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奇跡(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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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隙的另一邊,也是一個巨大的黑暗深坑,和白露那邊非常相似。
此時,機關已然啟動,無數巨大的巖石攜裹著勁風從上方墜下,和霍桐描述的場景如出一轍。不同的是,此時從地面泥土裏,突然竄出無數堅韌的藤蔓。它們如同長眼睛了一般,緊緊纏住地上的人。那些藤蔓碗口粗細,上面長滿了尖銳倒刺,直接紮進肉裏,將人牢牢捆束原地。
艾倫的體力已經流失殆盡,仰躺在地面上。過度的嚴寒使他精力衰弱。藤蔓纏繞上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直到巨大的方形巖石從天而降,由小到大,眼睜睜看著就要砸落在自己身上!他嚇得大叫掙紮,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藤蔓的束縛。過度的恐懼之下,信息素如潮水一般外洩出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老孟及時趕到,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扯,掙斷了藤蔓,堪堪貼著巨石的底部,將他拽了出來。那塊像大印一般的方塊巨石轟然墜地,斷裂在地的藤蔓瞬間被砸成爛泥。
艾倫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剛才強行拽斷藤蔓被刺傷的。他渾然不知痛楚,耳邊嗡鳴不止,呆呆望著那塊由於重力過大、已經砸進地底一大截的巨石。
此時的深坑尤有餘震。無數巨大的方形落石遍布坑底。從空中俯瞰,活像是一盤巨大而殘缺的活字印刷板。
“辛原!”白露目力極好,縫隙中驚鴻一瞥間看見了辛原的大致方位——她頭上也有巨石砸下。白露箭一般疾射而去,靈巧的躲避著落石,趕到那處時,只來得及看見巨石擦著她的肩膀轟然落下。
白露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血液剎那間變得冰涼——
突然!聲嘶力竭的一聲牛哞從石印下方傳來。白露精神一震,驚喜的發現石印竟沒有完全落到底!從巨石和地面的縫隙裏,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把辛原完整的遞了出來。白露慌忙接過她。
巨石轟然落下。
辛原已經被冷汗和鮮血浸透,渾身上下只有眼眸還在不斷顫動,定定的看著那塊深砸進地面的巨石。“田永輝…”她的眼淚倏然落下。
白露放下她,精神絲線瞬間暴起,向石印下方探去……田永輝的精神海已經殘破不堪,只有最後一個念頭清晰的傳來。
【照顧好她……】
白露心神一顫。
她沒有馬上離開這片廢墟一樣殘破的精神海。而是用盡了自己幾乎所有的精神系異能,在剎那間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境。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
田永輝最後的意識,沒有在疼痛中隨著□□零落成泥。“他”得救了,心愛的軍醫向導救活了“他”,照顧著“他。“他”如願進入了夢想的第五軍團,成為了機甲組的一員,每天下班就去軍醫部接她下班。他們日久生情,結成伴侶,生育了一雙可愛的兒女。男孩子是哨兵,女孩子是向導,哥哥保護妹妹,爸爸愛護媽媽……
冰冷的地下世界不是蠻牛埋骨之地,而是他幸福生活開始的地方。
其他人陸陸續續站起身來,統計傷亡。除了兩位向導,哨兵多數只是輕傷。犧牲的,只有田永輝一人。辛原的保護哨兵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自責的看向辛原,“對不起”。她腳部受傷了,沒能及時趕過來。
而田永輝,他只是一個B級哨兵。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能夠跨越那樣遠的距離,用身體抗起一塊近千噸重的石印……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生命的奇跡。
白露扶著辛原,沈默的站在巨石旁邊。大獅子擔憂地望著她。事發太過突然,石縫又太窄,只有白露正好在入口處,才趕得及過來。
她們僵立良久。
“對不起,”白露說道,“我給他編織了一個夢境……沒有來得及征得你的同意。”
“我知道。”辛原打斷她,“那次短暫的鏈接之後,他的精神海……對我始終是敞開的。剛才…那麽近,我都感知到了。”
“謝謝你。”她說。
隊友們紛紛趕來,在巨石前沈默致哀。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溫度開始升高了。”孟慶林敏銳的發覺異常,“大家還是先撤回地面,路上保持警戒。”
水清擦幹眼淚,背著醫療箱為艾倫和辛原診治。他是素人,感覺不到任何信息素。老孟走過來,陰沈著面色,“帶抑制劑了嗎?”
水清有點不敢看他,低頭拿出幾支針劑,“白色是向導的,藍色是哨兵的。”
老孟嘆了口氣,“不是交代了你,哪兒也不要去。為什麽跟來?”
水清擡頭看他一眼,又垂下腦袋,小聲嘀咕道,“那我不是擔心你嘛。再說,我要是不來……你們現在哪兒還有醫生可用。”
“一會兒跟好我。”老孟走開了,去安排撤離。
剛剛艾倫情急之下,洩露了大量信息素。濃郁的向日葵味道彌漫在空氣裏……對於受傷的哨兵來說,太過誘人。老孟帶的哨兵小隊成員全部已婚,尚能抵擋。對於那些軍校畢業生來說,向導信息素就太難抗拒了。
他們自從分化後,幾乎沒有接觸過向導,更別提聞到真實的信息素了。本就辛勞一天,晚上又接連遇險、痛失戰友,正是體能減弱、精神壓力最大的時候。哨兵們一個個眼放綠光,雖然竭力抑制,還是忍不住頻頻朝艾倫看來。
艾倫的保護哨兵心力交瘁,放出了北極熊精神體,和本體一左一右,把他護在中間。新兵們心裏也是大為尷尬,又控制不住自己,看見老孟拿過來的抑制劑,簡直是大喜過望,急忙給自己註射。
就在新兵們紛紛低頭註射的時候,異變陡生!
剛才隨著巨石墜落而消失的藤蔓們,又一次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它們仿佛有智慧一般,不去纏繞體能優異的哨兵,專挑向導和素人下手!
白露的風刃祭出,幹脆利落的斬斷接近向導的藤蔓。大獅子憤怒的低吼一聲,獅爪一揮,膽敢靠近白露的植物更是直接化成碎片。哨兵們各展其能,刀劈、手砍,或是電擊、火燒,那些帶著倒刺的藤蔓始終無法真正傷害到向導。可是,它們好似永無止境一般,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植物系異能者?白露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老孟,帶大家撤退。這些東西只是在拖延時間。
”
孟慶林也發現問題了,“大家撤退。先掩護向導和傷兵。我斷後。”
路小胖和小眼鏡還沒等從裂縫中過來這一邊,就被勸退了。辛原和艾倫也在保護哨兵的背負下,逐一穿過裂縫。大獅子幹脆將白露馱了起來,也沒見他如何發動攻勢,靠近的藤蔓紛紛碎裂。
老孟背起水清,“白露,到你了。”
“我有風刃,沒事的。”白露答道,“讓新兵們先撤。”可惜她的坐騎不怎麽聽話,背起她就往裂縫去了。氣得白露直接從獅背上跳了下來。
還沒等她腳落地,大獅子身子一矮,靈活的一個蹲身站起,直接又把她接回到背上。白露眼見拗不過這個大家夥,想到反正也沒剩幾個人了,不在意這點時間。大獅子今天還是蠻頂用的……手上揪住它的薄耳朵,擰了半圈小懲大誡。回去以後再好好收拾一頓!教不聽話,以後就不騎它了。
大獅子可憐兮兮嗚了兩聲,尾巴依然搖得歡快。
正當他們走到裂縫中間時,地下猛的一震。白露悚然一驚,這是要塌方!她身形飛快向後躍起,同時一腳把大獅子往前踹去。它可不能出事!
兩邊的石壁飛快向中間擠壓,白露再向前沖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縱身後跳,退了回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石壁重重擠在一起。一道金黃色身影在石壁閉合之前飛快的竄了出來——正是大獅子!
白露腦袋嗡嗡作響,目瞪口呆的看著沖回它身邊的大動物,心中既感動,又焦慮。出口已然封死,上方深不可測。前面不知還有怎樣的機關在等著他們。它回來幹什麽?
藤蔓還在不斷攻擊,仿佛永無止盡。水清的醫療箱早已被打翻在地。他本人乖順的伏在孟慶林的肩膀上,不敢稍作移動,生怕打擾了孟叔叔禦敵——老孟已經被藤蔓打傷兩次了。
眾人身上多少有些掛彩。
此時,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我只要白露。把她留下,你們都可以離開。”
哨兵們擡頭望去,只有一片幽深,上面空無一人。
同時,幾根與眾不同的褐色藤蔓徐徐鉆出地面,沒有倒刺,通體泛著金屬光澤。它們在空中纏繞環抱,組成一個牢籠的形狀。仿佛在說,把她放進來吧。
老孟咬牙道,“不可能。”
一聲憤怒的獅吼響徹深坑,震耳欲聾。大獅子舉起遒勁有力的厚厚獅爪,一擊拍碎了囚牢!它後腿蹬地瞬間躍起,獅爪上的指尖如鋼鉤入土,緊緊紮進石壁。幾個縱跳挪騰,剎那間大獅子已經沿著石壁上行了數百米。
眼見它就要獨自消失在黑暗中,白露心急如焚,“辛巴快回來!”那石壁太過堅硬,她追不上去。
聽到白露的聲音,大獅子猛然驚醒。它見到那囚籠的剎那間怒氣沖頂,一時沖動之下,怕是已經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急忙向下跳去。
已經來不及了。
深坑地面劇烈抖動。一條條金褐色的細小藤蔓伺機纏繞住白露的雙腳,猛地把她拽下地底。緊接著無數條藤蔓冒出地面,如活蛇一般游動纏繞,越攢越高,直到腰部。“小心倒刺有毒。”水清大叫著提醒。
大獅子心痛欲裂,顧不上其它,直撲地底而去。明明上午它也在黃沙中穿行而過,可是心境已是天差地別。
控制植物的幕後之人是個行家。地底除了泥土砂石,就只有藤蔓。縱然細藤拉走白露時留下蛛絲馬跡,也都被這些數目驚人、不斷游動的藤蔓給毀掉了。
大獅子翻遍坑底,一無所獲。心中一片惶然。懊悔和自責讓大獅子的精神海波濤洶湧,巨浪滔天。無數愧悔自責最後通通化作了一句——你為什麽沒有守在她身邊!
上方再次傳來聲音, “我們是深淵使者。只謀財,不害命。”
“你究竟想要什麽?”老孟問道。
“泰坦素。褚鋒吞噬的那塊。只要他拿來交換,深淵保證那個向導性命無虞。”
話音剛落,從坑頂掉下來兩個人。
大獅子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其中一道身影——她長身玉立,姿態瀟灑,腳下仿佛踩著風……不,就是踩著風,風力在減緩她的下降速度。正是白露。她目光炯炯,身上染血,手中拎著一個瘦小的人影。
精神絲線將那人團團捆住,白露笑道,“就憑你?也想捉我。區區一點控制植物的能力,就想著天下無敵了?裝神弄鬼。說吧,誰指使你來的。”
這就尷尬了。
白露松開對那人的禁制。眾人這才看清他,一個矮瘦的小個哨兵。他被放開後,不見被捉的驚慌,反而瘋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自以為很聰明嗎?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見沒人因他的話而驚慌失措。矮小哨兵極其不滿,陰陰解釋道,“地下的陷阱偃術豈止巨石這一樣?沒有我的藤蔓壓制機關,你們就瞧好吧。待會兒熔巖沖上來……砰!你們都得炸成大火球……哈哈哈,那可真是好看極了!”
哨兵們面色一變,空氣確實越來越熱。地底熱氣蒸騰,很快,泥土都開始燙腳了。
霍桐一把揪住那個賊眉鼠臉的哨兵,咬牙問道,“機關在哪兒?”
哨兵被拎住領口,雙腳離地,悠悠然的搖頭,“來不及了。離這兒遠得很。”
“他剛才來去自如,一會兒在上,一會兒在下。必有瞬移的鑰匙。”
哨兵讚嘆的看向老孟,豎了豎大拇指,“猜得不錯。可惜我不會告訴你……啊!!!”哨兵突然雙手捂住腦袋,慘叫著在地上翻滾,他掙紮的力道太大,霍桐甚至沒能拎住。
白露面色森然,對他發動了精神攻擊。
來自大腦深處最為殘酷的痛楚瘋狂的折磨著他。在白露的精神異能控制下,他連昏厥都做不到,只能活生生的忍受。
她精神攻擊的強度,遠遠超過人體疼痛的閾值極限。短短幾秒,哨兵已經涕泗橫流,雙眼翻白,有細細的血絲從耳孔滲出。他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的耗子一般,渾身冷汗,在滾燙的地面上抽搐顫抖。
“鑰匙交出來。”白露說道。
圍觀這一幕的新兵們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那矮小的哨兵渾身蜷縮著,手抖著摸出一枚鑰匙。“機關在……轉移點的上面。”
老孟放下水清,對白露說道,“我去吧。你們抓緊時間上去。”
地面已經顫抖開裂,無數熱氣從下方竄上來,頂起了一片片石塊。熔巖就要沖上來了!沒人知道去關閉機關的人,還有沒有命回來。
“他、他不行。”矮小哨兵恢覆了一些神志,口角不斷有鮮血淌下,“機關有、有三個鎖眼,分隔很遠……想要同時按住,需要我的藤蔓……”他眼神掃過白露,瑟縮了一下,“她的精神絲線也行。”
馬上有哨兵站出來,剛要開口,矮小哨兵似乎知道他們要說什麽,“沒用的。鑰匙只能帶一個人過去。呵呵……有趣吧?要不然,你們還是放我去吧。熔巖不阻止,下面的人也必死啊。我為了活命,也得關掉嘛。”
白露拎起他丟給老孟,“這個人不能信。看好他,如果熔巖噴發,第一個把他扔進去。”
她微微彎身直視大獅子的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因為溫度過熱,空氣中已經出現了燃燒的浮塵。那火紅色的星星點點中,白露極盡溫柔的摸了摸它的毛發,“辛巴,你要乖一點。和他們上去。你不能有事,知道嗎?”
白露站起身,毅然按動了瞬移鑰匙。白光包裹住她,在瞬移的最後一剎那,她看見大獅子的尾巴繞住了自己。
兩個人同時落到了地上。直覺告訴她,這裏是極深、極深的地底。她恨恨的咬牙,那個哨兵果然不能信,說好的只能通過一人呢!大獅子怎麽也來了。她無奈的看向身邊,“你就學不會聽話,是不是?”
大獅子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擡頭看向頭頂。他們落在一個天然的石洞甬道裏,四周都是灰白色的石壁,此時溫度已經極熱,上方的石壁甚至有被烤化的趨勢……白露心神一緊,石壁再上面,可能就是熔巖了。
她顧不上教訓大獅子了,和它一同飛快的向前跑去。甬道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空曠空間,上方空蕩蕩一片,前方極遠處的石壁上,雕刻著三個巨大的鎖眼。
四周的石壁上,已經燒穿了一個又一個火洞……不斷有熔巖滴落下來。周圍的空氣已經熱極,看上去視線有些扭曲,吸進肺裏更是要炸開一般!白露和大獅子靈活的躲避著滴落的熔巖,可是越到前方,熔巖聚集越多。地面上更是一片金紅,能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
大獅子馱起了白露,盡量挑著黑色的地面向前縱躍。白露眼看著它有時不得已踩到滾燙的巖漿邊緣,大爪子的邊毛一片焦黑,她心疼的不行,卻又毫無辦法。
馬上就到前方的空地了!就在他們跳上一塊厚石時,頭頂的石壁轟然破開。剎那間,大股熔巖傾瀉而下!
四周除了落腳的孤零零一塊厚石,遍地火炎。他們已經避無可避。
白露心底一片悲涼。沒想到她會死在這裏,可惜任務還沒有完成。幸好大獅子是個精神體,“你快回收吧。”她呢喃著閉上眼睛。
熔巖並沒有淋在身上。白露一怔,睜開雙眼,卻只看到大獅子柔軟的雪白肚皮。
它在千鈞一發之際,又一次精神體巨大化!威武的巨獅用身體撐出一片空間,將厚石上的她牢牢護在柔軟的肚腹下。大獅子的四只腳掌直接踩在滾燙的巖漿之中,上方傾瀉的大股熔巖悉數澆在它寬厚的背上……再順著脊背流向四肢,沒有一滴濺到白露身上。
時間靜止了。白露恍惚間好像聞到了毛發皮肉燒成焦炭的味道。
“不——”她哭出眼淚,精神絲線瘋狂的湧上大獅子脊背,織成一張大網,徒勞的阻擋著熔巖——大網瞬間就被燒毀,那些刺目金紅的火燙不可避免又源源不斷的澆築下來……
白露哭泣著掙紮,她被大獅子安置在肚腹和厚石中間。大獅子堅定的壓住她,不許一滴火炎沾到她。直到頭頂的那一股熔巖悉數流光了,也沒有馬上放開。它耐心的等待,直到熔巖冷凝、不再飛濺之後,才緩緩挪動身軀,讓出了下面的白露。
那短短的十幾分鐘,白露覺得漫長得好像十幾年。心臟劇烈的疼痛煎熬中,她幾乎哭啞了嗓子!她寧可被熔巖烙燙的是自己。白露飛快的站直身體去檢查大獅子的傷勢。
只見金黃色的毛發均勻而濃密的覆蓋在大獅子健康的脊背上——別說恐怖的燙傷了,毛兒都沒黑一根。
大獅子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白露擦了把臉,“哦。”
也許是洩出的熔巖緩解了一部分地底的壓力。前方不再是烈焰升騰的末世模樣。大獅子重新背起了白露,向石壁飛奔而去。
白露默默摸著它柔軟的背毛。早就聽說,強大的哨兵擁有近乎恐怖的自愈能力,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識到。
她天天給它梳理毛發,對它熟悉至極。這個傻乎乎的大家夥不知道,新長出的毛發和舊有的終究不同。它既然不想讓她看見,那一次次被熔巖烙燙成焦炭、又一次次長出嫩肉的過程,不想讓她知道它剛剛承受過的痛苦折磨……它不想讓她心疼難過,她就假做不知好了。
只是,白露看著認真背著她奔跑的大獅子,第一次對褚鋒產生了好奇。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會在失去了做為人的記憶、變成動物之後,依然能保留這樣善良、溫暖的本性?在經歷那樣煉獄般的酷刑折磨後,不但不去邀功、要人銘記報答,反而深深藏起苦痛,生怕別人覺得虧欠於他?
她記憶中的褚鋒,全是視頻片段。戰爭中的、中兵訓練頻道中的、甚至是那送死一般的任務中……他不論當時年齡幾何、出的什麽任務,哪怕只是個例行講話,也永遠是嚴肅著一張俊臉,沒有任何表情。
很難和活潑、愛玩,又溫暖又心軟的大獅子聯系起來。
都說精神體是哨向情緒的真實體現。那位帝國之刃的本性,也是這樣又軟又暖的樣子嗎?
白露覺得自己這麽想可能有點自不量力,可是,這次若能僥幸不死的話,她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和這位帝國元帥交個朋友。
石壁光滑而高。上面雕刻著一把巨大的鎖,有三個高低不同的鎖眼。
“你們是誰?怎麽過來的?”石壁上的平臺裏,竟然坐著一個少年。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他兩條腿垂落下來,沒有手臂。“小福呢?”
白露的精神絲線向上延伸,卻怎麽也無法觸碰到鎖眼。空間異能!這個無臂少年,正是那個把大坑上的陷板抽掉,讓他們掉下來的人。她不想多生事端,回答道:“小福在上面的坑洞裏。他正在向上攀援,讓我下來關掉機關。”
少年搖搖頭,“你騙人。他若活著,不會丟下我。”
白露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騙你。你快解開鎖眼前的禁制,若是再耽擱下去,熔巖上沖,他就真的死了。”
少年皺眉想了一下,“那你把鑰匙給我,我要上去找他。”
白露看著少年看懵懂蒙昧的樣子,心中一動,“鑰匙我可以給你。你先告訴我,吳平是你殺的嗎?”
少年搖搖頭,“不是我殺的。你快給我,我要去找小福。”
“那是誰殺的?”
“孟嬸嬸殺的。”
“孟嬸嬸是誰?她現在在哪兒?”
少年看向上方,神態有些焦急,“孟嬸嬸就是孟嬸嬸!她去找孟叔叔了,你快給我,就要來不及了!”
白露把鑰匙向上扔去,消失在半空中。下一秒,鑰匙出現在少年的腳邊。他沒有手臂,只能趴在地上仔細查看鑰匙,樣子有點可笑。“姐姐,你把真的鑰匙給我了?你是好人。我帶你一起走吧。這個鑰匙可以帶我們兩個人。”
“姐姐,你離開後,藤蔓還能壓住這裏多久?”
白露搖搖頭,“我沒有藤蔓。我得用精神絲線壓住這裏。”
少年憐憫的看著她,用嘴巴銜起鑰匙,含糊的說道,“那麽再見了,姐姐。”
鑰匙啟動,無臂少年憑空消失了。他留下的空間幹擾也隨之消失。白露的精神絲線分別觸及到三個巨大的鎖眼。剎那間,地動山搖。
甬道裏厚厚的石壁紛紛碎裂開來!
無數熔巖瞬間滑落,火紅的巖漿如潮水般從甬道裏向外漫延。白露忽然明白了少年那個眼神的含義。熔巖根本沒有辦法限制,一旦噴發,就只能沖出來。不是向上,就是向下。
而那把瞬移鑰匙的兩個位置點,正是分別在熔巖的上下兩端。
上方,石縫裏的機關開啟,熔巖上沖。可以順著大坑一路爆沖到地表。
下方,就是這裏。只要大鎖的機關開啟,就會毀掉甬道。熔巖下行,將這裏徹底淹沒。
她和大獅子被困在深深的地底,唯一的空間鑰匙被那少年帶走,他們出不去了。
想明白這些,白露忽然釋然了。入目盡是無邊無際的火焰巖漿,到處都是妖冶的紅色。真是個美麗的葬身地。她輕輕抱住大獅子的脖頸,蹭了蹭它厚厚的鬃毛,“對不起,我只能陪你到這裏了。”
大獅子低吼一聲。
“噓,噓……你聽我說。”白露用額頭抵住大獅子的額頭,“我很高興,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有你陪在身邊。真的,辛巴,有你的日子裏,我真的很開心。這段時光,謝謝你。”
她在大獅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你仔細聽著,你是個哨兵,不是只獅子,懂嗎?這裏很危險,我要你立刻回收,回到你作為人類的身體裏去。明白嗎?”
大獅子悲傷地看著她。
白露看著它的眼睛,大獅子大概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遲遲不願離開。想到大獅子之前奮不顧身為她擋住熔巖的樣子……她心底一片酸軟。但是這次,不再是它能抵擋的了。
她輕輕撫摸大獅子的脖頸,拎起那只項圈,“你看,你是我養的大動物。要聽主人的話,知道嗎?主人要你回去,立刻、馬上。”
白露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神采。她擦了一下臉,今天真是生平最丟臉的一次。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在今天了。真是晚節不保!
巖漿不斷從甬道裏流出,漸漸鋪滿了空地的地面。大獅子用尾巴卷起白露,放在自己背上,沿著光滑的石壁向上躍去。空氣中火焰的味道越加濃厚,已經到了炙烤肌膚的溫度。
白露心知上去也是沒用的了,即使逃得再高,頭頂也是無邊熔巖啊。大獅子卻不肯放棄,背負著她不斷向上躍去……終於,到頂了。旁邊就是那個巨大的石鎖。熔巖在他們腳下,依然在一點一點逼近。
“你快回去!”白露吼它。
大獅子仍舊不肯放棄,用爪子刨著石壁,堅硬的石壁硬生生被它挖開一條通路。求生的欲望讓白露眼前一亮,可是隨即想到它們就在熔巖的下方,怎麽挖都是死路一條,不過是多喘息片刻罷了。何必讓它白白辛勞一場,最終卻歸於絕望?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卻始終說不出訣別的話。大獅子專註地挖著石壁,碎石不斷刨向身後,漸漸擋住了接近的熔巖,隨即又被熔巖同化,一齊漫延過來。就這樣,他們在深深的地底,挖掘出一條深深的隧道。
隧道的前端,是一只仿佛永遠不知疲憊的獅子,隧道的結尾,是慢慢流淌的,真正不知疲倦的熔巖。
白露不知它挖掘了多久,或許是幾個小時,或許是一天……地底的空氣越加稀薄,就在她將要撐不住了的時候,忽然發覺,他們好像挖了很遠出去……熔巖沒跟在後面了!它們已經凝固。死神終於停下了追逐的腳步。
白露嘴角彎了彎,勉力扶住毛發蓬亂的大獅子,“你贏了。”隨即就在饑餓、脫水、缺氧的極限中,暈倒過去。最後的印象,是一雙焦急的,琥珀色的眼眸。
她不知道在她昏厥的時候,旁邊的大獅子是怎樣絕望的向萬能神祈禱。千萬要撐住!求求你,再堅持一下,救援已經在路上了!再堅持一下下就好……
白露以為她已經死了。恍惚間感覺大獅子流著眼淚在舔她。它一定很難過吧。大獅子為了救她活命,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它甚至戰勝了熔巖,可惜她卻不爭氣,輸給了窒息。如果還有來生,她一定好好對它,再也不打它屁股,再也不擰它耳朵了……
白露的意識飄散,仿佛聽見巨大的爆破聲。很像是光子炮轟開巖層的聲響。
在她不知道的地面,褚鋒率領第五軍團的數千艘戰艦星夜趕到了RES-12-1號資源星。年輕的帝國元帥親自駕駛他專用的獅心黑色戰艦,精準的定位到地下1089星米深的坐標點。巨大的能源炮開足火力定向爆破。
資源星上的所有人類,包括軍人和平民,不論軍職高低、地位如何,通通在同一時間被S級軍令調遣,即刻放棄一切資源財物,以最快速度登上軍用戰艦,離開星球。這顆不能承受任何熱武器的珍貴資源星,將要被炸毀了。
密集的火力集中轟炸之下,地表很快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無數熔巖和地下黑油,如同連鎖反應一般爆裂開來。資源星沈積多年的黑油資源,就這樣焚毀殆盡。地面一切建築、人為的痕跡通通被爆炸波及,化為齏粉。以火力轟炸點為圓心,這顆星球上的火焰氣浪如同波湧,一圈一圈向外遞進毀滅著。
為了救一人活命,褚鋒下令炸掉一顆資源星。
在爆炸的最核心,他冷著一張臉,走出戰艦。直視著那個硬生生炸出來的,直通地底的深洞,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在深深的地底,褚鋒精準的落在定位點上。他一把掀開了自己焦黑破損的精神體,露出了保護在下面,完完好好的白露。
感謝萬能神,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胸腔裏。
當褚鋒抱著白露出現在地表廢墟時,響起了一片掌聲和歡呼。褚鋒冷硬著臉,無視了親兵們的起哄。他全部的註意力集中在白露身上。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眸註視她。
久違的空氣充斥在肺裏,白露隱隱覺得自己有些醉氧的眩暈感,意識一點一點回歸……敵襲!她的肢體被人困住了!
白露猛的推開褚鋒,人還沒有睜眼站穩,精神絲線瞬間暴起!牢牢捆束住那個膽敢限制她手腳的人。
白露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大獅子連忙充當坐椅,接住了她。白露坐在熟悉的位置,晃了晃腦袋。片刻後,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褚鋒?
眾目睽睽之下,她還用精神絲線捆著他!
白露尷尬的收回精神絲線,還有點搞不清狀況。良久,她看著面前的人,緩緩擡手,敬了個軍禮。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感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持!大蝦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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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倫的體力已經流失殆盡,仰躺在地面上。過度的嚴寒使他精力衰弱。藤蔓纏繞上來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感受到疼痛。直到巨大的方形巖石從天而降,由小到大,眼睜睜看著就要砸落在自己身上!他嚇得大叫掙紮,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藤蔓的束縛。過度的恐懼之下,信息素如潮水一般外洩出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老孟及時趕到,一只大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扯,掙斷了藤蔓,堪堪貼著巨石的底部,將他拽了出來。那塊像大印一般的方塊巨石轟然墜地,斷裂在地的藤蔓瞬間被砸成爛泥。
艾倫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剛才強行拽斷藤蔓被刺傷的。他渾然不知痛楚,耳邊嗡鳴不止,呆呆望著那塊由於重力過大、已經砸進地底一大截的巨石。
此時的深坑尤有餘震。無數巨大的方形落石遍布坑底。從空中俯瞰,活像是一盤巨大而殘缺的活字印刷板。
“辛原!”白露目力極好,縫隙中驚鴻一瞥間看見了辛原的大致方位——她頭上也有巨石砸下。白露箭一般疾射而去,靈巧的躲避著落石,趕到那處時,只來得及看見巨石擦著她的肩膀轟然落下。
白露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血液剎那間變得冰涼——
突然!聲嘶力竭的一聲牛哞從石印下方傳來。白露精神一震,驚喜的發現石印竟沒有完全落到底!從巨石和地面的縫隙裏,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把辛原完整的遞了出來。白露慌忙接過她。
巨石轟然落下。
辛原已經被冷汗和鮮血浸透,渾身上下只有眼眸還在不斷顫動,定定的看著那塊深砸進地面的巨石。“田永輝…”她的眼淚倏然落下。
白露放下她,精神絲線瞬間暴起,向石印下方探去……田永輝的精神海已經殘破不堪,只有最後一個念頭清晰的傳來。
【照顧好她……】
白露心神一顫。
她沒有馬上離開這片廢墟一樣殘破的精神海。而是用盡了自己幾乎所有的精神系異能,在剎那間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境。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
田永輝最後的意識,沒有在疼痛中隨著□□零落成泥。“他”得救了,心愛的軍醫向導救活了“他”,照顧著“他。“他”如願進入了夢想的第五軍團,成為了機甲組的一員,每天下班就去軍醫部接她下班。他們日久生情,結成伴侶,生育了一雙可愛的兒女。男孩子是哨兵,女孩子是向導,哥哥保護妹妹,爸爸愛護媽媽……
冰冷的地下世界不是蠻牛埋骨之地,而是他幸福生活開始的地方。
其他人陸陸續續站起身來,統計傷亡。除了兩位向導,哨兵多數只是輕傷。犧牲的,只有田永輝一人。辛原的保護哨兵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自責的看向辛原,“對不起”。她腳部受傷了,沒能及時趕過來。
而田永輝,他只是一個B級哨兵。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能夠跨越那樣遠的距離,用身體抗起一塊近千噸重的石印……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生命的奇跡。
白露扶著辛原,沈默的站在巨石旁邊。大獅子擔憂地望著她。事發太過突然,石縫又太窄,只有白露正好在入口處,才趕得及過來。
她們僵立良久。
“對不起,”白露說道,“我給他編織了一個夢境……沒有來得及征得你的同意。”
“我知道。”辛原打斷她,“那次短暫的鏈接之後,他的精神海……對我始終是敞開的。剛才…那麽近,我都感知到了。”
“謝謝你。”她說。
隊友們紛紛趕來,在巨石前沈默致哀。
“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溫度開始升高了。”孟慶林敏銳的發覺異常,“大家還是先撤回地面,路上保持警戒。”
水清擦幹眼淚,背著醫療箱為艾倫和辛原診治。他是素人,感覺不到任何信息素。老孟走過來,陰沈著面色,“帶抑制劑了嗎?”
水清有點不敢看他,低頭拿出幾支針劑,“白色是向導的,藍色是哨兵的。”
老孟嘆了口氣,“不是交代了你,哪兒也不要去。為什麽跟來?”
水清擡頭看他一眼,又垂下腦袋,小聲嘀咕道,“那我不是擔心你嘛。再說,我要是不來……你們現在哪兒還有醫生可用。”
“一會兒跟好我。”老孟走開了,去安排撤離。
剛剛艾倫情急之下,洩露了大量信息素。濃郁的向日葵味道彌漫在空氣裏……對於受傷的哨兵來說,太過誘人。老孟帶的哨兵小隊成員全部已婚,尚能抵擋。對於那些軍校畢業生來說,向導信息素就太難抗拒了。
他們自從分化後,幾乎沒有接觸過向導,更別提聞到真實的信息素了。本就辛勞一天,晚上又接連遇險、痛失戰友,正是體能減弱、精神壓力最大的時候。哨兵們一個個眼放綠光,雖然竭力抑制,還是忍不住頻頻朝艾倫看來。
艾倫的保護哨兵心力交瘁,放出了北極熊精神體,和本體一左一右,把他護在中間。新兵們心裏也是大為尷尬,又控制不住自己,看見老孟拿過來的抑制劑,簡直是大喜過望,急忙給自己註射。
就在新兵們紛紛低頭註射的時候,異變陡生!
剛才隨著巨石墜落而消失的藤蔓們,又一次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它們仿佛有智慧一般,不去纏繞體能優異的哨兵,專挑向導和素人下手!
白露的風刃祭出,幹脆利落的斬斷接近向導的藤蔓。大獅子憤怒的低吼一聲,獅爪一揮,膽敢靠近白露的植物更是直接化成碎片。哨兵們各展其能,刀劈、手砍,或是電擊、火燒,那些帶著倒刺的藤蔓始終無法真正傷害到向導。可是,它們好似永無止境一般,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植物系異能者?白露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老孟,帶大家撤退。這些東西只是在拖延時間。
”
孟慶林也發現問題了,“大家撤退。先掩護向導和傷兵。我斷後。”
路小胖和小眼鏡還沒等從裂縫中過來這一邊,就被勸退了。辛原和艾倫也在保護哨兵的背負下,逐一穿過裂縫。大獅子幹脆將白露馱了起來,也沒見他如何發動攻勢,靠近的藤蔓紛紛碎裂。
老孟背起水清,“白露,到你了。”
“我有風刃,沒事的。”白露答道,“讓新兵們先撤。”可惜她的坐騎不怎麽聽話,背起她就往裂縫去了。氣得白露直接從獅背上跳了下來。
還沒等她腳落地,大獅子身子一矮,靈活的一個蹲身站起,直接又把她接回到背上。白露眼見拗不過這個大家夥,想到反正也沒剩幾個人了,不在意這點時間。大獅子今天還是蠻頂用的……手上揪住它的薄耳朵,擰了半圈小懲大誡。回去以後再好好收拾一頓!教不聽話,以後就不騎它了。
大獅子可憐兮兮嗚了兩聲,尾巴依然搖得歡快。
正當他們走到裂縫中間時,地下猛的一震。白露悚然一驚,這是要塌方!她身形飛快向後躍起,同時一腳把大獅子往前踹去。它可不能出事!
兩邊的石壁飛快向中間擠壓,白露再向前沖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縱身後跳,退了回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石壁重重擠在一起。一道金黃色身影在石壁閉合之前飛快的竄了出來——正是大獅子!
白露腦袋嗡嗡作響,目瞪口呆的看著沖回它身邊的大動物,心中既感動,又焦慮。出口已然封死,上方深不可測。前面不知還有怎樣的機關在等著他們。它回來幹什麽?
藤蔓還在不斷攻擊,仿佛永無止盡。水清的醫療箱早已被打翻在地。他本人乖順的伏在孟慶林的肩膀上,不敢稍作移動,生怕打擾了孟叔叔禦敵——老孟已經被藤蔓打傷兩次了。
眾人身上多少有些掛彩。
此時,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我只要白露。把她留下,你們都可以離開。”
哨兵們擡頭望去,只有一片幽深,上面空無一人。
同時,幾根與眾不同的褐色藤蔓徐徐鉆出地面,沒有倒刺,通體泛著金屬光澤。它們在空中纏繞環抱,組成一個牢籠的形狀。仿佛在說,把她放進來吧。
老孟咬牙道,“不可能。”
一聲憤怒的獅吼響徹深坑,震耳欲聾。大獅子舉起遒勁有力的厚厚獅爪,一擊拍碎了囚牢!它後腿蹬地瞬間躍起,獅爪上的指尖如鋼鉤入土,緊緊紮進石壁。幾個縱跳挪騰,剎那間大獅子已經沿著石壁上行了數百米。
眼見它就要獨自消失在黑暗中,白露心急如焚,“辛巴快回來!”那石壁太過堅硬,她追不上去。
聽到白露的聲音,大獅子猛然驚醒。它見到那囚籠的剎那間怒氣沖頂,一時沖動之下,怕是已經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急忙向下跳去。
已經來不及了。
深坑地面劇烈抖動。一條條金褐色的細小藤蔓伺機纏繞住白露的雙腳,猛地把她拽下地底。緊接著無數條藤蔓冒出地面,如活蛇一般游動纏繞,越攢越高,直到腰部。“小心倒刺有毒。”水清大叫著提醒。
大獅子心痛欲裂,顧不上其它,直撲地底而去。明明上午它也在黃沙中穿行而過,可是心境已是天差地別。
控制植物的幕後之人是個行家。地底除了泥土砂石,就只有藤蔓。縱然細藤拉走白露時留下蛛絲馬跡,也都被這些數目驚人、不斷游動的藤蔓給毀掉了。
大獅子翻遍坑底,一無所獲。心中一片惶然。懊悔和自責讓大獅子的精神海波濤洶湧,巨浪滔天。無數愧悔自責最後通通化作了一句——你為什麽沒有守在她身邊!
上方再次傳來聲音, “我們是深淵使者。只謀財,不害命。”
“你究竟想要什麽?”老孟問道。
“泰坦素。褚鋒吞噬的那塊。只要他拿來交換,深淵保證那個向導性命無虞。”
話音剛落,從坑頂掉下來兩個人。
大獅子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其中一道身影——她長身玉立,姿態瀟灑,腳下仿佛踩著風……不,就是踩著風,風力在減緩她的下降速度。正是白露。她目光炯炯,身上染血,手中拎著一個瘦小的人影。
精神絲線將那人團團捆住,白露笑道,“就憑你?也想捉我。區區一點控制植物的能力,就想著天下無敵了?裝神弄鬼。說吧,誰指使你來的。”
這就尷尬了。
白露松開對那人的禁制。眾人這才看清他,一個矮瘦的小個哨兵。他被放開後,不見被捉的驚慌,反而瘋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自以為很聰明嗎?今天都得死在這裏。”
見沒人因他的話而驚慌失措。矮小哨兵極其不滿,陰陰解釋道,“地下的陷阱偃術豈止巨石這一樣?沒有我的藤蔓壓制機關,你們就瞧好吧。待會兒熔巖沖上來……砰!你們都得炸成大火球……哈哈哈,那可真是好看極了!”
哨兵們面色一變,空氣確實越來越熱。地底熱氣蒸騰,很快,泥土都開始燙腳了。
霍桐一把揪住那個賊眉鼠臉的哨兵,咬牙問道,“機關在哪兒?”
哨兵被拎住領口,雙腳離地,悠悠然的搖頭,“來不及了。離這兒遠得很。”
“他剛才來去自如,一會兒在上,一會兒在下。必有瞬移的鑰匙。”
哨兵讚嘆的看向老孟,豎了豎大拇指,“猜得不錯。可惜我不會告訴你……啊!!!”哨兵突然雙手捂住腦袋,慘叫著在地上翻滾,他掙紮的力道太大,霍桐甚至沒能拎住。
白露面色森然,對他發動了精神攻擊。
來自大腦深處最為殘酷的痛楚瘋狂的折磨著他。在白露的精神異能控制下,他連昏厥都做不到,只能活生生的忍受。
她精神攻擊的強度,遠遠超過人體疼痛的閾值極限。短短幾秒,哨兵已經涕泗橫流,雙眼翻白,有細細的血絲從耳孔滲出。他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的耗子一般,渾身冷汗,在滾燙的地面上抽搐顫抖。
“鑰匙交出來。”白露說道。
圍觀這一幕的新兵們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那矮小的哨兵渾身蜷縮著,手抖著摸出一枚鑰匙。“機關在……轉移點的上面。”
老孟放下水清,對白露說道,“我去吧。你們抓緊時間上去。”
地面已經顫抖開裂,無數熱氣從下方竄上來,頂起了一片片石塊。熔巖就要沖上來了!沒人知道去關閉機關的人,還有沒有命回來。
“他、他不行。”矮小哨兵恢覆了一些神志,口角不斷有鮮血淌下,“機關有、有三個鎖眼,分隔很遠……想要同時按住,需要我的藤蔓……”他眼神掃過白露,瑟縮了一下,“她的精神絲線也行。”
馬上有哨兵站出來,剛要開口,矮小哨兵似乎知道他們要說什麽,“沒用的。鑰匙只能帶一個人過去。呵呵……有趣吧?要不然,你們還是放我去吧。熔巖不阻止,下面的人也必死啊。我為了活命,也得關掉嘛。”
白露拎起他丟給老孟,“這個人不能信。看好他,如果熔巖噴發,第一個把他扔進去。”
她微微彎身直視大獅子的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因為溫度過熱,空氣中已經出現了燃燒的浮塵。那火紅色的星星點點中,白露極盡溫柔的摸了摸它的毛發,“辛巴,你要乖一點。和他們上去。你不能有事,知道嗎?”
白露站起身,毅然按動了瞬移鑰匙。白光包裹住她,在瞬移的最後一剎那,她看見大獅子的尾巴繞住了自己。
兩個人同時落到了地上。直覺告訴她,這裏是極深、極深的地底。她恨恨的咬牙,那個哨兵果然不能信,說好的只能通過一人呢!大獅子怎麽也來了。她無奈的看向身邊,“你就學不會聽話,是不是?”
大獅子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擡頭看向頭頂。他們落在一個天然的石洞甬道裏,四周都是灰白色的石壁,此時溫度已經極熱,上方的石壁甚至有被烤化的趨勢……白露心神一緊,石壁再上面,可能就是熔巖了。
她顧不上教訓大獅子了,和它一同飛快的向前跑去。甬道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空曠空間,上方空蕩蕩一片,前方極遠處的石壁上,雕刻著三個巨大的鎖眼。
四周的石壁上,已經燒穿了一個又一個火洞……不斷有熔巖滴落下來。周圍的空氣已經熱極,看上去視線有些扭曲,吸進肺裏更是要炸開一般!白露和大獅子靈活的躲避著滴落的熔巖,可是越到前方,熔巖聚集越多。地面上更是一片金紅,能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
大獅子馱起了白露,盡量挑著黑色的地面向前縱躍。白露眼看著它有時不得已踩到滾燙的巖漿邊緣,大爪子的邊毛一片焦黑,她心疼的不行,卻又毫無辦法。
馬上就到前方的空地了!就在他們跳上一塊厚石時,頭頂的石壁轟然破開。剎那間,大股熔巖傾瀉而下!
四周除了落腳的孤零零一塊厚石,遍地火炎。他們已經避無可避。
白露心底一片悲涼。沒想到她會死在這裏,可惜任務還沒有完成。幸好大獅子是個精神體,“你快回收吧。”她呢喃著閉上眼睛。
熔巖並沒有淋在身上。白露一怔,睜開雙眼,卻只看到大獅子柔軟的雪白肚皮。
它在千鈞一發之際,又一次精神體巨大化!威武的巨獅用身體撐出一片空間,將厚石上的她牢牢護在柔軟的肚腹下。大獅子的四只腳掌直接踩在滾燙的巖漿之中,上方傾瀉的大股熔巖悉數澆在它寬厚的背上……再順著脊背流向四肢,沒有一滴濺到白露身上。
時間靜止了。白露恍惚間好像聞到了毛發皮肉燒成焦炭的味道。
“不——”她哭出眼淚,精神絲線瘋狂的湧上大獅子脊背,織成一張大網,徒勞的阻擋著熔巖——大網瞬間就被燒毀,那些刺目金紅的火燙不可避免又源源不斷的澆築下來……
白露哭泣著掙紮,她被大獅子安置在肚腹和厚石中間。大獅子堅定的壓住她,不許一滴火炎沾到她。直到頭頂的那一股熔巖悉數流光了,也沒有馬上放開。它耐心的等待,直到熔巖冷凝、不再飛濺之後,才緩緩挪動身軀,讓出了下面的白露。
那短短的十幾分鐘,白露覺得漫長得好像十幾年。心臟劇烈的疼痛煎熬中,她幾乎哭啞了嗓子!她寧可被熔巖烙燙的是自己。白露飛快的站直身體去檢查大獅子的傷勢。
只見金黃色的毛發均勻而濃密的覆蓋在大獅子健康的脊背上——別說恐怖的燙傷了,毛兒都沒黑一根。
大獅子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白露擦了把臉,“哦。”
也許是洩出的熔巖緩解了一部分地底的壓力。前方不再是烈焰升騰的末世模樣。大獅子重新背起了白露,向石壁飛奔而去。
白露默默摸著它柔軟的背毛。早就聽說,強大的哨兵擁有近乎恐怖的自愈能力,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見識到。
她天天給它梳理毛發,對它熟悉至極。這個傻乎乎的大家夥不知道,新長出的毛發和舊有的終究不同。它既然不想讓她看見,那一次次被熔巖烙燙成焦炭、又一次次長出嫩肉的過程,不想讓她知道它剛剛承受過的痛苦折磨……它不想讓她心疼難過,她就假做不知好了。
只是,白露看著認真背著她奔跑的大獅子,第一次對褚鋒產生了好奇。是什麽樣的一個人,會在失去了做為人的記憶、變成動物之後,依然能保留這樣善良、溫暖的本性?在經歷那樣煉獄般的酷刑折磨後,不但不去邀功、要人銘記報答,反而深深藏起苦痛,生怕別人覺得虧欠於他?
她記憶中的褚鋒,全是視頻片段。戰爭中的、中兵訓練頻道中的、甚至是那送死一般的任務中……他不論當時年齡幾何、出的什麽任務,哪怕只是個例行講話,也永遠是嚴肅著一張俊臉,沒有任何表情。
很難和活潑、愛玩,又溫暖又心軟的大獅子聯系起來。
都說精神體是哨向情緒的真實體現。那位帝國之刃的本性,也是這樣又軟又暖的樣子嗎?
白露覺得自己這麽想可能有點自不量力,可是,這次若能僥幸不死的話,她希望將來能有機會,和這位帝國元帥交個朋友。
石壁光滑而高。上面雕刻著一把巨大的鎖,有三個高低不同的鎖眼。
“你們是誰?怎麽過來的?”石壁上的平臺裏,竟然坐著一個少年。年紀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他兩條腿垂落下來,沒有手臂。“小福呢?”
白露的精神絲線向上延伸,卻怎麽也無法觸碰到鎖眼。空間異能!這個無臂少年,正是那個把大坑上的陷板抽掉,讓他們掉下來的人。她不想多生事端,回答道:“小福在上面的坑洞裏。他正在向上攀援,讓我下來關掉機關。”
少年搖搖頭,“你騙人。他若活著,不會丟下我。”
白露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騙你。你快解開鎖眼前的禁制,若是再耽擱下去,熔巖上沖,他就真的死了。”
少年皺眉想了一下,“那你把鑰匙給我,我要上去找他。”
白露看著少年看懵懂蒙昧的樣子,心中一動,“鑰匙我可以給你。你先告訴我,吳平是你殺的嗎?”
少年搖搖頭,“不是我殺的。你快給我,我要去找小福。”
“那是誰殺的?”
“孟嬸嬸殺的。”
“孟嬸嬸是誰?她現在在哪兒?”
少年看向上方,神態有些焦急,“孟嬸嬸就是孟嬸嬸!她去找孟叔叔了,你快給我,就要來不及了!”
白露把鑰匙向上扔去,消失在半空中。下一秒,鑰匙出現在少年的腳邊。他沒有手臂,只能趴在地上仔細查看鑰匙,樣子有點可笑。“姐姐,你把真的鑰匙給我了?你是好人。我帶你一起走吧。這個鑰匙可以帶我們兩個人。”
“姐姐,你離開後,藤蔓還能壓住這裏多久?”
白露搖搖頭,“我沒有藤蔓。我得用精神絲線壓住這裏。”
少年憐憫的看著她,用嘴巴銜起鑰匙,含糊的說道,“那麽再見了,姐姐。”
鑰匙啟動,無臂少年憑空消失了。他留下的空間幹擾也隨之消失。白露的精神絲線分別觸及到三個巨大的鎖眼。剎那間,地動山搖。
甬道裏厚厚的石壁紛紛碎裂開來!
無數熔巖瞬間滑落,火紅的巖漿如潮水般從甬道裏向外漫延。白露忽然明白了少年那個眼神的含義。熔巖根本沒有辦法限制,一旦噴發,就只能沖出來。不是向上,就是向下。
而那把瞬移鑰匙的兩個位置點,正是分別在熔巖的上下兩端。
上方,石縫裏的機關開啟,熔巖上沖。可以順著大坑一路爆沖到地表。
下方,就是這裏。只要大鎖的機關開啟,就會毀掉甬道。熔巖下行,將這裏徹底淹沒。
她和大獅子被困在深深的地底,唯一的空間鑰匙被那少年帶走,他們出不去了。
想明白這些,白露忽然釋然了。入目盡是無邊無際的火焰巖漿,到處都是妖冶的紅色。真是個美麗的葬身地。她輕輕抱住大獅子的脖頸,蹭了蹭它厚厚的鬃毛,“對不起,我只能陪你到這裏了。”
大獅子低吼一聲。
“噓,噓……你聽我說。”白露用額頭抵住大獅子的額頭,“我很高興,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有你陪在身邊。真的,辛巴,有你的日子裏,我真的很開心。這段時光,謝謝你。”
她在大獅子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你仔細聽著,你是個哨兵,不是只獅子,懂嗎?這裏很危險,我要你立刻回收,回到你作為人類的身體裏去。明白嗎?”
大獅子悲傷地看著她。
白露看著它的眼睛,大獅子大概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遲遲不願離開。想到大獅子之前奮不顧身為她擋住熔巖的樣子……她心底一片酸軟。但是這次,不再是它能抵擋的了。
她輕輕撫摸大獅子的脖頸,拎起那只項圈,“你看,你是我養的大動物。要聽主人的話,知道嗎?主人要你回去,立刻、馬上。”
白露的眼睛裏閃爍著晶瑩的神采。她擦了一下臉,今天真是生平最丟臉的一次。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在今天了。真是晚節不保!
巖漿不斷從甬道裏流出,漸漸鋪滿了空地的地面。大獅子用尾巴卷起白露,放在自己背上,沿著光滑的石壁向上躍去。空氣中火焰的味道越加濃厚,已經到了炙烤肌膚的溫度。
白露心知上去也是沒用的了,即使逃得再高,頭頂也是無邊熔巖啊。大獅子卻不肯放棄,背負著她不斷向上躍去……終於,到頂了。旁邊就是那個巨大的石鎖。熔巖在他們腳下,依然在一點一點逼近。
“你快回去!”白露吼它。
大獅子仍舊不肯放棄,用爪子刨著石壁,堅硬的石壁硬生生被它挖開一條通路。求生的欲望讓白露眼前一亮,可是隨即想到它們就在熔巖的下方,怎麽挖都是死路一條,不過是多喘息片刻罷了。何必讓它白白辛勞一場,最終卻歸於絕望?
她的嘴巴張張合合,卻始終說不出訣別的話。大獅子專註地挖著石壁,碎石不斷刨向身後,漸漸擋住了接近的熔巖,隨即又被熔巖同化,一齊漫延過來。就這樣,他們在深深的地底,挖掘出一條深深的隧道。
隧道的前端,是一只仿佛永遠不知疲憊的獅子,隧道的結尾,是慢慢流淌的,真正不知疲倦的熔巖。
白露不知它挖掘了多久,或許是幾個小時,或許是一天……地底的空氣越加稀薄,就在她將要撐不住了的時候,忽然發覺,他們好像挖了很遠出去……熔巖沒跟在後面了!它們已經凝固。死神終於停下了追逐的腳步。
白露嘴角彎了彎,勉力扶住毛發蓬亂的大獅子,“你贏了。”隨即就在饑餓、脫水、缺氧的極限中,暈倒過去。最後的印象,是一雙焦急的,琥珀色的眼眸。
她不知道在她昏厥的時候,旁邊的大獅子是怎樣絕望的向萬能神祈禱。千萬要撐住!求求你,再堅持一下,救援已經在路上了!再堅持一下下就好……
白露以為她已經死了。恍惚間感覺大獅子流著眼淚在舔她。它一定很難過吧。大獅子為了救她活命,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它甚至戰勝了熔巖,可惜她卻不爭氣,輸給了窒息。如果還有來生,她一定好好對它,再也不打它屁股,再也不擰它耳朵了……
白露的意識飄散,仿佛聽見巨大的爆破聲。很像是光子炮轟開巖層的聲響。
在她不知道的地面,褚鋒率領第五軍團的數千艘戰艦星夜趕到了RES-12-1號資源星。年輕的帝國元帥親自駕駛他專用的獅心黑色戰艦,精準的定位到地下1089星米深的坐標點。巨大的能源炮開足火力定向爆破。
資源星上的所有人類,包括軍人和平民,不論軍職高低、地位如何,通通在同一時間被S級軍令調遣,即刻放棄一切資源財物,以最快速度登上軍用戰艦,離開星球。這顆不能承受任何熱武器的珍貴資源星,將要被炸毀了。
密集的火力集中轟炸之下,地表很快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無數熔巖和地下黑油,如同連鎖反應一般爆裂開來。資源星沈積多年的黑油資源,就這樣焚毀殆盡。地面一切建築、人為的痕跡通通被爆炸波及,化為齏粉。以火力轟炸點為圓心,這顆星球上的火焰氣浪如同波湧,一圈一圈向外遞進毀滅著。
為了救一人活命,褚鋒下令炸掉一顆資源星。
在爆炸的最核心,他冷著一張臉,走出戰艦。直視著那個硬生生炸出來的,直通地底的深洞,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在深深的地底,褚鋒精準的落在定位點上。他一把掀開了自己焦黑破損的精神體,露出了保護在下面,完完好好的白露。
感謝萬能神,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胸腔裏。
當褚鋒抱著白露出現在地表廢墟時,響起了一片掌聲和歡呼。褚鋒冷硬著臉,無視了親兵們的起哄。他全部的註意力集中在白露身上。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眸註視她。
久違的空氣充斥在肺裏,白露隱隱覺得自己有些醉氧的眩暈感,意識一點一點回歸……敵襲!她的肢體被人困住了!
白露猛的推開褚鋒,人還沒有睜眼站穩,精神絲線瞬間暴起!牢牢捆束住那個膽敢限制她手腳的人。
白露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大獅子連忙充當坐椅,接住了她。白露坐在熟悉的位置,晃了晃腦袋。片刻後,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
……褚鋒?
眾目睽睽之下,她還用精神絲線捆著他!
白露尷尬的收回精神絲線,還有點搞不清狀況。良久,她看著面前的人,緩緩擡手,敬了個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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