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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車痕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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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傲雪被休棄的事很快在金陵城傳開了,但以梅傲雪四海幫幫主的身份,以及她那蓋世淩雲、天下無敵的氣勢誰又敢說什麽呢?

大多數只是默默的嘆一句:那個寒幫主砍了婆婆和丈夫,被休了。皇上親自下的旨,亦如皇上當初親自下旨讓她嫁入關家一般。

合合離離都有聖旨伴著,梅傲雪這門親事,可謂是感天動地,動靜大的不得了。

玲瓏郡主聽了消息,那是得意的不得了,她還做著關山越來娶她的美夢。只是她不知腹中骨肉生父另有其人。

梅家的姨娘和庶女們,聽說梅傲雪被休了,好生得意。

關起門來嗑瓜子——

洪姨娘說:“就知道她那樣的早晚被休!”

宋姨娘想起當時挨得巴掌,惡狠狠的瞪著眼睛:“我要是關山越,我也不要她這破鞋!都不知道過了幾手了。”

她說罷,客廳裏姨娘們一陣笑聲。未出嫁的庶女們都紅了臉,卻也得意的笑著,仿佛她們玉潔冰清,梅傲雪腌臜不堪一樣。

也就只有這個時候她們能找找平衡,自打梅傲雪回家辦嫁妝,這尚書府和被打劫過也沒啥區別。此番梅傲雪落了難,她們難得得意得意,只是這得意也只限於家裏,要她們去梅傲雪身前嘚瑟、炫耀、奚落,她們是萬萬不敢的,她們的皮又不癢!!

她們想起當日挨的那頓修理,又覺心裏窩火,又更加惡言惡語的罵了起來,什麽小娼婦賤蹄子的罵起來,什麽難聽說什麽,罵完方覺心裏又舒坦了一點。

此時的梅傲雪正在四海幫的分舵養傷,派出去的人正好回報,找到了唐有的行蹤。

她把消息傳給關山越,關山越接到信箋,一人去了賭場!

他本以為是完顏宗吉假借他之名輕薄郡主。那日漆黑的密室裏,他質問完顏宗吉,完顏宗吉也認了。

可在那個繁星璀璨,漫天光華的晚上,他與梅傲雪坐在屋頂上喝酒,卻猛然想起,也是這樣的夜,他一個人坐在西市的屋頂上,望著腳下空空的街市,卻見一個黑袍鬥篷走過,那人是完顏宗吉。

那個時辰,正是郡主說的時辰,西市與郡主府一西一東,相隔甚遠。所以完顏宗吉並沒有作案的時間。

憑著記憶,關山越覺得自己絕對沒有認錯,所以他把這個情況和梅傲雪說了。

梅傲雪仔細想想,若不是完顏宗吉有意陷害,逼他傾向渤遼。那這個人的目的就簡單了,色膽包天的大膽狂徒!!

她登時想起,如此膽大妄為之人,又懂得口技,還與關山越身形相似,有賊心又有賊膽,近幾個月還在皇都金陵城一帶盤旋的人,就只能——唐有!

唐門十三俠之一,唐九俠唐有!

關山越面對此等嫌疑人,下巴也是要驚掉!

狗屁的唐門十三俠,就這玩意兒也配得上一個俠字?

賭場裏人生嘈雜,關山越側身走過擠進人群,看到了他的目標——唐有。他和他交過手的,雖然是在夜裏,可關山越的記性不差,一眼就認出了他。

關山越走到他身後,拍拍他的肩膀,就那麽正義凜然,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躬身下註的狗屁大俠。似乎在說,嘿!大俠,跟我走一趟吧!

他雖然不是衙差,可是抓捕輕薄郡主的要犯的職責還是在他的身上。

唐有也不傻,知道這貨此時找上門來是為了什麽。眼前的人差點替他養兒子,做了便宜老子。能不來找他嗎?只是他才不跟他走,承認這事,承認他色膽包天,瞞哄誘.奸郡主,那可是殺頭大罪!他那日喝太多了,一時沖動,毀啊!不過郡主那小美人是真不錯,膚白貌美,皮光肉滑!

唐有看看關山越,咧嘴笑笑,比哭還難看:“這位兄臺找我什麽事?你要下註吧!我跟你說買小!”

唐有猛然抓起案上的一把碎銀子砸向關山越的臉,反身上得賭桌,一個縱身,跳窗欲跑。

只是他這腳剛踏出去一半,卻感覺後脖領子被人一把揪住,轉個頭一看,關山越一臉波瀾不驚看著他,像只老鷹!

關山越心道:想老子當天夜裏一個打你們十三個都沒輸,你這一個人就想從老子手底下開溜,做夢呢吧?不是老子自己小瞧你,就你這德行,你他媽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還大俠呢!大蝦吧!

唐有反手回擊,豈有甘心受縛之禮,他回手一記毒鏢,卻被關山越雙指夾住,一把插到了他的腰上,唐有登時大叫一聲,昏了過去。關山越摸著唐有的腰間袖中,找出解藥給他服下,待他清醒,提拎著人就走。

全然不顧在場驚恐萬分躲在桌子底下的圍觀群眾,一眾賭徒是嚇尿了有沒有,這位定北大將軍打架咋這麽幹脆?

關山越他不幹脆不行啊!他有傷在身,本是苦肉計,讓孟浪那小子給他劃上一道,誰知那小子公報私仇,估摸著是記著自己以前打他軍棍的仇,這小子一刀下去從手腕到手肘給他劃了個皮開肉綻,打架的時候扯到會痛的啊!!

關山越把人提到皇宮,當下皇後審問,這跑江湖的老油子自然是不肯招供,關山越也不同他廢話,他心下正不痛快,這下還有人敢往他身上扣屎盆子,他要是再客氣,他就是紙糊的!!

當著皇後的面咣的就是一腳,唐有頓時覺得心口一疼,嘴裏一股子血腥味,登時吐出一口鮮血來。關山越心道:不招就算了,打死好了。如此狂徒,難不成讓他娶郡主?

皇後扶額,關山越這脾氣最近有點暴躁啊?

想想又覺得,眼前的人本是武將,奈何還朝屢受排擠,才裝得低調溫潤,實際上他就是個暴躁性格吧?

其實也不全對!關山越這人面起來,是真面,優柔寡斷的。可痛快起來也是真痛快,認準目標,就三下五除二,連根拔起,不帶給自己回頭和喘息機會的。

對唐有的審問大致就是如此。

唐有捂著心口,只覺炸裂一般疼痛,此刻倒還真不如死了痛快:“是小人幹的,小人色膽保天!”

“來人!宣玲瓏郡主入宮覲見!”皇後懿旨一出,玲瓏郡主只得入宮見駕,祺王妃擔心女兒,也一同入宮。

起初玲瓏郡主自然是不相信的,說他表哥就是不想負責任,隨便找了個來糊弄。簡直混賬!

直到唐有學著關山越的聲音,將當日經過重演了一遍,又把郡主的體征說了一邊,玲瓏郡主才腦袋轟的一聲,癱坐在了地上。

而後,她又瞬間想到什麽,抓著最後的一絲希望,聲嘶力竭的說著,她說:“這也可能是關山越將這些事告訴眼前這個會口技的人,以此推卸罪責!”

關山越當場立誓,他絕無此舉。請郡主仔細分辨。

玲瓏郡主看著唐有,猛然想起那夜那人左肩上有幾顆黑痣,她瘋狂的上前,扯開那人的衣衫,卻見那幾顆黑痣確實在唐有的肩上,如此刺眼,灼傷了她的雙目!

憶往昔童年,過往歲月裏,那個在雪中赤膊練武的少年,肩上白璧無瑕,怎有黑痣斑駁?

是她傻!是她笨!!是她蠢!!!她悔!卻無濟於事!!

當日,金陵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唐門中人唐有殿前失儀,被皇後處以極刑!

唐門其餘十二俠,縱有不滿,也不敢去皇城討說法,唐有為什麽會被抓進宮,又為什麽會得罪皇後殿前失儀,沒人知道,也沒人給他們說法,就連屍身都是內侍的太監將人擡了出來給了侍衛,侍衛又將人丟到了亂葬崗,叫他們自己去找的。

八俠唐如哭天搶地,嚷嚷著要報仇,卻進不得皇城,忽而想起,是關山越將人抓走的,她嚷嚷著要找關山越報仇,大俠唐本卻道從長計議。

沒人知道大俠唐本並不那麽為唐有惋惜,縱有師兄弟情誼,也被這廝一次又一次的混賬舉動給消磨光了。

那日夜裏,唐有一身女人香回到客棧與他擦身而過,唐本就知道這個師弟又沒幹好事,念及同門之義,他總是裝作不知道,可唐門裏總留著這樣的害群之馬也不是辦法。

今日,關山越抓住唐有,唐本看見了,卻沒有上前阻止——他貪花尋歡,禍害良家,罪有應得!

第二天,唐本帶著其餘的十一俠和唐有的骨灰回了蜀中,唐如不願走,唐本卻暗自與她道:“我知道我的小舅子是你殺的,他輕薄與你,你誤殺之,唐有幫你掩埋。你被人非禮,殺了他理所應當。唐有胡作非為也不是一次兩次,他也是死有餘辜。我什麽都不想再追究,大師兄心累了,和大師兄回蜀中去吧!”

唐門十三俠走了。

梅傲雪站在城樓之上,默默相送,雖無交情,卻交過兩次手,不是敵人,也非朋友,可送送也無妨。

風吹起她如墨般發上青絲,她回首,卻見一馬一車,低調離城!

車裏坐著的是個面色蒼白,一身素衣的女人。

玲瓏郡主肚子裏的是孽種,留不得,皇後賜了她一碗墮胎藥。

她飲下之後,身心俱傷,自請削發為尼,自此青燈古佛,常伴黃卷。

望著那遠去的車影,漸行漸遠的車痕,梅傲雪心中多少有些憐惜。那樣一個囂張又糊塗的姑娘,落得如此下場,也是令人嘆息。

往日之恨,雁過無痕,自此天涯陌路,永不相逢。

梅傲雪和玲瓏郡主沒有多少交情,可她也記得她們一起長大,也曾真心假意的相待過彼此。她想——這世間之事,真是不好說,他們的命運和機遇變化如此之大,可是他們小時候曾想過的?

命途的轉折,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如果你不夠聰明和強大,就會被打個措手不及,被那千回百轉牽著鼻子走,到頭來落的一身傷痛,甚至粉身碎骨。梅傲雪轉身回城,卻見那孤鷹一樣蒼涼的男人站在城樓之上,望著南去的馬車,眼中有不忍,也有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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