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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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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業感受到十幾年從未有過的緊張。

傑哥這語氣擺明早就知道。

薛舔舔你他媽可真不機靈。

“我知道。”祝傑半天沒有動, “說吧,不說我讓張蓉查。”

“我說,我說。”薛業往床邊靠, 身上都是吐過的味道, “別查我啊傑哥, 我以前就是個練三級跳的體特,成績勉強過得去就……”

“說重點。”祝傑將他打斷。

薛業吃力地喘喘,剛才一口氣說太長有些虧氧。“哦,重點啊……隊醫他……他們的事, 我沒……”

“鬧大了?”祝傑猜。薛業這個寧為玉碎的暴脾氣他清楚。

腦袋裏只有一根筋的情商,14歲, 獨身一人處理危機的能力等於零。

到現在了, 18歲,處理危機的能力約等於零。一點長進都沒有。

“慢慢說。”他的手指繞開耳後扳起下巴,幫助性的往上擡, 以防呼吸不暢。

“嗯。”薛業再一次懷疑自己被洞察了,斷斷續續地輕喘,“我不想被那幫傻逼……那什麽,跑了,想方設法和外面聯系。過後就是一場重要比賽, 不知道怎麽就……喝進去了。”

“薛業。”祝傑看向正前,掌跟像頸托撐著他的臉, “重要比賽你不查血麽?你怎麽喝進去的?”

體特生,運動員, 最忌諱的就是隨手接別人給的水。

“不是。”薛業反駁, 想撐起脖子但是肩膀酸軟發疼,“我沒喝過別人給的, 都是自己開,傑哥你信我。賽後我提出異議上報過,可一場比賽裏的暗箱操作太多了……傑哥你比我懂。”

祝傑靜了一會兒,手心一層汗。“嗯,慢慢說,把氣喘勻了。”

暗箱操作。自己開的水還能喝進去,口服肌松劑大概是針頭打進去的。體育圈沒有田徑場幹凈,祝傑自己從小耳濡目染,聽過不少。每一件都比這一件更驚人。

14歲,薛業那年還是體校生,第一次進省隊水平的訓練營學習。體育向來只看成績不問出處,業餘打省隊只要實力夠強照樣可以平蹚橫掃。

有教練推薦,水平應當和省隊一線的同齡人不分高下。祝傑動了動麻木的肩,指縫沾滿了汗。

薛業說他從小讀體校,14歲能有這個能耐肯定和職業運動員差不多,3、4歲接觸這一行。體育界有兩面性,對外說孩子身體發育之前不適宜專業性訓練,對內,超低齡化篩選就是常態。

薛業他是從小扔在田徑場裏摸爬滾打的男孩子。

“那件事,你爸媽知道麽?”祝傑下意識地放慢語速。

薛業額上的淩亂劉海被撥到一邊。“知道。”

“然後呢。”

“搬不動他們。”薛業低聲說,“爸媽試過,盡力了,沒用。再鬧大……爸媽說這事傷的就是我了。然後我退賽,緊接著是中考,去了和區一中。”

退賽。祝傑胸口一片沈重感。“中考之前的事?”

“傑哥你別查我行麽?”薛業對這個字格外抗拒,“查了也沒用,幾年前的事又沒證據,翻不出來結果。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確實,薛業說得沒錯。幾年前的事又沒證據。祝傑用手掌包住他小半張臉:“行,不查。”

不查就好。薛業的頸筋登時放松了,肌松劑在血液中快速代謝導致眼睛總想著合上。可每次剛一閉眼總會想起傑哥給自己嘴對嘴做人工呼吸。

真他媽帥。薛舔舔你值了。肋骨壓斷都行。

“想什麽呢?”祝傑懶懶地靠在床頭。

薛業眼神開始犯迷糊。“想傑哥你今天……救我。”

“是麽?”祝傑對這個救字很感興趣,呼吸平緩下來,“救你,怎麽謝我?”

“啊?”薛業猶豫著,沒敢說。

下次有事我再給你做人工呼吸,這樣說行麽?

這他媽就是咒傑哥出事啊,更何況自己開光嘴。

再說傑哥也不用自己的人工呼吸,把傑哥惡心了就沒機會當舔舔了。

祝傑的視野定格在薛業犯困的臉上。“先別想了,我去買飯你老實躺著。”

“哦。”薛業昂著臉點頭,看傑哥當面套褲子、換便裝,胸口震動仿佛還在,清晰有力。

和傑哥嘴對嘴了。薛業擡手摸嘴唇,仔細地摸,幻想起觸碰的知覺。

祝傑回頭看他一眼再將門輕輕鎖上,仍舊是請勿打擾。

自助餐廳不能外帶,他去酒店一層的日料店打包,等餐時把整件事拆開了回憶。

蘇曉原沒給他吃過東西,肌松劑只能是喝水喝進去的。瓶口沒拆,同樣用註射的方式。可剩下那半瓶水已經撒光了,薛業又不抽血。

水不重要,就算查出水有問題也沒法證明什麽。有抽血鑒定才能上報主辦方,才能查。否則主辦方不會接這麽棘手的事。

“您好,您的外帶好了。”餐廳領班將打包餐盒送過來,“祝您用餐愉快。”

“多謝。”祝傑扯回思緒,向外邁步同時拿出了手機。

“又怎麽了?”張蓉剛從訓練中心出來,“你應該在比賽吧。”

“幫我查件事。”祝傑直言了當,方才答應過的話灰飛煙滅,“再幫我找個隊醫,女的。”

張蓉退役後轉戰少年籃球教育,解決幾十個不懂事的孩子吵架也沒有和這一個說話累。“一個教練已經很難查了,你還要查隊醫?小傑,你真以為我有多大本事?”

“祝傑。”

“行,祝傑。”張蓉抻了一把運動衫的領口,“不是我不幫你,我能力有限。你好好比賽,再這麽顛三倒四的我動手修理你。”

“動手啊。”祝傑穿過大堂的人群,“你不幫我,沒人幫我,愛幫不幫。”

張蓉緊繃的臉有過一絲動容。“這件事先放一放,我問你,你帶薛業去比賽的事瞞住了嗎?”

“應該吧。”祝傑停在電梯門前,“動我爸的關系查呢?”

“你找死吧。”張蓉警覺地皺眉。

“用我爸的人。”祝傑說,“你幫我找,問起來就說是我要查。”

“我動你爸的關系,他就知道你跟我一直在聯系。”張蓉用中指揉開眉心,“忍字心上一把刀,後果自負。”

“你話真多。”祝傑掛斷電話進了電梯,再一次回到1906門前看到一個不熟的人。

蘇曉原,高三轉校生,基本沒說過話。

“你來幹嘛?”祝傑朝他靠近。

蘇曉原被推一次長了記性,先往後退一小步。“我想來看看薛業,敲門沒敲開。”

“他不需要外人。”祝傑盯著他從上到下打量。

薛業給他吃過一袋薯片,男的。

蘇曉原不和他硬碰硬。“那你告訴我他好了沒有,我什麽時候能看他啊?”

“他用你看麽?”祝傑反問。

“你……你這人不講理。”蘇曉原的手指在褲邊上揪緊。

祝傑俯視他。“我為什麽要講理?趕緊走,省得張釗跑我面前找打。”

“你敢打他,你打張釗我就跟你拼了。”蘇曉原握緊了拳,很秀氣的一個拳頭,“你……你能把薛業照顧好嗎?”

“難道你能?”祝傑又反問。

“我……”蘇曉原徒勞地張了張嘴,自己確實不能,真有什麽事跑都跑不了幾步,“你過來,我有事告訴你。”

“沒興趣。”祝傑拿出門卡準備進屋。

“薛業他暑假住院了。”

祝傑身體一震。“蘇曉原,你再說一次。”

“他住院了,暑假的事。”蘇曉原又撤一步,聲音和動作幅度一樣輕,“你跟我上別處說,我答應他絕對不告訴別人,不然就絕交。”

絕交?祝傑回視1906,皮膚掠過一層真實的痛感。他跟隨蘇曉原走出十幾米就再也不走了。“說吧,他怎麽了。”

蘇曉原第一次和祝傑近距離接觸,薛業總說他傑哥脾氣好,可在他看來祝傑是個攻擊性和壓迫感分量十足的男生,和張跑跑完全不一樣,不能惹。

他喘了口氣。“薛業是腰受傷,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腰受傷?”祝傑先是腦中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奔湧向心臟去,雙手急速變涼以致發麻,“哪個醫院?你去看過他?”

“嗯,本來高考之後約好一起劃船的。”蘇曉原點頭,“他說自己是被人打了,究竟為什麽被打我不知道。”

被人打了。祝傑偏過頭去,舌頭滑過口腔內壁往上頂,形成一個凸起。

“誰幹的?”祝傑轉過來,猶豫了一下,聲音像最薄的紙張那麽脆,“嚴重麽?”

“嚴重,嚇我一大跳。”蘇曉原點頭,他猜對了,祝傑根本沒有嫌棄過薛業,“他的腰受傷了根本站不起來,只能躺著,說是腰椎的問題。我去看過他好幾次,最後一次他在準備出院,剛能站直。”

蘇曉原等著祝傑再問,可祝傑沒有,只是把手裏的日料餐布攥破。他是憤怒嗎?不是,他只是整個人僵在那兒了。

“他不讓我說,所以我連張釗都沒告訴。你可千萬別說漏嘴,不然我倆就絕交了。”蘇曉原看向1906的方向,繼續當告密小喇叭,“我摸過,摸不出來,但是往下按按他就疼了。你也摸,然後說是摸出來的千萬別把我賣了。”

他等著祝傑說些什麽,但祝傑仍舊一言不發。別過臉,汗從耳後往下滑。

“你心裏摸摸正,薛業多喜歡你啊。可你高考結束幹嘛不等他……你要是等他了,暑假發生這種事他肯定會給你打電話的啊。”蘇曉原鼓足了勇氣也隨時準備喊救命,“我們都勸他可是他不聽,吃完飯他又回一中門口等,等到幾點我不知道,反正……你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不然他真和我絕交。”

祝傑還是沒有開口,只是認真地掃了一眼自己就掉頭走了。蘇曉原這才發覺說錯了話,剛才他那個表情,擺明就是巴不得薛業和自己絕交啊。

陶文昌在2020看比賽回放,唐譽在整理資料,氣氛不算輕松。

“誒?這時候誰敲門啊。”陶文昌踩著拖鞋去開門,肯定不是白隊。薛業的事一鬧,一隊二隊緊急開會,今晚禁止隨意走動全部鎖在房間備賽。

“你怎麽來了?”是祝傑,陶文昌完全震驚,“你不在屋裏看著薛業啊?”

“你去!”祝傑一把揪住陶文昌的衣領,日料打包袋也塞給他,“今晚換個房間。”

“你他媽有病吧!”陶文昌真想動手了。

“肌松劑快代謝完了,明天會輕微肌無力,註意他呼吸頻率。”祝傑摘下一直跳紅跳得他心煩意亂的手環,“他服用過利尿劑,夜裏會去洗手間。明早他起不來就讓他睡。”

陶文昌幾乎暴怒將他推在門上,誰知道這逼又他媽受什麽刺激了。“你丫不會自己管啊,這時候了你以為薛業需要我看著?”

“陶文昌。”祝傑反手將他的拳掰開,喉嚨兩側的肌肉呈現輕微痙攣的緊繃,“薛業出事的時候穿的是我的衣服。”

操。陶文昌剎那松手。

沒人要害薛業,是沖祝傑來的。只不過找錯了人。

祝傑盯著他,眼裏浮現的人全是薛業。薛業從自己懷裏滑了出去,水撒了一地,他腳下一滑差點沒抓住。

“叫隊醫!”他試圖撈起薛業但結果是兩個人一起倒下了,“薛業?薛業!聽得見麽?”

“傑哥。”薛業最後叫了一聲就再沒說話,脖子像斷掉往後歪著。再張嘴就是咳,開始有水往外冒。

“你他媽給他吃什麽了!”他第一反應是問蘇曉原,但很快發覺事情不對。他立馬把薛業放平開始觸摸左側頸動脈,脈搏還有。

再把手指放在鼻下找呼吸,沒了!

他怔了一秒,不止是汗,好像全身的血正從毛孔往外冒。他用左耳湊近再聽,再看胸廓尋找起伏。同時手不停地觸摸頸動脈。

好像沒了。窒息和心臟驟停。終於,有什麽東西在自己心臟裏炸了,徹徹底底地炸了。

“隊醫!叫隊醫!”他一邊嘶吼一邊撕開了薛業的T恤,解開他的褲帶,這時更多的水從鼻孔嘴巴溢出來,流過下顎淌到了脖子。

媽的!他扳起他潮濕的下巴,毫無顧忌地低下來,嘴對嘴地清理口腔裏的異物。吸一口,往外吐一口。

薛業。他不斷回憶急救常識,怕他出事,連大動脈和重要血管在哪兒都能閉眼畫出來。嘴裏的水變成混合物,顏色從透明變渾濁。他抱起薛業的臉一口一口往外吸,吸完了嘴吹鼻孔,直到口腔異物全部清理幹凈。

小業,別睡。他捏起薛業的鼻梁,往裏吹氣試探氣道。

人沒有反應。他立馬捏緊薛業的鼻孔,用自己的嘴唇把薛業的嘴徹底包覆,用盡全力地吹氣使胸廓擴張。他松手,聽,再吹,一片兵荒馬亂。

劍突上定位,雙手垂直用力開始按壓。一次,兩次……薛業的臉不斷從他眼前過,沙包、紙條、襪子、護腕、護膝、鋼筆、水壺、止汗劑、綠豆湯、小黃鴨……浪潮似的沖進他的腦海。

薛業終於使勁地咳了兩聲,他自己咳出來的聲音,真好聽。祝傑盯緊他還沒睜開的眼睛不放,擦他臉上的汙物,緊緊摟住他的頭。直到隊醫來都沒舍得、沒敢再松開。

“陶文昌。”祝傑又一次扯回思緒,手握成拳,“你去。”

陶文昌從他眼神裏挖出東西,有些壓不住的情緒快把祝傑折磨死了。“去沒問題,但你幹嘛找我?”

祝傑再看陶文昌。“因為沒人幫我。”

“行了,我去。”陶文昌極度滿意。祝傑這人沒朋友,他這德性沒法照顧薛業,能為薛業低三下四說一句已經算史無前例了。

爽!這等把自己往死裏逼也不承認的人要敢出櫃,去他媽的彎愛直,原地結婚,給份子錢。

不過……有人想害祝傑,陶文昌不意外,陰差陽錯的是這比直接害他本人的效果還好。陶文昌不禁打了個顫,明天1500米決賽,祝傑這狀態嗝屁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寶:我真是個渣男,我居然把薛業出賣了。

昌子:鋼鐵直男在線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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