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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王志高嘿嘿的笑了一句,看來盛芳華這娃子也禁不得嚇唬,自己才吧朝廷律令擡出來,她就服軟了。盯著盛芳華背著的那個布袋子看了看,他心裏頭琢磨著,也不知道盛芳華帶了些什麽東西來了,瞧著那布袋子鼓鼓囊囊的,看起來自己這次還能撈到些好處哩。

心中得意,王志高的眼睛都瞇了起來,領著盛芳華走到堂屋裏邊:“你且坐著,我去拿本子來。”

王李氏慌忙將那盞昏暗的燈撥亮了些,就著暖黃的燈光看了看盛芳華,俗話說燈下看美人,越看這盛家丫頭越覺得美,她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真是可惜了這般水靈的丫頭,家境若是稍微再好些,自己也得勸勸老頭子,讓她做自己的孫媳婦吶。

王志高拿著本子出來,坐到了桌子旁邊:“芳華丫頭,我可得給你說清楚,要不是看在你素日裏乖巧的份上,我是不會跟你來說這事的,等著衙役抓了你去官府,你可就知道這裏邊的厲害了。”

盛芳華拍了拍鼓鼓的藥囊,笑著道:“我知道王大爺心地好。”

聽著那藥囊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王志高心裏頭得意,盛家這丫頭挺上道,這是在告訴他準備了不少東西吧?他提起筆來湊在燈下開始寫備註:桃花山山腳坡地,於庚子年四月末開始……

“來來來,過來按個手印。”寫完以後,王志高招呼盛芳華按手印,這事就算是完了。

盛芳華走了過去仔細看了下,王志高這句子寫得挺通順,那記東西的本子上邊寫的內容有條不紊,不愧是當了多年的族長,畢竟還是有些長處的。她笑瞇瞇的提筆在哪備註後邊添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就著那盒印泥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王大爺,真是要感謝你,若不是你提醒,我還不知道這竟然是違反朝廷律令的事情。”

“呵呵,你們年紀小,等到以後自然就知道了。”王志高看著盛芳華把手伸到了藥囊裏,十分高興,又很好奇,不知道盛家這丫頭準備送什麽東西給他呢。

盛芳華從藥囊裏拿出一塊帕子,擦了擦手指:“王大爺,多謝多謝,二柱是住在哪個房間?我去給他瞧瞧臉上的傷,順便把這藥膏的錢收回來。”

王志高張大了嘴巴;“你……”

“怎麽了?王大爺,你還不相信麽?”盛芳華假意驚訝:“今日二柱摔了一跤,臉上掛了彩,在我那邊搽了藥膏,他那時候說沒帶錢,要我晚上來討,我心裏頭想著,反正晚上是要來王大爺你這裏報備的,故此就同意了。其實呢,錢也不多,就十個銅板,只不過王大爺你也知道,我這日子過得緊巴,一個銅板也是錢哪,你說是不是?”

王李氏登時想起了王二柱臉上那淺淺的疤痕來,“哎喲”了一聲:“我就說呢,二柱臉上咋就留疤了,原來是這樣!”

王志高橫了她一眼,蠢婆娘就是蠢婆娘,這不是跟盛家那丫頭一個鼻孔出氣嗎?

盛芳華笑著點頭:“畢竟還是王家奶奶心疼孫子,一眼就看出來了。唉,他擦著臉,又粘了些沙子泥巴,若不及時治療,只怕是會留印子,那樣就難看了。”

“芳華丫頭,你到底想搗什麽鬼?”王志高的耐心已經用盡,這盛家丫頭,不但不送東西給他,反而還來問他家討錢?這都是些什麽事兒!

“我沒搗鬼啊!”盛芳華睜大了眼睛,顯得很無辜:“王大爺若是不相信,盡可以找二柱出來問問,是不是真的?”她走了兩步到了堂屋後門,對著隔院的那排屋子大喊了兩聲:“二柱,二柱!”

“盛姑娘!”屋子那邊傳來王二柱激動的聲音:“盛姑娘,你來找我了?”

盛芳華轉過臉來,笑吟吟的看了王志高一眼:“王大爺,我可真沒撒謊。”

17|0017

王二柱的心都快要從喉嚨口裏蹦了出來。

自己這是幻聽了嗎?怎麽好端端的就聽到了盛姑娘的聲音呢?王二柱伸手壓了壓胸口,用力抹了抹,可那顆激動得砰砰亂跳的心依舊不能恢覆平靜。

盛姑娘從未主動來找過他,今日晚上她竟然來了!還甜甜的喊著二柱!王二柱覺得自己幸福得雙腿發軟,走出屋子的時候都快要跌倒,沒有半分力道。

王志高臉色鐵青的看著從後院走出來的王二柱,厲聲吼了一句:“二柱,快些回去,出來作甚?”

瞧著這沒用的小崽子,出來以後一雙眼睛就只盯著盛家那丫頭不放,真沒出息!王志高恨恨的在心裏頭罵了一句,沒用的東西,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萬萬,怎麽就偏偏揪著這個不肯放手?

“王大爺,這可不成,你現在就把二柱趕回去,怎麽好對質呀?”盛芳華笑著走到了王二柱面前,伸出手來在他臉上疤痕上輕輕按了按:“二柱,這裏還疼不疼?”

這聲音真好聽,就像樹上的百靈鳥一樣,她的手指好軟,就像村口那一汪清泉,伸手進去,那細細的水流從指尖流過,有說不出的溫柔。王二柱覺得他的一生裏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得事情了,望著盛芳華燦若春花的臉孔,他呆呆的點了下頭:“用了盛姑娘的藥,現在不痛了。”

“王大爺,你聽聽,我說的沒錯吧?二柱今日是去我那裏求藥了。”盛芳華轉過身來,眉眼間全是笑意:“我這藥膏可是獨家秘方精心配制的,用了以後臉上不會留疤,難道十個銅板都不值?”

王志高骨篤著嘴不說話,這邊王二柱開了口:“值,值,值,哪裏只值十個銅板,二十個都值呢。”

“小兔崽子,你別開口!”王志高氣不打一處來,孫子是被這丫頭給迷住了,她說什麽他就會跟著說什麽,完全是在這裏添亂。

“本來就是嘛。”在心愛的姑娘面前,王二柱覺得必須要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來,他摸了摸自己臉,氣哼哼道:“我親眼看著盛姑娘去采草藥,收集花瓣,還要搗碎,熬藥膏,那些辛苦哪裏是十個銅板就夠了的?祖父,你是沒有看到就不知道裏頭的辛苦。”

“還不快給我滾回去!”王志高怒吼了一句,只覺得自己的威權受到了挑戰,孫子竟然敢不聽自己的話,怎麽可以!

王二柱此時頭腦發熱,哪裏還管王志高氣得手發抖,挺胸站到了盛芳華旁邊:“祖父,咱們可不能賴了盛姑娘的藥膏錢,她給我看病都沒收診金了,這點藥膏錢哪裏能少了她的?人家又不是開善堂的,總得賺錢養活自己吧?”

盛芳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萬萬沒想到王二柱竟然還有這份膽量,今日中午故意將王志高想給他她做媒的事情透露出來,就是想要布下先手,看看王二柱會不會在她來王家報備的時候站在自己這邊說話。

她本無意於王二柱,但是偏偏要煽動出王二柱的情緒來,自己才有籌碼跟王志高來談交易,故此才有此一著,效果不錯,王二柱這楞頭青果然按著她的想法做了。

“你、你、你……老子送你到私塾裏念了兩句書,你就拽起來了?在私塾裏學了些啥子?連孝順都不知道了!”王志高氣得胡須翹了起來,一把抓起了墻角那根棍子:“還敢跟老子犟嘴?看我打不死你!”

“哎呀呀,爹,你這是幹啥呢!”一聲尖叫,後邊竄出來一個肥碩的身子,一把抓住了王二柱就往後邊拖:“爹,你咋就把氣給撒到二柱頭上了?”

竄出來的婦人乃是王二柱的娘,王志高的二媳婦,她將王二柱藏在了身後,身子像一堵墻般攔住了王志高的去路:“爹啊,二柱這是怎麽了?你打他,我沒意見,可總得有個理由吧?我家二柱說的話沒錯啊,到盛姑娘家看了病,是該給錢,十個銅板也不多,我們王家難道還出不起?”

王志高恨恨的看了兒媳一眼,只能將棍子放了下來:“你就會護短,二柱都給你護得糊裏糊塗的,分不清好壞!”

盛芳華微微一笑,覺得到了她該出面說話的時候,在這王家鬧騰了這麽大的動靜,總該要收尾回家睡覺了。她朝前邊走出了一步,對著王志高點了點頭:“王大爺,你也別生氣,咱們現兒將這事情說清楚,以後就不會這樣鬧騰了。”

“說清楚?”王志高看著盛芳華朝他擠了擠眼睛,有些會意,這個鬼丫頭肯定是要和自己說王二柱的事情哪!她是將二柱子捏在手裏做把柄,想要自己退讓不是?王志高有些生氣,只不過一想到王二柱就頭痛,這事情是得解決了才行!

“二柱他娘,你帶著二柱子回去!”王志高威嚴的朝兒媳瞪了一眼:“管著二柱些,不要讓他再這般不知禮儀!”

“娘!”王二柱從他娘背後探出頭來:“我……”

王家二媳婦拖著王二柱的手就往院子裏頭走:“還說啥呢,快些跟娘回屋子去!”臨走的時候依依不舍的看了盛芳華一眼,這丫頭是個不錯的,她也挺中意,只可惜是家底子薄了些,若是有點家產,她就算跟公爹撒潑打滾也要替二柱子將她娶回來!

王二柱一走,堂屋裏登時清凈下來,王志高瞪眼望著盛芳華:“芳華丫頭,現在沒有人了,你要說什麽就說吧。”

“王大爺,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盛芳華笑著點了點頭:“可是你咋就不想想,我並沒有看上你家二柱?”

“什麽?”王李氏在一旁驚叫了起來,骨篤著嘴,為自己的孫子鳴不平:“你竟然看不上我家二柱?你也不瞧瞧你們家是個啥樣子,一分地都沒有,土磚房都快倒了哩!”

“王家奶奶,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就是想說像我們家這樣的家底,怎麽能高攀上你們王家呢?”盛芳華走上去,親親熱熱的挽住了王李氏的胳膊:“王家奶奶,這成親不要講門當戶對麽?像我這樣的出身,怎麽能配得上二柱。”

“唔,芳華丫頭,算你有自知自明。”王志高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千真萬確,真得不能再真!”盛芳華舉起手來:“我對天發誓,要是我盛芳華有一點想嫁王二柱的私心,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見著盛芳華發了毒誓,王志高這真真實實才放下心來,高興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芳華丫頭,像你這樣的模樣,也是不愁嫁的,你放心,到時候肯定能嫁個好男人。”

只要包袱沒有甩到自家,這人都會不吝同情心的祝願別人過得好,王志高這時候興致很高,看著盛芳華越發順眼了,他走到桌子面前,把那本子合攏來:“芳華丫頭,你放心,這報備的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村裏有誰敢欺負你,你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出頭。”

“那就多謝王大爺了。”盛芳華的眼睛望向了王李氏:“王家奶奶,二柱還欠我十個銅板呢……”

“婆娘,快去拿了給芳華丫頭,畢竟人家費心了,怎麽能欠著人家的錢?”王志高此刻情緒很好,十個銅板在他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哪怕是盛芳華要二十個銅板他也會舍得給。

盛芳華接過十個銅板,跟王志高與王李氏道了一聲叨擾,腳步輕快的走出了王家堂屋,剛剛下了臺階,就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人,月色如水,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落在了地坪上。

“咦,你怎麽也來了王家?”盛芳華有些奇怪:“累了一日,你該好好歇歇。”

褚昭鉞沒有說話,看了盛芳華一眼,默默的跟著她一道朝田間小徑走了去。

“阿大,怎麽了?”雖然已經習慣了褚昭鉞不怎麽愛說話的情況,可兩個人不言不語的走在這靜謐的月夜,著實有些詭異。

“我怕你在王家吃虧。”褚昭鉞開口說了幾個字,又閉了嘴。

其實褚昭鉞有一肚子話想說,可卻說不出口。

得知盛芳華來王家,他就有些坐不住,那王志高一看就是個狡猾的,王二柱又對盛芳華心存覬覦,這讓他十分不放心,在盛家的小院裏走來走去好一陣子功夫,最後還是跑到了王家來尋她。

方才他站在王家的地坪裏聽著裏頭的動靜,幾次想沖進去將盛芳華拉出了,最後還是平心靜氣的制止了自己的舉動——在盛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發現盛芳華做事比較穩當,既然她能只身來王家,肯定是已經想好了對策,自己且在外邊靜觀其變,若是王志高敢欺壓她,自己便沖進去將他好好教訓一頓。

他側耳傾聽,當聽到盛芳華發誓說她沒有半點嫁王二柱的私心,褚昭鉞忍不住嘴角牽動,心裏有說不出的快活。

她肯定不會喜歡那個小子,像她這樣的人,王二柱怎麽配得上?那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褚昭鉞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邊的盛芳華,心中忽然有一絲絲甜,正欲多看幾眼,就感覺到盛芳華正要擡頭,他飛快的將目光調轉,目不斜視的看著蜿蜒前行的鄉間小徑,臉上沒有半分其餘神色。

盛芳華看了看走在身邊的褚昭鉞,心中嘆氣。

這麽俊的一張臉,偏偏得了面癱之癥,甚是可惜。

18|0018

公雞的啼鳴之聲將盛芳華從睡夢裏驚醒,她揉了揉眼睛,窗戶外頭一片白,還夾雜著淺淺的金色,看起來已經快到辰時了。

昨晚半夜被人喊了出去看病,回來時已經快到醜時,才做了個夢,怎麽就到了這般時候了呢,盛芳華慌忙翻身起床,今日還要到京城裏去置辦過端午的東西,可不能晚了。

急急忙忙梳了下頭發,隨意織了兩根辮子,盛芳華打了個呵欠便朝屋子外邊走,剛剛出門便撞到了一堵墻上。

“哎喲。”盛芳華伸手揉了下額頭,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褚昭鉞:“阿大,你這是幹啥呢?怎麽一大早的站在我門口?”

“盛姑娘。”褚昭鉞看著她白裏透紅的臉,忽然間有些局促:“我有一件事情找你。”

“什麽事?你說。”盛芳華有些驚詫,褚昭鉞竟然主動來找她,這可真是新鮮。

“你今日要進城?”

“是啊,你可是要我帶什麽東西回來?”盛芳華笑著擡了下眉毛:“你說,我記著。”

“你把那玉玦賣了吧。”褚昭鉞點了點頭:“賣掉。”

“什麽?”盛芳華張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攏,那樣子看起來有點傻,可在褚昭鉞看起來,卻十分可愛。

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張開的嘴就如那含苞欲放的蓓蕾,柔軟粉嫩。

“這玉玦應該是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哎,怎麽能隨意變賣?”盛芳華有些不解,從褚昭鉞身上解下來的那塊玉玦,她握在手裏琢磨了好多遍,底座上鐫刻著一些蝌蚪文,她看不懂,給盛大娘去看,也看不懂,完全不知道寫了些什麽,只不過她明白得很,這玉玦肯定跟褚昭鉞的身世有莫大的關系。

“能證明身份又如何?我現在只是桃花村的阿大,我過得很快活。”褚昭鉞的雙目落到不遠處的一株石榴樹上,綠意蔥蘢,中間有一點點鮮艷的紅,就如此刻他心頭灼燒著的一把火,不住的在跳躍。

“阿大,我不能這樣做!”盛芳華很有氣節的拒絕了,雖說阿大自己提出了這個要求玉玦肯定也很金貴,可她怎麽能順坡下驢呢?這可是人家貼身掛著的東西,萬一他家人來尋他,找不到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可不是害了他?

“為什麽?”褚昭鉞萬萬沒想到盛芳華會斷然拒絕,看來只能抓住她財迷的弱點了:“我給你五五分成,若是玉玦賣了一萬兩,你拿五千。”

“能賣一萬兩?”盛芳華果然猶豫了:“不能吧,一塊玉玦就能賣一萬兩銀子?”

上下打量了下褚昭鉞,盛芳華越看他越覺得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據她的推測,即便是那種有錢的土財主,也不會隨隨便便將一塊價值萬兩的玉玦給自己的兒子掛著,就是掛塊上千兩的還得想好半日呢,身上能隨意掛著這般貴重東西的,該是那種真正的高門大戶人家,或是皇室貴胄,或是積年世家。

“你拿了去京城的琢玉堂,那裏價格公道,童叟無欺,不會虧你的。”褚昭鉞見盛芳華心動,諄諄善誘:“你看看這土磚房,好像來場大雨就會倒一樣,難道不該翻新蓋個青磚大瓦房?”

其實……褚昭鉞瞄了一眼盛芳華身上那件洗褪色了的衣裳,當務之急是給盛芳華買兩件好看的衣裳,這些衣裳都太短了些,上衣剛剛好及腰,彎彎身子就會露出一線白色的肌膚。

盛芳華感覺到了褚昭鉞的目光,低頭看了下自己的上衫,臉微微一紅:“阿大,你看什麽呢。”

“賣了玉玦罷,你給自己和大嬸買兩件衣裳回來,然後蓋幢新房子。”褚昭鉞真誠的看了她一眼:“我是說真話,不是開玩笑。”

“你真的不要那玉玦了?”盛芳華覺得自己的心就如搖搖欲墜的七層寶塔,只要誰輕輕的戳一下,就會聽到分崩離析的聲響。

“不要了,那玉玦乃是身外之物,何必如此執著?”褚昭鉞的目光從盛芳華身上掠過,不再做停留:“我意已決,還請盛姑娘幫我去賣了吧,千萬記得一定要去琢玉堂,別的地方肯定會坑你。”

他已經放下了誘餌,這香食打得重,他便不相信魚不會上鉤。

褚昭鉞彎腰撿起地上的箢箕,轉身走下了臺階,慢慢朝院子門口走了過去。

“賣了玉玦以後,咱們真的五五拆帳?”盛芳華掙紮著朝褚昭鉞的背影喊了一句,五千兩銀子,這實在是個大數目,對於穿到此間十多載的她來說,家產最多的時候不過是半兩銀子,轉眼還被便宜娘給施舍了出去!

“我說到做到。”褚昭鉞轉頭看了盛芳華一眼,實在想笑,只不過還是極力壓制住,臉上沒有半分表情:“你便相信我罷。”

瞧著那一張板得緊緊的臉,盛芳華放下心來,阿大雖然不茍言笑,可卻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絕不會食言而肥。

十來日前,他坐在桌子旁邊吃飯,忽然說了句:“我去開塊地。”

盛大娘和她都覺得驚詫:“阿大,開塊地作甚?別費力不討好,挺麻煩的。”

後來,他真的扛著鋤頭出去了,忙了是來日,桃花山山腳下已經挖出了一個小小的坑來,看他那樣子,是準備開一大塊荒地出來哩。

盛芳華瞅著褚昭鉞的背影,心裏愉快,看起來自己終於能在大周朝掙到一大筆銀子了,她一定要找個妥當地方將銀子藏起來,免得被賊人覬覦,更重要的是不要被自家那心慈手軟的便宜娘知道,到時候零零碎碎的又施舍了出去。

“芳華,快些來吃早飯!”盛大娘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了看盛芳華,丫頭怎麽這樣呆呆的看著門口吶,是不是……盛大娘心裏頭忽然有幾分歡喜,是不是丫頭跟那阿大看對了眼?若是阿大一輩子記不起他的身世,入贅到家裏來,也是門不錯的親事呢。

盛大娘笑瞇瞇的招呼了盛芳華過來吃飯:“芳華,等會你進城先去給梁大夫送點禮,回來的時候記得割些肉,還買幾根大骨回來熬湯喝。”

盛芳華點了點頭:“阿娘,我知道。”

回春堂的梁大夫是她在這裏的授業恩師,逢年過節她總要去看看他,盡點弟子的孝心。

雖然盛芳華前世已經是聞名遠近的主刀大夫,可對於中醫,她也只是略懂一二,拜在梁大夫門下,她這才系統的接觸到中醫,並且探索著將中醫和西醫結合起來給人看病。

西醫勝在臨床,中醫靠的是經驗,盛芳華覺得誰也不能說誰就不好,只有將兩者融合到一處,這才能達到更好的效果。而且在這大周朝,她即便是想要用西醫的法子來治療病人,條件也是十分有限的,大部分情況下還只能靠中醫來救死扶傷。

梁大夫是個不錯的老大夫,教得細致耐心,見盛芳華天生是個學醫的料子,十分喜歡她,毫不吝嗇的將家中的古籍醫書借給盛芳華看,有什麽疑難雜癥,還跟盛芳華一道商議,跟著他,盛芳華學了不少東西。

“師父,我來看你了。”盛芳華拎著一個籃子走進了回春堂的後院,正在坐堂看病的梁大夫見著她,臉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芳華,怎麽又帶東西來了,不跟你說過了以後不用行什麽節禮嗎?”

“師父,一年能有幾個節?這些東西都是我阿娘自己做的,沒花錢去買,你就放心罷。”盛芳華將籃子上蓋著的布打開,拎出了一串粽子:“師父,那些系紅線的是我包的,綠色線是我阿娘包的。”

“那我肯定不吃那些系綠線的粽子。”梁大夫笑瞇瞇的看了盛芳華一眼:“你這丫頭啥都好,就是鬼精鬼靈的,專坑師父!”

去年盛芳華也是這般交代,他拆開綠色細線包著的粽子咬了一口,只覺得有些苦,後來才醒悟過來,綠色絲繩的分明便是盛芳華自己包的,還賴到她娘身上。吃一虧長一智,今年他肯定不會再上當了。

“師父,今年我的廚藝已經有進步了,你不要不相信我好不好?”盛芳華提起那串粽子晃蕩了下:“保證好吃!”

梁大夫笑而不語,看了看籃子裏裝著的鹹鴨蛋:“自己留著吃,幹嘛送這麽多來?”

“表示點意思嘛。”盛芳華將籃子端著放到了梁大夫桌子上:“師父,京城裏有一家琢玉堂,你可知道?”

“琢玉堂?”琢玉堂是京城有名的古董鋪子,到裏邊去的人非富即貴,哪裏是盛芳華這樣身份的人能進去看的?梁大夫擡起頭來看了盛芳華一眼:“芳華,你問這個作甚?”

“有個朋友上次進京城買東西,到琢玉堂裏邊逛了下,只說那裏邊好氣派,有不少好東西,我聽了覺得新奇,想過去瞧瞧。”盛芳華見梁大夫一臉疑惑表情,只能胡扯了個由頭:“師父,你可聽說過這琢玉堂?它在哪裏?”

“哎呀呀,這琢玉堂來頭可大哩,聽說上頭有人……”梁大夫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下四周,壓低了些聲音:“是四皇子哪。”

19|0019

當今聖上一共有六位皇子,長子是皇後娘娘所生,早兩年已經被立為太子,可雖然太子已立,但京城無人不知最得聖上歡心的卻是貴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一幹用度比對太子,沒有絲毫差別。

除了三皇子,其餘幾位皇子似乎都過得不怎麽得聖上歡心,可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皇子的身份,對於老百姓來說,還是頗有震懾力的,再怎麽說,人家也是龍種,可不是尋常人,故此這琢玉堂也足以讓人側目了。

“四皇子?”盛芳華一楞,沒想到一個堂堂皇子還要開鋪子,她還以為皇子都是好吃懶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會管這金錢之事?

“也是聽聞罷了。”梁大夫摸了摸胡須:“或許是有人打著四皇子的名頭虛張聲勢罷了,不過既然四皇子都沒有出來辟謠,總是有些許關系的。”

“嗯,或者老板跟四皇子的門房沾親帶故。”盛芳華笑得燦若春花:“師父,我去琢玉堂那邊轉轉,再去買些東西就回桃花村了。”

梁大夫點頭:“芳華,自己仔細著,到琢玉堂裏頭可別動手去摸那些瓶瓶罐罐,萬一打碎一個,你賣掉自己都賠不起哪。”

“知道啦,師父你放心,我不是毛手毛腳的人。”盛芳華朝梁大夫擺了擺手,她是去賣玉玦的,沒事去摸那些古董花瓶作甚?拿到錢就速度走人,她保證自己奔走的速度會比兔子還要快。

京城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五月初的天氣已經有些熱,盛芳華走在人群裏,隱約能聞到些許汗臭氣息,她皺眉低頭匆匆朝前邊走,一口氣奔到了寬闊的金水街那邊,站在幾條街道交錯的口子上,看著那垂著一嘟嚕一嘟嚕紫色花朵的槐樹,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梁大夫說琢玉堂就在金水街上,盛芳華打量了那條明顯寬了不少的街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裏邊沈甸甸的,有些忐忑。

阿大說琢玉堂童叟無欺,可萬一掌櫃的看到那塊玉玦如此金貴,起了歹心,將玉玦給換了,那又該怎麽辦?自己要怎麽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呢?盛芳華忽然覺得,這五千兩銀子也不是好賺的,手心裏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正在猶豫間,忽然就聽著一陣喧囂,盛芳華轉頭一看,就見一輛馬車朝這邊飛奔了過來,坐在車轅上的那趕車人揮舞著手中的鞭子不斷抽打著馬匹,恍若正在草原上趕馬一般。

這是誰人車駕,竟然如此旁若無人在鬧市疾馳?金水街這邊異常繁華,人來人往,萬一有人躲閃不及,少不得會被奔馬踩踏。盛芳華瞇了瞇眼睛看著那轆轆而過的馬車,簾幕是白色的錦緞,看起來十分厚實,上頭還有金絲銀線繡出來雲彩波浪的圖案,瞧著十分氣派。

還沒等她好好打量完,就聽著“劈裏啪啦”的一陣響,隨之而來的是人群的驚呼之聲:“哎呀呀,撞到人了!”

盛芳華一驚,出於一個大夫的本能,她飛快的朝那邊跑了過去。

馬車已經停下了,車夫跳了下來,站在那個趴在地上的人身邊,用腳踢了踢他:“起來,裝什麽死呢。”

地上的人穿著灰褐色的短上衣,下邊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草鞋,並未著襪,身邊還有一副被撞得稀爛的竹筐,看上去該是來京城置辦過節用具的鄉下人。

雖然發生了馬車踩踏的事情,可圍著看的人並不多,而且大家都只是站在街道兩旁張望,一邊小聲的議論,無人上前。

盛芳華急急忙忙往傷者那邊跑了過去,旁邊有個老者拉住了她:“姑娘,你千萬莫要去湊熱鬧,那可是三皇子的馬車!”

“三皇子?”盛芳華一怔,停住了腳。

難怪沒人敢上前,原來是最受寵愛的三皇子在招搖過市。

可是……盛芳華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心中想到了當初將手按在醫學書上,虔誠的一句一句念過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我要竭盡全力采取措施去拯救病人……現在自己面前就躺著一個急需救治的病人,為何卻因為有一個三皇子而停下了救人的腳步?

救人,跟惹怒三皇子,應該沒有什麽沖突吧?盛芳華吸了一口氣,掙脫了老者的手,頭也不回的朝那傷者跑了過去。

一陣抽氣之聲瞬間此起彼伏,大家都眼睜睜的望著盛芳華跑到了傷者身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姑娘膽子也忒大了些,怎麽敢攪和到這事情裏頭去!”

此刻的盛芳華已經顧不上旁人的議論,蹲在傷者身邊,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溫熱一片,還有呼吸,這才放下心來。

沒有人幫她,盛芳華只能一個人費力的將那人翻過身來,見著那人額頭上有著殷紅的血跡,看起來是倒下去的時候額頭撞到了青石磚上,另外馬蹄踩踏,說不定有內傷,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

“你這小丫頭在這裏作甚?還不快些退開!”車夫吆喝了一句:“不要惹事生非!”

盛芳華沒有擡頭,只是專心的在給那傷者進行救治,先給他處理額頭上的傷口,再掀開他身上的衣裳去看馬蹄踢到了他什麽地方。

“嘖嘖嘖……這姑娘也忒大膽了,竟然當街掀男人衣裳!”圍觀的群眾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事情,一個黃花大姑娘,沒有一絲害羞之意,大大方方的將一個男人的衣裳給解開。

馬車簾幕一動,裏邊伸出了一只手來,將簾子挑起來些,露出了半張臉。

“幹嘛還不將車子趕走?錯過了三殿下回府的時辰,你可是想要找死?”聲音清脆,臉孔粉嫩,乃是一個美貌少女。

“琉璃姑娘,有人攔著馬車不好過去。”車夫跑到馬車旁邊,點頭哈腰:“我去跟她說說,讓她挪開些。”

“快些去,誤了三殿下的事情,我看你有十條命都賠不起!”那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將馬車簾幕放下,轉過臉來,對著那斜躺著的一個年輕男子笑得嫵媚:“殿下,外頭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攔了車子,故此停了下來。”

“誰敢攔本王車子?拉到一旁去打上一頓,他便知道厲害了。”三皇子許瓏眉毛都沒擡一下,伸手摸了摸半靠在他身邊的女子:“晶玉,你說是不是?”

“殿下,這京城裏誰敢跟您作對?那不是老壽星吃□□,活得不耐煩了?”半靠著的女子直起身來,撩起馬車側面的軟簾,見著蹲在那裏的盛芳華,不由得掩嘴一笑:“殿下,您可知道是誰人將馬車攔住了?”

許瓏懶洋洋的將身子擡起來些:“莫非是朝中那派支持我皇兄的老臣?”

“不,殿下,您可猜錯了,人家一點也不老呢。”晶玉嬌笑著,眼波流轉:“那人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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