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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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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他的屋子,心中揣測,今日盛芳華進城是否順利,那塊玉玦有沒有被琢玉堂的掌櫃認出來。

琢玉堂掌櫃何東,是個能人,許瑢之所以能用他做掌櫃,是有原因的。褚昭鉞相信,對古董玉器鑒賞有一手的何東,不會看不出那玉玦上的大篆,只要認出了那個褚字,他自然會知道該怎麽辦。

“沒想到你那快玉玦還真值這麽多銀子。”盛芳華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坐到椅子上頭開始脫鞋子。

褚昭鉞有幾分奇怪——盛姑娘這是走累了麽?

盛芳華將鞋子撇下,用手輕輕一褪,襪子落了下來,粉嫩如蓮藕般的小腳,幾個微微翹起的腳趾頭,讓褚昭鉞看得有幾分口幹舌燥。他暗暗吞了下唾沫,盡量將目光顯得很淡定,假裝沒看見她露在外邊的那幾個嫩生生的腳趾頭:“嗯,值錢。”

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盛芳華低頭翻了個白眼,從襪子裏掏出那兩張銀票出來,遞了一張給褚昭鉞,將那一張緊緊的攥在手裏:“說好了的啊,每人五千。”

瞧著她那緊張的樣子,褚昭鉞有些好笑,只是仍舊繃著臉,一本正經道:“我說過給你五千,自然不會反悔,你拿著罷。”

“那就多謝了。”盛芳華歡快的朝褚昭鉞眨了下眼睛,笑著將那張銀票展開,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從天而降了一大筆銀子,我該怎麽花才好呢?”

“蓋房。”褚昭鉞吐出了兩個字。

“蓋房?”盛芳華擡眼看了看房間,確實有些簡陋,是該蓋間青磚大瓦房了。

褚昭鉞點了點頭:“是。”

“哎,你為何說話總這麽簡單?”盛芳華有些不能接受,多說一個字又怎麽樣?會給他增加很多負擔嗎?她有些費解,某個早晨,褚昭鉞教訓她要懂得孝悌之義,長篇大論的說了一堆呢,怎麽忽然又變得那樣簡潔了。

“不是話說多了才有用,有時候說得越多越是廢話。”褚昭鉞壓抑著想笑的心情,將那銀票收了起來,匆匆忙忙走了出去,才出了房門,兩條眉毛就朝上邊一挑,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想到盛芳華那張生動的臉,他便心情大好。

“阿大,吃晚飯了。”盛大娘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見著褚昭鉞站在門口,一臉笑容,不由得一怔,慌忙揉了揉眼睛,什麽時候都沒見過阿大這般開心的笑呢,莫非自己眼睛花了?等及她將手放下來時,卻只發現褚昭鉞依舊是素日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唉,自己大抵是心中只盼著他們兩人能相互對上眼,這才會有這種感覺罷?盛大娘看著從房間裏走出的盛芳華,不免有些感嘆,一轉眼就過了十六年,這十六年雖然過得艱苦,可有這麽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在身邊,她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阿娘,咱們蓋新房子吧。”吃飯的時候,盛芳華興致勃勃的提起了這件事情。

“蓋新房?”盛大娘唬了一跳:“咱們家哪裏來的錢?”

“今日我不是回來晚了?”盛芳華掂量一二,若是說賣了阿大的玉玦,分了一半的銀子,盛大娘肯定不會同意的,不如撒個小謊好了:“我不單單只是遇到了一個病人,我還碰上了另外一個。”

褚昭鉞聞到此言,從飯碗裏將一張臉擡了起來。

盛芳華朝褚昭鉞瞪了下眼,這才繼續往下說:“第二個病人可大有來頭!他乃是官居一品的……”說到此處,盛芳華語塞,不知道怎麽往下編,前世她對於古裝片不是很感興趣,根本記不起來有哪些官是一品,這時褚昭鉞接口了:“是不是丞相?”

“差不多吧。”盛芳華舒了一口氣,繼續編:“他在街頭忽然暈倒了,我正好碰上,就沖上前去把他就醒,為了表示感謝,他送了我五百兩銀子,我心裏頭想著,咱們這屋子破破爛爛的,該新蓋一座青磚瓦房了。”

盛大娘用手捂著胸口,臉上驚魂未定:“芳華,這麽大的一個官兒,你怎麽也敢出手?若是沒救醒,人家還不得找你的麻煩,說你是庸醫誤事?以後千萬莫要這般做了。”

見成功的將盛大娘糊弄了過去,盛芳華很是開心:“阿娘,以後我不會這樣做啦,咱們來想想,這房子該蓋成什麽樣子的?幾進?前院後院留多大面積?”

“今天你是遇著貴人了,芳華!”盛大娘咧嘴笑了起來:“五百兩銀子,足夠蓋三幢青磚大瓦屋了吶!咱們別浪費,花個一百四五十兩蓋上房子,其餘的銀子留著,以後還有的是要用錢的時候,比方說到時候你成親……”她擡起頭來,別有深意看了盛芳華與褚昭鉞兩人一眼,微微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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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節的午後,日頭白花花的一片,十分毒辣,曬得行人額頭上亮晶晶的一片,可這卻依舊阻止不了民眾看龍舟的興致,河堤上全是人,摩肩接踵,個子矮些的,被陷在人墻中,著急得直跳腳,不住的扒開人群朝前邊擠,惹得不少人憤憤不平的罵:“擠個啥子咧,就不會安分些!”

炮仗的聲音響了起來,鼓聲震耳欲聾,眾人都齊齊往渡口那邊看了過去:“祭河神啦,很快就要賽龍舟了!”

河堤上一棵大柳樹下有個攤子,小小的桌子上放著十幾個粗瓷碗盞,裏頭盛著透明似琥珀的涼茶,上邊還仔細的蓋著一層細白布。

盛芳華朝人群看了看,不住的嘆氣:“唉,每年都有賽龍舟,每年都有這麽多人。”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人們對賽龍舟這般狂熱,後來才慢慢明白,在這沒用什麽娛樂活動的大周朝,賽龍舟那可是每年的盛會。

大周朝的生活實在是乏善可陳,桃花村裏的人都是早早的起來去地裏幹活,晚上也是早早就睡下了——這小山村裏沒有幾家富裕的,大家為了節約燈油,只能早點上床睡覺。相比起來,她做鈴醫還算是日子充實,每日裏頭都還能有些事情做,不至於讓她覺得枯燥無味。

在這樣的生活環境裏,逢年過節便成了大家放松自己的最好時機,也怪不得眾人對於這看龍舟這般狂熱。

盛大娘點著頭:“誰說不是呢,今年也不知道會是哪個村子能得彩頭哪。”

像賽龍舟這般盛會,大家都十分重視,沿河附近的村莊都會參賽。先是村裏一道紮龍舟,然後再選出一批年輕力壯的練習上大半個月,就等著端陽節這日與鄰村一較高下了。

桃花村自然也參加了龍舟賽,挑了二十四個年輕後生。

“盛姑娘,我們村肯定能贏到彩頭的。”

王二柱第一次被挑了去參加賽龍舟,開心得不行,瞬間覺得自己強壯得天下無人可比,開開心心跑到盛芳華這邊來報喜,他挺直脊背拍了拍胸膛:“盛姑娘,你會看到咱們村裏的龍舟第一個沖過紅繩的。”

盛芳華點點頭:“努力,我們會看著咱們村的龍舟一馬當先的。”

賽龍舟講究的不僅僅是參加的後生要有力氣,更重要的是合作,力氣要使得一致,跟著那鼓點走,吭喲吭喲的口號喊起來,矯健的胳膊甩動,木漿入水,激起白浪滔滔,這才能將龍舟飛速像前推動。

很顯然王二柱力氣不夠,而且也沒太多的協作精神,之所以今年會選他去賽龍舟,大家推測,可能是村裏去年走了幾個服兵役的,實在挑不出什麽人來了。而在盛芳華看來,王志高這是在有意培養自家孫子,看看以後能不能接他的手,在桃花村裏獨當一面呢。

“姑娘,勞煩給我一碗水喝。”有人擠到了盛芳華攤位面前,朝她點了點頭,隨手放下幾個銅板:“多謝了。”

盛大娘慌忙將銅板推了回去:“不過是一碗涼茶水,不用給錢。”

那人一怔:“大嬸,這麽大熱天,你們擺這攤子,難道不是拿來賺錢的麽?”

盛芳華笑了笑,揭開細白布,端出一碗涼茶來:“什麽事情都講錢,那也太沒人情味了,大叔,你只管喝,這錢我們是不要的。”

“咦,大嬸與姑娘倒是心善,還特地在這裏設個茶水攤位哩。”那人將碗盞接了過來,仰頭一口氣喝完,只覺喉嚨間有一種清涼的感覺,整個人都沒那樣燥熱:“這涼茶委實好喝得很,大嬸,可是你自己配的藥方?”

盛大娘趕緊又遞過去一碗:“這涼茶是我女兒配的方子,若是你覺得解渴,便再喝一碗吧。”

那人也不推辭,接了過來,一飲而盡,深深看了盛芳華一眼,這才轉身走開。

盛芳華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有些疑惑,這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一般,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芳華,怎麽了?”盛大娘看著女兒神色猶疑,只覺奇怪,伸手推了推她:“你在看什麽吶?”

“我覺得方才那人,好像在哪裏見過。”盛芳華轉過臉來笑了笑:“算了,不記得便不記得了。”

“你素日裏到處行醫,肯定見了不少人,指不定這人就是你看病時見過的呢。”盛大娘將兩個空碗又滿上,將布蓋住碗盞,溫柔的朝盛芳華笑了笑:“芳華,你幫人看病是在做善事,娘很開心。”

“怎麽樣?一碗茶水賣多少錢?”許瑢掀開側窗的軟簾,擡頭看了看不遠處那個攤位,雖然看龍舟的人很多,可大家都自發的不去擠那個攤位,空出了一片地方來,坐在柳樹下的兩個女子,正在說話,年長的那個面善,年輕的那個嬌俏。

“不要錢。”秦旻搖了搖頭:“而且賣的不是一般的茶水,是涼茶,喝下肚子去,滿口都是涼絲絲的,全身燥熱盡消。”

“不要錢?”許瑢很是驚詫,轉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褚昭鉞:“阿鉞,不要錢她們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作甚?”

褚昭鉞也是驚奇,盛大娘確實是個不計較的,可盛芳華……他想到了昨日她從襪子裏掏出兩張銀票的神情來——分明就是個小錢簍子,攥著那張銀票不肯撒手呢。

這小錢簍子竟然不要錢?雖說這些草藥是她自己從後山挖過來的,可畢竟也花了功夫,況且曬幹賣到京城的藥店,多少能貼補點家用,她竟然不要錢?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在他看來,以盛芳華這性格,是絕不會做這樣的虧本買賣。

“這位姑娘,可真是與眾不同哪。”許瑢笑意深深:“昨日裏頭她去琢玉堂賣玉玦,在門口跟你那未來岳母爭執起來,氣勢頗足,絲毫不讓呢。”

褚昭鉞拉了拉嘴角,他那未來岳母可不是個什麽善茬,名聲早就傳遍京城,盛芳華竟然敢跟她對峙?

“她們爭執什麽?”

“仿佛是你那岳母不讓她進琢玉堂,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非得攔住那位姑娘,按理來說,像盛夫人這般身份,如何會跟一個村姑計較?”許瑢捶了褚昭鉞一拳:“幸得咱們兄弟心有靈犀,知道那姑娘是替你來送信的,否則她還真進不來琢玉堂的大門呢。”

昨日盛芳華穿得破爛,又有吏部尚書的夫人攔著,若是他不在,或者夥計還真不會準盛芳華進來,許瑢回想起盛芳華那不卑不亢的模樣,心中暗自讚嘆一句,也不知道那姑娘的母親究竟是什麽身份的人,竟然能將她養成這般人才,若單單論起氣質,絕不會比京城裏的那些大家閨秀要差。

“阿瑢,你這琢玉堂也要看人才能進的麽?”褚昭鉞哼了一聲:“沒想到你也是這般俗氣。”

“不是我俗氣,是世人俗氣也。”許瑢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即便我超凡脫俗,鋪子裏那些夥計卻不能免俗。”

褚昭鉞沈默了一下,嘴中喃喃自語一句:“盛夫人……”

“怎麽了?你不是看不慣你那未來岳父岳母,怎麽現兒又將她名字掛在嘴邊?”許瑢在一旁取笑:“看起來還是媳婦兒重要,都能讓你重視起那些不喜歡的人了。”

“不,不是這樣,我只是奇怪盛夫人為何要攔著盛姑娘。”褚昭鉞漫不經心的漏出這一句話,忽然的,仿佛得了個什麽啟示,驚訝出聲:“盛……”

“這位姑娘也姓盛?”許瑢也猛然醒悟過來,許乃是國姓,趙錢孫李排在百家姓前邊,可是要想隨隨便便找出兩家姓盛的來,也非容易的事情,畢竟這京城裏姓盛的不太多。

“阿瑢,你派人好好去打探一下,是否盛姑娘跟吏部尚書盛思文可有什麽關系?”褚昭鉞沈吟了一聲,雖說盛思文於納妾這事情上頭風評十分好,和太傅府家的小姐成親十七八年,可卻沒有納一個妾,這讓京城不少貴夫人羨慕得眼睛紅得堪比兔子,可是他還是有一種隱約的感覺,盛芳華或許跟京城盛家,有某種聯系。

“嗯,”許瑢點頭:“你放心,我會好好幫你盯褚國公府和盛思文的。”

兩人正在說話間,忽然就見河堤上一陣騷動,有人慌慌張張的喊叫著“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賽龍舟的鼓點聲依舊從容不迫,咚咚咚的響著,好像撞在人們的心頭一般,許瑢和褚昭鉞兩人擠到側窗朝河堤上看著,就見那些人一個個傾斜著身子朝河的方向探頭探腦,有些人還攥著自家孩子的手走了下來,口裏嘟嘟囔囔:“快些走,莫要讓落水鬼尋上哩。”

“每年的端陽節,都會淹死人,唉,這也是命數如此了。”許瑢搖了搖頭,臉上有悲憫之色:“只盼能快些將那落水之人救起,可能還有救。。。。。。。。。。。。。”

121|0121

褚昭鉞睜眼望著一步步走過來的盛芳華,想要捏緊自己的拳頭,可半分力氣都用不出來。

半路遇到劫匪,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跑到此處,再也動彈不了,整個人軟綿綿的跌倒在草叢之中,正在尋思著怎麽樣才能擺脫險境,眼前便來了一個人。

可這個人……褚昭鉞沒有出聲,習慣性的一張冷臉,靜靜的躺在那裏。

一個村姑,若是膽小些,看見他這血肉模糊的樣子,指不定會尖叫著跑開,說不定會引來那些正在搜尋他蹤跡的人。

褚昭鉞皺了皺眉頭,自己該怎麽樣制止那村姑朝自己接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他的手努力摸索著,想要撿起一塊小石頭或者是一把泥土,可他全身無力,就連五根手指握到一處都不行,他眼睜睜的望著盛芳華慢慢挪到他面前,心裏暗道,自己只能靜待一聲尖叫響起了。

沒有如同他想象裏的尖叫,盛芳華顯得很平靜,臉上沒有半分驚訝的神色,只是俯下身來,靜靜的打量著褚昭鉞。

那男人身上穿的衣裳看起來料子不錯,應該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子弟,可不知為什麽帶著傷,鮮血把他身上的衣裳染得紅了一大團,斑斑駁駁,有些地方已經成了深褐色,看起來是受傷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是誰?怎麽在這裏?”盛芳華有些驚訝,這桃花山距離京城差不多有三十來裏路,算是個偏僻地方,平常都沒看到什麽陌生人,怎麽在山野裏忽然出現了一個受傷嚴重的男子?出於醫者之心,她慌忙彎下腰去,伸手想替褚昭鉞診脈。

她這是要做什麽?褚昭鉞看著那只手越來越近,警惕心大盛,想將身子挪開,可又沒有力氣動彈,他嘶啞著嗓子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

盛芳華一怔,這人看起來受傷厲害,可這氣息卻是不弱,說出話來還算有些力氣,只是這話說得真奇怪,都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這也太古板了。

“叔溺嫂援,可否?”盛芳華淡定的瞄了那張面癱臉一眼:“我這是想給你診脈看看,不識好人心也就罷了,竟然還說出這般話來,真真可笑。”

“姑娘……”褚昭鉞看著盛芳華將手指搭在自己脈門上邊,她真會診脈?看她那樣子還裝得挺像的。

“別說話。”盛芳華一瞪眼:“我在給你診脈,別打斷我。”

診脈?看她那樣子,還真有幾分像,可褚昭鉞的戒備之心還是不能放下,大恨自己此時全無防備之力,只能看著盛芳華幾根手指搭在自己的脈門上,時而按得重些,時而又放輕了力道。

此人看起來不似個尋常村姑,是敵是友?褚昭鉞冷著一張臉,看著盛芳華的一舉一動,就見她反手從身上掛著的布袋裏抓出了一把東西往他嘴裏塞了過去:“吃了。”

“這是什麽?”褚昭鉞怎麽肯張嘴?他咬緊牙關,瞪眼望著盛芳華手裏抓著的那把葉子,那些若是有毒的草藥,自己瞬間就小命不保,如何能輕易就著了她的道?

“這是什麽?這是……”盛芳華有些氣餒,自己先給他診了脈,接下來當然先是要弄些藥給他吃著,先來緩解下傷勢啊,這是很正常的程序好不好,難道不是該感激涕零熱淚盈眶的望著她這個救命恩人?怎麽這人冷著一張臉就跟千年冰山一般的看著她?

果然說不出話來了,吞吞吐吐的,褚昭鉞心中冷笑了一聲,眼睛朝天空看了過去,藍色的天空白色的雲彩,在他眼前越來越模糊,好像要在他眼前漸漸消失。

盛芳華憋足了一股子氣,用力將草藥朝褚昭鉞的嘴裏塞,這人雖然不肯接受她的醫治,可醫者父母心,自己不能看到病人固執就順著他的意思放棄治療,必須讓他先將這些清熱解毒的草藥含著。

只不過自己也不能輕易放過他,盛芳華眼睛一轉,“這是治雞瘟的草藥,先給你用著。”見著褚昭鉞的臉微微變色,盛芳華哈哈一笑:“你先在這裏躺著,我讓人來擡你去桃花村。”

這人看似冷漠,也不禁嚇嘛,說個治雞瘟的藥,他就臉上變色了,盛芳華心情愉快的望著褚昭鉞,這些富家子弟,真是沒出息,瞧著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沒想到一個雞瘟就把他嚇住了。

她將藥簍子摘了下來,從裏邊選了幾樣止血的草藥,放到嘴裏嚼爛,輕輕灑在褚昭鉞的傷口上,細聲道:“我先給你簡單止下血,再去村裏喊人來擡你。你且堅持著,等到了村裏我再給你包紮傷口。……呀呀,怎麽就傷得這麽深,也不知道誰跟你有深仇大恨,下手這麽重。”

褚昭鉞沒有出聲,這姑娘看起來是跟誰學了兩手,還知道止血,只是他到現在還不能相信她,這山裏出了個會醫術的村姑,這事情實在太蹊蹺了。

他瞇著眼睛望了望那輕盈纖細的背影,嘴角牽動了一下,這事情真跟謎團一樣,好像又根線藏在哪裏,想要去找,可怎麽也找不出來,想用勁去拽,又怕那根線段了。

或許,是那藏在暗地裏的人忍不住出手了?褚昭鉞心中暗自掂量,這地方離京城並不遠,不是那天高皇帝遠,沒人管轄之處,郎朗青天,如何有歹徒這般大膽,敢大白天的出手來搶劫傷人?只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還不大方便回京城去,不如躲在這小山村裏靜觀其變,暗地裏尋訪那暗中黑手的蛛絲馬跡,到時候再揪出此人的狐貍尾巴。

褚昭鉞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只覺自己滿腔濁氣漸漸的呼了出來,看著眼前的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心情爽快了不少。他努力的挪了挪自己的雙腿,就聽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被腿壓住的草木擦刮著,可自己的身子卻紋絲不動。

看來自己只有等那姑娘來救援了,褚昭鉞無奈的閉上了眼睛,眼前出現了一截小蠻腰,雪白的肌膚如凝脂,纖細得不盈一握——方才他正好瞧著了她掀了半截衣裳的模樣,那是故意在給他看的不成?柔軟的腰肢,尋常男人看了都會覺得有些情難自已罷?只是可惜自己不是一般人,絕不會受她這樣的誘惑。

正在胡思亂想,就聽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褚昭鉞慌忙閉上了眼睛,裝死。

“到了到了,就在這裏。”

盛芳華伸手指了指草叢裏的褚昭鉞:“來,咱們快些把他弄回村子裏去。”

“盛姑娘,這男人來歷不明,你確定要救他?”擡著門板的王二柱看了褚昭鉞一眼,心裏有些嫉妒,這男人雖然受了傷,樣子也很狼狽,可看得出來是個富家公子,穿得不錯,長得也不錯,盛姑娘……他偷偷瞄了盛芳華一眼,盛姑娘不會喜歡上這個男人吧?

盛芳華生得模樣俊俏,又有一手好醫術,是桃花村的嬸子大娘們心中好媳婦人選,暗地裏喜歡她的年輕男人有不少,王二柱就是其中一個。

王二柱的爺爺是桃花村王氏一宗的族長,他自視甚高,總覺得自己要比同伴們出身高了幾分。他總覺得,雖然喜歡盛芳華的人這麽多,可盛芳華肯定會嫁他——他家可是桃花村裏最有權勢的,水田差不多都有五十畝呢。

故此,對於盛芳華身邊的年輕人,王二柱是從來不放到眼裏的,可現兒瞧著地上躺著的這人,身穿錦緞衣裳,腰間還掛了一枚玉玨,一看就是個富家公子,他心裏那股酸水就咕嘟咕嘟的冒了出來。

“不管他來歷如何,他傷得那麽重,我總該出手相救。”盛芳華擺了擺手:“二柱,你不想擡他就算了,你回去罷,我跟虎子一塊擡就行了。”

“我只是說說,既然盛姑娘想救他,我當然願意搭把手的。”王二柱見盛芳華似乎有不悅之意,心慌意亂,搶著彎腰去抱褚昭鉞的雙腿:“虎子,你擡他的身子。”

褚昭鉞只覺得一股劇痛從雙腿上傳了過來,鉗住他雙腿的手好像用了十分的力氣。

這哪裏是在救他,分明是想要害他,褚昭鉞心中大恨,這莊稼人就是力氣大,瞧著那人的架勢,分明是想將自己一雙腿給弄斷了呢。

他感覺到自己被挪到了一張*的木板上,晃晃悠悠了兩下,這才平穩,有一雙柔軟的手在他胸口處摸了摸,耳邊傳來嘖嘖的驚嘆聲,宛若林中鳥鳴:“傷得這般重,心跳卻還好,這也真是少見。”

褚昭鉞沒敢搭腔,生怕這位火爆脾氣的姑娘會又餵自己一把治雞瘟的草藥,只能繼續閉著眼睛,側耳聽著那姑娘與擡木板的兩人說著話。

那姑娘的聲音可真好聽,襯得那兩個年輕男人說出的話就像鐵匠鋪裏的破風箱一般,呼嚕呼嚕的,其中有一個的聲音,尤其難聽,除了呼嚕呼嚕的粗聲粗氣,還好像有鋸子刮著鐵片一樣的響聲,嘲哳啞嘔,實在難聽得很。

“你們把他放下。”

擔架擡到了盛家,盛芳華朝虎子笑了笑:“你去搬兩條長板凳來。”

王二柱看得眼中冒火,他跟虎子一同使了力氣,盛姑娘怎麽就對虎子笑得那麽甜呢:“盛姑娘,我呢,要我做什麽?”

盛芳華轉過臉朝他也笑了下:“你去把村裏的張屠戶喊過來,要他記得帶騸豬時用的繩子。”

看著甜甜的笑容,王二柱只覺得腿都軟了幾分:“好,我馬上就去。”

盛大娘端著青花粗瓷碗從裏邊走了出來,手一哆嗦,碗裏的水潑出了些:“芳華,你要做什麽?怎麽讓張屠戶帶騸豬的繩子過來?”

虎子拖了兩條長長的板凳過來,順口接了下去:“當然是騸人嘍!”

“騸人?”盛大娘大驚失色,仔細打量了下躺在門板上的褚昭鉞,一把將盛芳華拉住:“芳華,咱們再沒錢,也不能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早兩日還聽著村裏的賣貨郎說京城裏的新鮮事,宮裏最近要招一批內侍和宮女,桃花村裏有幾個動了心思的,還想把自家閨女送進宮去做宮女呢:“要是能進宮就好了,家裏少了一張吃飯的嘴,她在宮裏吃香喝辣,每月還能拿例銀,等著做滿期限到了二十多歲出宮,拿回家的可不是一兩二兩,再給她許戶人家,又能拿一筆聘禮,這買賣可真是合算,就怕丫頭沒那福氣。”

難道女兒……盛大娘膽顫心驚的望著盛芳華:“芳華,我是怎麽教你的?

122|0122

盛芳華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盛大娘。

沒想到自己這個便宜娘真會胡思亂想,她不過是想要捆結實的繩子而已,怎麽她就想到要將這受傷的男人給閹了送進宮去做內侍。

“娘,你想多了,我是想給他療傷呢。”盛芳華推著盛大娘往屋子裏走:“他受傷很重,我要用刀子把他身上壞了的爛肉給剜出來,怕他亂動,得用繩子把他捆結實了才行。”

即便是知道自己不會變成內侍,褚昭鉞仍然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倒豎,這姑娘準備拿刀子把他身上的肉給剜掉!這滋味……身為從小便養尊處優生活在花團錦簇裏的褚昭鉞,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會有多痛。

可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東想西想了,正在褚昭鉞琢磨著自己該不該睜開眼睛央求那大嬸大發慈悲將自己送去城裏的醫館時,就聽到腳步聲匆匆,還有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盛姑娘,今日要騸豬?”

“不騸,不騸!”盛大娘慌忙迎了過去,指了指木板上躺著的褚昭鉞:“我家芳華要給他治病吶。”

張屠戶瞟了一眼褚昭鉞,明白的點了點頭:“盛姑娘,你放心,我會把他捆結實的。”

還沒弄懂怎麽一回事,褚昭鉞就覺得自己已經被人擡了起來,然後被按到了兩條*的條凳上頭,一只強勁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脖子,粗粗的繩索繞著他的腳脖子好幾圈,牢牢的捆在了條凳上。

“張大叔真是利索。”盛芳華看著轉瞬間就被五花大綁的褚昭鉞,實在滿意,伸手拍了拍褚昭鉞的臉:“不把你捆好我還真不敢給你下刀子。虎子,你來幫忙,將那些摻了藥粉的燒酒給他灌進去。”

褚昭鉞正在琢磨著要不要睜開眼睛表示自己並沒有暈過去,忽然就被人捏住了鼻子,有人將他的下巴一托,他的嘴巴就不由自主的張開,*辣的濕潮從他的喉嚨裏順著滑了下去,一股說不出的嗆辣讓他咳嗽出聲:“咳咳咳……”

條凳的桌子旁邊擺著一張小方桌,上邊有一盞小小的燈,盛芳華拿著小刀在火上炙烤著,氣定神閑的看著褚昭鉞咳得滿臉通紅。盛大娘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芳華,是不是給他灌多了些,後生好像嗆著了。”

“娘,你看他那模樣,就知道是沒吃過苦的,不給他多灌些,到時候中間醒了過來,我們家的屋頂少不得被他的尖叫聲掀翻呢。”盛芳華繼續烤著刀子,一面烤熱了翻過來拷另外一面,等著將幾把刀子全部弄好了,這才姍姍走了過來,伸手掀開褚昭鉞的眼皮:“咦,已經暈過去了,可以動手了。”

虎子趕忙很自覺的充當了助手,跑到桌子那邊給盛芳華遞刀子:“開始用這把,是不是?”

盛芳華將褂子系好,讚許的點了點頭,接過那把刀子輕輕一挑,就將褚昭鉞的衣裳給撕開,露出一段雪白的肉來。

“嘖嘖嘖,看這身皮肉,比女娃子的還要嫩。”張屠戶在旁邊嘖嘖有聲:“村裏都難得找到這般好肉的女娃子了。”

“盛姑娘比這人還要白。”王二柱有些不滿意,張屠戶就眼瞎了不成?面前分明不站著一個嘛,怎麽能視而不見呢。

張屠戶嘿嘿笑了笑,摸了摸腦袋瓜子:“盛姑娘不幹農活,這肉自然也嫩。”

盛大娘聽著自家閨女被議論,很不滿意的瞅了王二柱和張屠戶一眼:“別拿我們家芳華說事。”

王二柱見著盛大娘生氣,有幾分慌神,這可是他將來的丈母娘哩,可千萬不能得罪,趕忙陪著笑臉道:“大嬸子,你別生氣,我們是說盛姑娘生得好。”

“生得好不好,跟你們可沒啥關系。”盛大娘氣憤憤的橫了兩人一眼:“嘴巴上把好門!”

盛芳華對身後的吵鬧置若罔聞,只是聚精會神拿著刀子剜肉,虎子用敬佩的眼神看著她,一邊眼疾手快的將瓷盤子捧了過去:“盛姑娘,盤子在這裏。”

血肉模糊的一團被扔到了盤子裏,深紅淺紅,有些地方還呈現出紫黑顏色,看得旁邊的王二柱幾乎要嘔吐出聲:“盛姑娘,我先回去了,等會再過來。”

沒有人回答他,又一塊爛肉被扔到了盤子裏。

張屠戶忍不住讚美了一聲:“盛姑娘用的是什麽藥,這人跟死了一樣,隨你怎麽動刀子也不見醒呢。”

盛姑娘沒功夫搭理他,只是埋頭繼續清理褚昭鉞身上的傷口,虎子托著盤子站在她身邊,一本正經的回答:“這是盛姑娘家的祖傳秘方,張大叔你就別躲問了,人家還得靠這個吃飯吶!”

“你這小不丁點,就會討好盛姑娘,想要她收你當徒弟哇?”張屠戶瞄了一眼虎子:“要是你年紀再大兩歲,倒不如入了贅,這盛家的祖傳秘方你自然也能學了。”

虎子瞬間紅了一張臉,低了頭不敢看盛芳華,托著盤子的手都有些發抖。

盛芳華把最後一處傷口清理了,把刀子扔到桌子上,轉頭看了一眼張屠戶:“張大叔,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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