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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已經連續百小時沒睡覺了,因為妊娠低血壓也曾經休克過。”

什麽?!

孫嘉卉震怒了。

“李嘉和就放著小滿這樣去出差!他還有沒有良心!”

“李嘉和不知道。”宋準把雞湯盛到碗裏,擡起勺子送到她嘴邊。

“對,”孫嘉卉咬牙切齒,“以周意滿的死性子,她肯定不會告訴李嘉和。”她喘著粗氣搶過宋準手裏的勺子,三下兩下就喝了個精光。

……

周意滿是真的被失眠折騰得發瘋,窩在家裏覺得空虛,跑到外面又覺得煩躁。脾氣壞得離譜,連親媽周老太太都被她趕回了老家。

她一點都不願在這棟房子裏呆了。這座大大的、富麗堂皇的別墅,讓她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她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兒,她想李重年了,想那間狹窄的、陳舊的小屋子了。

她想去暖洋洋的小陽臺上烤太陽;想去她亂七八糟的小彈簧床上打個滾;想去被塞得滿滿的儲物櫃裏挑薯片和酸梅吃。

這些東西實在是太美好了,她想要想得發瘋。

等在床上抱著肚子躺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晚上她依舊睡不著時,周意滿連衣服都沒換,打了車就沖到她曾經住過那棟小樓底下面,眼巴巴地看著熟悉房間裏亮著的燈光。

周意滿一咬牙,掏出手機就給李重年打電話。他的號碼她一直記得,壓根都不用存在電話簿裏。

電話通的一瞬間,她不給李重年說話的時間:“我在樓下,你來接我好不好?”

電話那邊呼吸一頓,緊接著就掛斷了。周意滿看著還亮著的手機屏,覺得很受傷。可還沒等她鍥而不舍打第二遍電話,李重年已經沖到了她跟前。

李重年穿著皺巴巴的T恤短褲,下巴上還有一條很細的劃痕在滲血,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慘烈。

周意滿嚇了一跳,趕緊拿紙給他擦下巴上的血。他不敢讓她舉高手,只好使勁彎著腰,把下巴伸給她。

“你剛剛在刮胡子?”他的下巴上還沾著的泡沫。

“唔。”

因為看到你的號碼太激動,拿刀的手一抽把臉劃破了什麽的太丟人,李小爺是絕對不會說的!

周意滿大大方方:“我今晚可不可以住在這裏?”

李重年還在發懵,他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飄飄乎乎地把周意滿帶回去,眼睛不眨地看她換鞋喝水,哪怕後來周意滿回到臥室倒頭就睡,他也一直陪在床邊,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點。

周意滿這一晚上睡得格外香,見了鬼的香。要知道,這真的是她兩個月來,睡得唯一一個完整的覺了。

不起夜加自然醒的感覺實在太好,剛睡醒的周意滿盯著天花板簡直要哭。她扭頭看看還趴在床邊、揪著被罩歪脖子睡的大男人,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起來了。

所以等李重年迷迷糊糊伸懶腰,眼睛還睜不太開,就聽見周意滿湊到跟前的小殷勤:“李重年,你把房子再賣給我好不好?我現在只有在這兒,才能睡好覺。”

李重年瞇著眼睛,睫毛上還掛著他打哈氣出來的淚珠,笑到露出兩顆迷人的小虎牙:“房子我不賣,不過可以租你一半,我們,合租。”

第 44 章

什麽叫風水輪流轉?

什麽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李重年現在終於體會了一把。

“你以為你在西餐店吃牛排呀,菜刀不能那麽拿!”

“跟你說倒一點兒~水,你那都半鍋了湯還怎麽喝!!”

“西紅柿容易爛不能現在放!李重年你怎麽那麽笨!!!”

周意滿對著鍋裏煮著的蔬菜塊指手畫腳:“土豆和胡蘿蔔都熟得慢,你這麽早把西紅柿放進去,西紅柿化了那兩樣也煮不透!”

李重年跟一鍋冒著氣的湯面面相覷,苦惱地朝周意滿歪頭:“要不……我把西紅柿再撈出來?”

……

“你不能這麽斯巴達式地教人做飯,你越說我就越慌,本來能做好的事兒都做不好了。”李重年把滿滿一碗湯端到周意滿眼前,語重心長,“你考駕照的時候,是不是教練越罵你,你就越開不好,手忙腳亂腦子一片空白?我剛才就是那樣。”

你其實只是給不擅長做飯找理由吧?

周意滿小口吸著熱乎乎的濃湯,心滿意足,也不戳穿他。

“你就喝不膩嗎?”李重年看著碗裏的湯,實在沒有胃口。他知道懷孕的女人胃口奇怪,但一種湯,一天三頓,連著一個星期地喝,擱誰那兒都會受不了吧?

周意滿不理他,就著湯吃掉了一碗冒尖的米飯。吃飽喝足,她捧著肚子慢悠悠站起來,看著兩個被吃得精光的兩空碗,皺起眉:“孫嘉卉說現在不能吃那麽多飯了,不然孩子太大不好生。”

李重年從廚房把剛洗好的草莓盛出來,舉到她眼前:“沒事,吃吧,她是怕你兒子比她的沈,取個十斤壓她一頭,別放在心上。”

草莓又大又紅,十分喜人,周意滿手比腦子快,一會兒功夫就幹掉半盤。接過李重年遞過來的濕巾,她擦了擦指尖沾到的果汁,正準備往垃圾桶扔,又想起什麽的頓了一下。

她攥了攥濕巾:“李重年。”

“嗯?”李重年剛撿了一個草莓扔進嘴裏。他拿的是裏面爛了頭的,完好的,都留著給周意滿吃。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周意滿手裏的濕巾被她擠出了水,滴落在她的裙子上,可她渾然不覺:“這段時間,我過得很好……真得很好。吃得好,睡得好,”她苦澀笑笑,“我知道我賴在這裏,挺不要臉的,你大概也很煩我,只是我這個樣子過來,你想趕,也沒辦法,對吧?”

李重年伸手,從她手裏摳出濕巾扔掉,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就像他之前試圖從後面抱抱她,卻被她驚慌躲開的時候一樣。

他站直朝陽臺望望,幾只小麻雀擠在一起忙著啄小米,連蹦著“嗚嗚”叫都趕不走它們。那些米粒是周意滿特意撒上去的,麻雀形成了習慣,每天下午按時湊過來。

連麻雀都對她的舉動形成了習慣,何況是他?

他看了看她空空的耳垂,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那串手鏈:“要不要去放煙花?

帶著懷孕八個月的孕婦出來放煙花,天底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

周意滿看著黑色天空上綻開的金色花蕾,心裏酸甜苦辣,百味翻騰。

李重年又點著一個煙花炮,快步向周意滿跑來。穿著純白T恤的他,眉眼依舊英俊迷人,哪怕在黑夜裏,哪怕在煙花下,他都如一輪耀眼的驕陽,滾燙熾熱,灼灼驚人,仿佛天下萬物,誰都奪不了他的光彩。

周意滿恍惚回到在日本的那個晚上,同樣漂亮的滿天花火,同樣獨處的兩個人,明明過去還不到一年,竟然就已經滄海桑田。

“別動。”李重年擺弄起周意滿的耳朵,她還走著神,下意識伸手摸了摸。

“我們認識那麽久,除了那條項鏈,我還沒送過你什麽,在日本,我答應要給你耳墜,我不願食言。”

周意滿這才發現,李重年變了。明明面孔依然年輕,明明還是男人最好的年紀,可他的眼睛再也望不到底。本來清澈的、明亮的瞳孔裏,滿滿的,全是沈靜和悠遠,如同蒙上了一層撥不開的濃霧,再也看不清情緒。

面對這樣的李重年,周意滿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怔怔地聽李重年說:“不喜歡就扔了吧,我不過是想送給你而已。天冷了,走吧。”

她順從地往回走,路過車窗的時候,她靠反光,看了一眼戴在耳朵上的那串亮晶晶。只一眼,她就再邁不動步子。

她曾經見過這對耳墜,而且見過很多次。有時在李重年的錢包裏,有時在他的西服的口袋裏,她甚至還在浴室的小架子上見過它的身影。

就在她在浴室看到耳墜的晚上,李重年還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問她:“你有在浴室架子上看到什麽嗎?沒有吧?沒有吧!”

做什麽裝腔作勢的兇狠,明明就很緊張啊。

原來那個還很愛幼稚的李重年,只是因為想把它送給她,才不願讓她提前看見。

***

周意滿在收到耳墜的第二天,就悄悄離開了,沒有告別,沒有留言,她以為這樣絕情的舉動,能抹去他們之間的關聯。但就在她剛坐上出租車、報好地址後,李重年就迎來了新的客人。

“我能進去坐坐嗎?”

來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李重年,他明顯很吃驚,在一瞬間手足無措,但立馬鎮定下來,極有分寸的把她迎進去。

“您想喝點什麽?”

“白水,謝謝。”

接過水杯,她慢慢喝了一會兒:“你還記得我。”用的是肯定句。

“我跟您吃過一次飯。”李重年拘謹地笑笑,仔細看,他連後背都緊張地發僵。

“她這回在你這兒住了多久?”

李重年沒有回答。

“去年8月,她藏著掖著的那個男人也是你?”她從李重年的表情裏就看出了答案,冷著臉把水杯重重一放,“造孽。”

“阿姨,”李重年穩著聲音,握緊拳,“不怪周意滿,是我的錯,當時,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

“我自己生養的女兒,什麽脾性我知道。”周媽媽輕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看著理智懂事,其實內裏再瘋不過了,她既然認準了你,別說你是李嘉和的親弟弟,就算是……”

話再說下去就難聽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周媽媽換了句子:“她現在懷著孕,身體也不好,人就愛胡鬧,你清清醒醒的,竟也任著她胡鬧。我不管你們之間有多少情啊愛啊,倫理上,她是你大嫂,是你哥哥的妻子,你這麽做,對得起你哥哥,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

周媽媽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常。可李重年的心臟就像是被重錘擊中,臉色難看,喘不過氣來。

“李重年啊,”周媽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離開吧,離周意滿遠遠的,阿姨求求你。我勸不動她,你也拒絕不了她,你們這樣下去,早晚是要出事的。”

李重年的眼圈紅了,他緊緊閉上眼,聽著周媽媽略帶哽咽的聲音。

“別怪阿姨自私,我就她一個女兒,就算她犯了千錯萬錯,我還是希望想她能過好。我知道你還喜歡她,你就當為了她好,從她身邊離開吧,哪怕只有兩三年,等她把心思都放在家庭和孩子上,你再回來。阿姨求你了……”

……

“我,答應您。”

***

周意滿的確再也沒見到李重年。雖然在往後的好長時間,她周圍發生的事兒裏總有李重年的影子。

比如在離她預產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李嘉和趕了回來,得知她的身體狀況,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知道,是李重年推了自己的工作,跑到國外把李嘉和替回來。

再比如在離她預產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姜淩波給她帶了幾次飯,湯裏面的土豆丁和胡蘿蔔丁都切得可愛。

她知道,是李重年下了苦工夫,一遍一遍練習地做出來的。

……

在她預產期到的那個晚上,她窩在周媽媽的懷裏,事無巨細的問她和周老先生的故事。周媽媽每說一段,她都會聯想起她和李重年的過去,明明只有一年,卻足夠她懷念一輩子。

她開宮口開得不快,幾乎疼了兩天一夜。陣痛的時候她掙紮得厲害,李嘉和幾次都扶不住她,召集了全院的精英,鬧得人仰馬翻。好容易開完十指,送進產房,明明配備著最好一切,孩子的頭卻偏高生不出來,最後還是被推進手術室剖了宮產。

等她被推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虛脫,就算鉚勁兒睜大眼睛,看到的也全是虛影。可她還是盯著圍上來的人,一點一點,辨認著找,但怎麽都找不到。

來人都沈浸在新生兒的喜悅當中,沒人知道她在做什麽,直到她被推回病房以後,姜淩波才偷偷跑過來,小聲的在她耳邊勸她別找了,李重年並沒有過來。

“我剛剛表現的很明顯?”周意滿在一陣沈默後,開口問。

姜淩波深深看著她憔悴的臉,搖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你會找他。我聽七姐說過了,這個孩子的事,你放心,她說她不會再告訴別人,我也不會說。”

周意滿笑笑,閉眼睡著了。

不過姜淩波並不知道,其實李重年一直在那兒,從周意滿宮縮開始,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

如果周意滿還能站得起來,能走到陽臺向外望的話,她就能看到,穿著灰色短袖的男人胡子拉碴,一動不動地坐在大白楊下的石凳上,腳邊放著行李箱,懷裏趴著一只白色的薩摩耶犬。

他兩天沒有閉眼,一直望著周意滿病房的方向,看著裏面人來人往,直到收到李嘉和的報喜彩信。

照片裏的嬰兒皺巴巴,醜得不像話。但仔細看,那下巴,那嘴唇,還能找出周意滿的影子。

李重年用大拇指摩挲著照片,靜靜看了很久。半晌,他關閉了頁面,從通訊錄裏調出號碼打了過去。

“訂到倫敦的機票,最近的一班。”

他左手抱著薩摩耶,右手拎著箱子,在路燈下拉出長長的倒影。再次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病房,他猛地轉身離開,步伐邁地又急又決絕。

這一走,就是四年。

第 45 章

李家老宅。

周意滿穿著瑜伽服,面容恬靜,盤著腿坐在寬敞的榻榻米上。跟前擺著黃梨花矮幾,上面的兩盞茶杯裏還徐徐冒著熱氣,自成一番趣境。

孫嘉卉坐在周意滿對面,貼身的包臀裙讓她只能跪坐,不消一會兒,腿就麻了。

數只螞蟻沿著腿肚往上爬的酸麻感不好受,孫嘉卉打破沈默,主動挑起話題,雖然這個話題曾因無法達成共識而被擱置許久。

“關於事務所的名字,我還是支持‘孫嘉卉&周意滿律師事務所’,畢竟按首字母排序是一種公認的方式,你說呢?”

“你覺得呢?”我會同意才怪!

周意滿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親切地反問。

“要我說,你們用不著費勁起名,外面都管你們的公司叫‘太太律師事務所’,就算你們起了別的名字,他們背地裏還會接著叫。”

帶著稚氣的嗓音從身側傳來,是孫嘉卉的兒子宋宸。

他剛對著電視打完一局網球賽,渾身熱騰騰地全是汗,說話時正拿冰鎮過的毛巾蓋住臉,舒服得輕呼一聲。還沒等孫嘉卉接話,他就習慣性地告密:“是李昂跟我說的。”

孫嘉卉無奈地扶額。

“是李昂跟我說的。”

“是李昂讓我做的。”

這些就是宋宸的經典口頭禪。

跟同齡人相比,五歲的宋宸的確高大結實,聲音洪亮,濃眉大眼顯得精氣十足。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孩子傻得可愛,說難聽點,就是缺心眼。別人說什麽他都信,讓他做什麽他都聽,其中最讓他信服的,就是周意滿的兒子李昂。

“太太律師事務所?”周意滿在嘴裏念叨兩遍,輕笑出聲,“可不就是兩個太太閑得沒事辦出來的?李昂,這名兒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最早是聽裴二叔叔叫的,後來很多人都開始這麽叫。”李昂全神貫註地玩著,頭也不擡地回答。

李昂也四歲了。臉頰上還帶著嬰兒肥,白嫩嫩的小臉兒經常惹得人去摸。一雙眼睛漂亮得不像話,永遠亮晶晶的,像裝著星星和月亮。

“關於名字的前後,我建議你們比賽決定好了,”屏息凝神drag出一根木棒,確定它平安drop,李昂松開手指,“哪怕猜拳扔篩子,都比現在的決定方式快。”

早已偷潛到他背後的周意滿趁機下手,本就搖搖欲墜的積木塔被抽掉根基,轟然倒地。

周意滿在兒子鼓起來的包子臉上戳了戳,看著他幽怨的小眼神,笑嘻嘻:“我才不跟你嘉卉阿姨玩猜拳,每次都從一把決勝負賴到三局兩勝,接著就是五局三勝、七局五勝的。不如~你和你九斤哥哥替我們比賽好不好?”

李昂還沒搭腔,宋宸就先叫起來:“好!只要不是數獨、拼圖和抽木棒,別的我都可以比!”

“那就比這個。”好端端一局游戲被毀,李昂還拉著臉鬧脾氣,指向宋宸剛玩完的wii網球。

宋宸看李昂瘦弱的小胳膊,很苦惱:“要不我們還是猜拳吧,我不會像媽媽一樣耍賴的。”

面對自尊心極強的李昂小朋友,他的提議當然是被拒絕了。

對自己兒子的表現,孫嘉卉已經不想說什麽了。

雖然她曾經礙於面子說過“哥哥要照顧弟弟”,但照顧到連自己親娘的面子都不照顧了,還真是令人心塞。

不過當她看到明顯小了宋宸一圈的李昂,在最後一局的中再贏下一球時,她才明白,剛才的那點心塞不過是個緩沖。

“周意滿&孫嘉卉律師事務所,”周意滿點頭,“嗯,很好。”

孫嘉卉:“哼!”

“不行!再來一局!”宋宸的勝負欲突然冒出來,猛跺著腳不肯就此認輸。

偏偏李昂也突然來了興致:“不比網球了,你再挑個別的我們比。”

宋宸聽罷眼睛一亮:“那就比跆拳道!”

他兩個月前就去了家門口的跆拳道館,經常被老師誇獎。

“不行!”兩個媽媽異口同聲。

孫嘉卉走過去按住兒子小牛犢一樣的身子:“剛才的網球比賽你輸了,那就是輸了。比賽前你不是還跟弟弟說你不會耍賴嗎?”

“我是說猜拳不會……”宋宸的聲音裏的底氣明顯小了。

“可是你是哥哥,而且你學過跆拳道,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不小心把弟弟打傷了怎麽辦?咱們要有風度,輸就輸了,男子漢,大大方方承認不丟人,媽媽也不在乎誰的名字在前在後。”

就在宋宸猶豫著要點頭的瞬間,李昂仰起小臉對著孫嘉卉,露出一抹哀求:“阿姨,我想跟九斤哥哥比賽。武術我也學過一點,不會被哥哥打壞的。”

孫嘉卉被他看得沒辦法,扭頭像周意滿無聲求救,卻看到周意滿也正一臉覆雜地看向她。那兩個小家夥已經躍躍欲試,孫嘉卉只好警告:“點到為止啊,宋宸你不準真得傷到弟弟。”

當然,如果她能提前知道比賽是以宋宸被踢倒在地、抱腿哀嚎的話,她就不會加上這句話了。

“周…意…滿…”

孫嘉卉瞇著眼睛,一臉“這他媽是怎麽回事兒,你丫給我從實招來”直視感。

“我還沒來得及說,前幾天嘉和聽說你把九斤送去學跆拳道,就也給李昂找了個武術老師教散打。”

“武術老師?很有名嗎?”

“嗯……這個……據說是啊,據說是,”在孫嘉卉目光的註視下,周意滿艱難地把話擠出嗓子眼,“大內總教頭。”

……

“媽,那個人又來了。”

周意滿正打算再安慰幾句自己的事務所合夥人,就被李昂的話引得皺起眉頭。

“又是那個張?”孫嘉卉先接話,“世景文化的案子不早就結案了嗎?他是主謀證據確鑿,李嘉和還好心沒要他賠償,現在居然還有臉鬧上門來?”

周意滿沈默。

世景文化案子的背後是誰,沒人比她更清楚。她為了保住李重年,昧著良心把錯全栽贓給了張,對於他來喊冤,周意滿沒有指責的資格。雖然她私下給了他一大筆錢,足夠畢生衣食無憂,但職業生涯留下這種記錄,這一輩子也算毀了。

周意滿聽了一下外面鬧起來的聲音,打算出面。都不用對眼神,李昂心領神會:“媽媽,我想跟九斤哥哥出去玩,我們從後門出去不走遠,晚飯前回來。”

說完就拉著還揉腿的宋宸溜了出去。

“不是說就在門口玩嗎?”

宋宸看李昂領著他越走越遠,忍不住問。

“沒事,跟我走,”李昂頭也不回,走得飛快,“你之前不是說有一家新開的玩具店嗎?咱們就去那兒看看。”

“可是小滿阿姨……”

“她和你媽下午都有得忙,沒時間管咱…們……”

“哎喲!”

走在前面的李昂突然停步,後面的宋宸一不留神,直挺挺撞在他背上。宋宸晃了一下就站穩,可李昂到底個子小,被狠狠一撞,頓時腳跟離地向前撲。

預料中鼻子碰地的疼痛感並沒有來臨,李昂被趕過來的人及時接到懷裏。他伸手攥住來人長風衣的下擺,不願從他的懷裏出來。

本來彎腰摟住李昂的李重年見狀,以為小家夥被嚇壞了。他單腿支地,和李昂四目相接,然後笑著摸摸他的腦袋:“有沒有摔到哪兒?”

李昂是最討厭被人摸腦袋的,比被捏臉頰還討厭。但他感受著李重年掌心的溫暖,一點討厭的感覺都沒。

“好漂亮的狗!”

確定李昂沒摔倒的宋宸很快轉移了註意力,他驚喜地跑到白色薩摩耶跟前,試著碰了碰它的毛。

薩摩耶已經很大了,早已是當年那個兩只手就能托起來的小可愛。現在的它又高又沈,有5歲小男孩的重量。

李昂看著怔了怔,緊接著,他逐漸睜大的眼睛越來越亮。他從李重年手底鉆過,一邊跑,一邊把雙手伸進左口袋裏搗鼓了幾下,很快湊到宋宸旁邊。

被兩個小男孩圍著玩,一直懶懶趴著,可當宋宸走到它跟前,試圖摸它的鼻子時,突然撐著前爪起身,張大嘴就咬上了宋宸的褲子。

李昂一直跟在旁邊,見狀趕緊把宋宸往後拖了幾步,也沒追,保持了一小會兒前身挺直的姿勢,就又趴了下去。

雖然沒被咬到,但宋宸的褲子還是遭了秧:沾滿了的口水,還有食物的殘渣。

“火腿腸?”李重年看了看宋宸褲子上的碎屑,輕挑眉,“倒是喜歡吃。”

“我沒帶火腿腸……”宋宸不知是被狗嚇到了,還是被弄臟褲子這件事嚇到了,聲音裏都帶了哭腔。

“你帶了,”李昂很認真地仰著頭,告訴他的九斤哥哥,“我親眼看到你塞進褲子口袋的。”

宋宸無理由地相信了他,看著一團糟的褲子,他更加傷心了,哇哇哭起來:“我這麽回去,我爸知道肯定會罰我被家規……我背不出來要被抽小腿……”

李昂眼珠一轉,看了看李重年確定他聽不到,馬上湊到宋宸耳邊,一陣小聲嘀咕。

宋宸的哭聲很快小了。他抽噎著抹淚:“那你去說,我不說話,就行了。”

李昂不著痕跡的點頭表讚許,轉身走到李重年跟前,拉拉他的衣擺。等他再度蹲下來與他平視,李昂的表情變得很可憐。

“叔叔,你的狗把我哥哥的褲子弄臟了,被爸爸看到會打我們的。”眼圈很配合得紅起來。

“那我帶你們去買新衣服好不好?”李重年比李昂想象的更上道,直接就說出了他想達到的最終目標。

“好。”

“那要不要跟你的家裏說一聲,不敢告訴爸爸的話,媽媽那裏也通知一下吧。”

“我……”李昂垂下頭,聲音幹澀地小聲說,“他們都說,我是私生子,我的爸爸媽媽沒結婚,他們,不在一起。”

李重年低下頭去看李昂的眼睛,本來明亮的眼睛竟帶上了濕意。

他問他:“那你的爸爸是誰?”

這會兒李昂就擡首挺胸了。他不眨眼地把準備好的答案說出來。

“我爸爸叫裴二,是個愛拈花惹草的風流混蛋。”

第 46 章

直到車行駛上了大道,李重年放肆的笑才漸漸收斂。李昂一本正經罵裴二混蛋的模樣太可愛,他樂得根本停不下來,聽完就笑到捧著肚子蹲地上,差點把李昂按進懷裏搓捏一遍。

坐在他正後方的李昂正困惑地眨眼睛。

李重年跟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按周意滿日記裏寫的,李重年應該是【高興的時候就非纏著別人一起高興,我不想理他都不行】。雖然不知道他剛才為什麽那麽開心,不過說好的“纏著別人一起高興”呢?為什麽只顧著自己笑都不理我?!

李昂越想越郁悶,他覺得李重年不跟他說話是天大的不公平,“蹭”得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把抱上李重年車座的頭枕。

被毛茸茸的小腦袋貼到耳朵邊,李重年趁著等紅綠燈的功夫,歪頭對上李昂圓滾滾的大眼睛:“怎麽啦?坐著不舒服?”

李昂下巴靠在李重年肩膀後的車座上,正偷偷用餘光看他的臉,被他直接對上目光,嚇了一跳,心虛的臉都發紅,但還是強作生氣:“我喜歡看車前面的景色,不喜歡坐在後面!”

李重年笑瞇瞇,他伸手戳戳李昂的笑臉:“那抱歉啦,等回去的時候就讓你坐前面。”現在前面的座位被占滿了,一時也沒辦法換過來。

李昂眼疾手快地抓住李重年的手腕,摸上那條不顯眼的手鏈。

李昂今天其實很興奮,因為他看到了許多周意滿日記裏的實物,他在心裏把那些認作“傳說”。比如傳說中的小不點薩摩耶,比如傳說中自己的親爸爸李重年,再比如,傳說中媽媽送出的這條黑繩轉運珠手鏈。

現在,他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認知:傳說都是騙人的!

爸爸李重年一點也不任性別扭,聽到把宋宸的褲子弄臟,馬上就要帶他去買新的。

薩摩耶一點也不嬌小惹人疼,懶洋洋的,還愛呲著尖牙打哈欠。

至於據說打著金剛節的黑繩手鏈,就更不一樣了。上面的節都快被磨平,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好多地方都翻了毛邊,看起來又破又舊,根本沒有日記裏說的【本來看著不起眼的手鏈,沒想到戴到李小爺手上立馬變得神氣漂亮,看來我還是很有眼光的,既會挑手鏈,還會選男人噢耶\(^o^)/】

哪裏神氣漂亮了啊,明明擺到我眼前我都不會多看的……李昂嫌棄的想著,但摸著轉運珠子的手仍然舍不得放開。

“你喜歡這個?”李重年任他玩,但同時炫耀地提高音量,“你喜歡我也不會送給你,這是我女人送給我的,我等著把它傳給我兒子呢~”

這種破手鏈,老爸你到底在驕傲什麽?

李昂壓下翻白眼的沖動,懵懵懂懂地問:“‘我女人’是什麽?是叔叔你的妻子嗎?”

不是妻子……但他這輩子心和身體都只有這一個女人,他難道還不能說她是他的女人?

“差不多吧,”李重年含糊地扯開這個話題,“你叫什麽名字?”

“我媽說不能隨便把名字告訴陌生人,”李昂板著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的英文名,我叫Reno演的那個電影是一個名字。”

李重年壓著剎車的腳一松,差點拱進前面那輛車的屁股裏。

離開的這些年,他到倫敦沒幾天,就躲進了幾乎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把所有的時間都放進了工作裏,刻意屏蔽了有關周意滿的一切消息。他不想知道她和李嘉和什麽時候結的婚,也不想知道那一家三口的生活是多麽甜蜜幸福,他甚至連她兒子的名字都沒有聽過。

但時隔四年後的今天,他卻在見到李昂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他長著同周意滿一模一樣的下巴嘴唇,是他從來都不曾忘記的模樣。

這孩子聰明伶俐,把那個明顯年齡大的小子耍得團團轉不說,還練得一身撒謊不眨眼的好本領,明明壞透了,可李重年偏偏喜愛得不得了。

而現在,這個得他歡心的小子居然告訴他,他的名字是Leon。這讓李重年差點失控,他控制不住地想起當年他問過周意滿的話,他說:“Leon,我兒子的名字,李昂,英文名字都不用再取,你說,好不好?”

好不好,周意滿並沒有回答。他後來想起來,都覺得自己當時天真的可笑,她怎麽可能答應呢,她可是心心念念要跟李嘉和在一起的呢。

結果她真讓兒子叫了>

這算什麽?用她和李嘉和兒子的名字,懷念李重年和周意滿的愛情?!

李重年心裏亂,後半段路開地七歪八扭,好容易沖進商廈停車場。

宋宸是個心粗的,一路上都戴著耳機埋頭看電影,壓根沒註意李昂趴過去聊天的小插曲。等到了地方,他拉好李昂的手,就開開心心地去挑起了衣服。

說是挑衣服,半大點的男孩對穿著也不怎麽講究,本來大夏天的就是短褲短袖,沒一會兒功夫,宋宸就把褲子選好了,上面有大黃蜂的面譜,很符合他目前的喜好。

“不用給你買幾件嗎?”李重年看李昂一直坐在邊上發呆,也走過去靠在他身邊,低頭問。

“我只要爸爸給我買的。”誰也不知道小孩子的情緒何時晴朗何時陰雨,李昂突然就有點鬧脾氣,嘟著嘴不肯看李重年。

他覺得他老爸真笨,怎麽可以這麽久都沒認出他來。

李重年聽了他的話,眼睛裏的光也漸漸黯下去。

他在心裏嘲諷自己,李重年你還真是賤,腆著臉對人家兒子獻殷勤,也不看看人家稀不稀罕搭理你。

於是,兩個人各自懷著心事,都變得很沈默。好在宋宸買了新衣服,整個人神清氣爽,路過玩具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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