,薛業一張嘴聲音就變得格外淒慘,“疼,傑哥你別壓我,我說。你怎麽……知道的啊?”

“瞞著我,能耐。”祝傑翻成側臥,手臂上移勒在他橫膈膜的位置,“蘇曉原不告訴我你打算瞞我多久?這麽大的事你他媽敢不說!”

薛業終於松了口氣,腰疼緩解幾秒後猛烈的窒息感來襲。橫膈膜向內勒住有種無法動彈的感覺。

蘇曉原說的?絕交!

“傑哥,我……我不是不說,我想著寒假去好好治的。”比起腰部和橫膈膜的不適,第一次被傑哥擁抱的強烈震撼將薛業震到指尖乏力。

傑哥不是沒抱過只不過每次都在訓練。分組抻拉肌肉或者跑步沖線,自己總是意圖明顯地蹭過去但多半以失敗告終。除非訓練量超負荷傑哥才會搭自己的肩。

趴在自己身上睡覺可從來沒有抱過。

傑哥,現在在抱自己?

祝傑低下頭,開始明目張膽地拉近彼此身體的距離。

他的腰傷了卻沒告訴自己。軍訓沒來是因為住院,自己不知道。打籃球不太穩也是因為腰椎疼,第二天還做了俯臥撐,沒推開伍月不是嚇呆了,是因為他的腰使不上勁。他喝了有肌松劑的水,是因為自己自作主張把隊服給他穿……祝傑將他持續拉近,這幾秒鐘好像過了好幾年,想起薛業翹著腿踹前桌,課椅一歪一歪得唱歌的臉。

“薛業,這麽大的事……你敢不說。你真以為自己……”祝傑說不下去了,懷裏並不柔軟的男生身體轉了過來,他低下頭不敢看。

“傑哥你……”薛業眼看著祝傑把頭窩在胸前,再擡起來的時候眼睛是紅的。

“高考之後。”祝傑胸膛貼著他的胸膛,“我對不起你。”

“不是,傑哥,傑哥你聽我說完……”薛業聲音沙啞,傑哥是真的在抱自己,兇猛地抱,“我爸媽帶我看過了,醫生說5年就好,你別難過,沒事,真的……”

身上像有一條巨蟒,不斷收緊再收緊。

“被人打了,是誰動的手?”祝傑用鼻子來回蹭薛業的臉,心如刀割。

“嘶……”薛業被傑哥突如其來的擁抱和道歉折磨了,“傑哥你別難過,我雖然不能再陪著你練了,可我現在學體育新聞,將來你打比賽……我在旁邊看。”

一只手在脊椎骨的直線上來回滑動,當滑到受傷腰椎那幾節的附近稍稍用力壓下。

“閉嘴,我同意你學體育新聞了麽?”祝傑再一次將薛業往懷裏壓,緊繃的肌肉急躁地環住他再拖近。

“我同意你跑出我視線範圍了麽?”

“我同意你不練了麽?”

“我同意了麽?”

這個擁抱勒得過了頭,薛業完全沒有可以移動的空間。傑哥像一條巨蟒那樣抱他,勒得他前胸貼後背只能大口呼吸。

“傑哥?”他冰涼的身體嚴絲合縫貼上了夢寐以求的胸口,比幻想了一萬次的溫度還燙。

真實的擁抱,不是他幻想出來的。

“薛業。”祝傑鉗制住他,把兩個人的身體緊密地織成一具,“比賽結束我帶你找醫院,我欠你的,我補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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