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再次睜開眼，視線所及一片馬賽克，她又閉上了眼。

“嘉嘉？”

林嘉再次睜開眼，一個人影在眼前晃，她看了一會兒才漸漸清晰。

“你怎麽樣？”

林嘉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林廣志急忙站起來。

“你可算是醒了。”

林廣志一夜沒睡下巴上胡茬彌補，整個人十分憔悴。他老了，兩鬢長出了花白的頭發，林嘉心裏酸楚。她嗓子幹啞發不出聲音，整個人也無力。

“你斷了肋骨，千萬別折騰了行不行？林嘉，我就你一個女兒，你要嚇死我。”

林嘉耷拉下眼皮，發生過的事一瞬間全部湧入腦袋，滿眼都是血。

“等你傷好了來爸爸的公司，以後不要再去演戲了，亂糟糟大染缸似的你去哪裏折騰什麽？你這點心眼被人吃的骨頭渣都不剩。別逞能，聽我的話。”

林嘉喉嚨火辣辣的疼，又吞咽了一下才發出聲音，嗓音沙啞：“沈沫沫呢——”

“誰是沈沫沫？”

“我……那個朋友……她有事麽？”

“暫時在看守所，我已經請了律師！”林家在宋家面前螞蟻似的渺小，勢力懸殊太大，林嘉被打成這樣他也只能忍了。

林嘉閉上眼，她害了沈沫沫。

“宋明遠死了麽？”

“沒有。”

“能走正規法律程序麽？在這期間沫沫不會出事吧？”

不管她和沈沫沫產生多大分歧，她們始終是最好的朋友，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他們能想到的還是彼此。

“能，你放心吧。”林嘉惹的是宋家，怎麽可能善了？可這孩子已經夠可憐了，能瞞一天是一天。

林嘉閉上眼：“……謝謝。”

林嘉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林廣志安排了看護給她，之後就沒再過來，林嘉能理解。他新娶的老婆年輕漂亮脾氣驕縱，林廣志十分寵她，事事都順著，恐怕是因為她的原因吧。

林嘉心裏嘆一口氣，不管過去，只希望這一次林廣志能幫幫沈沫沫。

那晚沈沫沫是因為自己才著急傷了宋明遠，林嘉已經對不起過她一次。

林嘉的手機隨著包丟了，她躺在病床上廢人似的什麽都做不到。

林嘉不知道沈沫沫的情況，她聯系不到外界，這樣焦躁的狀態又持續了一周，她真的躺不住了。

“你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下？”林嘉這個情況又沒辦法下床，只能求助護工。

護工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她把手機遞給林嘉：“你要給誰打電話？”

“我家人。”

護工看了眼林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傷成這樣這都好幾天了沒人過來看她，家人就是給點錢。

林嘉拿著電話打個林廣志，她能記住的號碼不多。

很長時間那邊才接通，林廣志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誰啊？”

“林嘉。”林嘉說：“我的手機你見到了麽？”

“回頭再買個吧，不知道扔哪裏去了。”

林嘉咬了下嘴唇：“那什麽，我朋友怎麽樣？”

林廣志嘆一口氣：“嘉嘉，我現在能保住你一個就不錯了，宋家老四傷到腎。老爺子要追究責任，嘉嘉，人是她捅的和你沒關系——”

林嘉腦袋裏一片空白：“我們是正當防衛！她為了我才這樣你說的是人話麽？”

“在宋家人眼裏可不管你是不是正當防衛，你捅了人家孩子，那就是你的錯。”

林嘉想罵臟話，她十分焦急，也慌。“爸，你和宋家人說人是我傷的，和沫沫沒關系！爸，我求你了幫幫沫沫好不好？”

“別胡鬧，好好養傷。我在深圳談個合同，過幾天就去看你。”

林嘉還想說什麽，林廣志就掛了電話。

他要自己放棄沈沫沫，因為這個簍子捅的太大，他擔不住了。

“姑娘你怎麽了？哭什麽？”

林嘉哭的整個人都抖，傷口也抖的發疼。

半響後林嘉翻身就要下床，立刻就被看護按著胳膊。

“你這個傷可不敢亂動，這是傷了肋骨啊！”

“你放開我。”林嘉掙紮把病床上的枕頭被子全部扔了下去；“滾！”

看護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林先生，連忙走出去接。

林嘉骨頭斷了跑不了，接通林先生的聲音就落入耳朵。

“不要讓她出病房，工資加倍，手機電視電腦全部不讓她接觸。”

“林先生發生了什麽事？”

“這個你就不要管，如果她鬧就讓她鬧著，骨頭斷了讓醫生再接。只要活著，隨便她怎麽折騰。”

看護實在搞不懂這一家人，不過有錢就行。

“那好吧。”

“等她好了獎金什麽都不會少你，麻煩了。”

林嘉要瘋了，她什麽地方去不了，癱瘓一樣躺在床上。

第一天她還自殘，第二天林嘉就不動了。

她靜靜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當年爸爸放棄媽媽和自己的時候也是這麽決絕。

那晚，她不該給林廣志打電話，不該還抱著希冀。

林嘉不知道現在要給誰打電話合適，她想抽自己，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她護不了自己的媽媽，如今沈沫沫因為她受到牽連。林嘉真想去死了，可她死了有什麽用？

第三天，林嘉在檢查的空當裏支開看護扶著墻往外面走。她喘的厲害，肋骨疼走了一段就停下來喘氣。閉上眼，林嘉必須要出醫院，她要去看看沈沫沫成什麽樣了。

這件事因為林嘉而起，林嘉不能坐視不管，她寧願拿自己去換沈沫沫。

林嘉身上沒錢沒手機，她走投無路，咬咬牙想起一個人，連忙去舟山派出所。

鄧波沒在，林嘉還穿著病號服，臉色白成了一張紙。

對著接待的民警說道：“麻煩你給鄧波打個電話吧，我在這裏等他。”

派出所的長椅，林嘉捂著胸口靠在椅子上，閉上眼喘氣。胸悶，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林嘉沒有別的辦法。

“好吧。”

那人打了電話，隨後給林嘉倒了一杯水，說道：“你沒事吧？”

林嘉睜開眼，搖搖頭：“沒事。”

“你從醫院過來？”

林嘉點頭，她累的說不出話來，手心裏有冷汗泌出。

“你和鄧波什麽關系？”

林嘉擰眉看著他，不再說話。

她緊緊攥著手指，努力忍著。

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鄧波進門：“誰來找——”視線一掃落到林嘉身上，他有些傻眼：“啊？你啊？你怎麽來了？怎麽還穿著病號服？”

林嘉抿了抿嘴唇，轉頭對上鄧波的眼睛：“借一步說話，可以麽？”

派出所人還不少，林嘉不想在這邊談事情。

“行，去隔壁肯德基啊。”

林嘉要站起來，試了幾次都沒站起來，腿在發抖。入秋的天氣，林嘉額頭一滴汗滾了下來。

鄧波連忙過去扶起林嘉，林嘉身體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林嘉開口：“謝謝。”

鄧波從沒見過林嘉這個樣，皺眉：“怎麽了？”

迎面一個同事走進來看到鄧波身邊掛著女人，笑著調侃：“女朋友？”

“什麽女朋友，一邊去。”

鄧波帶林嘉在門口的肯德基坐下，問道：“到底怎麽了？”

“斷了根肋骨，從醫院過來顛到傷口了，這會兒有點暈。”

“你找我打個電話就行了自己過來幹什麽？我送你去醫院。”

“先別。”林嘉喘勻氣才繼續說道：“有件重要的事我想問問你。”

“什麽？”

“那晚和我一塊的女孩呢？”

鄧波一楞，隨後說道：“我不知道，接到報案我們出警過去，之後就被上面把人帶走了。這個案子的全部資料都被帶走，不讓我們插手。”

林嘉懵了一下，猛地擡頭：“沈沫沫呢？她還好麽？”

“沈沫沫是和你在一起那個女孩？”

林嘉點頭，她急的都要瘋了。

“我不知道，之後就沒有消息了。”鄧波皺眉：“我試過去找你，沒找到，你家人給你辦轉院了。”

那時候林嘉昏迷，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說現在沒有任何消息？”

“嗯。”鄧波點頭，他這樣的小民警根本接觸不到核心的東西。

林嘉身體一陣陣的發冷，她擡手蓋住眼睛。

“你沒事吧？我給你買杯熱牛奶你等著。”

林嘉腦袋裏嗡嗡的響，她以為報警最起碼能保住沫沫，現在看來沈沫沫只不過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根本沒什麽區別。

林嘉狠狠擦了一把臉，忍不住的哭，怎麽辦？

鄧波買了飲料過來，林嘉抹了一把眼睛低下頭。

“他要打死我，沫沫情急之下捅了他一刀。”

“你和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林嘉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鄧波沈吟片刻才開口：“我姨夫在市公安局，一會兒我就去幫你問。問道情況後我怎麽聯系你？你在什麽地方？你換了電話麽？”

“三院。”林嘉說完又皺眉想了一會兒：“暫時沒電話，你把你的電話號碼抄下來給我好麽？我聯系你。”

“行。”

鄧波找服務員借了一支筆，在宣傳頁上寫下一行數字撕下來塞給林嘉，說道：“收好了，找到機會我去看你。”

林嘉把紙張攥在手心裏，半響後雙手合十：“我現在很亂，不知道要去求誰，拜托。沈沫沫為了我才會這麽做，我願意拿自己去換她，只要有她的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我知道了，別客氣。”鄧波眉頭緊鎖：“我送你回去吧。”

林嘉敢來找鄧波，是她相信鄧波也是個濫好人，之前救那個乞丐他也可以不管的，可他一直管到底。

這樣一個人能壞到什麽地方？

“不用了，我還有點事。”林嘉站起來深吸一口氣，肺裏隱隱作痛，她還有事沒辦完呢。按著椅子站穩，林嘉才看向鄧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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