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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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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偌大的房間裏燈火通明,從前廳到衛生間,每一處的燈都被刻意地開著。丁曉朦將自己的行禮攤開來,熱鬧非凡地忙碌著。等好不容易捯飭結束後,她迅速去浴室沖了個涼,重新換一身漂亮的衣服,化一個得體的妝容,對著鏡子看一圈自己的樣子,確保自己看起來精氣神賊好後,拎包出門了。

一個小時後,華鼎大廈三樓飯店大廳。

丁曉朦左右看了一圈,根據之前搜集到的照片,找到了南東。“南先生,久等了。”她笑著看向對面穿花襯衫的方臉男人,放下包,坐下了。

南東驚喜地把二郎腿放下來,或許是沒想到這個突然聯系自己的丁小姐是個大美人。“遲到是美女的特權,再者說了,這次是我來早了。”

姜雨煙的前前原來是這個德行的。丁曉朦笑笑,將菜單遞給南東:“這地方的酒菜聽說不錯,南先生看看有沒有看得上的。”

南東前菜、主菜一通胡點,叫了一大桌的菜量。

丁曉朦趁著上菜的空檔,直奔主題,“南先生,方縈和我說,她找到你的時候你正在被一群地下錢莊的人打得半死,我想,南先生的經濟狀況應該不大好吧。”

“經濟狀況不好?”南東臉上露出憤恨,眸裏精光一閃,“老子今天這一切,都他媽是姜雨煙那個賤人害的!”說著,南東像是氣血湧上心頭,拿起手邊的叉子碰的一聲狠狠插在了桌面上。

丁曉朦嚇得咽了幾口口水。她害怕地看著對面這個突然暴戾的男人,幾次想逃開,卻為了達到和南東聯盟,聯手揭穿姜雨煙、方驍真面目,為自己討一個公道的目的,強自鎮定了下來。她手撐著下巴疑惑地問南東,“看起來,你比我還要恨她?”

“恨字輕了點,我幾乎是想殺了她。”

“殺了她?”丁曉朦一驚。

南東緊握著手裏的叉子無知無覺地往下按,丁曉朦見他怒的青筋具現,又聽見他篤定道:“對,碎屍萬斷。”

丁曉朦嚇得腳下一滑,撐著桌面,站起來,下意識想逃走。

南東擡頭看著站起來的她,他緩緩放下叉子,自嘲般地笑了笑:“讓丁小姐受驚了。”

你也知道讓人受驚了啊。我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丁曉朦沒想過要殺人放火,她怕南東到時候鬧得風血交加。她要走。南東扯了扯領子,喝了一大口清水。“讓你見笑了。”他聲音頹然蕩開,側臉似乎悲傷地隱沒在飯店的光影裏。這突如其來的示弱讓丁曉朦如鯁在喉,居然生出了一點酸澀的同情。

他怎麽突然這樣……

南東見丁曉朦沒走,擡頭又道:“我剛才只是突然又想起和姜雨煙經歷過的那些事兒了。丁小姐要不來找我,我想,我自個兒也會在她大婚那天沖去現場,讓所有的人都看見她的真面目。”

南東挑眉淺笑,“我的事,丁小姐想聽嗎?”

丁曉朦沈默了一會兒。想起自己曾經遭受的那些被誤會,被冤枉的事情。她不甘心,她想為自己正名。於是她點點頭,重新坐了下來。

南東說:“上大學那會兒,她為了追求名利,把我和她的孩子說成是方驍的。她那時候騙我說她愛的人是我。不想讓她哭,我就傻傻幫她隱瞞。”南東頓了頓,“丁小姐,你是不是沒想到,我南東這樣的渣滓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孩子?他說的,難道就是方驍曾經提及的那個孩子嗎?那個他讓姜雨煙去打掉的孩子?所以說,方驍讓姜雨煙打掉孩子和他分手,就是因為覺得受到了背叛?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後來的相見怎麽還能夠那麽坦然無比。

南東似乎是說到了動情處,喝了口水悵然道:“也是……別說是你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受了什麽魔障,居然會連尊嚴都不要,只為了讓她能夠開心一點。”說到這裏,南東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來,他擡眼看丁曉朦,“不過丁小姐你知道嗎?或許人,真的不能做太多虧心的事。方驍後來發現了這件事兒,要跟她分手。她情緒太過激動,孩子倒是自然流產了。”

“不過!”南東再次自嘲地搖搖頭,“她為了保持自己的形象,向方驍撒謊是被我強.奸的。我那時也是鬼迷了心竅,看她哭成那個樣子,就幫她承擔了所有的臟水。”

丁曉朦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一種模樣。可她想不通,既然姜雨煙的孩子是自然流產的,為什麽方驍要說是被他教唆著打掉的呢?

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曾深情如許,卻被時光鍛煉,不得不用混混、粗鄙、狠辣、放逐的姿態來當作保護殼,偽裝自己,讓自己免受更大傷害的南東。丁曉朦忽然明白了什麽。

或許……無論是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渣男的做法,還是對於孩子天生的恐懼,都也是方驍用來掩飾自己內心傷口的方式。

他怕付出真心,怕被人傷害、傷害別人。

丁曉朦忽然嘴角彎彎。她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原來方驍也是膽小鬼。她忽然覺得,或許,不止是方驍,南東、她,或許,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如果某天受到了某種傷害,就會將真實的自己縮起來,用截然相反的面孔去面對這個世界。就像善良的人,被一次次傷害,會用冷漠來保護自己一樣。

真心都是脆弱無比的。

“南先生。”丁曉朦微微擡起下頜,眉目裏融著淡淡的光暈,她笑了笑輕聲道:“如果不想一直被傷害的話,我們就合作吧。”

合作……

丁曉朦笑靨更深,她點點頭道:“你不敢面對的姜雨煙的眼淚,我不敢面對的無端冤枉。我們合作,面對它們,打敗它們。”

聽著南東點頭應允的聲線,丁曉朦心裏生出了一種綿長的勇氣。她看著臉上有著淤青的南東,仿佛就像是看到了過去那個曾經在驕傲的堡壘裏橫沖直撞,懷揣著對方驍的愛,撞得頭破血流的自己。

她感謝方縈在古鎮告訴了她,大雨漂泊的那個夜晚和姜雨煙纏綿的人是眼前的南東。她也感謝此時告知她,關於姜雨煙和方驍,關於方驍和那個孩子的過往的方驍。

至少因為他們,她知道方驍沒有真的背叛她,方驍曾經為了她而努力地改變過自己。方驍是真的愛她。

想到方驍的臉,想到自己曾經付出的愛情,丁曉朦很高興當初的那份愛情是有回響的。但她明白,起碼此刻,她不想像過去一樣,再毫無尊嚴地愛方驍。她不要甚至在這種時刻還要毫無立場地追究方驍如今要和姜雨煙結婚到底是為什麽。對於她來說,當務之急是揭穿姜雨煙。

畢竟,姜雨煙是導致她和方驍的孩子夭折的原因,是讓她再次蒙受誤解的導.火.索。

次日正是方驍大婚的日子,湘市各家媒體盡數到場。鎂光燈、美酒、鮮花,這些堆砌起來的幸福泡沫,聲勢浩大,讓人目眩神迷。

丁曉朦按照和方縈、南東約定好的,先去賓客席位上坐著等待婚禮開始,預備觀摩南東上場和姜雨煙的那場撕逼大戰。

但……等了好久,約定中的那條方縈成功將南東帶入會場的短信遲遲未來。

打方縈電話、打南東電話,通通是不在服務區。

婚禮即將開始,南東不能到場。丁曉朦霎時間失去了兩個幫手,變得孤軍奮戰。

不能坐以待斃!

丁曉朦整頓心神,決心親自去找姜雨煙。

☆、Chapter 53

婚禮還未開始,丁曉朦穿過富商貴胄互相攀談的衣香鬢影,坐電梯上五樓。最後,她在拐角的一處鎏金白門那兒找到了新娘化妝間,她看著門上的金繡門牌,忽得聽見門內一聲尖利的女音,繼而,碰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摔碎了。

“誰說的早生貴子!都給我出去!”

門內劈裏啪啦一陣亂響,緊接著,鎏金白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來,接二連三的化妝師一個接著一個紅白著臉魚竄跑出來。

姜雨煙這是幹嘛呢?還真是一朝入豪門,鼻孔都朝天了?

丁曉朦信自進去,反手關門。她看著坐在不遠處,乜斜著眼冷傲無比的姜雨煙。丁曉朦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她倒是要賭一賭,待會兒,她姜雨煙還不能像現在一樣放肆猖獗!

“你來幹什麽!”姜雨煙或許是氣兒還沒撒完,盯著走近的丁曉朦就是一聲怒喝。

丁曉朦將手裏的請帖回根輕輕放在乳白的歐式梳妝臺上,“喏,不記得了?前兩天可是你和方驍耀武揚威請我來的。記性可真差。”

“阿驍……”姜雨煙盯著桌上的回根,若有所思地吟出聲來。姜雨煙身後的窗戶,半開著,清風微微吹進來。

“是啊,方驍。”丁曉朦擡一下眼皮打量著姜雨煙,利落地靠在身後的臺子上。姜雨煙也擡著眸子看著丁曉朦,丁曉朦忽然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繼續道:“方驍……哦,對。我現在應該稱呼他為你的丈夫。嗯……或許,你更喜歡“被戴過綠帽子的男人”,這個稱呼?”

“又或者。”丁曉朦轉臉看著門口的方向,想到化妝師灰溜溜跑走的場面,轉臉再看向姜雨煙的時候,神色一凜,“無法懷孕的婦產科醫師的丈夫。”

姜雨煙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巨大的變化,她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像是被人觸及了逆鱗一樣粗魯地喊道:“閉嘴!”

“閉嘴?”丁曉朦站到姜雨煙的面前,面色也變得發紅。“看來,姜雨煙你知道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失去一個孩子會有多麽地痛苦!你失去了孩子,會發狂大吼。那我的孩子,活生生地被你的藥物害殘,害死,又該怎麽算!”

姜雨煙聞言忽然笑逐顏開,“是啊。”姜雨煙目光冰冷地看著丁曉朦,“是我做的又怎麽樣?丁曉朦,在這個世界上,能為方驍懷孩子的人就只有我。既然我因為過去的事情,生不了孩子,那你也就不可以。誰都不可以!”

去你的誰都不可以,你個死變態!丁曉朦啪得一巴掌狠狠打在姜雨煙的臉上。

姜雨煙從座位上站起來,卻還是一臉得意地樣子。她輕輕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頰,輕笑道:“丁曉朦,你現在知道真相又能怎麽樣?我可是聽說,你因為幾乎害死方縈的事兒,早在丁、方兩家失去了信任。現在哪怕你出去挨個兒告訴,還是不會有任何人相信你。”

你特麽現在是有高科技的好嗎?誰會腦殘自己去說啊!丁曉朦下意識看了眼自己裙子裏的微形錄音設備,暗暗覺得自己的未雨綢繆果然不是多此一舉。

丁曉朦假裝出一副受傷震驚的表情,心裏想著自己該如何不動聲色地全身而退。她作出演技高超的悲痛欲絕姿態。為了真實度,她沒有浮誇地連連後退,而是像僵硬了一樣站在原地,甚至,眼眸裏亮出將落未落的淚水,滿眼憤恨地看著姜雨煙。

不過,丁曉朦自己清楚:別的都是假的,憤恨與追憶夭折孩子的淚水是真的。“姜雨煙,你真的以為你做的這些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嗎?”

姜雨煙臉色一變。

丁曉朦笑道:“我說的沒人信,我可以去找南東。我聽說他是你的前男友,你的事情,他一定都一清二楚。”

南東?姜雨煙還當是誰呢。她之前親自費了很大的力氣將南東送到了國外,況且,南東那樣愛她,當年能那麽窩囊幫她,如今照樣可以!姜雨煙被得意沖昏了頭腦,指著門口輕蔑道:“丁曉朦,你有本事就去找他啊。”

找!我現在就去找!丁曉朦假意楞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兒憤恨地轉身往門口走去。

丁曉朦微微加快腳步,唇角微揚:這年頭果然還得靠智商。

可丁曉朦人剛剛走到了門口,背後的姜雨煙似乎是智商回籠,瘋了一樣地沖過來,一把揪住了丁曉朦裙子。“等等,丁曉朦!你是不是帶了錄音設備!”否則,殺子之仇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放棄呢?

丁曉朦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姜雨煙忽然直接上手,胡亂地在丁曉朦的身上搜尋所謂的錄音設備。姜雨煙約摸是明白自己的證據被掌握,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猛地將丁曉朦扭打在地上。丁曉朦原本學過一點點的跆拳道,但此刻被姜雨煙這種突然襲擊的女人式的抓頭發,長指甲式的打法弄得無處施展。

姜雨煙眼尖,發現了微形的錄音設備,一把扯了下來,扔向窗外的方向。丁曉朦眼睜睜看著那樣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東西就這麽從自己的眼前飛過。往昔因為方縈的事被誤會的難過、悲傷、失去孩子的那個場面,和方驍打嘴仗的畫面,在古鎮那些日子的畫面,忽然之間一股腦全部都噴湧而來。

丁曉朦魔怔似的飛快站起來,想要跑過去。

就在這時,姜雨煙眸中閃過一抹憤恨地精光,揚手往丁曉朦的後背上狠狠一推。

丁曉朦只覺得後背一痛,整個人就猛地往前一傾。她幾乎看見五樓之下,車子喧囂穿梭的場景。她害怕得眼前全是白光,奮力想要抓住任何的東西去維持一下自己。可姜雨煙似乎是真的惱怒無比,趁著她失去平衡的時候,再一次地推搡她。丁曉朦心口跳地都要爆炸了。

她猛地回頭,一把抓住了姜雨煙的手臂。

姜雨煙猛地楞住,死命掙脫。

就在他們兩個人都大半個身子歪在窗弦上的時候,碰的一聲,鎏金的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丁曉朦根本就沒有看見是誰沖了過來,她只是感覺到有一抹影子像加速播放的電影人物一樣抓住了姜雨煙的手臂,然後一把掙開姜雨煙,將她丁曉朦摟入了懷中。

“朦朦……朦朦……”

方驍?丁曉朦怔然地看著抱著她的男人。她終於有些恢覆,看見一大幫子的人從門外湧入進來,方縈、南東、她的爸爸、她的媽媽、方驍的爸爸、方驍的媽媽。

你們怎麽才來啊。

她忽然有了後怕之後的委屈,她忽然好怕這輩子都見不到這些人了。忽然好怕,這輩子都見不到方驍了。

她看了看不遠處的姜雨煙,她呆了一樣地坐在地上。

丁曉朦終於想起重要的問題,“你不是要和姜雨煙結婚嗎?為什麽把她扔在了一邊。”

方驍後怕地抱著丁曉朦,他肩膀釋然般地塌下去,然後轉頭看向了姜雨煙。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USB,猛地丟向了姜雨煙。“我早就知道了你對我、對朦朦做的一切,今天的這場婚禮其實就是我專門為你布置的。你不是喜歡名利、喜歡虛榮嗎?我就是準備讓全湘市的人都認識你的!”

所以……婚禮……其實是來討伐姜雨煙的?就是為方驍和她丁曉朦的孩子報仇的?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引我過來。”

方驍小心翼翼地將丁曉朦拉起來,“這個我待會兒慢慢和你說,現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去休息,而我要做的,是把她的罪證昭告天下,為我們的孩子報仇。”

方驍站到姜雨煙的面前,丁曉朦突然拉住了方驍的手。“不用昭告天下,把她送到警察局,讓她為她所犯過的錯服刑。”

她不想要因為一個姜雨煙,讓方驍的婚禮變成一場巨大的笑話。即便他願意。

她也不想要,以後出門在哪兒都能聽見別人嘲諷方驍曾被戴過綠帽子,方氏地產的總經理是個大傻逼。

只要姜雨煙罪有應得就可以了。

她不貪心。

方驍怔了怔,南東他們過來把姜雨煙帶走了。

此時距離婚禮開場還有三十分鐘。

方驍拉了張椅子,坐在丁曉朦的對面。當他的背靠在椅背上的時候,眉間隱隱出現了一種忍著劇痛的神色。

丁曉朦註意到了,她不說話,徑直伸手去碰方驍的衣服。她站起來,往他的襯衫裏覷一眼,居然看見了嚇人的皮鞭傷痕。

怎麽回事?丁曉朦的心裏一個咯噔。

丁曉朦還是一言不發,但手下卻將方驍往前拉了一點,默不作聲地幫他脫西裝,解開襯衫的紐扣。方驍也不說話,任由她這麽做。但或許是因為背後的傷口尚未結痂,白色襯衫被剝離肉體的瞬間生生帶出了點割肉般的疼痛。

丁曉朦瞟一眼方驍強忍的表情,手指輕輕搭在方驍後背上千溝萬壑般的皮鞭傷痕上,輕聲問:“怎麽弄的?”

方驍光著膀子,轉身抱住了她。他圈著她的腰肢,仰頭瞧她,“我從古鎮回來的那天,就把所有的事情跟爸說了,這是他打的。”

丁曉朦看著他,說:“原來是伯父。”

不不不。方驍搖頭,“是你爸,也就是我爸,咱爸。”

他無賴至極,居然還在臭不要臉的撒嬌。不過見方驍背上的傷口這樣多,這樣深,丁曉朦忽然能想象出父親當時的暴怒的樣子。想來,父親心裏還是疼她的。

只不過,當初方縈拿命當賭註,父親錯信方縈,對女兒的行為心痛到極致,變得恨鐵不成鋼。

丁曉朦見方驍的背上還有些發炎,便去了樓下取了藥箱子,上來先暫時幫他處理一下。方驍倒是有些不乖,不依不饒地抱著她,像是怕她不見了。他帥氣的臉龐輕輕靠在她的胸膛附近,用沙啞溫柔的聲音說著話。

方驍說:“我也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你,好像喜歡了一個人就希望她是最好的樣子。所以當縈兒用生命去作為謊言的賭註的時候,我以為你真的有那麽壞,我接受不了。後來……你有了我的孩子,我開始害怕,我怕孩子這種會帶來意外的寶貝,我也害怕我不能真的對你負責。”

不過幸好,你沒有放棄。

丁曉朦挖出一點藥膏,輕輕塗抹在其他看起來正在恢覆的疤痕上。她不說話,可心裏其實非常的驚訝。

她以為方驍這樣人,一輩子都不會對她吐明心跡。她以為,她會像以前一樣一輩子都看不懂他。她倒是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親耳聽見他用這樣溫柔眷戀的聲音將自己一點點剖析給她。

他變得不神秘了,她也變得更加勇敢了。

丁曉朦輕輕吹著氣,讓藥物更好的進入方驍的傷口裏。她粉嫩的唇瓣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吹出的涼涼氣體慢慢游走。冰冰涼涼的,沁人心脾。“方驍……南東沒能及時完成我的計劃,也是你幹的嗎?”

方驍微微轉過頭去,丁曉朦正從他的背部緩緩擡起臉來,她臉頰上帶著女兒家淡淡的嫣紅,像是清晨時露光中的嬌花。方驍看怔了,露出一抹好看至極的笑容,點了一下頭,嘀咕道:“我本來打算的就是我來丟臉……你來驗收的……”

丁曉朦楞了一下,自然地推搡了他一下,噗嗤一笑:“哎……你這個人啊,真是……”

方驍忽然捉住她的手,一本正經道:“不過我當時就顧著幫縈縈托住南東了,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那種自責心痛的樣子,丁曉朦幾乎很少見過。方驍擡著手,輕輕將丁曉朦額頭上的碎發捋到一邊,他望著她,露出一個‘還好,你沒事’的笑容,清淺道:“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開始並不確定你真的會回來。”

丁曉朦望著方驍,方驍笑了笑,繼續道:“不過,我很高興。在這次我賭上我所有聲名的婚禮上,我重新遇見了你。你知道嗎?他又輕輕問了一個設問句,“當我從縈縈那裏知道你回來的消息時,我立刻制造了一場婚前旅游,為的就是能和你在機場相遇。”

我想,愛情或許就是這樣:會不停不停地去做看起來很傻的事情,但又甘之如飴。

丁曉朦見他身上的傷口塗得差不多了,起身拿過襯衫幫他穿起來。她表情虔誠,從第一顆扣子開始系起,然後緩緩蹲下身子,穩重地扣上最後一顆紐扣。

她捏著最後的一顆扣子,她知道這場未對外宣稱新娘名字的世紀婚禮將要開始。她擡眼看著他,榮光下,她似乎透過光暈瞧見了他小時候的樣子、上學時的樣子、長大時的樣子。她忽然覺得,那些融合在她血液裏的記憶都是他的。

她和他青梅竹馬,他們的世界其實一直都是兩個字。

彼此。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方驍眉眼裏的笑,全是寵溺。她忽然問他:“阿驍哥哥,你是不是還缺一個新娘子呀?”

方驍忽的笑容蕩漾開去,他突然單膝跪地,虔誠無比地看向她,“我只缺一個叫丁曉朦的新娘,她從第一次玩辦家家酒的時候就是我的妻子了,可過了很久,我都沒給她舉辦一個婚禮。”

“朦朦。”他的嗓音忽然變得無比性感,無比魅力,“嫁給我好嗎?我會重新給你一個和今天完全不一樣的盛大婚禮。”

不,其實今天的這個婚禮才是真正獨一無二的呀。她找到了面對誹謗的勇氣,找到了親情,找到了愛情。這場婚禮從來都不是給姜雨煙的,而是給她的。

後來,方驍還是不過癮,又給她舉辦了一次婚禮。後來,姜雨煙聲名狼藉,入獄度過餘生。後來,方驍帶著丁曉朦在青南古鎮找到了林寒。再後來,方驍與丁曉朦迷上了旅游,每過十年方驍都會帶她去一個新鮮的國度,都會在當地神明的祝福下送給她一個別致婚禮。寓意讓他們的愛情永遠都有不同色彩的甜蜜。

他說到了一百歲,她都是他一個人的新娘。

他說,丁曉朦,我到了九十九歲還是你的新郎。

再到後來啊,方驍偷偷告訴丁曉朦一個秘密。在這個世界上,曾經有一個唱歌嗓音清奇,不擅長抓節奏的男人,特意去為了一個叫丁曉朦的女孩子去學了自己最不擅長的事情。

“所以啊。”禮堂裏正在講故事的林喧也是一臉頭疼,“我的方驍叔叔,經常會私下裏偷偷去磨練歌技,他甚至最近還找人寫了一首與《星辰》同名的歌曲,想要唱歌我曉朦阿姨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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