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含章一大早刷新聞的時候，看見頭條就是何安欽□□被抓的事，立刻急得不行，打電話給沈回音。沒想到是林微言接的，說沈回音進了醫院，胃穿孔。

“哪家醫院？我馬上過去——”方含章說著就往玄關走。

“別著急，人沒事兒了，病房輸液呢。”林微言連忙安撫，又說了句：“你來的時候帶早餐過來吧，這好幾個人都大半夜跟著過來的。”

方含章聽了，只好把包放下，轉回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來好多東西，開始麻利地做菜。

她到醫院的時候，都已經上午九點了。進屋看見林兮初和沈佳音，一左一右坐在床邊，沈回音還沒醒，躺在床上臉色很糟。

“怎麽突然間就搞成這樣？“方含章說著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林微言，低聲問沈佳音。她心想可千萬別是被何導的新聞氣得吧。

“還不就是她自己作的。”沈佳音沒好氣地說，當姐姐總歸是越心疼越心裏來氣，這丫頭怎麽就那麽糟踐身體，都這麽大的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

“我的錯，沒照顧好她。”林兮初立刻接過來一句，手裏緊握著沈回音的手。

方含章剛要開口跟沈佳音說出去談談，手機突然響了。她趕忙不好意思地低頭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說了句抱歉就出了病房。

她老媽今天的電話打得晚了些，要麽是實驗室工作又忙了，要麽是出去聊天晚回來了。

“我都跟你說了，我同學裏沒合適的。”方含章無奈地捏住了眉心，她算是服了。這一次，她老媽怎麽就那麽鍥而不舍。

“你怎麽那麽犟啊？”老太太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勢：“我這不也是為了你好嗎！我是你媽，你可不得聽我的！”

“問題是，世界不會全按你的意願走。”方含章背靠在走廊的墻壁上，說：“你希望你女兒一切順遂，但沒人有義務一定要幫你女兒。你希望你女兒找個好人嫁了，可你女兒就是遇到個混蛋了。你別自以為是了，事情哪會都按你的想法來？”

“你！”老太太被噎得夠嗆，但還是很快緩了一口氣，接著啐：“方含章，你成年之後不要我一分錢，就是為了翅膀硬了自己想幹什麽就胡來是吧？“

“對啊。”方含章頹唐的垂下頭，失了所有氣力一般，說：“我要過自己的生活，不是你指望的那種。我也要愛我想愛的人。”

蘇澈跟楊易走近的時候，聽見的就是這後半句。

這一層是VIP區，此時樓道裏沒有來回走動的病人和醫生護士，安靜得很。即使她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鉆進了他的耳朵裏。

楊易知道該裝作沒聽見，只是忍不住看了過去。蘇澈楞在原地，知道她這肯定又是和她媽吵架。以前她們母女吵架的時候，他總是走到一邊給她空間，然後再去勸她。

楊易什麽人，當然一眼看出這高個兒姑娘是何許人。雖說她不是那種不上鏡的臉，不過還是得說，真人比蘇澈手機照片裏好看。

方含章感覺到有人來了，轉頭看了一眼，看見是他倆倒沒怎麽慌，點了個頭當打了招呼，就又轉過身講電話去了。

楊易看蘇澈那呆傻的樣子，皺著眉推了一把。蘇澈這才回了神，被楊易拽進了病房。

蘇澈和楊易來就是想慰問一下，這個圈子裏，總是面子上的事情要做足了。可是沈回音還沒醒，一幫人打完招呼，該表示關心的表示了，該答謝的也謝了，一時有些尷尬。

沈佳音起身說出去看看，開門就看見站在對面的方含章。她反手把門拉上，方含章的話就問過來了。

“佳音姐，你看了新聞吧。”方含章這麽說著，還是把手機遞了過去，“咱們怎麽著？”

沈佳音淩晨被叫來，哪敬業到妹妹在手術室呢還有心思看新聞。她飛快地掃了一遍屏幕上的內容，沈默了幾秒，嗤笑一聲，說：“在這圈子裏，他竟然花錢去嫖，算夠有良心的了。”

“啊？”方含章一心想問處理方案，聽到這麽一句，就楞住了。

“多少女孩子都求著被導演潛規則的機會，他要是想睡，什麽樣的都有。”沈佳音把手機遞過來，“還用得著他自己花錢去嫖。”

方含章明白過來沈佳音的意思，轉過臉翻了個白眼。雖說這話說得沒錯吧，但怎麽想怎麽覺得，這邏輯真夠流氓的。偏偏在這行待了些日子，她早就明白，要是她開口說人家是流氓，人家就會反口說她就是個矯情婊。

這世道，總歸是黑白顛倒，隨大流，妥協的事情多。理想主義者在這個功利主義的社會，看起來是根本無法做出正確判斷的。因為那種判斷，完全不符合絕大多數人對成功的定義。

“難不成，佳音姐你也覺得，男人特別是幹這行的男人，這麽濫情花心就是應該的——“方含章說得急，一句話說下來都沒喘氣，頓了一下才又說：“還是說反正太多男的都這樣了，也就認了吧？”

沈佳音被這丫頭突然起來的怒氣搞得一驚，盯著她年輕倔強的臉看了良久，才挑起嘴角一個無奈的笑，說：“小姑娘，早就跟你講，少看那些言情小說。哪有什麽任你再白癡也專對你癡情的男人啊。癡情這種事兒，終究是女人幹的比較多——“

“嘩——”門被拉開了，林微言站在門口看著她們兩個，楞了一下，說：“回音醒了。”

沈佳音聽到，看了方含章一眼，沒有接著說下去，拍了拍她的肩，回了病房。

“怎麽了？”林微言小聲問。

“沒什麽，工作的事。”方含章捋了一把頭發。

“我可聽見了啊——”林微言拖了長音，把方含章拉開門口一些，靠著方含章並肩站，撇了撇嘴角，說：“怎麽著，還跟那小子鬧著呢？他在裏面坐著，一直往外瞟呢。”

方含章閉了下眼睛，別過了頭，胸膛起伏幾下，才低聲說出來：“是不是我做什麽，都覺得我是無理取鬧？“

“啊？“林微言看向方含章低垂的側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說：“哪有啊，你想太多。不過，我看你還那麽放不下，不如——”

“唉——”方含章的嘆氣聲打斷林微言，“學姐，我沒膽量再來一回了。我當初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努力地避免著所有可能會讓我們分開的因素。我在乎到，都隱藏了一部分自己。你也知道，我其實本身性子那麽——”

“強勢。”林微言接過話，說完就笑了，雙手抱住肩膀，低著頭說：“所以你幹嘛不跟沈回音似的，找個大叔戀愛，那他就會一直讓著你寵著你。”

“呵——”方含章也笑了，自嘲地說：“沒那個命。”

“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林微言一反平時甜美溫柔的氣質，聲音沈下來，說：“我知道你什麽意思，從前為了跟他在一起，忍了他讓你不爽的地方，後來尋思自己那樣太慫了，他又好像一副理所當然不怎麽想改的樣子，你幹脆走人了不伺候了唄。”

方含章聽著，張了張口，卻只是呼出口氣來，說：“歸納能力還挺好的。”

“那你想要什麽樣的，你找去呀！“林微言的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似的，看向方含章的眼風竟然有些銳利，她說：“可你偏偏只喜歡他，那你可不就只能捱著——”

“他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方含章撫上了兩邊的太陽穴，說：“有時候問題不說，不代表會消失。我的錯在於，我太晚才說出來我在意我討厭。可能白真真現在是真的和他沒關系了吧，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有第二個第三個白真真。我慶幸的是我們倆及時分手了，而不是搞到結婚了再收不了場——”

“我去，你都想到要跟他走那麽遠了——”林微言一聽這話就立刻吐槽道，她算是服了，這種戀愛就奔著結婚去，一出軌就覺得是原則性問題得列入個人檔案的姑娘，也真是沒誰了。

“不然呢？”方含章也有點兒來氣了，說：“我沒那麽認真，我幹嘛那麽在意？”

“好好好，你最認真了。”林微言伸手順了順方含章的後背，說：“那你有沒有想過，蘇澈什麽態度？在你看來，可能你對這段感情問心無愧，幹出的事情都合理。可我覺得吧，在人家小夥兒那看，指不定槽點還挺多的。”

“我？”方含章用手指著自己，眨了眨眼，說：“他想怎麽著我就讓他怎麽著了，我當初一句話都沒再多說，還要我怎樣——”

“那就是擠兌呀——”林微言聳了聳肩，說：“在我看來就是。你不爽你就走人，反正理虧的是他。想沒想過，都是犯了錯的人才更難受，但凡有點兒良心的話。”

方含章楞住了，她還真是從那一刻就把蘇澈列為沒心沒肺了。她到聽著林微言這一刻才想起來，哦，可能這人還是有良心的。可他要是有良心，當初怎麽能幹出那樣的事。

“別拿你的道德標準框別人，你都跟清教徒似的了——”林微言吐槽道，“是個姑娘就想要專一，我也是。按理說，對精神出軌的混蛋是該判死刑。可問題是，你這不自己也難受麽，那何必呢。況且你說你當初那麽長時間在外面飄著，他一正常小夥兒——”

“能別拿這個說事兒麽，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方含章立刻打斷，有點氣惱地說：“因為我出去讀個書，我就活該男朋友跟別的女人搞上是嗎？怨我了是嗎？我怎麽還就不信了，我在美國怎麽就沒亂搞呢？高智商的人都只愛一個人，因為這是明智的選擇。”

“謔——”林微言翻了個白眼，覺得當真開導不下去了，這哪是邏輯碾壓，分明是智商碾壓，“那你該慶幸，他是傻，不是壞。”

方含章不說話了，林微言說得當然對，可不就是嗎，那只傻麅子估計是沒什麽壞心眼兒，不過是打小一路帥大的，多年的惡疾改不了。

“算了算了，你自己想怎樣就怎樣吧。“林微言放棄了，伸了個懶腰，說：“這都快要中午了，一會兒該吃飯了。吃什麽好呢？”

這吃完早飯就琢磨中午吃什麽的吃貨。方含章也是無奈了，伸手攬上她的肩，彎了膝蓋，一臉疲憊地把頭靠在她肩上，悶聲悶氣地說：“我也好餓啊，我剛剛一直忙乎著準備，什麽都沒吃。”

她倆說著走回了病房門口，拉開門看見蘇澈和楊易已經起身寒暄著要走。林兮初和沈佳音都站起來了，打算送這兩人的樣子。

“誒，這就走了？”林微言沖走向門口的蘇澈說：“還打算讓你請客吃飯呢，方含章餓得不行了，別回來她也胃穿孔了吧。”

反正鬧別扭的是方含章，她又不是，當然對蘇澈還熟人樣，笑著就把這話說了。倒是聽著這話的沈回音和方含章都皺了眉。

蘇澈楞了一下，還真應著了，笑著轉向方含章問：“你想吃什麽？”

又是就跟什麽事都發生，就想那天他倆也沒把鄭知味的秀搞成那樣似的。方含章看著他這裝沒事兒人似的樣子就心煩，冷冷地說了句：“你們去吧。”

林微言看方含章那反應，抓過來蘇澈就說：“走走走，帶姐吃飯去。”

沈佳音給林兮初遞了個眼神兒，說：“咱倆一塊去跟主治醫生談談。”

林兮初低聲應了，轉身摸了摸沈回音頭頂，就跟著沈佳音出去了。一下子，病房裏清靜了，只剩下沈回音和方含章。

在病床邊坐定的方含章聽關門聲響了，開口說：“就算你病著，我也必須告訴你，何導出事了。”

“什麽事？”沈回音立刻問道。

“額——”方含章腦子亂，沒想到這一秒冷不丁楞住了，眨了眨眼才回過神，想起來怎麽回答。

門外樓道裏，林微言看著沈佳音和林兮初朝反方向走遠了，就擡頭橫了蘇澈一眼，“你幹嘛光問方含章吃什麽？我不是人啊？”

“姐，你幹嘛呀這是——”蘇澈皺著眉頭，明明一臉被欺負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倒讓人搓火，“我又不喜歡你，以後娶的也不是你，我可不得先問——”

“哎呦我去！“林微言看著他這一副耿直的樣子，也是心煩，瞅了一眼撫上額頭的楊易，就知道這小子沒少讓人上火，“你倆以後都別跟我說話啊！”

“誰倆啊？”蘇澈低聲嘟囔了一句，又攬過林微言的肩說：“姐，我一會兒就得走。買好了你打包帶回來吧。你可得分清了哪份是她的，方含章不能吃香菜，知道吧？”

“連香菜都不能吃，這麽嬌氣啊！“楊易本來光在一邊兒聽著，他本來想裝不知道不說什麽的，偏偏這小子來勁兒了。

“怎麽就嬌氣了？誰還沒點兒——“蘇澈立刻反駁。

“要擱我媳婦，當著別人也在哪那麽多矯情，這不能那不能的，給我個面子也得把菜吃下去吧，不然這不是讓外人笑話麽。“楊易一副老大哥的語氣說。

“哥，虧得您是孤家寡人。“蘇澈撇了撇嘴，一伸手，另一只胳膊落在了楊易的肩上，說：“人家爹媽挺不容易養個姑娘，躲過天災人禍活得特優秀，落我這了。你隨便笑話我，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丟人的。”

“讚！”林微言立刻說道，反手拍了一下蘇澈的背，笑著說：“本來都恨上你了，現在覺得你小子擰回點兒分數來，姐又覺得當初幫你說話沒錯了。“

“是吧！“蘇澈放開了楊易，攬著林微言往前走，說：“誒姐，你跟我說，方含章跟那誰是不是——”

楊易跟在後面，緊追了了兩步，喊道“誒我跟你講，你現在這情況可危險啊——”

蘇澈和林微言才不理他，沒幾步，又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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